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好消息?”薑曉菱有點好奇。


    “秦叔叔剛才說,他這次不急著回京市了,要跟咱們一起回寧林!”


    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要知道這可是上輩子根本就沒有的事情。


    說起來,秦槐林兩口子雖然和邵彥成並沒有什麽親緣關係,可畢竟是把他從小帶到大的人,說是一聲長輩親人並不為過。


    這種身份,沒相認之前自不必說,相認之後他們兩口子去薑家認認親也是應該的。


    畢竟邵彥成,薑曉菱結婚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出席。


    也沒有和娘家人見過麵。


    這些薑家不會計較,但一向將邵彥成當自己兒子的秦槐林心裏肯定會有想法。


    京市離得遠,跑一趟不方便。


    這都已經到了省城,他們繞個彎兒,去一趟寧林也是應當的。


    “我爸媽知道你和秦叔叔一家子相認,肯定也會特別為你高興。”薑曉菱笑著說。


    那天下午方翠華並沒有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過來找薑曉菱聊天。


    而是一吃完中午飯就和秦槐林的秘書急匆匆的出去了。


    兩個人甚至帶著車。


    薑曉菱並不知道他們幹什麽去了,可總感覺應該和去自己家有關。


    果然,半下午的時候,他們拎著大包小包的就回了招待所。


    當時薑曉菱剛剛午睡醒,坐在窗戶邊梳頭發。


    邵彥成跟她說,這幾天他可能會很忙,顧不上她。


    讓她自己沒事的時候可以在周圍走一走,玩一玩,待他忙完盡量抽時間陪她出去逛逛。


    可薑曉菱並不想出去轉。


    省城她上輩子來的次數並不少,對環境也是知道一點的。


    有什麽可看的呢?


    街上除了幾間公有的食堂,國營飯店,供銷社還開著門,其他的地方要麽門頭緊鎖,要麽就是什麽單位。


    唯一的公園裏麵蕭蕭肅肅,連人都沒有多少,更是完全沒有一點意思。


    有那點閑工夫,她幹點什麽不好,非要去街上亂晃?


    所以,趁著邵彥成不在房間,她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直睡到這會兒才醒。


    然後就看到了方翠華一行人。


    即使隔得還挺遠,又是從樓上往下看,薑曉菱還是能夠看得出方阿姨此刻很高興。


    她和秘書每個人手裏都拎著兩個現在最時髦的塑料繩編織的網兜,網兜裏放了好多東西。


    薑曉菱仔細的看了看,方翠華手中的兩個網兜裏裝的分別是兩瓶水果罐頭,一瓶蘋果一瓶桃。


    一瓶原味麥乳精,一包全脂奶粉。


    秘書手裏的則是兩包老字號點心,還有兩瓶酒。


    薑曉菱嚇了一跳。


    這一看就是準備去他們家拜訪的時候走禮用的,可這禮也太厚了。


    這四樣東西,隨便拿兩樣出來送人,都能讓被送禮的家庭炫耀一年。


    那照這樣,自己家的回禮要準備什麽?


    雖然薑曉菱倉庫裏可以回的東西多得是,哪樣拿出來也不會比這些差,可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轉上一圈。


    她隨便換了一件衣服就出了門。


    此時的省城和她印象中的相差無幾,街道上確實沒有什麽可買的東西。


    她無目的的閑晃了半天,然後不知不覺就在一個廢品收購站前停下了腳步。


    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走了進去。


    搞得薑曉菱自己都一陣失笑,不明白自己這是要幹什麽?


    難道,這也能變成職業病,見門就想往裏麵走?


    她正在暗中腹誹,一個聲音已經從靠近大門的那個小門房裏傳了出來。


    “你要賣啥?”一個有點蒼老的,帶著濃重口音的男聲朝她問道。


    “不賣啥。大爺,我想來找幾本書,就是那種小孩兒上學用的,不知道行不行?”


