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琅送出去的那枚桃花種子灌注了他半身靈力,也承載著他對程榭之的無數執念。


    當深蘊在種子中的那部分靈力被動用時,沈寒琅將會有所感應,借此確定程榭之所在的位置。


    他將永遠不會放過程榭之。


    他用那顆種子,換來了另一顆同樣沾染著他氣息的種子。這顆桃花種子來自另一個全然陌生的時代,卻與他有著不可忽略的聯係。


    沈寒琅對它的來曆心懷好奇,直到許多年後,他留給程榭之的那道氣息被觸動,他帶著桃花種子追隨而去,將種子遞出給程聲的時候,他才恍然明白原來一切都早已寫好了既定的結局。


    彼時他與天道間暗潮洶湧的爭鬥已經落下帷幕,無所顧忌的沈寒琅在這場沒有硝煙的對峙中占盡上風,天道不得不退一步。也因此他擁有了離開所在世界的能力。


    若是程榭之歸來,沈寒琅不會再讓他受到半點傷害。


    他如是想。


    程榭之對他,是舉世無雙的一塊珍寶,無法放手,甚至隻想永遠藏在唯自己一人能看到的地方。


    不知道是否當真是一眼緣定,等沈寒琅意識到他對程榭之懷著什麽樣的心思的時候,他也明白過來,他和程榭之之間,注定至死方休。


    站在程榭之所生活過的時代的土地上,沈寒琅又想,如果程榭之真的那麽喜歡他自己的時代,為他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沈寒琅想過再見麵的許多可能,唯獨沒有料到程榭之和他之間尚且隔了十數年的漫長時間。


    因為這點意外,當沈寒琅終於去到程榭之所在的時空坐標時,程榭之已經在“白澤”打開的時空跳躍下,離開了星際時代。


    他們擦肩而過。


    人人都說那個耀眼如光的少年已經死去,永眠無盡星海中,沈寒琅看著麵前的斷壁殘垣,恍惚間懷疑是否他記憶中那個少年靈魂已歸黃泉。


    永世再不相見。


    沈寒琅折下一枝桃花,放在程榭之的墓碑前,久久駐足。在漫長的沉默中他才恍惚記起,他留下的力量會在最後關頭為程榭之設下一道“屏障”,用作最後以防萬一的保護——即使是沈寒琅本人,都無法突破這道屏障。


    程榭之的氣息在遙遠的萬裏之外,飄忽但未散去。


    說明屏障尚未啟動。


    程榭之還安然無恙地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裏。


    在世俗紅塵中漂泊不定的靈魂刹那間停住,有了踩落在地麵的實感。


    他沒有什麽猶豫就追隨程榭之而去。


    如果給予一個新的開頭,事情是否會走向另一個結局?沈寒琅無從判斷,但是他選擇封閉了自己的記憶。


    他是行走在人世間的惡鬼,人人懼怕敬畏。這一次他會披上人皮,小心翼翼地裝成“人”出現在他麵前,將所有貪婪與渴求都掩蓋在人的皮囊之下。


    他施以禁錮予程榭之,在這同時也被程榭之套上鐐銬。


    ……


    誰也沒想到早被認定必死無疑的程榭之居然有一天還會安然無恙地回來,尤其是曾對他下手的軍部高層們。待他們意識到自己身邊蟄伏著一頭亮出利爪的猛獸時,他們已經被架空、革職、下獄、判決。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整個帝國高層倒塌了一半,被盡數換上新鮮的血液,多個根深蒂固的政治門閥頃刻沒落,消失無聲,就連出身最頂尖政客世家的現任議長俞雪行也未能幸免,從權勢中心黯然退場,流放至某個荒無人煙的偏遠星球。


    他從汲汲營營半輩子的帝國離開,將半生所得權勢一並留下,孑然一身離開,隻帶走了程聲的手劄。


    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係統不解地說:“真是奇怪啊,當時程聲活著的時候,我總覺得他俞雪行是個合格的冷酷政客,不會愛任何人,也沒有對手可以攻擊的弱點。但程聲死了之後,他好像又突然變得很喜歡她。”


    “因為已經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而且對俞雪行來說,想要重回權力中心很容易,沒有必要在他有意大清洗的時候,掠他鋒芒。


