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父,是死於一種應該絕跡的瘟疫。


    但因為蟲師的體質和貧窮,他隻能因為這樣的疾病痛苦地死於病榻,從此以後,就沒有人再和我講有關於:“蟲”的故事。


    “阿夜,今天我們來講天邊草的故事吧……


    “這是一種可怕的能讓人同化的蟲啊……


    “但是祛除的方法很簡單,如果有人能和病人建立聯係,蟲化的人漸漸就會好轉。在很久以前,我的祖先就救下過這麽一個少女,讓她喜歡的人證明了自己的愛意。


    “阿夜你也能看得見蟲,你願意接手叔父的遺物,成為蟲師嗎……”


    在現代,許多蟲的影子都已經消失,我也隻是徒記了許多關於蟲的知識。像是虛、天邊草這類蟲,因為神隱的傳說和:“蟲師”之名存在於八原,甚至會逐漸躲入現代人們所認為的事物裏。


    倘若有人抓住了煙花落下的痕跡,就是抓住了天邊草,旁人見小孩的消失也隻會以為對方可能失足落水。


    我發自內心地為這樣的存在感到顫栗。


    木野夜睜開眼睛,瞳孔震顫著,心跳如擂鼓般激動。


    她記起來了!


    那個頭上有縫合線傷疤的人利用黑色的陰影要對河田出手,木野夜在那時出手阻止,代替河田成為了詛咒的對象!


    眼前有一片陰影落了下來,她猛地抬頭,忽然意識到周圍的環境全部都變了,四周一片漆黑,但土地陰森駭人,遍布了墓碑與墓石!


    蟲豸爬滿了腐化的植被與血肉,風裏帶來微弱的嘶啞嗡鳴,一雙皮膚滿是膿皰的手出現在黑暗中,接著是身後浮動在半空的老嫗身軀。


    從人們對瘟疫等特定疾病的恐懼誕生的咒靈,通常被歸類為特定疾病咒靈,出現在木野夜夢境深處的詛咒,就是名為……


    “故弄玄虛。”


    站在女性身前的九十九朝突然冷靜地開口,用語言破開了咒靈的偽裝,“我不至於連擬神和妖怪都分不出!”


    他的話音落下,地上翻倒的石燈籠與墓碑叢林間燃起了青色而鬼魅的火焰。


    如果說整個夢境都是一個陷阱,那最後一層陷阱就是咒靈的認定,利用了木野夜對叔父所患的病的恐懼,將假想咒靈偽裝成了一個疾病咒靈。


    如果對疾病有所了解,就會中計,誤認對方的術式類型!


    可讓妖怪在夢境中披上疾病的皮,這種偽裝在陰陽師麵前,根本拿不上台麵。


    【墓。】


    墓地間的咒靈一手握拳,錘在另一手掌心,一個漆黑的棺木就憑空而出,猛然將九十九朝裝入其中!


    隨後巨大的墓石從天而降,將棺材重重砸入地裏,飛揚的連注繩掃過女性的皮膚,帶起一層冰涼的冷意。


    木野夜驚叫起來。


    咒靈開始倒數。


    【三。】


    【二。】


    領域中的術式帶有必中效果,漆黑的棺木一定會捕獲到進入領域的人,埋入地下倒數三聲後不能從棺木中逃脫,那棺木中的人就會染病而亡。


    木野夜:!!!


    她和這個詛咒相連,腦中自動浮現了關於這個詛咒的信息,連忙看向墓石的底下,九十九朝剛剛被關進去了!


    她撲上去,想要推開墓石。


    【一。】


    倒數結束。


    “木野小姐。”


    女性一愣,九十九朝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了過來,“不用白費力氣,就算我們兩個一起用力都推不開這個墓石。”


    木野夜一下回頭,“你!”


    九十九朝抬起手,銀色的傀儡絲線從地底收回,“隻要一開始就讓它選錯目標就好了,不過看來它不會選你做目標,隻會選我。”


    “是皰瘡婆!我記起來了,那個人是想拿河田的身體飼養這些怪物!”木野立刻把腦中的情報告訴他。


    “飼養?原來是這樣……”九十九朝有些意外,轉問她,“他是讓你吃下了什麽咒物嗎?”


