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海市,要去省城坐飛機。


    沈畫他們就順道停留一下,主要也是去看一下林知的情況,給她請的律師已經到了,希望能為林知爭取一個稍微好點兒的結果。


    但是要怎麽跟霍延說呢?


    說了他肯定要擔心,會生氣。


    秋橙給沈畫發微信,出主意:“就說咱們是去見特情處領導的,不方便帶霍哥過去?”


    沈畫:“……”


    霍延知道特情處的存在,但他並不知道在特情處看來,他也是特情人員。


    所以這個理由是可以站住腳的。


    但是……


    這樣的隱瞞會讓人不舒服。


    也,沒必要。


    沈畫就把事情經過跟霍延說了一遍。


    關於鬼窩子村的情況她都是輕描淡寫,著重點在於秋橙有多厲害,一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製服了幾十個村民。


    “以前我以為秋橙就是力氣大,就像在村小學救人那樣,隻會用蠻力。後來才知道,秋橙還是特情處的格鬥教官,以前還去給特種兵當過特殊教練呢。真的很厲害。”


    沈畫反複強調,誇獎。


    秋橙都聽得不好意思了,但她明白沈畫的意思,也一點兒不避諱地承認自己的豐功偉績,“這都是小兒科,打他們就像打豆腐一樣,沒半點兒成就感。”


    霍延的表情卻還是很嚴肅,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好像生怕眨個眼,她就沒了一樣。


    沈畫動了動被他緊握的手,湊近他:“你把我手夾疼了。”


    霍延連忙鬆手,捏著她的手指輕輕地揉指根的部位。


    她指尖在他手上輕輕地勾了幾下,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親,聲音低軟,“有秋橙跟著,我才敢的,我自己一個人肯定不會去犯險。”


    霍延微微抿唇,點頭。


    沈畫想了一下,看他:“我需要道歉嗎,還是給你一點時間?”


    他立刻又握緊她手,送到唇邊,親了親她的手背,十分認真地說:“不用道歉,是我的問題。我……還需要調整。”


    沈畫點頭:“或許不告訴你更好,但我不想瞞著你。所以進寶,如果需要幫助,我一直都在的。”


    那一刻,霍延眼底如浩瀚宇宙,卷起星爆漩渦。


    霍延陪沈畫一起去見了醫院見了林知。


    林知本來就有內傷在身,沈畫也沒把她的內傷治療徹底,最開始在村裏的那丸藥,也不過是在給她保命。


    在律師的爭取下,林知也和其他受傷需要住院的鬼窩子村民一樣,也住進了醫院。


    雖然也時刻出於看管之下,但醫院的條件可比看守所那邊要好得多。


    另外就是因為所有人都有爆發克雅氏病的極大風險,醫院專門騰出一層病房,住的全都是這個案件中受傷需要治療的。


    其他沒有受傷的,直接單獨關押在看守所。


    “住院沒事兒的話,可以先認識一下人體穴位、經絡。”沈畫說道,“等我回去之後,會每周給你布置一點作業,你先自學。”


    林知臉上的疤痕實在醜陋,但她眼中盛滿了笑意:“我這幾天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生怕睡一覺,夢醒了。”


    沈畫輕笑:“嗯,太閑了,看來我得給你加重一點任務。”


    林知也笑。


    沈畫又說:“剛才跟龐律師聊過,情況還是比較樂觀的,你別想那麽多,安安生生地待著,除了完成我給你布置的任務,也可以多上上網,了解一下社會變化。”


    “好。”林知沒說感激的話,任何語言在這份恩情麵前,都太單薄了。


    她一開始的確不知道沈畫是什麽身份。


    一個醫生?


    一個這麽年輕的醫生,又能有多高的地位?


