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媽了,我媽以前就是這麽罵我的。”


    邵國慶像是被信裏那撲麵而來的嗬斥給砸暈了,好一會兒才喃喃的說道。


    五六歲的小孩兒,哪兒有不淘氣的?


    他小時候也會跟著院裏的小孩兒們一起爬牆爬樹,上房鑽洞。


    那衣服褲子,往往穿不了半天就根本不能看了。


    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還會爛。


    特別是褲子膝蓋處,有時候出去轉一圈就會露著膝蓋頭跑回來。


    每到這個時候,薑曉菱都會氣得對著他大罵:“你個敗家孩子!”


    氣的很了,還會照著後背拍兩巴掌。


    可過後,又總會把邵國慶的衣服褲子洗得幹幹淨淨,破了洞的地方用細密的針腳補得熨熨貼貼。


    等他稍微大一點兒,知道美醜了,那些小補丁還會被媽媽換著花樣變成五角星,小雲朵之類的。


    總之絕對不會讓他在小夥伴麵前


    產生低人一等的情緒。


    想到這兒,邵國慶的眼眶又濕了。


    邵洋看著老爹,隻覺得無語極了。


    他就不明白,為啥這挨了罵還能露出一副“我媽罵我了,我可自豪可高興了!”的表情。


    看著跟受什麽刺激了一樣。


    無奈之下他隻得出聲提醒道:“爸,咱還有好多東西沒來及送過去呢,這還送不送了?”


    邵國慶這才反應了過來。


    他看了看屋子裏擺著的那些大袋小袋,掙紮了一下,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送!”


    “還送?”


    旁邊的徐惠萍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是被罵上癮了?


    忍不住勸慰道:“你不怕媽再罵你啊?就算你不怕,你不怕把她老人家給氣著?”


    邵國慶望著兒子的電腦,一臉的深情。


    他執拗的搖了搖頭:“送!誰知道這種情況能維持多久?這東西沒有一點科學理論做依據,我昨天想破了腦子都沒想明白為什麽可以這樣?送送,萬一哪一天它忽然就沒了呢?”


    說到這兒,邵國慶的心裏猛然一疼。


    要是以前沒有聯係了也還好,這剛剛和媽媽聯係上,忽然想到有一天這樣的聯係渠道還有可能會被切斷。


    他那心裏,就真有點受不了。


    聽了邵國慶的話,另外兩個人也沒法再勸。


    即便大家都覺得他可能有點想太多,但誰又能保證沒這種可能性呢?


    要是真有這麽一天,而因為沒有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而沒有給奶奶投送過去更多的物資……


    別說邵國慶了,連邵洋和徐惠萍想到那種情況,心裏都緊了一下。


    “送,送。”徐惠萍趕緊點頭。


    想了想又連忙補充一句:“洋洋,你先給你奶奶回封信,跟她說讓她別生氣。”


    “對,對!哎呀起來,我來寫。”


    邵國慶先是隨聲附和,可說完就著急的伸手去推兒子,把他從椅子上給推了起來。


    “行,您來,您來!”


    邵洋也是沒脾氣了,乖乖的站在了一邊,朝他爸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邵國慶一點都沒推辭,快速的在他之前的位置做好,在鍵盤上一個鍵一個鍵的敲了一句:“媽,我想你了”。


    邵國慶之前再怎麽說也是機械廠的總工程師,電腦也是他工作中的正常配置。


    弄什麽網絡銷售之類的他弄不好,可不代表電腦他不會用。


    但即便如此,在打出了這行字之後,他還是寫不下去了。


    他盯著屏幕,一時間心潮起伏,完全不知道要對媽媽說什麽才好。


    好一會兒,他才又重新站了起來,對兒子沮喪的說:“還是你寫。我這會兒心情太激動,不知道要寫什麽。”


    聽爸爸這麽說,邵洋當然不敢再多說什麽,更不敢和他開什麽玩笑了。


    他爸的身體自從做了手術之後,一直弱得很,根本不像他那些同齡人一般,五十歲了還健康的像是小年輕。


    他還真怕他爸太激動了,身體再出什麽狀況。


    “好,爸,你先坐下,我來寫。我先跟奶奶說一聲咱們這邊的情況,讓她別擔心這些東西寄過去會影響咱們的正常生活,然後你看看還有什麽要說的,我幫你寫出來。”


