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國慶走出了書房。


    然後就看到女兒正獨自坐在外屋沙發上,一邊剝桔子吃,一邊盯著電視機裏的綜藝節目,看得不亦樂乎。


    他揉了揉眉心。


    “翔宇呢?”他看了看四周。


    “陪我媽去地下室收拾東西去了。”邵蔓依然盯著電視,對老爸的話也回複的有點心不在焉。


    “翔宇還知道幫家裏做點事,你就在這兒閑坐著?”邵國慶心裏有事,語氣自然而然的就帶出了情緒。


    邵蔓轉過了頭,盯著她爸看了一會兒,忽然緊張的問道:“誰惹你了?是我奶奶那邊出什麽事了嗎?”


    她說著,隨手關了電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是我奶奶那個匣子有什麽問題了嗎?還是我太婆的病情有反複了?”


    說完,也不等邵國慶回答,邵蔓就徑自走向了書房。


    因為薑曉菱不止一次的說過,等她過了十八歲生日之後,這匣子還能留多久就不確定了。


    所以,這事兒不僅僅被她擔心著,也成了一直懸在所有邵家人頭頂的一個石頭。


    大家也都跟著她一起提著心,生怕它哪一天不帶有一絲征兆的就掉下來。


    看到父親的臉色,邵蔓第一反應就想到了這塊“石頭”。


    “不是。”邵國慶還想解釋,邵蔓已經在他的老位置坐下來,自己熟練的點開了網頁,進入了收件箱。


    在看到了薑曉菱用邵彥成的語氣寫過來的那封信後,好一會兒邵蔓才歎了一聲,感歎道:“我爺爺就是我爺爺!”


    聽得邵國慶額角的青筋控製不住的跳了跳。


    “其實我以前就有這種想法了,總覺得那個匣子的利用率太低了。咱們就算是經常給奶奶他們買一些肉啊,蛋啊的,可那總有吃完的時候!


    還有啊,咱們買的再多那也是消耗品,又能給他們準備多少呢?要是有一天黑匣子真的如我奶奶所說的那樣,忽然沒有了。咱們就是給他們買一座米山,麵山也有吃完的時候。


    更何況他們也沒有地方放。”


    邵蔓說著,指了指信裏的內容,嘖了一聲:“我爺爺說挖地窖,這也就是臨時放一放,放時間長了總是容易被發現。別的不說,他們挖出來的土往哪兒運?在自己家院子裏挖坑兒,那麽大的動靜,怎麽可能不驚動鄰裏?”


    “反正啊!”她歎了口氣:“還是我爺爺這種提議靠譜,在那個時候有政治資本,比有錢有糧更管用。”


    邵國慶又何嚐不知道確實如此?


    可他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雖然當時年齡還小,記得事情不多,但那種隨時隨刻都處於緊張,警惕的心境,他卻一直有所記憶。


    那時候的社會,真的是不容許出一點錯的。


    所以,對於女兒這樣置身事外的指點江山,侃侃而談,邵國慶並不喜歡。


    他直接打斷了邵蔓的話:“別廢話了,你趕緊幫我想想,能從哪兒弄來些舊自行車?”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的又開始發愁:“一輛,兩輛的,大不了我出門轉轉,看看有那維修自行車的小攤點兒過去問問,然後買回來。可你爺爺奶奶這要的多,我去哪兒能給他們買上百輛啊?”


    “哪兒還用去找什麽修自行車的啊?”邵蔓看了看爸爸,又用手朝門口戳了戳。


    “找你女婿啊!你忘了鄭翔宇在什麽地方上班了?”


    “派出所又不是車管所,還能管著人家舊自行車?”邵國慶一臉“你別騙我”的表情看向女兒。


    “嗐。”邵蔓咳嗽了兩聲,明顯是被自己的父親給逗笑了。


    “車管所也不管舊自行車啊!行了,爸,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好些事你不關注,也不了解。這種事啊,找什麽所都不管用,能找的隻有一個地方,就是垃圾處理中心。”


    她指了指電腦:“你想啊,在我奶奶那個年代,人家的廢舊自行車還知道賣給收廢品的呢,現在的人還能不知道?而且,現在的共享單車,壞的,破的,無法正常使用的那麽多,前些日子我還看新聞,說一輛舊的共享單車賣給廢品站,隻給五塊錢!五塊錢啊!


    要是這樣,別說奶奶隻要舊車,還隻要幾十輛,一百輛,她就是要幾噸又能花多少錢呢?