    可在聽說沈畫要收她為徒時,不少人都對她特別客氣,那位龐律師也對她刮目相看。


    林知還聽到有警察互相之間在小聲感慨,說她這是不幸中的萬幸,能被沈醫生收為徒弟,這可真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


    一開始這位沈醫生說能治她臉上身上的疤痕,隻是過程會十分痛苦,她當時特別激動。


    後來越想越害怕,怕這份希望落空。


    再加上這麽多人對她要成為沈醫生的徒弟,態度都十分驚訝又帶著羨慕,林知就好好了解了一下沈醫生。


    了解之後……


    她也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之前大概把自己這輩子所有的黴都給倒光了,現在幸運終於來臨。


    她也知道沈畫答應救她,答應收她為徒,是多大的恩情。


    一句感謝,根本不足以表達她內心情緒的億萬分之一。


    所以就沒必要多說,日後,她會傾盡一切去報答!


    見林知的時候,霍延在外麵等著。


    主要是林知現在這樣子,帶個英俊的男人去見她,多少會讓女孩子覺得心裏不舒服的。


    他們要從醫院離開時,羊夢和警局的負責人找過來。


    “來看林知?”羊夢問。


    沈畫點頭:“對。”


    羊夢說:“梅姐的女兒就在這個醫院,醫生說已經沒救了,現在隻是吊著口氣。梅姐……咬舌自殺,其實她也不是為了自殺,隻是為了自傷,想要被送來醫院,想要見她女兒。”


    警局的負責人也說:“她咬的挺狠,血倒灌到氣管,差點兒嗆死她,我們把她送來醫院了,帶著手銬腳銬的,還有幾名特警時刻看押。”


    沈畫問:“現在呢?”


    “誰都知道,她就是想見她女兒。我們肯送她來醫院,就是打算再叫她見她女兒一麵,醫生說她女兒時間不多了,有特警看著,也不怕她逃跑,就帶她見她女兒一麵吧。”


    “她沒人性,我們不能沒人性。”


    “這會兒她就在她女兒的病房。”


    沈畫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麽。


    警方負責人看向沈畫,有些遲疑:“沈醫生你要是有空的話,要不然過去看一下?”


    霍延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手,沈畫回握一下給他示意。


    沈畫問:“她還有什麽沒交代的嗎?”


    警方負責人遲疑了一下,才說:“她說她知道一個拐賣幼童的組織,那個組織專做幼童生意,以前想要拉她入夥,她沒同意。她說能提供一些線索。”


    沈畫點點頭:“行,我過去看一下,但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也不是神仙,醫生給她女兒下了病危通知,我也沒那麽大能力逆天改命。”


    警方負責人點頭:“這點我們都知道,她自己心裏也清楚的很,但她就是想叫你過去看一下,她說,如果你說救不了,她也認了。”


    沈畫挑眉。


    警方負責人歎氣:“她也是聰明的很,隻要你去看了,但凡你能救,你肯定不會撒謊,說不出救不了這話。而你說能救……也就隻有你能救。”


    “她之所以在先前的審訊中,對這個拐賣幼童組織隻字不提,就是要留一個後手,而我們也的確不知道她跟拐賣幼童組織有什麽聯係,審訊中也沒問到。她這人啊,在她女兒的事情上,心眼兒可是半點都不少。”


    警方倒是沒隱瞞,把梅姐的心理都剖解個清楚。


    “沈醫生,你不想去就不去。”羊夢說,“她那樣的人,不配得到機會。”


    沈畫麵色淡淡的,微笑道:“去,怎麽不去,她下了這麽大的餌,我們不咬一下多可惜。”


    霍延握著沈畫手的那隻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知道她生氣了。


    警方負責人倒是沒看出來,歎氣:“對不住啊沈醫生,她就是拿捏住你心善。”


    沈畫沒多說什麽,一行人去見梅姐。


    病房裏。


    一個瘦弱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孩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沒有一點兒血色。


    胸口起伏的幅度非常小,叫人完全看不出來她還活著。


    梅姐戴著手銬腳銬,就半跪在病床旁邊的地板上,趴著病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病床上的小女孩。


