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


    戰前會議是在高專醫務室召開的,反正高專的結界現在歸九十九朝管,所以他出入如無人之境,還能帶個夏油傑。


    “必須先設置一個讓羂索打不開的結界。”九十九朝說,手底下嘩啦嘩啦。


    以羂索的性格,他斷定羂索絕對會在發現五條悟沒能被封印住的時候第一時間選擇撤退。


    不是逃跑,而是撤退,九十九朝會給予這個敵人最高的評價與看法,畢竟如果不是自己有著時代和戰力這樣的硬後台,也不可能隨便就做從獄門疆蹦出來抬起槍口的計劃。


    羂索的謹慎和細心比他有過之無不及。算計了千年,殺死過兩次六眼,原本的實力本就不可估測,獲得九十九朝的身體和記憶之後,至少在體術上就夠五條悟喝一壺了。


    但為了求穩,羂索絕對會優先選擇撤離。


    想要阻攔他撤離可能都要比與他對戰要難。


    夏油傑就提出了他們三人都無法離開帳為代價去限製羂索的辦法,雙手也在嘩啦嘩啦,然後壘砌起牌。


    九十九朝對這個辦法搖頭,“羂索是和天元一個級別的結界大師,想要困住他,絕對的力量比智取更重要。但我們三個人為代價還不夠,不是實力問題,而是一個概念的重量,他身上的所經曆的時間、閱曆、執念,以及我們仍不確定的他在曆史中一個又一個身份,都遠比我們‘重’,除非我把晴明放出來摘下人神的名號,才有可能抗衡。”


    “但你這家夥也不可能成為這個神明吧,”五條悟手指捏起牌,散漫地壘著,不久桌上四列麻將就碼放好了,他又捏起旁邊的骰子,問:“再加上一個乙骨怎麽樣?”


    他們在打麻將。


    對,戰前會議,一個六眼天才,一個優等生教祖,一個自認還算有點小聰明的聰明人,在打麻將。


    麻將本身就是一種智力運動,可以考驗人記憶力、戰術決策、心理等,所以為了活絡思維,他們三人相互鬥智鬥勇,一邊想著幾天後涉穀的計劃。


    家入硝子淡定摸牌,開盤就雙手一推:“天胡。”


    三個聰明人:……


    不過打麻將最重要的還是看運氣。


    夏油傑和五條悟第一時間按住要掀桌而起的九十九朝的肩膀。


    五條悟笑他:“不要輸不起啊幼稚鬼!”


    夏油傑勸道:“盤星教不缺這點錢,真的。”


    九十九朝不幹了,一拍桌,悲痛道:“不缺個鬼,回頭涉穀整個都要玩完,你知道我們要賠多少錢嗎!”


    五條悟:“都怪羂索!”


    夏油傑:“對!”


    九十九朝一臉陰沉地坐下,轉頭對夏油傑說,“天涼了,讓咒術會破產吧。”


    “……不是已經在做了嗎。”


    四個人繼續嘩啦嘩啦。


    困住羂索隻是第一步,九十九朝最初不是很能保證九十九由基會到場,這位和自己有名義上親屬關係的姑姑或者姐姐不曾和自己見過麵,他隻能從以前書信的交談裏了解到對方的理念與性格,得出的結論是九十九由基雖然不站在他們這邊,但和羂索的理念有著衝突。


    最後在晴明的提醒下,他記起來了自己的折扇在最開始,就是九十九由基贈送的。


    九十九朝:……


    對哦。


    他不清楚九十九由基是怎麽搞到這個折扇又決定送到自己手裏的,說是物歸原主都不為過,這樣的結緣奇妙又深刻,側麵襯托出了九十九由基的神秘。


    有了這一層因果在,他覺得九十九由基會出現的概率很大。


    然後他就一邊打麻將一邊分配好了敵人和對手,清算羂索的助力,一對一、二對一、一對二這麽將每個重點的敵人歸類好後,粗略劃分了戰場。


    家入硝子見他們不說話了,問,“然後呢?”


    九十九朝搖頭,“沒有然後了。”


    他隻安排到這一步。


    家入硝子正奇怪,一旁的五條悟正好扔出一張牌,接話,“然後就是直接開打,安排那麽多彎彎道道的東西反而會有反效果。”


    “羂索實力強大,會發生的變數太多了,”夏油傑看到五條悟扔出的牌,推下自己手上的牌,爭取把九十九朝輸出去的錢從五條家贏過來,解釋道,“所以反而不需要考慮太多東西。”


    九十九朝點點頭,雖說他向來習慣謀定後動,但不還是在星漿體事件的時候輸得身體都不剩,所以他這次隻考慮到如何將羂索圈入結界中,不讓他逃離。


    “然後的事……”他摸牌,指腹摩挲著四方的硬物。輕笑起來,“就讓這個時代來決定吧。”


    ……


    羂索深深地凝視朝他緩步走來的黑發少年,隨著步伐,少年漸漸從和他一樣的“禦門院朝”的外表變回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俊秀容貌。


    “你就是那位新晉的特級咒術師?”


