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溯沒有理他,上前見過永平帝後,才偏頭看向自己這個往常沒怎麽關注過的三弟:“你很喜歡楚淑容?”


    他平靜的語氣聽得趙王一愣,本以為他會暴怒的大臣們也有些意外。


    “是,臣……臣弟與楚大姑娘七歲便相識了,那時楚大姑娘是長寧皇妹的伴讀,每日都會進宮,臣弟意外與她結識,因此心生愛慕。”趙王回神,隱晦地點明自己和楚淑容是從小到大的情分,他才是後來插入的那個人後,露出了一個苦笑,“隻是還來得及表明心意,父皇便在麗妃娘娘的懇求下將楚大姑娘定給了皇兄。臣弟雖然難過,卻也知道自己不該再心存妄想,可誰想竟是……情深不能止。不過楚大姑娘從未想過要背叛皇兄,是我沒忍住心裏的貪念誘她動了情,此事怪不得她。至於臣弟,臣弟自知罪該萬死,不敢奢求皇兄原諒,隻求皇兄能饒過楚大姑娘……”


    “明知自己有婚約在身還恬不知恥地跟未來小叔子偷情,這就是你口中的無辜?”殷溯滿是譏諷地嗤笑了一聲,轉頭朝人群中的鎮北侯看去,“鎮北侯以為呢?”


    鎮北侯手握重兵,聲名顯赫,何曾在人前丟過這樣的大臉?加上他壓根不知道自家閨女做的好事,這會兒驚怒交加,都快氣昏過去了。


    “臣實在不知我那不孝女竟如此不知廉恥……太子殿下,這,臣……臣實在是無顏再見殿下……”


    “子不教父之過,侯爺確實該好好反省。”說話的是著名攪屎棍張大人,隻見他冷哼一聲後就用一雙小而聚光的眼睛盯住了鎮北侯,那模樣顯然是在說:本大人下一個要彈劾的就是你,你做好準備吧。


    鎮北侯:“……”


    因為事發太過突然,鎮北侯這會兒氣急敗壞的同時,實在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好在殷溯也沒有繼續責問他,懶懶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了趙王:“一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女人罷了,你若真的喜歡,早些跟孤說,孤說不準就成全你們了,何至於鬧成如今這樣?”


    “水性楊花,不守婦道”這八個字一出,楚淑容的名聲算是完蛋了,鎮北侯府其他姑娘也得受連累。鎮北侯因此臉皮重重顫了一下,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再難受也沒法反駁,隻能憋著。


    倒是趙王不忍心上人背此惡名,急忙解釋說:“皇兄!臣弟與楚大姑娘雖彼此有情,可一向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越雷池一步!楚大姑娘自知不久就要嫁入東宮,已決心與臣弟情斷,臣弟也發過誓,絕不會再去打擾她了!”


    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叫殷溯盯了他片刻後,忽地笑了起來:“這話說的,你是忘了英國公府老夫人壽辰那晚,你倆在英國公府花園裏做的那些親密之事,孤都親眼看見了?”


    這話一出,太和殿上瞬間一片嘩然。


    英國公府的花園裏?親密之事?親眼看見?


    這幾個詞過於勁爆且十分令人遐想,眾人議論紛紛之餘,有那跟英國公站的近的,就忍不住低聲問他真的假的。


    正默默吃著瓜,沒想到突然吃到了自己頭上的英國公:“……”


    別問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皇兄這話叫臣弟實在不敢認!那日我們隻是在話別罷了,並沒有其他逾矩之舉。臣弟對不住皇兄,皇兄生氣也是應該的,隻是此事事關楚大姑娘清譽,皇兄這麽做是在逼她去死啊!皇兄,還請皇兄口下留情!”


    不得不說趙王反應很快,竟三言兩語就把這事兒變成了殷溯的“報複”。


    “以往隻知三弟精於書畫樂理,今日才知三弟神思敏捷,口才也非一般人能及。”殷溯看著自己這果然是深藏不露的弟弟,臉上淡然又帶些譏諷的笑容不變。


    他竟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也沒有被他激怒,趙王眸子不著痕跡地閃了一下,心中隱隱有種不大好的感覺。


    果然下一刻,殷溯就盯著他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罷了,你我終究是手足兄弟,孤又是做兄長的,總不好真的為了個女人就叫你去死。這樣吧,孤將楚家的這門親事讓給你,成全你們這對有情人好了。”


    這話叫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們這位太子殿下可從來都不是這種寬厚大度的性子啊,再說被戴綠帽可是男人最大的恥辱,他真能就這樣放過趙王?


    剛這麽想著,就聽殷溯慢悠悠道,“隻是,此事不管怎麽說都傷到了孤的顏麵,傳出去也會讓人以為你我兄弟感情不睦,所以三弟是不是該給孤一些補償,也好叫外頭的人知道,你我之間的手足之情並未被這件事影響到?”


    趙王沒辦法說否,隻能眼皮微抽地順著他的話問:“……不知皇兄想要些什麽補償?”


    “孤近日吃藥費錢,手頭有些緊,三弟不若就補孤些銀子吧。”殷溯說完嘖了一聲,“當然,數額多少孤是不介意的,便是一枚銅錢也無妨,你我畢竟是親兄弟。不過三弟這般喜歡那楚家女,想來是不願意叫外頭的人說她隻值一枚銅錢的,是吧?”