    聽到腳步聲,梅姐立馬回頭看過來。


    在看到沈畫出現時,梅姐嚴重頓時迸發出激烈的光彩,她立刻撲騰著要來找沈畫,被旁邊時刻盯著她的特警給押注,不給她動。


    梅姐掙紮了一下,掙紮不得,就放棄掙紮,隻是她看向沈畫的眼神簡直熱切到了極點。


    “沈醫生……”


    她一張嘴,嘴裏就血忽淋剌的,看著甚是嚇人。


    因為下嘴非常狠,舌頭幾乎被連根咬斷,送來醫院做了手術,也很難恢複舌頭的全部功能。


    況且剛做完手術沒多久,梅姐其實根本沒辦法講話。


    沈醫生三個字,她也講不清楚,聽著亂七八糟的。


    沈畫示意秋橙開始錄像:“你要我來,我來了,但你女兒還有沒有救,我也不能確定。你得先回答問題,不然的話,萬一你女兒沒救了,你就什麽都不說,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梅姐急得不行,又是張嘴說,又是比劃的。


    最終還是給她找了個本子,讓她寫。


    “我會老實回答,你立刻救我女兒,再等下去時間就來不及了。”


    沈畫卻並不著急:“行,你去隔壁,老老實實回答問題,這邊你女兒的話,我會盡力,但能不能治,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假如你女兒有救,而你在隔壁說了一句假話,或者不老實回答問題,那我會立刻停手。”


    梅姐瘋狂點頭。


    警方負責人對沈畫感激不盡,秋橙把視頻連線的手機遞給羊夢,因為要判斷梅姐回答問題的真假,要靠自家老大左局長來幫忙。


    這會兒錄製之後再讓局長看,顯然是來不及的,秋橙就直接視頻連線了。


    羊夢和警方負責人帶著梅姐過去另外一間病房,就地做審訊。


    秋橙肯定是留在沈畫這邊的。


    霍延放開沈畫,把金針拿給她。


    沈畫走上前去,給病床上的小女孩做檢查。


    小女孩的情況很不好,身上有多處外傷,甚至還有煙蒂燙傷這樣的,看著真是觸目驚心。


    最嚴重的還是小女孩的脊柱。


    因為脊髓性肌萎縮症的原因,她本來就有脊柱側彎,但好像有人強硬地把她身體扭向另外一側。


    她的脊柱已然斷裂。


    醫生認為她活不久,就是基於此做出的判斷。


    顯然,小女孩身上的絕大多數傷害,並不是疾病原因,而是人為造成的。


    霍延看向沈畫:“能治嗎?”


    沈畫沉默了一下,才低聲說道:“留她一命容易,但她從腰部以下都會癱瘓,並且她的肌萎縮發展越來越嚴重,她甚至不能自主呼吸,也活不了多久,一年兩年這樣。”


    霍延默默點頭。


    秋橙問了一句:“姐,那還要救嗎?”


    沈畫:“不急這一會兒,待會兒等她做完審訊,把決定權交給她。”


    秋橙又問:“姐,那要是你什麽都不做,她還能活多久?”


    沈畫:“幾天吧。”


    秋橙歎了口氣:“她才八歲,那個什麽脊髓性肌萎縮症我也了解了一下,她這個2型的,從一歲多就開始發病,治療難度很大,護理難度也大,她不可能像普通小朋友一樣出去玩……她媽媽的罪是罄竹難書,可她,也挺可憐的。”


    秋橙道:“我查這病的時候,看到有患者家屬說,1型的羨慕2型,2型的羨慕3型4型,3型4型的就羨慕正常人。我覺得……先天性的病都太可憐了,他們從出生時就不是正常人了。怎麽就不能杜絕呢?”


    沈畫:“現在已經比過去條件好得多,優生優育,各種檢查,都是為了避免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出生。但是像脊髓性肌萎縮症這樣的,得查基因才行。還有很多病也得查基因,價格昂貴。另外就是,就算你什麽檢查都做了,還是有可能生出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寶寶,自然生育就是這樣,每一個健康出生的寶寶,都是奇跡。”


    “至於說杜絕,現有醫學條件隻能盡量減少,杜絕不了。以後或許能。”


    隔壁。


    梅姐嘴巴不能說話,就用手在紙上寫。


    她書寫的速度很慢,顯然,是在拖延時間。


    如果說一開始,警方負責人還沒發現,但是兩三個問題之後,他們就不可能發現不了。


    “你是在拖延時間?”


