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就算秦槐林兩口子下午來給送了禮,回禮的事兒也不用急於一時。不然就搞得跟換東西一樣。


    可這次情況特殊。


    秦家現在在京市安了家,兩家人相隔千裏。


    下次再見麵的機會還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


    可能一年半載,也可能要更久。


    這就讓薑家的人覺得收了人家的禮,不回一份跟占了人家便宜一樣。


    更何況,在秦家人眼裏,那邵彥成是他們帶大的孩子,跟親兒子一樣,他們是在給兒子做臉。


    可同樣的,在薑立南心裏,他也覺得邵彥成就是他親兒子。


    人家對他兒子好,他也得對人家好,也是要給兒子爭麵子。


    所以,這會兒薑立南是真的急了。


    生怕到時候人家帶了禮來了,自己家沒有合適的東西回,丟了倆孩子的臉麵。


    “咱家有什麽?”徐寒梅這一時半會兒的被丈夫追著問,也有點懵。


    她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丈夫的話,腦子裏開始飛快的思索。


    “咱家……之前小瑾送來的蘑菇我看著還不錯,把那個拿去做回禮行不?”她想了一下,才說道。


    “可以。”薑立南點了點頭。


    前幾天女兒給王家送了一袋小米,轉頭王瑾就送來了一袋兒野山菇。


    他們雖然一再拒絕,可王瑾的態度非常誠懇,一定要他們收下。


    說是要謝謝曉菱,說曉菱幫了他們大忙了。


    薑老太太因為這個不安了好幾天,天天在家裏碎碎念,說王家還禮太重了。這一袋子野山菇,可比那小米貴多了。


    可曉菱卻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隻讓奶奶放寬心,說讓他們該吃就吃,自己心裏有數,不會讓人家吃虧的。


    聽了這話,薑立南就沒有再多問。


    他現在越發覺得女兒長大了,很多事想的比他們還明白。


    既然女兒都這麽說了,那就按照她說的做就是了。


    最後女兒是怎麽和王瑾家走的禮,薑立南並不知道,可他卻知道自己家有這麽一袋還算是值錢的野山菇。


    “要是按照曉菱說的,人家準備了那麽多東西的話,這一袋蘑菇可不夠。”徐寒梅眉宇間全是愁容。


    女兒剛才回來就說,看到人家準備的東西了。又是奶粉又是麥乳精的,哪一樣都是緊俏貨。


    自己家雖然不愁吃不愁喝,可要論起這市麵上的好東西,還真沒能拿的出來的。


    包括人家那個買郵票的,送過來的也都是些肉啊,糧的。說起來全都是金貴東西,可就是因為太金貴了,所以根本沒法拿到人前。


    不然要怎麽解釋來源?


    就在這個時候,薑曉菱說了話。


    “我這次在省城買了兩件短袖襯衣,是用我們倆沒用完的副食票跟人家換的。把這兩件衣服給了方阿姨家的姐姐和嫂子吧,我覺得她們應該會喜歡。


    另外,除了蘑菇,媽,你把我奶奶醃的蝦醬蘿卜裝一小壇子。


    秦叔叔之前是在雲省當兵。在那兒待了那麽多年,肯定也已經習慣了雲省的口味兒。


    咱們覺得是家常的東西,沒準兒人家還稀罕呢。”


    雖然寧林這邊沒有什麽河,無法再如以前一般去摸河蝦做蝦醬。可是今年薑曉菱卻收到了兒子,兒媳給寄過來的,他們購買的蝦醬。


    兒子說,這是他們試過很多種品牌之後,覺得味道最好的,讓媽媽試試看,看喜不喜歡?


    薑曉菱怎麽會不喜歡呢?


    後世的東西真好!


    也不知道人家是從哪裏找來的那些小蝦,又是怎麽醃製的?