    這話一出,滿殿寂靜。


    所有人心裏都隻有一個念頭:損!太特麽地損了!


    這是直接把楚淑容當成貨物給賣了啊!


    堂堂鎮北侯府嫡長女,即便不如皇室公主身份貴重,那也是實打實的金枝玉葉,高門貴女,這倒黴太子居然直接用賣東西的口氣把她給賣了,還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跟賣家說,你就是出一枚銅錢也行,我不在意……


    雖說這事兒是楚淑容自作自受,可這招還是要多損有多損,畢竟這已經不隻是名聲受損的問題了,這是要把楚淑容徹底變成一個笑話啊。而且這事兒過後,楚淑容就算能如願嫁給趙王成為趙王妃,隻怕也沒法再在眾人麵前抬起頭了——那這趙王妃做的還有什麽滋味?


    再說趙王,雖然太子殿下說一枚銅錢也無妨,可他能這麽幹嗎?楚淑容背後可是鎮北侯府,他這銀子要是給得少了,首先會得罪鎮北侯府——原來我家姑娘在你心裏就值這麽點錢?再者也是打他自己的臉——不是說真愛嗎?


    所以這錢他不但得給,還得傾盡全力,盡可能多地給——換言之,他這回得出血了,還得是大出血才行。


    眾人都想到了的,趙王自然也想到了,他臉色僵硬地盯著殷溯,藏在袖子裏的手死死握成了拳。


    他知道殷溯不好對付,可沒想到這麽不好對付,這種賤招,是他媽人能想出來的嗎?!


    【係統,現在怎麽辦?!】


    【宿主,事已至此,你已經是騎虎難下,我的建議是答應他,至少你迎娶楚淑容,攀上鎮北侯府的目的是達到了。】


    腦中想起的機械電音讓趙王一口氣憋在了喉嚨裏。想著自己未來的大業,他沉默半晌,終究還是苦笑一聲,認命似的低下了頭:“皇兄所言在理。”


    ***


    永平帝最終還是按照殷溯的意思解除他和楚淑容的婚約,另把楚淑容指婚給了趙王。


    永平帝不待見殷溯這個太子,生母隻是個宮女的趙王在他心裏也沒多少分量,但兩人畢竟是皇家血脈,他再怎麽樣也不會允許楚淑容一個下臣之女在兩人之間遊移,還弄出醜聞累及皇家顏麵,因此趙王先不提,楚淑容這姑娘他一開始是沒打算輕饒的。


    可這做兄長的心疼一片癡心的弟弟,因此主動退讓,成全對方這樣的說法,總比叔嫂偷情以至兄弟反目什麽的來得好聽,再加上趙王那番話讓他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殷溯這個苦主也主動發話了,永平帝想了想,就還是答應了。


    至於殷溯以補償為由報複趙王和楚淑容的事兒,他沒管——當然也管不了,畢竟殷溯的話已經說出口,誰也沒辦法讓他再收回去。


    表麵上這事兒就這麽告一段落了,但因事發時圍觀群眾過多,消息很快就在外頭傳開,沒多久便鬧得人盡皆知。


    而這結果是,楚淑容首當其衝,名聲盡毀——這世道對女子遠比對男子苛刻,雖然趙王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說楚淑容是無辜的,可她還是背上了“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臭名。人人都說她背著未婚夫勾搭未來小叔子不要臉,說她往日裏的溫婉賢淑都是裝出來的,也難怪太子發現真相後棄她如敝履,說出一枚銅錢就能換走的話。


    消息傳到鎮北侯府,楚淑容又怒又慌,哭著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然而這回沒人再像以前一樣哄著她了。府裏其他姑娘受她連累壞了名聲,個個哭腫了眼睛,恨不得來找她拚命。向來寵她如寶的親爹鎮北侯也隻鐵青著臉給了她一個脆響的巴掌:“你不是看不上太子想嫁給趙王嗎?這下如你所願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楚淑容捂著臉呆住了。


    她確實看不上喜怒無常,不解風情的太子,想嫁給溫柔體貼,視她為寶的趙王,可沒想以這種方式達成心願啊!眼下鬧成這樣,她還怎麽出去做人?!


    鎮北侯卻沒再管她,糟心至極地往東宮請罪去了——雖然太子沒說要追究鎮北侯府的罪責,但他身為臣子,不能不主動表態。


    至於趙王,他的名聲當然也受了點損,但比起楚淑容卻好很多。雖然也有人覺得他不顧倫理勾搭準嫂嫂,是有辱斯文的偽君子。但也有些人覺得他認識、戀慕楚淑容在先,並非故意插足太子和楚淑容的婚事。


    還有些人——比如秦昭昭眼前這個正坐在路邊茶棚裏侃侃而談的書生,反而被他勇於當眾承認自己的心意,為了所愛之人不惜與世俗為敵的行為感動,覺得他是個真性情,有擔當的男子,甚至覺得太子設計坑他是太子心胸過於狹窄。


    對此剛剛吃完整個瓜的秦昭昭隻想說:……我能錘爆這智障的狗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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