    梅姐連忙搖頭,指了指自己的手和麵前的紙筆,示意警方,她書寫不方便,手疼,她已經在盡量加快速度。


    又兩個問題過去,負責審訊的警察直接盯著梅姐,目光極其銳利:“對這個組織,你根本就不知道,是嗎?”


    梅姐臉色一僵,眼神驚恐,她死死地抿唇,又驚慌地在紙上寫字,拚命做出一副配合審訊的樣子來。


    實際上,她紙上一直在懺悔,什麽實質性的內容都沒寫出來。


    “我知道的就這麽多,我全都說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太想救我女兒了……”


    紙上帶著血,帶著淚。


    梅姐不顧身邊特警的攙扶,跪在地上給負責審訊的警察磕頭,一邊磕頭,一邊無聲地哀求。


    警方負責人也無話可說。


    梅姐提供的這點兒線索,也不能算是什麽都沒說,但看得出來,因為她沒有加入,她知道的確實也不多。


    而顯然,梅姐的目的就是想要讓沈畫救她女兒。


    梅姐又立刻抓住本子,在上麵飛快地寫,寫完就雙手遞給警察看。


    “求你們再多待一會兒,稍微晚一點點出去,就一會兒。”


    梅姐嘴裏的傷口也繃開,這會兒額頭上、嘴裏,都是血,整個人看起來,實在是太過淒慘。


    警察也隻能歎氣,叫武警把她給拉起來。


    審訊的警察看了一下手表,抬頭說道:“十分鍾,十分鍾後我們出去。”


    梅姐雙手合十,千恩萬謝。


    十分鍾後。


    梅姐忐忑不安地被帶出去。


    但剛一出去,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正在跟霍延湊在一起看手機的沈畫。


    梅姐臉色大變,連忙就要掙紮,就要撲上前去質問。


    沈畫聽到聲音,也回頭看了過去。


    梅姐瞪大眼睛看著沈畫,又飛快地看向病房內。


    病房內,各種儀器的數值顯示正常,女兒的命還在,梅姐鬆了一口氣,又立刻看向沈畫,滿眼疑惑。


    沈畫把手機交給霍延收起來,這才看向梅姐:“你女兒的情況很嚴重,相信之前醫生也已經跟你說過了。她最大的問題是,本就側彎的脊柱,被人強行掰直,她現在記住斷裂,傷到脊髓神經,再加上她的病情和其他傷勢,正常來說她幾天內就會死亡。”


    梅姐麵無人色,整個人像鬼一樣。


    沈畫:“如果非要保住她的命,也不是不可以。我能留住她的命,但因為脊柱斷裂造成的神經損傷是不可恢複的,即便保住她的命,她腰部以下也會癱瘓,以後隻能臥床。即便如此,也隻能延長她一到兩年的壽命。”


    沈畫看著梅姐:“決定權給你,救還是不救?”


    “救!”


    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


    不是梅姐。


    所有人都往後看。


    之間走廊上快步走過來了好幾個人。


    一位老太太打頭,旁邊還跟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還有兩個女人。


    這又是誰?


    就在沈畫他們莫名其妙的時候,梅姐確實臉色大變,眼神幾乎要吃人。


    “滾!啊——”


    梅姐扯著嗓子吼,鮮血從嘴裏流出來,可她還是說不清楚,但僅從她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她此刻有多憤怒。


    她不斷掙紮,旁邊兩個押解她的特警,都忍不住嗬斥她:“不準動!”