    根本不像是他們家自己醃的那種,放好多鹽,醃出來的醬黑黑的,顏色發烏,單看一點也不好看。


    人家那蝦即便是醃好了,也沒有什麽碎的,全都是一個一個齊齊整整的整蝦。這還不算,顏色還是粉□□白的,看上去又整齊又好看。


    看著就讓人有食欲。


    果然,薑曉菱在把那蝦醬拿給奶奶之後,奶奶也一臉的驚喜。興奮之下,今年醃的蘿卜得比往年多一倍!


    而且醃製出來的蘿卜,也確實比往年的還要更好吃一些。


    薑曉菱覺得這樣的醃蘿卜拿出來,肯定是討人喜歡的,絕對不存在拿不出手的問題。


    聽妻子說到醃蘿卜,邵彥成也連連點頭。


    “對,把蘿卜給秦叔叔裝一壇子,他肯定喜歡。沒準兒比別的東西都更合他的胃口。”


    家裏討論的是給他叔叔送禮,邵彥成自然不好指手畫腳,連接腔都不好接。


    可看著嶽母發愁的樣子,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


    現在聽妻子幾句話就將問題給全解決了,邵彥成也不由得跟著鬆了一口氣。


    他當然知道那襯衣不是用什麽副食品票換的,那都是小河之前送的。


    可他肯定不會揭穿。


    更何況邵彥成也知道那些衣服妻子根本穿不完,每次看見就忍不住的發愁。


    所以他現在覺得這個方案非常合適,準備的東西妥帖不說,也算是不太費勁。


    於是連忙投了一張讚成票。


    既然全都商量好了,邵彥成兩口子也沒有在家裏多待,一起去了廠招待所。


    他們到達招待所的時候,王廠長和廠辦的另外幾個領導,以及張工也都趕到了。


    廠裏的人也沒有想到,技術科這兩個人去了一趟省城,居然能夠把他們直屬上級單位的大領導給帶回來!


    這簡直是想也不敢想的驚喜。


    如今,因為有政策扶持,全國但凡是個差不多的機械廠都想上馬搞汽車,可這也不是誰想搞就能搞的。


    首先得得到上級主管單位的同意。


    而這種同意則是建立在要經過各方麵的考察的。


    說起來似乎很簡單,可那考察也不是那麽容易達標。


    先不說達標不達標,想接受考察都得先排隊。


    排的晚了,別的廠子先經過考察,建廠了,你這邊可能連輪還沒有輪上。


    說句直白的,人家肉都吃完了,你連湯鍋還沒靠近呢。


    寧林市機械廠在省裏來說,也算是一個排的上號的大廠。


    可是要是放在全國範圍裏比較,那還是差一點。


    畢竟有那幾個重工業大省在前麵排著呢,其他省份的都得往後靠一靠。


    這一次,首都來人到省裏考察,王廠長得到消息後,在省廳軟磨硬泡了好久,才幫廠技術科拿到了一個指標。


    按道理本來應該就張工一個人去的,是他自己厚著臉皮非把小徒弟也給帶上了。


    可誰能想,就這麽一個剛剛到技術科工作的,連轉正都還沒有轉正的小技術員,居然和大領導有如此親近的關係,還把人給帶回來了!


    雖然秦局長從來就一再聲稱,人家就是來走親戚的,和工作沒關係。


    可——


    人來都來了,還能再把這麽好的機會給放走?


    那,機械廠的人就是真缺心眼了!


    所以,昨天在接到了張樹民特意打過來的匯報電話之後,王廠長激動的當時就召開了廠領導會議。


    讓大家全都行動起來,做好迎接上級領導視察的準備。


    一定要把機械廠最好的風貌展示出來,讓上級領導看到他們積極向上的一麵!


