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遙安安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她有點想笑。


    把手機放到一邊,她起身,拖著沉重的身軀,想去洗床單。


    還沒來得及行動,手機又一次響起來,明遙這回接了。


    “你怎麽不接家人電話?”程溪道,“你爸媽都打到我這裏來了,說是擔心你的安全。”


    程溪打了個哈欠。時間還挺早,她也是被電話吵醒的。


    她作為經紀人,手中是有藝人親屬的聯係方式的,不過一般也不會聯絡。


    明遙靜了片刻:“抱歉,我早上睡太沉沒接到,一會兒我就打過去。”


    程溪倒是表示不介意:“沒事,那你給伯父伯母回一個,別讓他們等你。”


    掛斷程溪的電話,明遙還站著發愣,手機又撥進來電話。


    她這回接了。


    “怎麽不接我們電話?”劉芹的語氣裏難免帶上不滿,“我和你爸爸都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女孩子垂下眼,擰開一邊放著的保溫杯,到沙發上重新坐下。


    “知道。所以,有什麽事嗎?”


    她穿的很單薄,沒有開直播,就隻穿了一件白色吊帶長裙,露出一截白膩的小腿,和漂亮白淨的腳踝。


    劉芹這下子頓了頓,她有點遲疑:“我和你爸爸聽說…你在節目裏,你那個前男友是不是也在?”


    明遙沒說話。


    看她默認,劉芹的語氣不由的急促一些:“怎麽還是他?當初我和你爸爸就不怎麽喜歡他,現在…”


    “媽媽,”明遙打斷她,“他叫秦驍,你搜他的名字,肯定聽過他的歌。”


    氣氛一時間沉寂下來。


    “反正我不喜歡他,”劉芹還是不太滿意,“他不尊重長輩,和你爸爸表哥動手,你都不記得了嗎?”


    “他現在混出頭了,性子又沒有變。我是不可能對他改觀的,我…”


    明遙閉了閉眼睛,一隻手捂著酸疼的小腹:“媽,他現在也不需要你對他改觀。”


    “早就分手了,他沒說過要追我,自作多情。他現在的地位…”


    明遙斟酌一下,才找出合適的形容詞:“比林景和高得多。”


    “那你怎麽能這麽比?”明遙的母親不樂意,“林景和家境不差,秦驍呢?我沒記錯的話,他隻是普通家庭。”


    “你眼光短淺,看不到深的。林夫人上回約我出去逛街,還說喜歡你,對你可好了。”


    劉芹一絮叨起來就沒完,她也不懂那麽多,隻是來回抓著說。


    從年齡到婚姻,再到事業規劃,她能說的事可多了。


    明遙一邊聽,一邊思緒有些放空的看著弄髒的床單,不想動。


    你知道泥沼嗎?


    你一開始很努力,很努力的往上爬,卻會被冰冷的沉重的感覺攫取走所有積極的情緒。


    直到你自己想明白了,選擇放棄。


    “沒事先不說了,”明遙打斷她,“我還有事,很忙。”


    “還有件事。我想了想,這次合同結束,我就不和盛世娛樂續約了。”


    說完這句話,沒等劉芹再回答什麽,明遙就掛斷電話。


    本來就不富裕的心情雪上加霜。


    雖然也沒指望得到什麽支持,但是這樣堅決的反對還是...


    明遙揉著腰,慢吞吞的起身,去洗漱室那邊洗床單。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她一邊洗,一邊心不在焉的發呆。


    叩叩。


    門被敲響,明遙放下床單,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她不確定是陸靜煙還是誰,不過還是過去開了門。


    一大早,她有點懨懨的,撩起眼皮看人都沒力氣。


    男人站在她門口,穿著整齊,正垂眸看著她。


    屬於外麵的炙熱溫度和極淡的甘甜氣息一同湧入。


    明遙眨了眨眼,呼吸到西柚的味道:“秦...老師?”


    秦驍大概是剛從外麵跑行程回來,身上的溫度很熱。


    他瞥了眼臉色不太好的明遙,沒說話,先走了進來。


    明遙肚子不舒服,連伸手象征性的攔一下都沒想過。


    一時間隻剩下洗漱間淅淅瀝瀝的水聲。


    秦驍隻是掃了眼亂糟糟的房間,就大概知道發生什麽,皺起眉頭。


    “這種時候還把空調溫度開這麽低?”


    他走過明遙身邊,彎腰拿起遙控器,調高。


    他開門帶來的那點兒熱度消失不見,明遙靠在門邊,垂著眸沒看他。


    情緒低落的有點不正常了。


    其實不該這樣的。


    秦驍也注意到她的異樣,他沒問那些:“床單呢?”


    “...洗幹淨了,泡在水裏。”


    明遙下意識的回答完,就見秦驍一聲不吭的挽袖子,朝著浴室走去。


    她轉動的不太快的思緒還是下意識的製止:“不用,我已經洗好了,我自己放洗衣機裏...”


    秦驍已經站在洗漱台前了,也看到被泡著的床單。


    他連神情都沒變化,還是很淡:“放洗衣機裏就行了,洗個床單而已。”


    就這一句話,明遙就被噎的反駁無能。


    是啊,洗個床單算什麽。


    她不舒服,鬧騰起來的時候,滴水都不肯沾。


    秦驍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照顧女朋友,會知道女孩子的生理期不能沾涼水。


    可是沒關係,明遙樁樁件件的羅列的很清楚。


    “不能沾涼水,不可以讓自己受涼,驍哥也要注意。”


    “肚子不舒服,腰也特別酸,要驍哥捂捂才好。”


    “走不動路,好累啊,要驍哥把飯端給我吃。”


    二十一歲的明遙歪理一堆,硬生生讓秦驍挨個順著她來。


    而她當時的男朋友,秦驍,一臉不耐煩:“明遙,我警告你,你別這麽給我得寸進——”


    啪嘰。


    明遙攬住他的脖頸,親親,眼睛閃亮:“驍哥肯定會照顧好我的!”