    還說讓咱們用那二十萬……連二十萬的零頭估計都用不了。”


    聽了女兒的話,邵國慶也震驚極了!


    別說,他還真的沒有關注過這種事,現在的廢舊自行車,已經這麽不值錢了嗎?!


    他原本以為,一輛新車三四百的話,舊車最少也能賣個六七十,再好一點的能賣個百十塊。


    這樣的價格在他的心裏已經夠便宜了,沒想到居然能便宜成這樣?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這簡直是在浪費國家資源!”


    邵國慶再怎麽說也是總工程師出身,他根本不用去細想,腦子裏立刻就能計算出一輛車子的實際成本。


    越想就越心疼,越想就越覺得這樣一窩蜂的上馬,然後製造出了一堆垃圾後又全棄於社會,變成城市垃圾,對國家還有人們的生活會帶來多大的影響。


    那些廢舊鋼鐵即便是可以回收後再利用,所花費的人力物力資源也是不容小覷的。


    想到這兒,他忽然覺得父親的這個想法真的是絕好的,對哪一邊的人們來說,都有益無害。


    當然,前提是必須運作得當。


    就在邵國慶思考的時候,那邊邵蔓也在思考。


    看父親眼睛發亮,不住點頭,她知道爸爸這是想通了,然後試探性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爸,你說咱給爺爺奶奶運過去一輛卡車怎麽樣?”


    “卡車?!”這一次邵國慶是真的震驚了,一時間有點瞠目結舌。


    “嗯,卡車。”邵蔓點了點頭。


    “翔宇他們那個所管轄範圍內不就有一個垃圾站嘛,前段時間他回來說,從那兒過的時候,發現那個垃圾站裏有一輛老式的重型卡車。在特角落的地方,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


    你不知道他那個人?就是個車迷瞪。這幸好我們倆也不是什麽富二代,也沒那個閑錢讓他造,不然他肯定得弄一堆車回來!


    就現在,看見個稀罕點的車模都走不動路。


    他說那車應該是解放初期引進的什麽道奇卡車……是叫這個名兒吧?也不知道是被哪個單位當廢品給賣了,真是可惜了。說那東西都能進博物館!


    爸,你覺得讓翔宇去把那卡車也給弄回來,然後給奶奶寄過去,有沒有可能?


    就是不知道奶奶那黑匣子能不能給運的過去?那可不是自行車,也不是米麵糧油,那麽大個兒呢!”


    邵蔓說著說著,自己也發起愁來。


    “道奇卡車?”邵國慶簡直被女兒的想法給震的一時間根本不能思考了。


    “道奇卡車有多大你見過嗎?那麽大的東西,別說運,咱們家就算是買了,放哪兒?咱自己也得先有個能放的地方吧?!”


    邵國慶覺得女兒的想法實在是太匪夷所思,簡直不能想象。


    “咱家有地方啊!”邵蔓卻一臉的不以為然。


    “爸,你忘了你在鄉下的房子還沒有退租呢!那房子院兒可是不小。”


    “再不小也停不進那麽大個卡車!”


    “誰說要把車停院兒裏了,我說的是自行車。買回來的舊自行車也得有個放的地方吧?難不成你拉回咱家?


    到時候如果可以,找個拖車公司,讓把自行車還有卡車一起弄到那邊去。自行車放院裏,卡車停院兒後頭。


    反正咱那房子是租的,當初租的時候合同上也沒寫不能放什麽。真就是有什麽人看到了,最多以為咱們二次轉手,把房子租給了做廢品回收的,也沒誰會在意這個。


    所以,咱們這邊一切都好運作,包括翔宇那邊我也會跟他好好說,這都沒必要擔心。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咱們的想法和我奶奶爺爺說一下,看看他們的意見是什麽?要是他們那邊無法操作,咱們這兒說再多也沒用。”


    聽女兒這麽說,邵國慶也覺得確實是這個理兒。


    他一邊在心裏默歎,覺得不過是一兩年的時間,他怎麽就和社會脫節了這麽多?


    一邊又開始習慣性的替爸媽認真思考起了運作過程中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他難得的在女兒在的情況下,沒指使她去寫信,而是不客氣的把她從書桌前的椅子上給揪起來:“一邊坐著去!”