    所以,邵彥成一到招待所,就被等在門口的王廠長給抓住了。


    他被王廠長揪到了一邊,耳提麵命了一番之後,點了點頭,然後老老實實的按照要求去求他秦叔叔,一定要去廠裏看一看,了解一下情況。


    秦槐林來之前其實就已經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做了這麽多年的領導,這點事兒還想不到,那他也不用混了。


    可其實,秦槐林也並不在意。


    積極建設汽車廠,大力發展扶持我國的重型汽車生產業,這是國家最新的政策,也是他們局裏今年的重要工作方向。


    指標總是要發放的,隻要各方麵都符合要求,不弄虛作假,秦槐林不介意幫寧林機械廠一下。


    同等條件下,扶持一個自己看好的廠子,這也是他的職權範圍內的。


    所以,在邵彥成和他們領導來之後,提出讓他去廠裏看一看的時候,秦槐林很幹脆的就同意了。


    他們這些男人們都走了之後,房間裏就隻剩下了薑曉菱和方翠華。


    閑來無事,也不知道那些人要忙到幾點,薑曉菱幹脆帶著方翠華先回了家。


    方翠華他們來這一趟,就是想看看邵彥成現在的生活過得好不好?


    以前沒見麵也就算了,見過麵之後,他們兩口子就都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部隊裏的日子。


    想著那麽小不點的孩子,就這麽長大了,成人了,現在還結婚了。


    老兩口都說不出自己心裏究竟是歡喜多一些,還是心酸多一些。


    他們都無法忘記,當初秦槐林轉業離開的時候,邵彥成一句話都沒有說,愣是背著他們的行李,走了二十多裏路把他們送到火車站。


    全程一個字都沒有講,甚至沒有說一句舍不得的話。


    可是他們全都能夠感受到孩子心裏的那種難受。


    昨天晚上,他們老兩口說起這事兒的時候,方翠華沒忍住還掉了幾滴眼淚。


    他們兩口子雖然誰也沒有說出那句話,但是心照不宣。


    都打定了主意,如果這小子在寧林過的不是那麽回事兒,他們就算拚著被人說徇私情,也得想辦法把他們小兩口調到京市去。


    不然,都對不起老戰友當年的托付。


    薑曉菱先將方翠華帶到了他們自己的小家。


    方翠華一進門就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神色。


    邵彥成這套房子戶內麵積大概有八十多個平方。


    因為是兩室一廳,所以每間屋子的麵積都不小。


    加上他們家就兩口人,也沒有那麽多東西,看著家裏就敞敞亮亮,窗明幾淨的。


    再加上薑曉菱本來就是個愛幹淨的,為人又熱愛生活。


    家裏更是被她布置的精致又好看。


    雖然秦槐林此時已經是正局級幹部,在京市也分了一套很像樣的房子。


    可是因為兒子,兒媳平時為了上班方便,基本上每天都帶著孩子在他們的家裏待著,隻有周末才回他們的小家。


    所以家裏一天到晚也是擠擠囔囔,有時候亂起來連個下腳地兒都沒有,和這房子根本沒法比。


    單看了小兩口的居住環境,方翠華就覺得自己的心放下了一半兒了。


    看完了自家的房子之後,薑曉菱又帶著方翠華回了自己娘家。


    因為剛才進院的時候,小河就看到了她們,此時早已經跑回家告訴了家裏人。


    所以她們兩個人到的時候,徐寒梅還有薑老太太都已經站在家門口等候了。


    看到邵彥成的嶽父母家對她如此的熱情,方翠華剩下的一半心也放進了肚子裏。


    說實話,他們兩口這次來,除了想來看看邵彥成的工作生活環境,還有一個不太好說的原因,是想來給這小子壯壯威。


    相認之後,秦槐林和方翠華有事沒事就打聽邵彥成的情況。除了聽他們兩口說,也問了張工不少。


    老兩口晚上沒事的時候,將他們打聽到的情況全都匯總分析了一下,得到的結果就是邵彥成的嶽父嶽母家庭條件很好,對女兒也很疼愛。


    當初結婚的時候,家裏的東西都是人家娘家添置的,帶過去的嫁妝在整個單位都是頭一份兒。


    這樣的結果讓兩個人有點欣慰,覺得邵彥成至少在生活上應該過得並不艱難。


    可同時也有點隱隱的擔心,生怕女方家裏因為條件好,太過於強勢,讓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東西受了委屈。