    “......”


    年輕男生黑著臉,一言不發的去給小祖宗熬粥去了。


    何止得寸進尺。


    說是割地賠款都不為過。


    時隔挺久,明遙靠在門邊,感慨還是自己當初教育的好。


    男人,就要有這種覺悟嘛。


    “下午的任務取消,”秦驍突然道,“你在別墅休息。”


    明遙看著他擰幹床單,頓了頓:“不用吧?我還是可以的,沒問題。”


    她昨天也查過順城街這個地方,很熱鬧,人也特別多。


    任務輕鬆的情況下,可以玩的很開心。


    事實上,明遙一邊查,一邊忍不住就想了他們大學時旁邊的那條街。


    一樣熱鬧,一樣適合年輕男女去玩。


    秦驍把洗幹淨的床單擰幹,毫不在意的把打濕了的表丟一邊。


    “你這幅樣子還能去哪?好好躺著,女人生理期最好一步不走。”


    是明遙曾經有過的歪理邪說之一,她被自己的理論打敗了。


    明遙的生理期並不穩定,這幾年都是這樣的。


    以前好好養著,壓力不大的時候還好一些。


    現在每回的第一天都要吃止痛藥,然後躺下一整天。


    可是,那麽好的機會。


    秦驍把床單丟進陽台的洗衣機裏,倒洗衣粉,調整時間。


    他做的太自然了,明遙就看著他一係列做完。


    “我想去。”


    幽幽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秦驍冷下臉,轉身想去教育明遙,卻看她單薄的站著,看著他。


    她實在太單薄了,穿著吊帶,裸露出來的肌膚白的刺眼。


    明遙是很容易留痕的體質,雖然不留疤,但是稍微碰一下,就一片青紫。


    她看著前男友,一下子沒過思考:“如果今天不去,之後還有機會去嗎?”


    陽台的風吹起來,秦驍背著光,沉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以前就知道,明遙最擅長扮可憐,她往往這樣就能無往不利。


    可不管是什麽時候。


    看到了,還是會覺得...見效。


    方法老套,但是管用。


    男人突然抬手,拍了拍她的頭,帶著極其少見的安撫。


    “順城街就在那裏。”他說,“難道還會長腿跑了嗎?”


    秦驍就站在她麵前。


    近在咫尺,然後說,以後還有機會。


    明遙沒說話,她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那我先繼續躺著了,謝謝秦老師。”她蔫巴巴的轉身,去行李箱翻藥。


    明遙翻了一會兒,沒找到自己要吃的布洛芬。


    “你在找什麽?”


    聽到聲音,她愣了下,才意識到秦驍還沒走。


    “布洛芬。”她說完,意識到他可能不知道,“止痛藥。”


    明遙從行李箱裏翻到藥,起身就著溫水喝了,又想躺。


    她力氣實在不足,心情也不算好,扯了薄毯,就躺在沙發上。


    明遙迷迷糊糊的半閉著眼睛,能聽到門的開關聲。


    秦驍大概走了。


    她躺的快睡著,就又感覺薄毯被人掀開一點,暖乎乎的東西隔著衣服,放在她冰涼的小腹上。


    明遙被暖和的打起點精神,下意識的伸手去碰。


    她握住了一隻還沒來得及抽走的手。


    掌心也是熱的,指關節有著繭,是常年握筆寫歌磨出來的。


    明遙頓了頓。


    她睜開眼睛,發現秦驍正蹲在她麵前,低著頭,墨黑的瞳眸看著她。


    可能連她事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反正那一刻——


    明遙重新閉上眼睛。


    秦驍蹲在沙發旁邊,感覺到自己的一隻手被人鬆鬆的握著。


    沒什麽力道,那雙手的主人似乎也是慣性使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在外麵不假辭色,不給任何人麵子的秦驍,居然沒動。


    他隻是垂著眼簾,注視著明遙睡的不太/安穩的臉,還有習慣的動作。


    “怎麽越混越差,”他嘖了一聲,“養出來的底子都耗幹淨了。”


    養出來的沾枕頭就睡,養出來的生理期規律沒那麽難受。


    在現在的明遙身上都沒了。


    秦驍垂眸看著她,也不知道和誰說的:“現在這樣,老子再養回來得費多少勁兒。”


    【快樂養咪咪:】哥,有些事我好像弄清楚一點了,改天和你仔細核對。


    【快樂養咪咪:】事情還挺麻煩的,明遙姐現在這樣,有跡可循。


    【秦:】不用了。


    【秦:】再繼續下去,不是她把自己折騰的不輕就是我看著她折騰自己。


    對話框顯示一直在輸入。


    男人屈膝,以一種略微別扭的姿勢蹲著,左手打字慢了一些。


    【快樂養咪咪:】?不用了?這樣也不太好吧,明遙姐現在最需要的是她自己,願意努力改變。


    【快樂養咪咪:】我觀察過,她經紀人應該也是這個想法。


    男人別扭的蹲在沙發邊,這個姿勢說出去誰都會覺得可笑和不可置信——


    怎麽可能是秦驍。


    那雙手隻是虛虛的攏著,卻讓攏在手中的那隻手一動都不動。


    秦驍看著屏幕,神情冷淡,卻隱隱帶著戾氣,很慢的打字。


    【秦:】折騰她自己,養底子的還是老子。


    【秦:】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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