    對於父親這種“用完就扔”的態度早就習以為常了的邵蔓也沒生氣,說了句:“那我去看電視了。”說完就準備出去。


    卻被邵國慶給叫住了。


    “看什麽電視?給我在邊兒上坐著!”他瞪了女兒一眼,指了指茶台邊上的椅子。


    那架勢是明顯要讓她當參謀,隨叫隨到的。


    邵蔓在這種時候也不敢和老爹拿喬,更何況其實別看她表現的就像是這一切多順理成章似的,心裏也是惴惴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可行性是怎麽樣的?也擔心這樣大膽的提議會不會給爺爺奶奶帶去麻煩?


    這麽大半年的接觸下來,雖然邵蔓並沒有和奶奶真的見過麵,可那種血脈親情隨著一封封的書信往來,早已經越來越濃厚。


    她一丁點都不想讓爺爺奶奶遭受到任何麻煩。


    兒子的回信很慢,薑曉菱在倉庫裏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


    不過她也沒著急,覺得這是意料之中。


    畢竟,他們一下子說要那麽多自行車,對兒子來說,也會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吧?


    想到這兒,她的心裏隱隱的產生了一種有點愧疚的感覺。


    從倉庫裏出來,她開始收拾明天去省城時要帶的東西。


    經過了幾個月的來往,她們和關大夫的關係也越處越好。


    薑曉菱現在已經知道,關大夫的丈夫早已經病逝,現在的她是和兒子,兒媳住在一起。


    因為醫院還需要她問診,所以雖然讓她幹著清潔工的活兒,卻並沒有過於為難她。


    至少院裏之前分的房子還沒有收回,也沒有把他們家裏的人全都下放到農場,這比起其他的同事,已經不知道要好多少了。


    可盡管這樣,他兒子,兒媳還是跟著她吃了掛落。


    那小兩口也都是在醫院工作的。


    曾經關大夫的兒子也是院裏人人稱讚的對象,都說要子承母誌,成為中醫院新一代最有前途的醫生。


    可現在卻被貶去藥廠做了雜工。


    那種類似於搬運工,哪裏需要就要去哪裏幹活的工種。


    而兒媳,原本是在藥房工作的,現在卻被派到食堂做了保潔。


    其實這些,關大夫倒也看得開,現在誰家不是這樣呢?


    可關鍵在於,因為崗位的轉換,他們的工資都比以前少太多了。


    從主任醫師到清潔工,那工資待遇下降的幅度可想而知。


    大人還能忍,可家裏還有四個孩子。


    關大夫家裏有四個孫兒孫女,最大的八歲,最小的剛滿一歲。


    全是什麽忙也幫不了,又最能吃的時候。


    天天怎麽填飽一家人的肚子,已經變成了讓關大夫一家最作難的事兒。


    這些情況自然不是關大夫說的,都是薑曉菱自己慢慢打聽出來的。


    畢竟自己母親在關大夫的認真診治之下,情況越來越好,對於這位認真負責的老大夫,她一直心存感激。


    吃的東西,對於別人很難,可對於薑曉菱來說卻最簡單。


    可再簡單她也不可能隨便就把食物拿出來送人。


    她隻是在第二次帶媽媽去檢查的時候,將家裏結餘的糧票給關大夫拿了二十斤過去。


    而且,為了怕她不肯收,薑曉菱還沒敢說是送她,而是提出用糧票換藥材。


    說起來,雖然現在薑家的條件和大多數人家相比,已經算好的了。


    一家三個人掙工資,邵彥成家裏就他一個也沒有什麽負擔。


    可即便是這種情況,負擔許寒梅的醫藥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畢竟現在有幾家幾戶的人能夠承受的了一個月跑一趟省城的開銷?


    都不說開藥了,車旅費這一塊兒就是不小的支出。


    而那保腎的藥更是一點也不便宜,徐寒梅還沒工作,醫藥費也不報銷。


    薑曉菱說出這樣的理由,自然是很容易就讓人相信了的。


    而關大夫再怎麽說也是一家三口都在醫院工作,就算受排擠,想以內部價格買些藥,還是相對容易的。


    所以,她這樣的做法,也算是兩全其美。


    一來二往的,她們母女和關大夫的關係也處的越來越好了。


    關大夫不僅對徐寒梅的病更加的上心,每次還都會想辦法給她弄一些比較稀缺的藥,盡可能的讓她的病好的更快一點,讓她們少跑幾趟……


    想到關大夫,薑曉菱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向丈夫:“就算是慶慶能找來自行車,咱們怎麽把東西放到山窪去?那麽偏,咱們兩個走路去嗎?


    還有,就算是把東西放進去了,又找什麽理由解釋咱倆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這一點我已經想好了。”邵彥成望著妻子,胸有成竹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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