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顏不覺得自己在生氣。


    她認為自己就是剛才吃太多了,現在撐得難受才滿心不爽。


    坐到椅子上,稚顏一邊按著胃部一邊聽皇後在念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雖然想到不會被拒絕,真的成功了也還是很讓人驚訝。”


    是啊,真是驚訝呢,稚顏撇撇嘴,是她不配了,跟那家夥朝夕相處這麽幾天,都沒看出他有一點兒好女色喜歡走捷徑的本性啊。


    “母後打算明日便同你父皇向幽冥君提一提你的事,顏兒覺得呢?”皇後揪著手帕,“會不會太著急了?”


    稚顏歎息一聲:“是太著急了些,意圖過於明顯了。”


    “這樣嗎?”皇後失落道,“可我擔心過了明日,他若要將你和骨女一起帶走呢?”


    那可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母後,其實我早就想到了一個法子。”稚顏往前一些,“隻是執行起來有些難度,需要很多人配合。”


    “什麽法子?”皇後立刻屏退眾人,“你盡管說,多難母後都會幫你辦成的。”


    稚顏點頭道:“母後,如今我們獻上骨女,幽冥君雖然收了,但不一定就會放我走,哪怕放我走了,隻要我還活著,指不定他哪天來了興致,又會來抓我。”


    皇後皺眉:“會嗎?他那麽反複無常嗎?”


    稚顏氣道:“可不咋滴!他翻臉比翻書還快!不對,書還分頁呢,他是長了二皮臉,都不用翻就變了!”


    “……竟是如此!”皇後一臉“長見識了”的表情。


    “那是當然。”稚顏斬釘截鐵道,“所以要想永絕後患,不白白付出十八座城池,就得讓他以為我已經死了!”


    “什麽,死?不行!”皇後聽不得“死”字,顯得十分激動,稚顏抱住她安撫半天才平靜下來。


    “母後,我是說假死,不是真死。”她趴在皇後肩頭柔聲說,“今日代替秦國國師接我回來的那位仙長是太白劍宗的大能,據我所知他是劍丹雙修,於這兩道都很精通,我不方便去求他,還要勞煩母後去尋他找一枚最好可以瞞過幽冥君的假死丹藥。”


    皇後滿麵糾結道:“能瞞過幽冥君的假死丹藥……這世上真的存在嗎?”


    稚顏坐到她身邊,也有些遲疑:“總要試試的,萬一有呢?能瞞一時片刻就夠了,隻要有那麽一會兒覺得我死了,他應當就不會再留再這裏了。”


    皇後望著她問:“真的嗎?隻要覺得你死了,他就會立刻離開?”


    稚顏回憶了一下跟大魔頭的相處,認真點頭說:“肯定的,他本就是來玩的,我死了,也沒什麽可玩樂的了,還得了個骨女,他定會立刻離開。”


    看看周圍,稚顏說:“我們這裏不符合他的審美,母後若是去過幽冥界就知道了。”


    皇後雖沒去過,但也可以想象出幽冥界是什麽樣子,她擰眉思索半晌,咬唇道:“好,母後去試試,若那位仙長能給出這樣的丹藥,母後一定會好好配合你,絕不露出破綻。”


    稚顏舒了口氣:“母後,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所以哪怕連父皇,最好也一起瞞著。”


    “你父皇也瞞?”皇後為難,“你父皇因你的事操勞過度,身子很不好,若他悲傷過度傷了身體……”


    “不會太長時間的。”稚顏低聲說,“幽冥君很快會離開,到那時你便悄悄告訴父皇真相,隨後做個風光的葬禮將我‘埋’了,往後的日子裏,咱們一家人就能不再擔心任何事了。”


