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一貫斯文有禮的朱子陵笑得沒個人形,鍾珍愣了愣,立刻也笑得揉肚子。


    獨孤破城卻覺得這兩人實在不應該,李穀子哪裏有那麽好笑。再則名字是父母所取,代表著長輩的地孩子的期待,如何能笑話與他。


    不等他訓斥這兩人,李懷虛早就義憤填膺了。


    一臉怒容,李懷虛大嚷,“朱子陵你笑什麽,要是你小時候沒飯吃,說不定你爹給你取個名字叫做朱肉。”


    朱肉,豬肉......


    獨孤破城與鍾珍看了看如濁世佳公子的朱子陵,猛地噴了。


    朱子陵微微一笑,取出一柄折扇搖了搖,手指上的玉扳指帶著柔潤的瑩光。


    “穀子兄,我並非笑你的本名。五穀豐登,其寓意甚佳。我是笑‘懷虛’。你這種從不知謙虛為何物的人,為何叫做‘懷虛’,今天我終於明白了。”


    懷虛若穀。


    這下李懷虛不再生氣了,他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是不是很厲害,書上都說了,‘懷虛’若‘穀’嘛!”


    大家腦子裏不免泛起許多詞:求才若渴,悵然若失,趨之若騖,動若脫兔......


    於是鍾珍便說道:“幸好你爹沒因為你生來好動,給你取個名字叫做李動,不然你得改成李脫兔了。我倒覺得李脫兔比較適合你。”


    是夜,寒風透骨,帶著侵人的涼意。


    鍾珍了無睡意,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


    大家早已經離開了杏花村,來到遺棄之地的一大片沙漠,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大夥兒都住在一棟不小的兩層小樓中,這種煉製好的樓很方便攜帶,出遠門必備。


    沙漠的夜晚很冷,鍾珍一人獨自走到外麵,心中難以平靜。


    走了許久,便停住了腳步,並未回頭卻仿佛知道後麵有人似的,“你跟著我做什麽?”


    “嗯,我一直沒有機會與你單獨說幾句話。”聲音略顯低沉沙啞,是朱子陵。


    鍾珍回過頭,看著這名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的人,“我們好像沒有什麽事需要單獨聊,是不是?”


    雖然被斷然拒絕,不過朱子陵仿佛沒聽到她話裏的意思,“我們去得遠一些吧,在這裏說話,他們一個個耳朵靈便得很。”


    荒漠的風很大,聲音很響,不停從耳邊呼嘯而過,卻掩蓋不了人的聲音,尤其是對一群高階修士而言。


    沉默了一陣,鍾珍實在不想單獨麵對此人,她正要開口,不料朱子陵又道:“明天你們兩人就要走了,再見麵不知道是何時,僅此一次。”


    聲音中充滿了懇求。


    無奈之下,鍾珍點點頭。這人什麽都猜到了,真拿他沒辦法。


    大約飛了兩百來裏,布下隔音陣法。


    似乎從搶養魂木的那天開始,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坐下來說話。其實在那之前,也並沒有真的交心。


    戒備,猜疑,揣測,內疚,感激什麽都有,卻不曾開誠布公。


    看朱子陵的神情嚴肅,鍾珍其實不想聽他想要說的話,一點都不想,卻鬼使神差地坐在這片沙漠中的防禦陣中。


    地上鋪著一條精美的毯子,這位最近越來越喜歡煮茶的公子,卻並未取出茶爐子。


    隻燃了一爐熏香。


    一張矮幾,兩個蒲團,一葫蘆酒。


    並不是很好的酒,鍾珍喝了一口,靈氣不算多,勁道很足,並且還帶著一絲苦澀之味。


    “我十年前釀的,手法並不算佳,將就喝喝。”朱子陵舉起酒盞敬了鍾珍一杯。


    “很好了,我連醋都釀不出。”


    朱子陵笑了,“醋也好,酒也罷,如果你真起心要學,未必學不會。”


    鍾珍曬然,“你太看得起我了,我隻懂得畫人物,連山水都畫不好。”


    “人豈不是最難畫的。”


    人的確很難畫,畫皮畫肉難畫骨,鍾珍卻不想在皮肉上糾纏,直奔骨頭。“別拐彎抹角了,有話直說吧。”


    對方的口氣並不好,朱子陵卻笑了,“我其實最喜歡你對我如此不客氣的說話,越不客氣越好。”


    “你真的想多了。”麵對朱子陵,她總覺得不踏實,這種感覺與獨孤破城相似,怕被帶進溝裏。說著說著,似乎就落進對方的圈套。


    看著鍾珍略顯出不耐的表情,朱子陵知道她並非是真的不耐煩。隻是個必須要擺出個應該有的態度罷了。


    他沒有感到失落,他輕輕抿了一口帶著苦澀味道的酒。


    “嗯,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何時得知獨孤兄對你有意?他那人的心思不多,卻一直擺在臉上讓別人瞧得清清楚楚。想必你早瞧出來了。“


    鍾珍並不喜歡討論這些隱私,略皺著眉頭,“你為何想知道這個,似乎與你無關對麽?”


    語氣中帶著誠懇的請求,朱子陵道:“我們不要再猜來猜去可好?僅此一次,希望你不要騙人,老老實實的,不騙人。”


    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鍾珍冷笑道:“說不騙人,可是你為何裝神弄鬼,擺出這種讓人看著就想揍一頓的神情,就好象全天下人都欠你錢似的。”


    朱子陵苦笑,“我本來就是這副模樣,隻是你心裏總想揍我一頓罷了。”


    有一些泄氣,一些無奈,鍾珍把玩著手裏的已經喝得空掉的酒盞,“好吧,你想知道什麽,問吧。”


    “你是什麽時候得知破城兄對你有意?”


    “在寧國的時候,他前來尋明珠姐姐。”


    “可是你對他卻無意,對不對?”


    “是。”


    “後來你改了主意,是什麽時候改的?”


    “師父走火入魔的時候。”


    “可惜我並不在場,聽說衛潛要殺了明珠報效皇恩,聽說你為了師父與老皇帝做了個交易,也聽說獨孤破城那時答應做繼承人。你羨慕明珠對不對?”


    鍾珍有些惱怒,“你到底想問什麽,繞來繞去的?”


    “我其實想知道,你當破城兄是心儀的男子,還是當他是個親人?”朱子陵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名已經有些慌亂的姑娘。


    鍾珍很不喜歡朱子陵的目光,會讓人有無所遁形的錯覺,更加不喜歡他雲裏霧裏的隻言片語,因為會不斷地誤導人心。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是很堅定的,雖然覺得朱子陵在刻意誤導,立刻便回答道:“自然是心儀的男子。然而卻是私隱之事,本不欲同你說。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大約是覺得我一直當他是一位兄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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