    程榭之從飛船上跳下來,純白禮服修身裁剪,襯得他身形修長。


    他踏入帝國法庭。


    來來往往的政界高層們看見他紛紛低下頭,退開到一邊。


    程榭之坐在旁聽席上聽完對數日前還誌得意滿的高官顯貴的宣判,表情冷漠得無動於衷。


    沒有人知道這位新登場的政界寵兒此刻對這場審判是否滿意,如果他有一絲不滿的表情,恐怕法官會當庭改判審判結果。


    ——誰叫程榭之雖然沒有任職,卻輕易撥動當局風雲,皇帝還是議長都是他掌心隨意擺弄的傀儡。


    單手撐著額頭,程榭之覺得有些倦怠,思緒刹那飄回很多年之前。


    那時候,仙門那些人看待沈寒琅,也和今日這些人敬畏他懼怕他又深深地在心底怨恨著他一樣嗎?


    他覺得這些人虛偽的把戲無聊極了。


    與旁人萬分揣測千般琢磨所想不同,程榭之對這些曾監控他,逼迫他,把他當作實驗體的人遠談不上怨恨,隻覺得索然無味,他甚至記不清這些人的名字和麵容。他天性感情淡薄,少年時難得的激烈愛恨早被消磨,這個世界也再沒什麽值得他眷戀的。


    猶如水上漂泊的無根浮萍,身處何處對程榭之沒有區別。


    ……還不如終年桃花盛開的棲碧山。


    外麵下著傾盆大雨,視野中遠處的高樓被氤氳成模糊的一片,程榭之撐傘轉身踏入深沉雨幕中,腳步未停。


    係統在他腦海中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被程榭之的聲音驚醒回魂。


    “他沒有理由在做了那麽多之後輕易放過我,‘時空跳躍’的關鍵因他而起,那麽他也一定早早給我準備了回到他身邊去的路。”


    甚至程榭之覺得,沈寒琅還會把這條路變成他唯一的選擇。


    他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去。


    無論主動或被動。


    係統小心翼翼覦他臉色:“……在宿主您拿回記憶的時候,我的程序裏確實多了一點東西。隻是我無法確定啟動這段程序會發生什麽。”


    程榭之極快地笑了。應該說沈寒琅這一次好歹給他了一個明麵上的選擇權嗎?


    與自己妥協之後,其實他已經不再痛恨當年的“囚禁”生涯,甚至若是將他和沈寒琅易地而處,他恐怕會對沈寒琅做出比那更過分的事情。


    他們本來就是一類人。


    愛與掌控、獨占的欲望交錯,流淌在滾燙的血管中,在殊死對峙中逼迫對方後退一步。


    那時候,沈寒琅更愛他一分,而程榭之尚且懵懂,無知而無畏,所以他贏了。而如今程榭之想,一切有來有往,這一次他也願意主動認輸。


    ……


    桃花風沿著舊日的長河溯流而上,將程榭之帶回故人身邊。


    棲碧山風光依舊,桃花灼灼,鳳凰在雲層中纏繞盤旋,鳴聲清亮,察覺到程榭之氣息的那一刻,兩隻鳳凰從高空俯衝而下,乖巧依偎在程榭之的身側,揚起猶如火燒雲般燦爛的尾羽。


    程榭之不由得莞爾,正要伸手去摸一摸蹭過來的鳳凰腦袋,下一刻風帶起枝頭桃花,他穩穩落入一個氣息溫暖的熟悉懷抱。


    他伸手勾住沈寒琅的脖頸。


    “你回來了。”沈寒琅嗓音微啞,低頭觸上程榭之的額頭。


    “嗯。”程榭之輕聲回應他,耳側傳來沈寒琅劇烈的心跳聲,仰著頭讓對方的麵容完整落入自己眼底,揚起促狹的笑容。


    “你把選擇權交給我,如果我恢複記憶後不願意回到棲碧山,你會怎麽樣?”


    兩人的呼吸親密糾纏在一起,沈寒琅斬釘截鐵地說:“那我去找你。”


    ——無論以何種方式,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


    剩下半句話未出口,程榭之卻已經讀懂,他仰頭吻上沈寒琅的唇角。


    那就這樣吧。


    他們共享一個囚籠,彼此禁錮,永遠糾纏。


    遠處的風吹散山間桃花,飄落水麵,隨柔軟旖旎的春水窅然去。


    又是一年春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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