    聽起來,這的確是最萬全的法子。


    皇後考慮許久,還是決定冒險試一試。


    當天晚上,稚顏宿在她出嫁前的寢宮,身下的床榻柔軟溫暖,婢女還特地為她留了燈,免得她夜裏醒來害怕。


    連婢女都知道她最近的經曆肯定驚心動魄,貼心地為她周全著一切,稚顏難得放鬆了一些。


    但也隻放鬆了一秒,她又開始緊張了。


    若洛如塵能給出適合的丹藥,那明日就知她這次計劃的成敗了。


    若成了,她就能徹底解脫,到時候和皇帝皇後說想出去散散心,應該也不會被拒絕。


    都沒有公主這個身份了,明麵上的沈稚顏已死,她應該走到哪裏都是安全的。


    沒有男主,沒有劇情,更沒有大魔頭。


    大魔頭……


    該死的大魔頭,lsp,再也不用看見他了。


    輕哼一聲閉上眼,稚顏想睡覺,養精蓄銳,可這輾轉反側許久就是睡不著。


    “啊啊啊啊啊啊煩死了。”


    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稚顏在嗓子眼裏小聲發泄,捧著自己的臉不願承認,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大魔頭和骨女的事。


    他現在肯定在皇帝的安排下和骨女親密接觸呢吧。


    大魔頭若是這麽做了,修為會不會更上一層樓?


    完了,這不是給男主增加遊戲難度了嗎?本來打不過,這麽一來更不是對手了。


    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稚顏滿心矛盾,腦子裏一會是這個一會是那個,就是閑不下來。


    後半夜她好不容易有些困乏了,快要睡著了,金色床帳外的燭火卻突然滅了。


    她一驚,張口想叫人,卻見金色輕紗床帳外有個高大的影子。


    影子由遠及近,越來越高大,漸漸籠罩整個床帳,稚顏的驚呼卡在嗓子裏,呆呆地看著影子的長如枯木的手去撩動床帳。


    “鬼……!”


    她終於驚呼出聲,可沒人來幫她,婢女和護衛好像都消失了,她隻能縮到角落緊緊抱著被子,欲哭無淚地看著那枯手撩開床帳。


    在床帳撩開的一刹那,稚顏用被子將自己蓋住了,閉著眼睛不敢看,渾身都在發抖。


    也不知道這裏的鬼守不守被子裏的小孩不能動的法則。


    稚顏抱著最後一絲期望,但期望還是破滅了。


    她身上的被子被無情扯開,下巴被人抬起,有人對著她吹了一口氣,她便不受控製地睜開了眼。


    這一睜眼,萬千恐懼都凝聚在了麵前人身上,稚顏瞪大眼睛,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半晌才斷斷續續道:“怎,怎麽是你……”


    看看眼前這人,恐懼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沮喪。


    稚顏指了指外麵,垂頭喪氣道:“剛才在帳子外麵看,還以為是哪裏跑來的惡鬼。”


    來人輕嗤一聲,漫漫道:“本君在你們凡人看來,可不就是十惡不赦的惡鬼麽。”


    沒錯,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在稚顏想象裏該和骨女卿卿我我的容玉。


    容玉雙臂撐在她身前,低著頭看她,長發從兩側披散下來,墨色的發絲飄動在她麵前,勾得她心慌意亂的。


    “都這個時辰了,你、你來做什麽。”稚顏別開頭,話語裏透著莫名的心虛。


    容玉衣袍整齊,發髻也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束發的銀龍冠借著微薄的月光折射在稚顏眼睛上,刺得她忍不住揉了揉。


    “本君若是不來,很怕明日見到的便是你腫如紅棗的眼睛。”


    說著話容玉突然靠近了一些,他一靠過來稚顏就害怕,使勁往裏麵躲,這讓他有些不耐煩,幹脆拽住她的手臂,按在原地冷聲道:“不準躲。”


    稚顏被迫停下,別著頭不給他看,但她一個凡人哪裏扭得過他?很快就讓他得逞了。


    ……


    ……


    怎麽說呢。


    沒見著意料中的紅眼睛,倒是看見了一雙滿是抗拒憤恨的眼睛。


    說不上來心裏什麽感覺,容玉放開她直起身,站在床榻邊居高臨下俯視她,那個氣場,讓稚顏後知後覺意識到她該給他什麽反應。


    他估計是很清楚她知道他收了骨女的,按照她給自己的忠貞人設,今晚該以淚洗麵才對。


    他是特地來驗證的?