    她連忙上前兩步,走到門房跟前,衝裏麵說道。


    之前因為運動,很多學校都停了課,好些學生就把書本都當做四-舊賣了廢品。


    結果現在上麵下了通知,讓複課,讓邊學習邊“戰鬥”。


    這可好,那些沒了課本的學生就隻能把目光聚集到了廢品收購站。


    這一年來,來買書的比賣書的人可多得多。


    老頭兒也懶得和他們解釋,說自己這兒現在沒什麽課本了,能看的早就被人給挑走了。


    再想找到個整本的非常難。


    反正他咋解釋這些小孩兒們也不信,最後總得自己去巴拉一遍,實在找不到才放棄。


    既然這樣,那隨便他們去折騰好了。


    “在裏麵。你翻翻可以,別把我東西弄亂了,弄亂了可得賠錢!”老頭兒瞪了瞪眼睛,嚇唬道。


    明顯是將薑曉菱也當做了那些小孩兒。


    薑曉菱自然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省城的廢品收購站比他們寧林的大多了,那收上來的廢紙堆了足足一人多高。


    而這一看就是剛剛收來,還沒來得及分類的。因為在倉庫旁邊靠牆的地方,還有好些已經整理完畢,摞好成排的。


    薑曉菱哪裏真的是來找課本的?


    想找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就是走到這門口了,習慣使然順便就進來了,並沒有目的。


    既然這樣,她自不會去動人家收拾出來的,隻是走到了那些廢紙堆前巴拉了巴拉。


    果然,根本沒有什麽課本。


    當然,也是因為薑曉菱誌不在此,根本沒有細心的找。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報紙上。


    畢竟,這是省城,收上來的舊報紙比她們那數量多得多,種類也雜。


    薑曉菱在裏麵翻了翻,果然還真讓她翻出來了兩張以前邵洋給她那個名單上的報紙。


    這讓她很高興。


    她今天畢竟不是為了找東西來的,翻了一會兒,將那兩張報紙整理好就準備離開。


    偏在這個時候,她的目光被壓在最下麵的一張宣紙吸引了過去。


    那張宣紙顏色已經發黃,還有點髒兮兮的,壓在一大堆廢紙間並不顯眼。


    可現在薑曉菱已經讓兒孫們給“教育”的很有敏感度了,看到這些與眾不同的東西,都會下意識的多掃兩眼。


    這一掃就讓她發現了那紙的不一般。


    她小心翼翼的將壓在那宣紙上麵的廢報紙,爛字紙挪開,然後一點一點將粘在它上麵的髒東西抹掉。然後才看清楚這是一張沒有裝裱的殘畫。


    應該是一副山水畫,隻是不知道被誰從中撕開了,她手中的這個隻有畫的一半兒,另外一半不知所蹤。


    這種情況下,薑曉菱自然不可能再說走的事兒,她將殘畫和報紙全都放在了一邊,重新蹲下身子開始慢慢的尋找。


    這一找,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汗水順著額頭,發間往下落,連睫毛上都掛了汗珠。


    好在有在廢品站工作這麽久的經驗,薑曉菱翻找起東西來,已經可以做到又快又好。


    她將那一人多高的廢紙堆從上到下一層一層的分類,邊往下挪,邊順便幫老頭兒整理齊整,放在牆邊摞好。


    習慣使然,她甚至連疊報紙的方式都是在自己站裏的那種,把不敢被人碰觸到的內容全都折到了裏麵。


    可她將那一堆紙都快幫忙整理完了,卻連另外半張殘畫的影子都沒有找到。


    這難免讓她失望至極。


    就在這時候,那個老頭走了過來。


    很明顯,他是覺得薑曉菱在裏麵待的時間太長了,擔心她把自己這裏麵弄亂,忍不住過來看看。


    這一看直接將老頭給嚇了一跳!


    他用手指了指牆邊那明顯多出來的好些摞整理好的廢紙,問道:“這都是你整的?”


    薑曉菱直起身子,擦了把汗。


    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是。我就是找東西的時候隨手弄了弄。”


    這話聽得老頭嘴角一抽。


    隨手弄了弄?