    培育容器,還是特級咒靈,那不就是想做出虎杖君那樣的情況嗎?


    加茂憲倫居然是這個打算……


    “按照他們奇怪的知識,這個咒靈很難對付,是個特級詛咒!”


    木野夜打斷他的思考,“你快逃吧,它離不開我的夢,隻要我死了,它就沒有機會出去了!”


    九十九朝認真地看向她。


    女性勉強地笑起來,聲音顫抖,“我抓過天邊草,隻要還在沉睡不醒過來,逐漸離開他的生活,就會漸漸蟲化消失。這個怪物,我絕對不會放出去。”


    隨著咒靈的出現,木野夜逐漸掌握住了被塞入她腦中那莫名其妙的咒術知識,特級詛咒、必中的瘟疫、強大的軀體。


    甚至她的夢都是給那最強大的咒術師構建的陷阱,如果河田無法遺忘她讓她消失,詛咒成長,所有八原的妖怪都會感染上這個瘟疫。


    無比狠毒的計策。


    “不用擔心,木野小姐。”


    黑發青年卻突然從她的身後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平地起風,陰森森的棺木一直在一個接著一個套住九十九朝,可九十九朝永遠在倒數結束後若無其事地從黑暗中走出來,這次也是。


    九十九朝用安慰的語氣和木野夜說,“任何妖怪和咒術師都沒有辦法在你的夢裏發揮出全部的實力,不然還會殃及的生命。”


    又一次棺木落下,在墓石重重砸落後,木野夜扶著墓碑對地底大喊,“那你要怎麽離開!?”


    “我沒有打算離開,但也沒有殺了你的打算。”


    青年也又一次從黑暗中走出來。


    不同的是,這次他的手上展開了一麵扇子,陽為金,陰為銀。


    陰陽道中最為神秘高貴的兩色相配,為金銀扇。


    “夢外還有人在等著你,木野小姐,難道你不想出去嗎?”


    她當然想。


    青年另伸出一隻手,為木野夜遞出一盞放河用的鶴燈。


    “祭典,是用來對神明許願的日子。”


    九十九朝看著她蓄滿淚水的眼睛,問,“你有什麽願望嗎?”


    ……


    清晨,寺廟大門早早就打開了。


    “河田先生,又來為您未婚妻祈福嗎?”


    男人向主持鞠躬,輕車熟路地走入殿內,跪坐在墊子上。


    【五條先生……如果我真的誠心祈願,小夜就會醒過來嗎?】


    【那家夥說會的話,應該就是會了吧。說不定我把我朋友帶回來的時候,你女朋友就已經醒過來了哦。】


    男人閉上眼睛,深深地朝著眼前的神佛叩首。


    河田是個很普通男人,放在社會中,學曆、資曆、手入都很平平無奇。


    為人老實溫和,不太會去狡辯什麽,記恨什麽,很多事都會選擇隨波逐流。


    可和你在一起後,我懂得了很多事。


    時間會打磨棱角、時間也會拋光寶石,時間會消磨情意,也會將愛意反反複複裹得更加濃鬱。


    從那一晚的焰火開始,戀愛總有一天會變成生活,生活會變成喜悅,懵懂的我對你愛意日益遞增,我永遠忘不了那一雙在曆經了痛苦的過去還願意回頭看向我的耀眼的眼睛。


    無厘頭的相遇終究是過去,我們的感情在生活中一點一滴的累積,我還想再與你走完剩下的人生。


    隻因為你是你,我是我。*


    美好的記憶匯聚成溫暖的水滴,從男人的眼中滴落。


    女性睜大了眼睛。


    夢境可以壓製現實中人的力量,青年衣擺飄搖,卻從來不覺得有什麽壓力。


    因為他的力量就是來自夢境的裏側,木野夜與河田之間的感情很美,值得他為之相助。


    在棺木掉下來的那一刻,一個雪白的人影,出現在了九十九朝的身後,輕輕拿起他手中的折扇,轉身麵對詛咒。


    黑發青年手中的鶴燈亮了起來,燈火緩慢升起,他麵對著女性微微一笑,“我聽到了,你們的願望。”


    ……


    五條悟找到九十九朝的時候,就看到少年獨自一人坐在河邊啃著雞排,頭上一對狐耳不停地抖動。


    五條悟當即摘下墨鏡,用了最巧妙的咒力瞬移了過去,上手就抓了一下。


    “啊!”九十九朝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整個人跳了起來,差點沒滾到河裏。


    五條悟抓住他,不滿,“那麽誇張?”


