[三十年後]


    成片的青山層巒疊嶂,路過的車輛通過車窗往上看去,落入眼中的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半點看不到深處的景象。


    稍微了解過情況的人大概知道,這片山區的開發權早就已經在三十年前被宿氏集團收購,但是不知道是不知道如何下手還是直接就被徹底忘了,一直延續至今,久久地沒有半點正式啟動項目開發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就直接閑置在了這裏。


    今天的天氣,沒有人注意到有一輛車悄悄地駛入了一條狹隘的小道中,逐漸消失在了山林當中。


    這條路當然是不可能通往山上的,一路行駛到底後,從車上下來了兩人,抬頭看了眼跟前的深山野林,都紛紛地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你說這老鳥到底是怎麽想的,這都幾百年後的天下了,好端端的城市生活不過,偏偏要跑到這裏來隱居,到頭來麻煩的還不是我們?”傅司言一邊往山上走去,一邊忍不住地抱怨,“那黑龍也是一樣,開發權都買下來了,也不知道通一通網,這深山野林的連個信號都沒有,想打電話給他們都聯係不上。有時候想想,真是直接把他們扔在這裏自生自滅算了。”


    旁邊的年輕人一頭利落的黑發,一雙眼睛也是深邃且黑亮,聞言忍不住笑道:“傅先生你就別抱怨了,還是省點力氣爬快點吧。”


    傅司言忿忿地回頭瞪了一眼:“莫川,你就知道護著他!”


    經過三十年的修煉,莫川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一受經就會露出耳朵的小貓咪了,如果上網上搜他的名字,很快便會彈出“宿莫川”的名字。


    隨著修煉的深入,陸安生跟宿朝之總不可能頂著這張沒有半點變化的臉,一直去做他們的公眾人物。動了歸隱的念頭後,第一個主意就打到了莫川的身上,對外宣稱領養了一位少年繼承產業之後,利用接下去的十餘年時間,也終於將宿氏集團的所有權力轉移到了莫川的身上。


    然後,這兩個沒良心的家夥就真的當了甩手掌櫃,將這些個凡塵俗世一扔,攜手鑽進了這片深山野林裏麵隱居,美其名約是為了可以更加心無旁騖地進行修煉。


    莫川這位被坑害的當事人是怎麽想的,傅司言確實不知道,但這兩人這是做得是真的不夠地道。


    想當年人莫川還是個多麽天真無邪的小可愛,在這商場裏麵沉浮了十幾年後,硬生生地被磨練成了個少年老成的性格……當然,確實也不能說這樣有哪裏不好。


    莫川前些年頭頻繁需要找宿朝之請教,來這片山林的次數比傅司言要多上很多,身形敏捷地在前麵帶路,遙遙看到有一片竹林落入眼中,招呼道:“傅先生你快點,主人出來接我們了。”


    “有什麽好快的,他就接接人而已,又沒要他爬山,真要說也是我們給累死……”傅司言忍不住地絮絮叨叨,抬頭,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紅衣的清瘦身影,多打量了兩眼,嘖了一聲,“不過別說,住這山裏倒是真把氣色給養好了。”


    陸安生的頭發不知不覺已經留長了,輕輕地垂落在腦後,在一身盛火的紅色衣服襯托下有著一股子別樣的氣質。現在畢竟不比古代,男性服飾很少會用這樣明豔的紅色,落在他身上卻是無比的合適。


    接到兩人後他帶著往裏麵走去,單看傅司言的表情就知道這一路上沒少抱怨,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通網的事情,我回頭去跟他說。”


    不提倒還好,這一提,傅司言就更氣了:“還記得上次你說這話是幾個月之前嗎?”


    陸安生想了想,回答得倒也誠實:“忘了。”


    “……”傅司言看沉默片刻,最後隻能憋出一句話來,“你是真的見色忘義。”


    陸安生淡淡一笑,也不否認。


    隨著往裏麵走去,隱約間可以聞到了陣陣的飯香。


    陸安生出來接人,留在裏麵做飯的到底是誰,可想而知。


    這些年下來除了修煉的事外,對於某人的生活技能,陸安生也確實沒少教導,一直到現在單是以正常標準來評價廚藝的話,宿朝之已經至少可以做出一桌子招待客人的飯菜來了。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宿朝之把窗拉開了一條縫,遙遙地喊道:“先坐一會,馬上就好。”


    陸安生應了一聲,拉著傅司言跟莫川找了幾把椅子坐下,才想起來問道:“席修然不是說想來看看我們修煉的情況嗎,怎麽沒跟你們一起來?”