    春宵一刻都不要了,來驗證這個,無不無聊啊大魔頭。。


    饒是心裏吐槽萬分,稚顏麵上還是很快濕了眼眶。


    這也很奇怪,她怎麽這麽快就醞釀好情緒了?之前演技分明沒這麽好的。


    眼淚撲簌撲簌掉下來,稚顏擦了擦,抬眸瞄了他一眼,一副故作堅強的樣子:“我是不會讓你看好戲的。”


    她極力忍耐,好像很不想容玉見她哭,容玉瞧了,周身壓迫感緩和不少。


    “你既已收下那骨女,也是父皇一番好意,我不能陪你做的事,你盡可與那骨女去做了,又何必大半夜跑來我這裏看我笑話。”


    稚顏林妹妹附體,嗚咽著說:“早知有那樣的佳人,我也就不必嫁給你了!”


    ……


    沈國皇帝的確安排了骨女來侍奉容玉,還安排得很有情調,但架不住容玉不開竅,根本對骨女不感興趣。


    他強迫自己耐心地擦了一會劍,等著稚顏哭哭啼啼找過來朝自己撒嬌,可都後半夜了,還是不見人影。


    想到稚顏或許是受了父皇母後的囑咐不能來尋他抱怨,他就親自過來看她了,想提前欣賞一下水漫冥宮的壯觀場麵。


    多麽體貼,多麽平易近人。


    可他來了卻發現寢殿裏一片安靜,小公主躺在床上快要睡著了。


    ?


    當時他還沒覺得她是要睡著了,但後來嚇她一嚇就分辨出來了。


    心情微妙地說了後麵的話做了後麵的事,直到稚顏現在這副反應,他才覺得——理當如此。


    這才對嘛。


    緩緩坐下來,容玉想了想,也沒猶豫,順勢又躺下了。


    稚顏愣住,眼淚都不抹了,呆呆看著他說:“你這是做什麽?”


    細微的光勾勒著他修長的身姿和俊美的輪廓,容玉抬手摘了發冠隨手一放,滿頭烏發傾斜而下,柔順光澤得不像話。


    “做什麽?自然是做讓你不要再煩本君的事。”他閉上眼按著額角,“再哭哭啼啼念念叨叨,本君就割了你的舌頭。”


    稚顏張張嘴,沒發出聲音,容玉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側身靠近她,眼神奇妙道:“小公主,你同本君說話了。”


    稚顏表情扭曲了一下。


    容玉湊得更近了一些,撐起身子幾乎與稚顏鼻尖貼鼻尖:“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麽嗎?”


    稚顏立刻去捂他的嘴:“你不準說!”


    她當然記得了!


    她說了,再理他她就是豬!


    但今晚實在太害怕了,一時不慎就忘記了。


    他肯定是要說這個,不能讓他說,稚顏加大力氣捂著他的唇,然後就發現……


    他的唇,潮濕,柔軟,帶著細微的涼意。


    他的眼直直看著她,披著長發於暗色中與她對視。


    他的眼神,無法用言語形容。


    掌心發麻,稚顏呼吸都忘了,傻傻盯著他,也不知挪開。


    容玉緩緩垂眼,掃了掃她白嫩纖細的手,片刻後,掌心下的唇瓣動了動,低低的屬於男子的聲音送到耳畔——


    “想捂到什麽時候。”


    他的發音有些模糊,但足夠她分辨清楚。


    “還不鬆開,如此不舍?”大魔頭再次望向她,眼尾上揚,長發披散的樣子惑人極了,“你這樣看著,是不是還在想……用別的地方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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