    畢竟,這小孩兒從小就是那種不愛給人添麻煩的,就算是心裏再不高興,也不愛表現出來。


    可越是這樣的孩子就越招人疼。


    老兩口很擔心邵彥成對他們也是報喜不報憂。


    所以這次來,又表現的這麽高調,其實也是想讓人們知道,他們邵彥成也不是個沒有長輩親人的。


    方翠華的這些想法,都是他們老兩口的一點小心思,薑家的人肯定不知道。


    看到她來,一家子人除了薑立南去上班,剩下的全都到齊了,對她熱情款待。


    徐寒梅拿出了炒米,為方翠華衝了一碗米花茶。


    碗裏不僅放了米,還放了多多的糖,另外還打了兩個荷包蛋。


    看上去金燦燦,聞起來甜香撲鼻。


    方翠華也是在雲省待了很多年的,看到這碗茶,立刻就知道人家這是把自己當做了上賓來款待了。


    在雲省,家裏隻有來最重要的客人,才會給端上這樣一碗茶,這代表了一家人的尊敬和歡迎。


    她頓時感動極了。


    這邊茶還沒喝上幾口,那邊薑曉菱已經端著一個瓷盆走了進來。


    盆裏放著切好的紅瓤大西瓜。


    這西瓜是知道他們要來,薑立南頂著大中午的太陽,騎車跑好遠去鄉下買回來的。


    買回後就放在自來水裏鎮著,這會兒早已經鎮的冰涼。


    吃一口暑氣盡消。


    喝著茶,吃著瓜,嘮著家常,方翠華和徐寒梅越聊越投機,沒多久兩個人就開始以姊妹相稱了。


    方翠華對徐寒梅說:“妹子,你可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啊!曉菱我真的是打見了第一麵就喜歡上了。確實是一個又懂事又善良的好孩子。”


    聽有人這麽誇自己的女兒,徐寒梅當然也是高興的。


    嘴上卻免不了要客氣幾句:“你可別這麽誇她,還是小孩兒呢,當不得這樣誇。我這姑娘啊,好起來確實挺好,可就是有時候還會有點小孩兒脾氣,也虧得彥成脾氣好,不和她計較。”


    “他是男人,又比曉菱大上幾歲。讓著點自己妻子還不是應該的?哎呀妹子,你可別謙虛了,曉菱真的是不錯。我跟你說啊,我那天要不是遇到曉菱,我都要絕望了……”


    方翠華說著,就跟徐寒梅講起了第一次和薑曉菱在醫院裏相遇,然後得到她幫助的事情。


    說完之後,她歎了口氣,說:“唉,說起來咱們都是養女兒。我女兒比曉菱還大個幾歲,可天天還讓我操不完的心。為了她那個身體,還要跑到上千裏以外來給她求醫。


    妹子你就有福氣了。生個女兒這麽貼心,出去玩兒還惦記著你。我跟你說啊,我可是和曉菱一起在省城住了兩天,這是親眼見著呢。你這姑娘心裏可是把你這個媽放在了頭等位置。


    除了跑醫院,竟是哪裏都沒有去。說是去了一趟省城,不信你把姑娘叫過來問問,她除了知道中醫院的位置在哪兒,還知道什麽地方?


    這樣的女兒,真的是打著燈籠都難找。你也是個積德行善之人啊,不然怎麽能得了這麽好的一個女兒?”


    方翠華說的這些事徐寒梅並不知道。


    女兒之前隻是跟她說,要和丈夫一起去省城玩一玩,並沒有跟她說,要去幫她找醫生。


    所以聽了這話,徐寒梅愣了一下。


    她知道,曉菱對她的身體一直很關心。可能是因為自己之前的底子太差,這麽些年,把孩子給嚇著了吧?