    依舊是這片竹林,但是裏麵的房子早就已經經過過重新休憩,古色古香的氣息下,除了讓傅司言不滿意的通訊隔絕這一點外,確實是一個非常適合修養聲息的世外桃源。


    簡單地朝周圍打量了兩眼,傅司言應道:“本來是準備一起來的,不過席修然最近應該到了心籠鍛造的第一個瓶頸,就沒有抽得開身。反正他讓我回頭拍幾張照片帶回去,差不多看著你們這兩張半點沒老的臉,也應該可以繼續放心地執行他的計劃了。”


    說著,留意到陸安生的沉默,問:“想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有人開始走我之前走過的路,多少有些感慨。”陸安生說著,抬頭朝莫川看了過去,打量一番,滿意地笑了起來,“真是越長大越有那成熟幹練的氣質了。聽說宿氏集團在你的手下發展得很好,倒是沒有看錯你。”


    莫川平日裏在人前老氣橫秋,到陸安生的跟前就忍不住地吐了吐舌頭:“其實有好幾次差點壞事,好在有周先生提醒我,才算沒有釀成大錯。”


    周行作為宿朝之昔日的私人助理,如今也已經年近六十,留他在集團裏繼續奔波是不可能的,如今掛了一個顧問的職位,正好在必要的時候也能適時地拉莫川一把。


    陸安生想起了當年的事情,低低地笑了一聲:“嗯,周助理一直是一個非常靠譜的人。”


    說話間,宿朝之已經將飯菜全部端上了桌。


    忙完之後將身上的圍裙一摘,非常自然地挨著陸安生坐了下來:“聊什麽呢?”


    莫川乖巧地答道:“宿先生,我們在說公司的事。”


    陸安生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頭,糾正:“說了多少次了,別再叫宿先生,按照你們現在的身份關係,應該叫父親。”


    莫川其實還是不太習慣這樣的稱呼,不好意思下臉上微微發熱,微若蟲鳴地喊了一聲:“父親……”


    宿朝之其實對這種虛稱沒太放心上,但既然陸安生提起來了,非常自然地順勢往下問道:“他叫我父親,那應該叫你什麽?”


    一句話,倒是將一桌子的人給問住了。


    按照名義來說,莫川算是由他們兩個人“共同領養”的。


    在一片安靜中,莫川低低地清了清嗓子,試探地問:“和父親對應的話,好像是……母親?”


    話音剛落,又被陸安生給拍了一下腦袋:“也叫父親。”


    莫川:“是主……是,父親。”


    宿朝之在旁邊忍不住笑出聲,被陸安生瞪了一眼之後,頓時咽了回去。


    雖然途中確實有些長途跋涉,但是真抵達目的地後,傅司言的心情也瞬間明朗了起來。他主要也就是因為不放心,所以隔三差五地想要過來看看兩人的修煉情況,如今看著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下來。


    飯後,莫川去跟宿朝之請教集團管理上的問題,陸安生留下來收拾碗筷。


    整理幹淨後一抬頭就對上了傅司言的視線,微微愣了一下,問:“怎麽了?”


    傅司言其實心裏藏著一個問題一直沒有問,這個時候被眼下這片歲月靜好的狀態所觸動,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問出了口:“鳳凰,現在這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本以為至少需要徔計刻,沒想到陸安生回答得毫不猶豫:“當然是。”


    傅司言微微愣神,隨後也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兩人的對話被遙遙的招呼聲所打斷,莫川站在不遠的地方朝他們招手:“快過來,今晚聽說有流星雨,一起去看看嗎?”


    “來了。”陸安生擺放好碗筷,輕拍了一下傅司言的肩膀,“走吧。”


    夜晚的山林一片昏暗,唯有宿朝之故意留下的隱約妖火,是周圍唯一的光源。


    宿朝之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陸安生走近了,伸手將他拉到了身邊,笑問道:“聊什麽呢,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陸安生對上這樣的視線,緩緩地勾起了嘴角,吐出兩個字來:“你猜。”


    宿朝之失笑,正想拒絕這種有些幼稚的小遊戲,便見陸安生已經順勢自然無比地握住了他的手,牽著他往前走去。


    十指相嵌,溫暖的溫度從對方的掌心滲透,逐漸纏綿。


    宿朝之稍稍愣神,眉目也瞬間柔軟了起來。


    忽然有什麽從天空中閃過,莫川驚喜的聲音傳了過來:“快看,是流星!”


    趁著傅司言的注意力也沒吸引了過去,宿朝之忽然用力將陸安生拉進了懷裏,俯身吻了下去,言語從輕觸碰的唇瓣間漏出:“不用猜也知道。”


    陸安生在他的懷裏低低一笑,眸底仿佛落入眼前星辰,一片璀璨。


    當然知道。


    因為這不止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也是,這個男人的。


    數百年的執著與堅持,終於讓他等來了兩人的彼此相守。


    如今的所有一切,全都恰到好處。


    【番外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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