    邵國慶點了點頭,在兒子身邊坐了下來。


    徐惠萍這時候早已經端了一杯溫開水遞到了他的手裏。


    邵洋之前和薑曉菱聯係的次數已經很多了,也很熟練。他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就寫了起來。


    邵洋在信裏說,奶奶的來信他們一家子都看了,爸爸媽媽都很激動。因為他爸媽用電腦的熟練程度不如他,所以除了最上麵那句話是他爸寫的之外,其他的還是由他來寫。


    看到兒子這麽說,邵國慶不服氣的抿了抿嘴唇,卻最終也沒有說什麽。


    邵洋繼續寫道“奶奶,我們理解你看到一下子出現了那麽多的東西後的心情,可是請放心,這些僅僅是我爸媽的一點心意,是他們兩位孝敬您老人家的。並不會影響我們的正常生活。


    我爸爸雖然退休了,可退休前他是有高級職稱的,退休金現在一個月也一萬多。媽媽之前是醫院藥房的職工,退休金也有好幾千。我之前和您說過,我還有一個姐姐,姐姐現在在醫院做醫生,已經結婚了。她並不需要家裏的幫襯。


    全家上下唯一一個吃白飯的就是我,可……奶奶,我不是剛托您的福賺了一筆錢嗎?我現在也不用爸媽幫我交學費了。


    所以,您放心吧!他們的錢花不完,用在您身上,他們樂意著呢!”


    看到兒子寫的這段話,徐惠萍嗤的一下笑出了聲,罵了句:“你還知道你是吃白飯的呀?”


    而邵國慶則滿意的點了點頭。


    邵洋又在信裏寫了讓薑曉菱有空的話多上架一些東西,別管有用沒用,隻有保證一定數量就行。因為他發現以物換物的方式,是目前為止最穩妥的方式。


    如果店鋪裏的貨物太少,他們這邊操作起來有點困難。


    他還說,寄過去的那些東西,讓薑曉菱千萬別舍不得用。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該吃吃,該喝喝,千萬別給他們省著。


    他們以後還會經常寄一些東西給她老人家,讓她不要生氣,也別為子女擔心。


    說他爸媽都說了,贍養老人是他們的責任。以前是沒機會,現在能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很開心。


    邵洋將信寫完,把位置讓出來讓他爸媽看。


    邵國慶坐在原先的位置沒有動,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問了句:“洋洋,你有沒有給你奶奶說爺爺去世的事兒?”


    邵洋搖了搖頭。


    “我一確定對麵的是奶奶就立刻趕回來和你們說了,根本沒有機會說更詳細的。”


    說到這裏,他看著爸爸試探性的說了一句:“要不,咱們先別說了吧?畢竟,我奶奶也沒問,或者咱們晚點再說?”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敢說出來。


    他想說,我奶奶現在才十七歲,我爺爺就在她的身邊,還活得好好的。和奶奶說這個,不是找著讓她心裏難受嗎?


    邵國慶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其實,我想問問我媽,什麽時候能讓我和我爸也說說話啊?”


    這次沒用邵洋開口,徐惠萍就不願意了。


    “別!洋洋,你別聽你爸的,他是高興糊塗了,你千萬別跟你奶奶說這話。”


    邵國慶不樂意的抬頭看向妻子,徐惠萍這一次沒慣他,也瞪了回去。


    “你看我幹什麽?你就算是興奮也不能犯糊塗啊!昨天洋洋就說了,說媽媽是重生回去的,就像是那些小說裏說的一樣,是去世後重新回到十七歲的時候。


    所以她記得你,知道你是誰,但爸爸不知道啊!爸爸這會兒還沒跟媽媽結婚呢!


    你讓媽怎麽去跟他說,怎麽解釋她和你這個做兒子的聯係上的事兒?


    你這個人是老古板,腦子一點都不知道變通,爸爸當初不也和你一樣?