    可自己什麽情況,徐寒梅其實心裏有數,她覺得她現在的身體比以前好太多了。


    可能是因為現在家裏吃的好,也可能是女兒老是逼她吃的那藥丸子真的有效,徐寒梅現在出汗,心悸,還有體虛的問題都不存在了,連咳嗽都比往年要輕很多。


    所以之前她一直不樂意女兒逼她上醫院,沒想到那孩子居然連去省城都還惦記著這件事。


    這讓徐寒梅又感動又有點頭疼。


    她真的是覺得女兒太多慮了。


    可與此同時,徐寒梅又對方翠華說的她女兒身體的事情上了心。


    “方大姐,你剛才說,那個關醫生會幫人調養身子?是號號脈就能給開藥方嗎?”她關心的問道。


    雖然說女兒年齡還小,又剛剛結婚。丈夫還跟她說了,說彥成答應他,等曉菱過了十八歲才會跟她真正的做夫妻。


    可徐寒梅還是對女兒的身體有點擔心。


    曉菱年齡小,什麽也不懂。天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給自己補一補。


    可徐寒梅卻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小時候也是受過虧的。


    她小的時候可是經曆過困難時期的。那時候家裏的條件也不好,家裏老的老,弱的弱,其實並沒有誰會多關注她一點兒。


    在最應該長身體的時候,曉菱天天卻連飯都吃不飽。


    說起來,她連個子都是今年家裏吃的好了之後,才又躥了一躥的。


    以前徐寒梅總覺得女兒太瘦了,光想著要把她養胖一點兒,別的還真沒多想。


    可今天聽了方翠華的話,她忽然就開始擔心起了曉菱將來的生養問題。


    就她那小胳膊小腿兒,腰細的就一紮粗,到時候要是有了孩子,那還不得遭罪?


    越想,徐寒梅越是擔心,甚至有點開始氣女兒對自己的不上心。


    你說,她大老遠的跑一趟省城,都找到醫生了,好歹也替她自己號號脈,問一聲,讓醫生給開個調養的方子啊!


    可那小混蛋,壓根不在意!


    真是浪費了那麽好的機會了。


    “要說起這個關大夫啊,妹子,不是我說,那是個真有本事的。你們可能平時不關注這事兒,所以不知道。她在省裏省外都出名的很!


    你也別怪曉菱,她是真替你操心。我說妹子啊,你要是聽勸的話,大姐覺著,你就聽曉菱一回話,去一趟,讓關大夫給號號脈。有病治病,沒病養身。


    再不濟,就當是讓女兒放心,不天天惦記著,也是值得跑這一趟的。”


    方翠華可沒有忘記自己之前承諾給薑曉菱的話,苦口婆心的開導著徐寒梅。


    徐寒梅點了點頭:“行,大姐,我聽你的。等天稍微涼快一點,我就跟曉菱去省城一趟。”


    方翠華再也沒有想到,曉菱媽媽居然是個這麽聽勸的,頓時高興的眉開眼笑。


    隻覺得自己這番話沒有白說,就算是在曉菱那裏也好交待了。


    頓時對徐寒梅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可方翠華其實並不明白曉菱媽是怎麽想的。


    徐寒梅壓根沒想自己去看病的事兒。


    比起自己的身體,她倒是正正經經想帶著女兒去號號脈,讓醫生給好好開個方子調養調養。


    她覺得方大姐說的對,有病治病,沒病養身。


    她不認為自己的女兒身體有病,可她還是想幫她好好補補。


    以前孩子虧了身體,那是家裏真的窮,沒有辦法。


    現在有條件了,為什麽不對孩子好一點兒?


    雖然丈夫一直壓著,什麽也不讓她和婆婆打聽,不讓她們問。


    可她們倆也不是傻子。


    她們自然知道家裏的東西一天比一天多,食物怎麽也吃不完,這都是得了曉菱的濟。


    那個買曉菱郵票的人,雖然徐寒梅也不知道是誰,但她知道肯定是個大官兒。


    而且還是一個有實權,人品不錯的好官兒。


    別的不說,單說就那麽一張郵票,人家前前後後給他們家送來了多少吃的?就足以證明那人是個有良心,也有能力的。


    至於為什麽會覺得他有實權?


    單看丈夫,還有女兒,女婿對那些舊報紙那麽有興趣就可以看出來啊!