    羂索語氣平穩,他打量起對方。


    羂索的思考沒有停止過,少年知道他名字、能從獄門疆內出來,就意味著這個對方在進入忌庫的時候麵見過天元,天元將獄門疆的後門給了他,讓他避免了五條悟的封印。


    也就是說,迄今為止自己取得獄門疆,五條悟中計,他無法打破籠罩著涉穀的這一層帳,這一係列的事情,都是在對方的安排之下。


    這個少年就是真正在幕後安排一切的人,和自己一樣。


    羂索心中清楚,自己的計劃被打破已經是不可逆轉地事情,但他依舊冷靜地推理出他之前所看在眼裏被他認為是:“正常發展”的一個個計劃的節點,想著應對眼前情況的對策。


    “對,我剛剛說過了,初次見麵。”少年露出禮貌的微笑,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台詞,不過沒有再掏出槍。


    羂索看到了他腰側隻配了一把長刀。


    他眯起眼睛,“我記得你的名字,賀茂朝義,這讓我想起了你的一個祖先。”


    半晌,他見少年沒有下一步動作,心中定了定,開口道,“其是我們並沒有對立的必要,賀茂君,你願意聽聽我的計劃嗎?”


    少年很有耐心,“好啊,你說吧。”


    “我在追尋……”


    見有交談的可能性,羂索語氣幽深,“我在追尋一種咒力的可能性。”


    少年一笑,“放屁。”


    被這麽幹脆地打斷,羂索反而不著急,他也微笑起來,“為什麽不有耐心一點,賀茂君。我要說的話都發自真心,我追求咒力的可能性,想要所有人都成為咒術師,你是盤星教的人,應該知道你們前任教祖的做法。


    “他想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但做法太過極端,而我的方法卻溫和多了,這樣子世界上就不會在有新的咒靈從人體中泄漏出來,你可能不知道,千年前咒力的盛世就是如此。”


    “不,你誤會了,”少年沒有接他的話,說,“為了防止你打算娓娓道來自己捏造的千年前的故事,我想澄清剛剛那句‘放屁’是針對你認為我們沒有必要對立的說法。”


    羂索:“難道我想創造的世界和你有所衝突嗎,我們都是術師,是人類中的少數,還是你和夏油傑的想法是一樣,認為……”


    “也不是,”少年再度打斷他,他露出了一點苦惱的表情,隨即平和地說道,“我真想不通,嘴炮向來是正派感化反派,為了防止這件事的發生我已經直接朝你開了一槍了。你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想用語言來撼動我,我本來是以為我能聽到一些更有營養的東西才多站了這麽一會。”


    九十九朝搖搖頭,笑起來,“不是理念不同,我和你對立,純粹是因為我看你不順眼。”


    他說:“我們還是直接動手吧。”


    羂索一直在觀察他說話的神色,聞言也笑起來,“好啊,那就動手吧。”


    兩人的身影眨眼消失在了街道上。


    ……


    最先出手的是羂索。


    他是個陰謀家也是個果決強大的咒術師,如果他現在還能一筆一劃把“猶豫”二字寫出來,就不可能活了一千多年,在今天得以將自己的計劃推至高潮,所以率先拔出了一把刀。


    無數術式和技法在他的思維中盤桓變化,軀體賦予的戰鬥記憶被他靈活地運用。寬闊無人的柏青街道上,黑色的多芒星次第出現的速度足以讓人無法捕捉,他手中漆黑色的長刀刀身破損碎裂,可他依然朝迅速後退的九十九朝揮出了圓融的一刀。


    隻是一秒,彎月般的漆黑刀光便劃破空氣,數十米長的刀痕瞬息間在他前進的街道前方的兩側與正側的樓體上出現,這條商業街上的大半建築都一分為二!


    伴隨著幹萬片玻璃炸裂的聲響,近百米的高空上無數牆磚、混凝土從高空飛落而下!


    鋼筋水泥林立的涉穀區,一小片:“樹林”緩緩折毀。


    九十九朝腳步一頓,他剛剛覺得羂索手上拿把刀特別熟悉,所以慢了一步,隻能先以退為進。


    結果剛一站定,頭頂就是折斷的樓體,朝他壓來。


    羂索注視著他,鬆開手,一條宛如有著生命的黑色液體蠕動地從他的掌心滑落到地麵。


    “地震鯰。”


    無法說是不是錯覺,就像是大腦的神經回路被奇異的力量影響了,明明腳下仍是實地,九十九朝在大地開始震動的時候正要躍起,就感覺到了極致的墜落感。


    仿佛一個漆黑的萬丈深淵在他腳下展開,重力壓上他的肩頭。


    從羂索掌心遊出的詛咒擴散成一個無形的領域,影響了九十九朝的平衡。


    重力附加的還不止是他,還有他頭頂如山傾倒而來的建築:“屍體”。


    大樓撞入地麵,灰塵和氣浪瀑布般傾瀉擴散。


    羂索的臉上沒有任何得意之色,風和氣浪衝向他,黑色多芒星在他麵前展開成屏障,隻讓他的黑發飛舞。


    他手中碎裂的長刀折斷了刀尖,碎片落地。


    “我記起來了,是那把魔王的小槌。”


    少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羂索平靜地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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