    他萬一想多了,或者不相信,你這不是人為的給媽媽製造危險嘛!”


    聽了媽媽的話,邵洋趕緊衝她豎了個大拇指,然後重重的點頭:“爸,我也這麽想。要不你再等兩年,等我奶奶和爺爺結婚了再說?”


    邵國慶被兒子說的一噎,伸手在他的後背拍了一巴掌。


    邵洋笑了笑,好歹還是替他爹又加了一句:“奶奶,這些東西你挑一下,看有適合的給我爺爺送一些過去吧。我爸媽想托您給爺爺帶個好,他們也很想他老人家。”


    ……


    薑曉菱在把第二封信發出去之後,其實立刻就後悔了。


    兒子會一下子寄那麽多東西給她,不用說,這一定是想媽媽了。


    可她做了什麽?


    居然第一次聯係,就把兒子罵了一頓?


    薑曉菱越想越後悔,隻恨不得能夠把那封已經發出去了的信再給摳回來。


    她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個收件箱的標誌,生怕錯過了兒子的回信。


    讓薑曉菱沒有想到的事,兒子的信沒有等來,反倒是那些空籃子裏的東西依然絡繹不絕的還在往裏麵填。


    看得她禁不住又焦躁了起來,站在黑匣子跟前急得想跳腳,卻毫無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新的短消息終於來了!


    她第一時間點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句:“媽,我想你了。”


    薑曉菱一下子就哭出了聲。


    之前對於兒子的那些牢騷,埋怨瞬間全都不翼而飛。


    她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哭聲傳出去。


    薑曉菱將頭使勁的往黑匣子跟前湊,隻恨不得能夠離那封信近一點,再近一點。


    似乎這樣,就能夠離她的兒子也能更近一些。


    她伸出手指,一點一點的摸那信上的字跡,眼神幾近貪婪。


    雖然摸到的不過是微涼的屏幕,可薑曉菱卻覺得心裏是那麽暖,還有一點點微微的甜。


    一直到好久之後,她才將眼淚抹去,認真的看起了信上的內容。


    在看到邵洋說,他爸媽電腦用的不好,所以信隻能由他代筆之後,薑曉菱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記得她家慶慶小時候學習挺好的啊?從來考試都是第一名。


    怎麽現在連寫封信都寫不了,還得孫子代筆?


    她這個當媽的,都能玩得轉這個黑匣子了,他小小年齡就用不好了?


    想到這兒,薑曉菱的心裏有點生氣,默默的給邵彥成記了一筆。


    隻覺得肯定是他那個爹沒好好帶兒子,才讓他的學習能力下降了。


    又往後看,在看到兒子和媳婦現在一個月能拿那麽多錢之後,薑曉菱的內心很是震驚!


    一萬多塊啊!這得是多少米,多少麵,多少排骨還有香腸啊?!


    看到這兒,她的心裏多少好受了一點。


    一來是知道了兒子給她寄來的這些東西不會讓他傾家蕩產,再來她也看得出兒子一家人現在生活條件很不錯,這都讓她放心了很多。


    在看到最後,邵洋提到“我爸媽想托您給爺爺帶個好,他們也很想他老人家。”時,薑曉菱沉默了。


    這個好,她沒法帶。


    重生這件事,薑曉菱沒打算跟別人說。


    如果說每個人內心都會有秘密的話,她希望這個秘密就這麽保存下去。


    和邵洋坦白那是沒有辦法,她要與兒子相認。


    但跟邵彥成說……


    這讓她怎麽說?


    跑過去告訴他,咱們倆上輩子是夫妻,還有一個兒子,現在兒子和我聯係上了,他很想你?


    薑曉菱覺得,不管邵彥成相不相信,這話她說不出口。


    更何況,說也沒用。


    說了邵彥成也進不到她的夢裏,而且他現在的記憶裏根本沒有慶慶,也體會不到兒子和前世的他之間的那份感情。


    隻是,盡管心裏這麽想,看著那句話,薑曉菱還是有點難受。


    她知道,兒子既然這麽說,在他現在所處的年代裏,邵彥成應該也已經去世了。


    其實,這一點她之前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不然邵洋在說要回家聯係父母和她見麵的時候,不可能一個字都不提他的爺爺。


    雖然不知道邵彥成是什麽時候去世的,可,兒子和他的感情應該一直是很好的吧?他的離開,讓兒子又一次難過了很久吧?