    雖然他們不在家裏提,可徐寒梅總見丈夫拿報紙回來,而且每一次拿回來的,都會很在意。


    總是把邊角都展的平平的,折疊的時候也會小心翼翼。


    而他拿回來的報紙最後都會交給女兒,女兒也會很小心的收藏起來。


    徐寒梅又不是個傻子?她腦子也會想啊!


    自己一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出身,又沒有什麽大幹部,要報紙幹啥?


    還要專門去收集,去找?


    不用說,她也知道這肯定和之前買郵票的那個大官兒有關。


    徐寒梅知道,在如今這個世道,誰活著也不容易。


    每個人都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可能,那個人是有什麽為難之處,不方便自己尋找報紙,就把這活兒再次委托給了他們家人吧?


    要不然,那人憑什麽都這麽久了,還會時不時的給他們家送東西?


    想來應該是收集那些報紙換來的報酬。


    丈夫不讓問,徐寒梅就不問。


    可她覺得自己已經把事情給想明白了。


    想明白之後,徐寒梅也就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了。


    即便接女兒帶回來的吃食,也沒有什麽壓力。


    這些都是家裏人勞動換來的,是他們應該應分的,那有什麽不能吃呢?


    雖然沒有壓力,可徐寒梅還是覺得,這事兒長不了。


    一個找報紙的活兒,能幹多久呢?


    萬一哪一天,人家不要了,那活兒不就沒了,家裏的這些好東西不也跟著沒了?


    所以,方翠華今天這番話,一下子戳到了徐寒梅的心裏。


    她想趁著那人目前還需要家裏幫忙,能時不時的給送點吃的,讓家裏的錢票都能省下來的時候,趕緊帶著曉菱去把身體調養調養。


    這樣即便將來人家不用了,那身體調養好了,得到的好處還不是孩子自己的?


    徐寒梅越想,越堅定了要帶女兒再去一趟省城的決心。


    這邊,薑家的人在一起說著話,那邊邵國慶家也熱鬧的很。


    因為邵洋沒幾天就要走了,楊燕收早早的就打電話過來,說要給孩子送行,順便兩家也聚一聚。


    邵國慶想了想,沒同意,隻說讓他們一家子到自己家來,大家聚聚,吃個家常便飯。


    聽老朋友這麽說,楊燕收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也覺得自己挑選的時候確實不太合適。


    人家舅舅一家還在呢!


    出來跟自己聚了,是帶著老人還是不帶著?


    帶著吧?人家舅舅和自己一家子也不熟,出來吃自己家這頓席算怎麽回事呢?


    不帶吧?遠來是客,還是長輩。


    哦,自己一家子出去吃飯了,把老兩口丟在家裏不管?


    別說邵國慶肯定不會那麽做,楊燕收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合適。


    所以,邵國慶一說,他立刻就答應了,說擇日不如撞日,他這個周末就來家裏。


    於是,今天一大早,徐惠萍就和薑河老伴兒一起去了菜市場,兩個人合計著中午好好的做幾個菜。


    而楊燕收來的也早,不到十點他就到了邵家。隻是來的隻有他一個人,家人全都沒帶。


    “誒,你怎麽沒把弟妹還有兒子一起帶來?”邵國慶埋怨的說道。


    楊燕收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兒子跟他媽回姥姥家了,以後有機會再聚。”


    說完,他往裏麵探了探頭,問道:“邵洋呢?”


    “這兒呢,這兒呢!”


    邵洋連忙從廚房裏探出了個頭:“楊伯伯,你和我爸先聊著,我給你們榨果汁。我姐前幾天教我的法子,榨出來的果汁特好喝!你稍微等等,馬上就好。”


    聽他這麽說,楊燕收頓時滿意的笑眯了眼。


    邵國慶將楊燕收讓進了書房,將一疊報紙還有兩本老刊物遞給了他。


    楊燕收拿過去看了看,問:“又是邵洋找來的?”