    九十九朝捂著頭,不想說話。


    他的耳朵是妖力放出的擬態,介於存在不存在之間,會讓他有一種異物感時刻存在,他畢竟不是真的狐妖,耳朵放出的時間越長異物感越大,很不舒服。


    如果不是為了多在夢裏呆一天,他才不會控製不住放出來。


    五條悟:“為什麽要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天?”


    九十九朝緩過氣了,懨懨地問他,“木野小姐醒了嗎?”


    五條悟給出確定的答複,看著那一雙抖起來的耳朵又想上手,九十九朝跺了他一腳。


    夢境裏是必中狀態,無下限術式沒用,他可算跺到了。


    “你可真幼稚,三歲的。”這回五條悟倒是保持著還算成熟的態度,挑了一下眉和他對視。


    九十九朝:幹嘛。


    五條悟掏出了一瓶發著光的液體。


    九十九朝驚訝地誒了一聲,“光酒?”


    “那個女人說她好歹是個蟲師,當初碰到那個什麽光脈的時候,當然會打一瓶。”五條悟隨手把瓶子扔給他,“不過是已經稀釋過的,估計沒有什麽用了,我感覺不到淨化的力量。”


    “這樣啊。”九十九朝接過瓶子,沒什麽語氣地回答,仔細打量起來。


    咻——砰!


    閃爍的火光讓五條悟轉過頭。


    又一夜的煙花開始綻放,金色與銀色的瀑布大片大片落下,紅與藍的火花依次升天炸開,盛大的花車遊行從街頭推進至街尾,商鋪的燈火大部分熄滅,各有任務的老板們唱著歌,點燃篝火,讓高台上的舞者跳起熱烈的舞蹈。


    和那時候九十九朝讓他看到的景色一樣。


    這時候,九十九朝也將手裏的光酒回遞出來。


    木野夜雖然醒了,可是到手的光酒卻是沒有洗淨詛咒的力量,眼下還有許許多多昏迷的人沒辦法解決。


    九十九朝卻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一臉平靜,黑黝黝的眼睛和妖怪們畏懼的蒼天之瞳對視。


    “六眼是能具備看透一切力量流動的眼睛,妖怪們害怕的隻是你的能看透一切的視線。即使平常把正常的視線被遮擋了,你也可以通過各種細微咒力的流動去看,但會很疲憊,也無暇去欣賞一些需要慢慢看的景色。”


    九十九朝重複了一遍,“光酒的力量不隻是同化,還有調和。”


    意外的,五條悟露出了些微錯愕的神色。


    “煙花好看嗎,五歲的,”少年笑起來,“那就經常看看吧。”


    九十九朝從最開始,就有好幾個目的。光酒經過他的檢查,確定了的確沒有洗掉詛咒的力量後,轉而發現調和的作用還在。


    那麽也正好,他也不需要費力再去稀釋和釀造。


    意思是,五條悟隻要喝了這瓶光酒,六眼就變得更可控了。


    屆時這位最強者會再強大到什麽地步,無人可以想象,哪怕是九十九朝也不能。


    五條悟注視著九十九朝,“這可真是一份大禮啊。”


    九十九朝撇嘴,“我也會變強的,照樣能把你從天上拽下來。”


    話沒說完,就感覺到手一空,一張白發藍眼的俊臉跟著貼到了自己的眼前。雪白的睫毛下,一雙澄澈至極,絲毫不受水中和夜空中明滅流動的光影響。


    九十九朝又想到了最開始的印象:遠天的流雲定格在了最美好的時刻……諸如此類反正就是好看!


    他胡思亂想地,又聽到了一聲笑。


    “喂,三歲的。”


    白發青年蹲在地上,手上拿著一瓶光酒,興致很高地對坐在河墩上還抱著一袋雞排的九十九朝說,“我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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