    薑曉菱盯著那封信看了很久,腦子裏一直在琢磨著怎麽能夠幫兒子完成這個心願。


    隻可惜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答案。


    大概聊了有一個多小時,來來回回發了四五封信之後,邵洋就開始催薑曉菱睡覺了。


    他覺得在這個家裏,他應該算是唯一一個還算是保持理智的人,所以保護奶奶的身體健康是他應盡的義務。


    有他在中間催促著,盡管兩邊都還有些意猶未盡,卻還是告了別。


    並且約好,以後有事還是這個時間聯係。


    薑曉菱承諾自己每天都會過來看一眼。


    終於下了線,邵洋收起電腦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看了一眼手表,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我回學校了,一會兒要關校門了!”


    和母親說了這麽長時間的話,邵國慶很是滿足。於是這會兒看兒子,都比平時順眼了很多。


    他從桌子上拿起車鑰匙,對著兒子丟了過去:“開車走吧,別被鎖在學校門口了。”


    邵洋頓時眉開眼笑。


    隻是他剛剛將車鑰匙接過來準備離開的時候,邵國慶卻朝他瞪起了眼睛。


    “等等!”


    “怎麽了?”邵洋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把電腦留下!”邵國慶用手指了指他拎在手裏的書包兼電腦包。


    邵洋嗖的一下將書包緊緊的抱在了懷裏,看向老爹的眼神裏全是警惕:“不行!”


    “怎麽不行?你不留下我明天怎麽跟我媽說話?”邵國慶不樂意了,也坐直了身子。


    “我作業,資料全在電腦裏!給你留下我怎麽辦?”邵洋也不幹了。


    邵國慶想了想,站起身走到裏屋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隨手塞給了兒子:“你明天再去買一台。”


    邵洋:“……”一臉震驚!


    他怎麽不知道老爹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


    要知道這台電腦還是他自己用積攢了多年的壓歲錢買的,當初他爹可是一分錢都沒有讚助!


    可是想想換電腦之後那一係列的事兒,邵洋堅定的又搖了搖頭。


    “不要!我們最近係裏特別忙,我已經請了兩天假了,根本沒法請假再去買電腦。再說了,我這個本兒才用了一年多,還好著呢,不想換。”


    看老爸又要瞪眼,他寧事息人的抬了抬手:“我去你的電腦上幫你登錄一下,你用這個賬號登錄,應該也行的。”


    說完,他丟下背包,主動去了父親的書房。


    邵國慶也是有電腦的,不過是個台式機,平時他也不怎麽用。


    如今聽兒子說要幫他整電腦,也連忙跟了進去。


    可這一次,卻輪到了邵洋抓狂。


    他用父親的電腦查找閑漁網,收藏,登錄這些都沒有一點問題,可是在進入了自己的店鋪之後,店鋪主頁上隻有一張他最早拍的香腸的照片,孤零零的掛在上麵,其他什麽都沒有。


    收件箱裏除了幾條諸如“歡迎您注冊閑漁網”,“你的店鋪已經建立,歡迎使用”之類的係統信息之外,他們同奶奶之間的通信內容,全都不見了蹤影!


    邵洋又點開交易記錄,網站顯示的記錄為零。


    店鋪今日點擊:零。


    看到這些,他整個人都懵了。


    而跟著他一起進來的邵國慶看著這些,表現出的就不止是懵了,而是驚恐。


    他的手迅速的捂住了心口,一隻手指著兒子,似乎有無數個問題要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看到老爸這個樣子,邵洋是真的嚇壞了!


    他一邊大喊著:“媽!媽!”一邊一疊聲的安撫道:“爸,你別急,我現在就開我電腦,你放心,肯定沒事的,我奶那邊一定能夠聯係上!”