    邵國慶點了點頭:“嗯。我兒子為了給你找這些報紙,可算是把他能夠動員的所有人全給動員到了。現在別說他了,連我都能把你要的那些報紙,刊物的日期,刊號背下來了。”


    聽到老友這麽說,楊燕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又不由得歎道:“哎,我是真喜歡你們家邵洋啊!要不,你再跟他商量商量?問問他要不要考慮來跟著我做研究生?”


    邵國慶抬眼睨了他一下:“你怎麽不自己去跟他商量?”


    楊燕收毫不客氣的瞪了回去:“你以為我沒問?!”


    “所以,他沒答應,然後你就來找我再去動員?”


    邵國慶一點都沒有給好友留麵子,直接搖頭:“你不用想了,他就沒長那根筋。別看你現在看著他哪兒哪兒都是好的,要真跟了你,三天你就得被他氣瘋。”


    在這方麵,邵國慶可有經驗了。


    從小那小崽子不背書,不抄課文。然後老師就會要求請家長。而每到這個時候,妻子都讓他去扛鍋。


    以至於這麽多年,那些被老師快指到臉上的指責,批評,他還記憶猶新。


    別看邵洋現在成績不錯,那是因為學的專業是他喜歡的。


    真要讓他去學曆史?


    嗬嗬!


    這些,楊燕收自然也是知道的。


    畢竟當年兩家的孩子是一起長大的。


    倆兒子相差不過一歲,誰有點黑曆史都瞞不過兩家大人去。


    可看看手裏的這些報紙,楊燕收還是沒忍住又歎了口氣:“哎,這世上真是沒有兩全的事。說起來,我的那些學生,就沒一個有洋洋這麽知道操心的。可偏偏這小子,又對我的學科沒興趣。”


    楊燕收越說越懊惱,眼神中帶出了深深的遺憾。


    邵國慶很想說,操心的人還真不是那小子。


    要沒有自己爸媽還有外公惦記著,這些報紙雜誌,那小子一份也找不到。


    可這話總是沒法說的。他隻能安慰道:“行了,別感歎了,以後我幫你盯著。邵洋也都跟他那些朋友說了,以後人家要是找到了也會交給我。”


    聽他這麽說,楊燕收自然不好再念叨,可心裏更覺得遺憾了。


    “對了,昨天你們一家子是不是去書畫街了?”不再提那些報紙之後,楊燕收轉了話題,朝邵國慶問道。


    “是啊,你怎麽知道?”邵國慶有點好奇。


    “你們是去一德了,對吧?”楊燕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繼續發問。


    “你這是在我們身上裝攝像頭了?”邵國慶忍不住的調侃。


    “嗐,咱們就差一點兒碰上!我停車的時候正好看到你們上車,然後邵洋把車開走。想叫你們來著,偏偏我車上還有朋友,就沒有給你們打電話。對了,你們也是去找小宋的?這是又得了什麽寶貝?”


    關於字畫的事,邵國慶並沒有準備瞞著老朋友,因為沒有必要。


    那副字裝裱出來之後,他是準備掛在書房裏的。


    楊燕收和他關係近,書房也是他常來的地方,他總是能看到的。


    所以他就將自己得了一幅字,然後舅舅怎麽和宋函煦聯係上,宋函煦又是怎麽幫他們鑒定的,都如實說了出來。說完還特意承諾,等字裝裱回來肯定第一時間請他來看。


    隻聽得楊燕收驚訝的嘴都合不上了。


    好一會兒他才莫名其妙的蹦出來了一句:“國慶啊,你媽媽給你們留下來的不是一個箱子,是一個聚寶盆吧?”


    一句話說的邵國慶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就一張紙,還髒兮兮的。說實話,要不是我舅舅提出來去鑒定,我們真看不出來那玩意兒值錢。”


    他搖著頭,一臉的不以為意。


    可這話聽在楊燕收耳朵裏,卻讓他忍不住一陣牙酸。


    “行了,行了,別說了。”他出聲阻止。


    “要不是咱們是這麽多年的老朋友,我知道你沒那個心眼兒,這話說的,我聽著跟炫耀似的。還就一張破紙兒……這種破紙倒是給我來兩張啊?!