    要知道,這些活兒要是他幹,怎麽也得幹上大半天。


    這小丫頭找個課本,把他半天的活兒都給幹了。


    想到這兒,他的眼神明顯和善了很多。


    他看了一眼薑曉菱放在一邊的報紙和殘畫,皺了皺眉:“你一本書也沒找到?”


    說完,他似乎覺得這樣還挺對不住人家小孩兒的,畢竟人家幫他幹了那麽多活。


    於是把袖子一捋,說:“我記得那裏麵有兩本啊?來,我給你翻!”


    聽他這麽說,薑曉菱自然連忙製止。


    “誒,大爺,不用了。你說的那兩本我剛才看見了,都不是我要找的。算了,不找了,我就要這兩張報紙,大爺你幫我看看,要多少錢?”


    “拿走,不要錢。”那老頭大方的揮了一下手。


    “那謝謝了。”薑曉菱也沒跟他客氣。


    畢竟自己還給他幹了半天活兒呢,雖然是順手的事兒,可怎麽也值的上這兩張報紙的錢吧?


    她拿起報紙準備離開。


    在拿到那半張畫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了可惜。


    這樣的半張畫對於她現在來說就是廢紙,可要是讓她扔了,又有點舍不得。


    怎麽說剛才她為了尋找另外一半兒,可是費了不少勁兒的。


    看著她拿著那半張破紙,老頭“咦”了一聲,然後問“你拿著這破紙幹啥?”


    薑曉菱盯著紙,露出了一個惋惜的表情。


    “我覺得畫的還怪好看的,想著要是有一整個,就拿回家貼牆。可你看,這咋隻剩下半幅了呢?”


    她順著老頭的話音說道。


    口音不知不覺也被他帶的有點往方言上拐。


    聽她這麽說,老頭嘖了嘖:“這都髒了!拿回去貼牆上會好看?”


    薑曉菱也不想和他爭,隻是笑了笑:“我覺得好看。”


    說著用手指了指那殘畫:“你看這還有隻鴨子。我記得我小時候,老家河邊也有這種野鴨子,隻是後來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聽她這麽說,老頭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他立刻明白這小姑娘肯定也是跟著父母從南方遷移過來的。


    小姑娘哪裏是因為喜歡這張髒兮兮的畫?這分明是想家了啊!


    他又看了一眼薑曉菱,然後跟她說:“你別在這兒站著了,跟我過這邊來。”


    說完,又指了指她跟前那堆東西,補充了一句:“拿著你的報紙和畫兒。”


    薑曉菱愣了一下,然後神情頓時一喜,忽然間覺得有點希望。


    她連忙答應著跟著老頭兒一起去了他靠近門口的那個門房。


    老頭並沒有讓她進門,而是自己進去,在裏麵巴拉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從哪裏就巴拉出來了一大堆的軟紙。


    那裏麵有宣紙,有報紙,還有農村以前用來祭奠祖先的黃裱紙。


    種類多種多樣,原則隻有一個,全都是軟軟和和,易點燃的。


    老頭兒將那一堆紙全都搬到了門外,丟在了薑曉菱的腳邊。


    對她說:“你在這裏麵翻翻,看看有沒有你要找的東西?


    這是我留著點火和卷煙卷兒的,我看你手裏那紙和我這裏麵有些看上去差不多,沒準兒能找到。”


    薑曉菱頓時大喜!


    也顧不得外麵太陽毒辣了,蹲下身子就是一陣亂扒。


    說是亂扒,可她也不是沒有分寸。


    在一張張翻檢的過程裏,將那些沒用的也替老頭兒全都整理了一下,捋捋平,展展好,還都給他分門別類的摞了摞好。


    老頭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麽話,可從眼神還是能夠看得出,對於薑曉菱的這種做法,他很滿意。


    薑曉菱在那堆紙裏翻找了一會兒,別說還真讓她翻出了兩張她想要的報紙。


    除此之外,她還找到了另外一幅字。


    那字隻有她手中這半幅殘畫的一半兒大,看上去就像過去女子用的團扇那般大小。


    上麵也沒寫幾個字,但字體清雋飄逸,看上去還怪好看的。


    她將那張紙也放在了一邊兒,和她之前收集的報紙放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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