    說著,他扭頭就往外屋跑,抓住書包又重新跑了回來。


    這一次,他的手又控製不住的哆嗦了起來,開機密碼都險些輸入錯誤。


    在開爸爸的電腦之前,邵洋從來沒有意識到會出現這種問題,所以他也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忐忑過。


    他都不敢想,要是自己的電腦裏也沒有了和奶奶聯係的途徑,那,爸爸會怎麽樣?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好在在邵洋的電腦裏,店鋪中的一切依然如故。


    除了薑曉菱此刻已經離開,沒有辦法再聯係上,交易記錄,聊天發出接收到的那些短消息,都還靜靜的待在店鋪裏,並沒有消失。


    看到這些,全家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不用邵國慶提,邵洋也再不敢說把電腦拿走了。


    他一臉悲壯的拿出u盤把自己需要的文件,資料都拷了出來,將電腦交到了他爸爸的手裏。


    隻是在做完這一切之後,邵洋還是極不甘心的對他爸提出了一個建議。


    “爸,要不你和媽媽回城裏住吧?”


    這樣的話邵洋和邵蔓幾乎每次來都要說,邵國慶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隨意的朝兒子擺了擺手,示意不行,這事不要再提了。


    可這一次邵洋卻沒打算就這麽放棄。


    他索性搬了個凳子坐在了他爸旁邊,也不管邵國慶是不是還在盯著電腦看,二話不說就拿起鼠標將網頁關了個幹幹淨淨。


    氣得邵國慶舉起巴掌就想抽他!


    “你自己試一遍。”邵洋硬著頭皮,完全無視親爹舉起來的手,大無畏的說道。


    “反正我走了之後,你總是要自己操作的,你總不能一直不關電腦吧?”


    聽兒子這麽說,邵國慶放下了手,按照之前邵洋操作的步驟自己親手操作了一遍。


    這一試他才發現登陸個兒子的電腦居然那麽麻煩!


    一堆各種密碼不說,還要什麽瞳孔掃描?!


    把邵洋抓過來替他掃了之後,邵國慶還沒有來得及逼著兒子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設置全部關閉呢,就聽到他幽幽的說道:“爸,我可以給你關。但是你確定如果我不在跟前看著,你能把你給奶奶買的東西如願寄過去?”


    邵國慶慢慢皺起了眉。


    看到丈夫這個樣子,徐惠萍頓時覺得有戲,趕緊趁熱打鐵:“要不,咱搬回去一段時間試試?這樣你抓兒子回來幫你操作電腦也方便,把車給他用,大不了讓他幫咱們和媽媽聯係上就讓他再回學校。總比住這麽遠,找他一次來回都要請假強。”


    邵國慶依然沒有接話,兩眼盯著屏幕,靜默不語。


    徐惠萍歎了口氣,和兒子對視一眼,眼神裏全是無奈。


    如果不是丈夫做了腎摘除手術,傷了元氣,身體一直不好,身邊需要人照顧,徐惠萍根本不會這麽早的就主動提出退休。


    她周圍,與她同齡的五十歲左右的姐妹,現在一個個日子都過得充實的很。


    不是互相約著旅遊,就是隔三差五的聚會,喝茶,隻有他們倆搞得跟七老八十了一般,跑到這鄉下如此僻靜的地方貓著養老。


    說是為了圖鄉下空氣好,可別人不知道,他們一家人誰不是心知肚明?


    這根本就是一個托詞。


    無非是丈夫忽然因病離開了那種轟轟烈烈的生活,心裏的落差太大,一時間心裏不適應,不想留在老環境。


    這些大家都能體諒。


    所以在他提出到鄉下租房子的時候,徐惠萍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而且很幹脆的和他一起搬了家。


    但,現在已經一年多了,再怎麽說這個心理調適期也該過去了吧?


    更何況,即使住在鄉下,邵國慶也是天天待在屋裏,連門都不怎麽出。


    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忽悠著他和自己一起買肉,做香腸,徐惠萍覺得這人得有兩個多月連院門都沒出去過。


    既然這樣,那空氣好不好的又有什麽關係?