    我不嫌破,你要是有不要的都給我!多多益善!”


    邵國慶聽著老朋友發牢騷,抿著嘴兒笑著不吱聲。


    等楊燕收嘮叨完,他正準備再說些什麽,書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推開,薑河直接走了進來。


    “什麽破紙?就算那半截子畫是個破紙也不能送人!再怎麽說那也是你媽留下來的!”老爺子一進門就對著邵國慶不高興的訓誡道。


    很明顯,他聽話聽一半兒,壓根沒弄明白兩個人在裏麵說什麽,就習慣性的接了話茬。


    聽了老爺子的話,邵國慶還沒說什麽呢,楊燕收已經聽出了不對勁兒。


    不等邵國慶解釋,他先開了口。


    “等等!”他伸手做出了一個製止的動作。


    然後看向老朋友:“什麽半截子畫?什麽你媽留下來的?咱剛才說的不是那副字嗎?怎麽,老太太還給你留了什麽畫?”


    說到這兒,他猛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用手指了指邵國慶,一臉委屈:“不是,國慶,你這樣可就不夠意思了啊?有什麽好東西,你倒也拿出來給我看看啊?


    嗐,你知道我就這點愛好,又不搶你的,你藏著掖著幹什麽啊?”


    看著老朋友因為舅舅的一句話,急得就差跳腳,邵國慶也是無語。


    自己這朋友什麽德性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平時看上去好好的,是個正常人。


    可一旦論起了那些古玩舊物,這家夥就能變成一個十足的瘋子。


    他並不貪,也沒有壞心眼兒,可是他一旦知道有什麽好東西,必然一定會要想辦法去看一看。


    過過眼癮。


    以前無論哪個地市,再偏,隻要有什麽博物館重新開放,有什麽新物件對觀眾展示,他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要是聽說哪兒個私人得了什麽好東西,他也總會想方設法的托人引薦,去飽飽眼福。


    這些邵國慶都知道,可以前也隻是當做笑話聽聽。


    那時候他也沒什麽東西值得楊燕收發一回瘋,所以並沒有切身感受。


    可這回,看樣子,這人是要發作了。


    他一臉無語的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打開抽屜將那半幅殘畫拿了出來。


    解釋道:“不是不給你看,真心不是什麽好東西。就半張畫兒,連全都不全……”


    他還在說著,可楊燕收才懶得聽。


    在邵國慶把畫拿出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走了過去。


    他將老花鏡拿出來戴上,然後就盯著那畫細細的看了起來。


    即便都是鑒定師,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專長。


    例如楊燕收的專長是青銅器還有金石方麵的小雜件兒,對於瓷器啊,字畫啊,這些雖然有涉獵,卻並不精通。


    所以,即便是他自己或者他朋友想要鑒定,裝裱個字畫,他都得跑一下一德裝裱行。


    當然,這是和行內人比。


    要是和普通人比起來,那眼力還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如今,楊燕收盯著那半幅殘畫看了老半天,卻並沒有看出什麽名堂。


    他走回之前坐的地方,從包裏拿出了放大鏡,不甘心的又走回去,來來回回的查看了半天。


    看的很是仔細。


    眉頭越皺越緊,之前臉上的那些笑容,還有隨意的表情全都無影無蹤。


    邵國慶看到他這副樣子,不禁出聲相勸:“看不出來就算了吧。這畫兒至少得少了一半兒還多,連個落款都沒有,看不出來才是正常。


    再說了,也不一定就是什麽名家名作,沒準兒是什麽人畫著玩兒的呢?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可他安慰了半天,全白費。楊燕收像是根本就沒有聽見一般,依然緊蹙著眉,陷入了沉思。


    好一會兒,他才嚴肅的說道:“國慶,這畫兒你收好,千萬別不當回事。我這是年齡大了,越急越想不起來。我跟你說,這畫兒我肯定見過,一定見過。你讓我想想,總是能想清楚來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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