    反正也是不出門。


    看父親還是不說話,邵洋忍不住又加了一個砝碼。


    “爸,你別以為我危言聳聽,你們還是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現在真的不想讓你們兩個人住在這兒了,我覺得你們住這兒不安全。”


    “胡說八道。”邵國慶這一次終於開了口:“我們都在這兒住這麽長時間了。”


    “雖然在這兒住這麽長時間,可你們低調的很。不是我說,爸媽,在今天之前,這一個村子裏,認識你們的人也不超過十個吧?


    可今天,你們可是好好的風光了一把。


    你們想想,這一天有多少車往咱家送過東西,又有多少人圍觀?


    俗話說,財不外露,你們今天可是在這村子裏好好的出了一個大風頭!”


    聽了邵洋這話,邵國慶夫妻倆的臉色都變得有點不好看。


    他們今天確實是大意了,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


    “那照你說,誰家裏還不能買個東西了!現在的治安很好的,你別在這兒嚇唬人!”邵國慶依然不願意認輸。


    “搬搬搬,搬回去!”徐惠萍聽了兒子的話,立刻不安了起來。


    她衝著丈夫嚷道:“邵國慶你別強詞奪理,上次小朱來送肉的時候不是還說他們那個村子一夜之間被撬了十幾戶?!小偷也要過年的,這個時候是他們最猖狂的時候!


    再說了,柿子還撿軟的捏呢,這十裏八村的,還有誰家和咱們一樣,又是外來戶,又是兩個老人?真要是被小偷惦記上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徐惠萍越說心裏越害怕,她索性也不理會丈夫了,轉頭看向兒子:“你今天先回學校,明天我給你姐打個電話,讓她和你姐夫說一聲,找幾個人來幫我們搬家。我們明天就搬回去!你晚上沒事就回家住吧。”


    聽了媽媽這話,邵洋高興極了,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他也不去再管電腦了,抓起書包就往外麵跑,走到門口還聽到媽媽在屋子裏和爸爸念叨:“我早就說了,過年了,哪兒有不在家過,跑到別人的地盤上過年的?你偏犯倔!這一次你再說什麽也不行了,我也倔一次!你不聽話明天我讓你閨女過來押你,我看你也跟她嚷嚷!”


    聽得邵洋心情別提有多爽了!


    他和姐姐都早就想全二老搬回去了。


    住在這麽遠的地方,不方便還是次要的,關鍵就爸爸那個身體,萬一有點什麽事,去醫院都遠!


    可他們之前不管怎麽說,老爹都咬緊了牙根不同意。


    邵洋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一次居然進展的這麽順利。


    雖然爸爸依然不情不願,可明顯並沒有真心拒絕。


    這真的都是托了奶奶的福啊!


    邵洋覺得自從認識了奶奶,自己家可真是萬事順意!


    昨天晚上和兒子一家聯係上,薑曉菱也很開心,於是也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


    起來後臉色比起昨天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讓一直擔心著她的徐寒梅也放下了心,也有心情和婆婆討論起要準備的年貨了。


    “我今天泡點豆,再把麵發上,晚上的時候咱包點豆包吧?”徐寒梅對婆婆說道。


    薑老太太點了點頭:“行,多包點兒,保證一個孩子一個。這一年了,也該給他們做點好吃的了。”


    “別一人一個。”


    薑曉菱連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接腔道:“多包點兒,昨天我不舒服沒有來得及說,那個人又跟我聯係了,說這兩天還要再送點東西過來。


    據說還有糖。家裏的白糖別留著了,多炒點豆沙,炒甜點兒。順便再做點糖包出來,最起碼保證咱全家人人都吃得上吧。”


    聽到那人還要送東西,倆人都大吃一驚!


    徐寒梅下意識的又要去關門,被薑曉菱一把抓住。


    一臉無奈的說:“媽,就這麽兩句話,你關什麽門啊?搞得咱們跟在家裏幹什麽一樣。還沒送來呢,送來了你再關門也不遲。”


    徐寒梅點了點頭。


    可還是緊張的臉色都變了。


    她壓低了聲音,湊到女兒跟前小聲問:“他怎麽和你聯係的啊?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你們約了在哪兒見麵了嗎?要不,媽跟你一起去?”


    薑曉菱看了看她,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跟爸一起去。具體什麽情況你們也別問,問了也幫不上忙。


    反正你們記住咱家不缺吃的,隻要不讓外人發現,該吃就吃。千萬別舍不得。不讓那個人再送過來了,你們準備往哪兒擱?我床底下可放不下了。”


    她說著,眼前閃過了店鋪裏兒子送來的那些東西。


    原本說這番話薑曉菱的本意是想攛掇媽媽和奶奶過年別舍不得,給家人好好的改善一下生活。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都是實情。


    那些東西不敞開了吃,糧食還好,肉和水果萬一到十八歲還吃不完,那可怎麽辦呢?


    她再一次下定決心,一定要和兒子好好說說,讓他千萬不要再寄了。


    就在薑曉菱和家人討論著蒸饅頭,做吃的,過年的時候,外麵卻忽然傳來了一陣紛雜的吵鬧聲。


    而且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亂,緊接著開始夾雜起了腳步聲。


    很快,他們樓上的鄰居都打開了窗戶,而隔壁的封朝霞也開門出來了。


    薑曉菱她們自然也聊不下去了,全都站起身準備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結果她們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麵傳來寧寧,美美大聲的呼喊:“姐!姐!”


    然後是踏踏踏踏的往這邊來的奔跑的聲音。


    今天早上一起來薑曉菱就聽奶奶在家裏念叨,說這仨小崽子玩瘋了,一大早起來,飯都沒吃就跑到張保平家,去看他家親戚從海城寄來的小人書了。


    還說讓薑曉菱趕緊吃,吃完去把他們給揪回來。


    結果這邊還沒吃完呢,他們就叫嚷成了這個樣子。


    薑曉菱嚇了一跳,連忙答應著往門口跑:“來了,怎麽了?”


    她這邊一開門,收不住腳的小河一頭就紮進了她的懷裏。


    不等喘勻氣兒,小河就攥緊了她的手使勁兒往門外頭拽,嘴裏嚷著:“姐,你快去看看吧,保平他們家被人給圍了!那些人要抓他們媽媽呢!錢阿姨,美芳姐都哭得不成樣子了。”


    小河雖然在努力想要保持鎮定,可畢竟年齡小。


    又受到了這樣的驚嚇,此刻小臉刷白刷白的。


    嘴裏說著話,手卻不停的發抖,連聲音裏都帶出了哭腔。


    聽弟弟這麽說,薑曉菱也嚇得夠嗆。


    她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跟著小河就往樓棟口跑。


    還沒跑出幾步就遇到了走得慢,被小河甩在了後麵的寧寧和美美。


    那倆孩子顯然更是被嚇壞了,滿臉都是淚,美美一見她,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薑曉菱這會兒已經顧不上安撫弟妹了。


    她的腦子裏一下子就想起了上輩子張美芳家裏出的那件事。


    那件搞得他們全家四分五裂,張伯伯丟了工作,美芳下了鄉,保平被送到了鄉下,最後還害得錢阿姨上了吊……的事。


    這是,要發生了吧?


    想到這兒,她的心開始怦怦亂跳,腿腳都止不住的發軟。


    可是還是義無反顧的將弟妹往追過來的封阿姨身上一推,飛一般的往一號樓的方向跑。


    上輩子這個時候她沒有趕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這輩子,美芳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無論如何不能再事不關己,做一個旁觀者。


    能不能幫上忙她也一定要過去看看。


    至少給美芳一點勇氣。


    而且,萬一能幫上忙呢?萬一,這輩子情況會有轉機呢?


    薑曉菱腦子裏亂成了粥,腳步卻一點都沒敢停,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一號樓跟前。


    可是她還是來得晚了,此刻一號樓外已經圍滿了人。


    大家表情各異,卻都隻是圍在樓道口,駐足不前。


    而即便是被擋在了人群之外,薑曉菱還是聽到了樓道裏傳來的錢阿姨撕心裂肺的喊聲。


    “沒有!我什麽也沒有!不許你們進我家,誰要敢進,我就一頭撞死在你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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