    可梅姐的情緒顯然激動到了極點。


    就這會兒掙紮的功夫,那一行人已經到了近前來。


    “醫生啊,可一定要救救我孫女兒。”老太太哭天抹淚地說道。


    邊上的男人也歎氣,指著梅姐說道:“那個毒婦跟我離婚,非要把孩子帶走,她口口聲聲說要拚命給孩子治病,可結果咧?瞧瞧我閨女跟著她,現在成了什麽樣子!前些天孩子被送到我們那的時候,我們都不敢認。”


    “就是,嫂子,我說你也太惡毒了,好歹你跟我哥夫妻一場,小雨再怎麽說都是你肚子裏掉下來的肉,你把孩子帶走卻不好好照顧,瞅瞅孩子都成什麽樣子了?”


    “前些天你叫人把孩子送回來,這送就送回來吧,我哥我媽都著急忙慌地給孩子找大夫治療,你不管我們不能不管啊。可你竟然又報警說我們綁架小雨,叫警察把小雨給帶走了!”


    “我說嫂子,人惡毒也不能惡毒成你這樣吧,我們可是盡心盡力在救小雨,你反倒給我們扣個綁架的帽子,天地良心,我們是小雨的親奶奶親爸爸親姑姑,我們還能害她?”


    一家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口口聲聲都在指責梅姐這個當媽的心腸惡毒。


    而再看梅姐,她一雙眼像是淬了毒,死死地盯著這一家人。


    梅姐嘶吼、咆哮,可惜她說不清楚,情緒激動之下,嘴裏剛做過手術的舌頭又出了問題,她滿嘴是血地往外噴,然而她說的話,卻沒人能聽清楚一個字。


    “天哪,你看看,這嘴裏都往外吐血,真是歹毒之人自有報應!警察同誌,你們說核對身份,現在已經核對完了吧?我們dna也都采集了,能證明我們就是小雨的親人了對吧。”


    孩子姑姑說。


    警察沉著臉,但還是點頭。


    梅姐不敢置信地看著警察。


    警察看向她說:“你這是刑事犯罪,最高死刑。小雨是未成年人,且身患重病需要監護人,她的父親是第一監護人。dna鑒定結果已經出來,能證明他就是小雨的親生父親。”


    梅姐整個人都懵了。


    警察說:“因此,等手續辦完之後,就會把小雨交接給他。”


    梅姐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完全傻了。


    警察歎了口氣,說道:“小雨這情況,沈醫生已經說了,就算治好了也會腰部以下癱瘓,以後她能不能自己呼吸都是個問題,可能還要用到呼吸機。長期癱瘓在床的話,肯定會生褥瘡,會有組織壞死,也都需要護理。你不可能照顧她,她又有生父可以做監護人,也不符合送福利院的條件,再說了,生父照顧,怎麽都比福利院靠譜吧。”


    晴天霹靂!


    梅姐已經瘋了,她衝著警察嘶吼。


    “冷靜點!”


    梅姐的情緒實在是不對的很,她嘴裏還在不斷冒血,她拚命地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嘴裏的血又嗆到氣管裏,嗆得她咳嗽不止。


    警方連忙找醫護人員,給梅姐打鎮靜劑,讓她平靜下來。


    沈畫卻是看向了小雨的奶奶爸爸姑姑他們。


    “誰把小雨送到你們家的?”沈畫問。


    小雨爸爸說:“不知道啊,一大早的,開開門就看見了。這要不是我攔得快,我家狗都要撲上去咬呢。”


    沈畫挑眉。


    又問道:“她身上這些傷是哪兒來的?”


    小雨爸爸一臉驚訝:“傷?她到家的時候沒傷啊,哪有傷?”


    小雨姑姑一臉不高興:“身上這些傷都是她自己給摔的,她說她能走能坐,可誰知道她坐都坐不穩,站一下就摔。這我們在家看見了肯定不會叫她摔,她自己在屋裏的時候,叫她不要亂走亂動,她不停,非要亂動,不是從椅子上摔下來,就是從床上摔下來,半點兒都不省心。這要不是看在她是親侄女兒的份兒上,真是……”


    小雨奶奶也說:“這可真是生來就是罪業,她媽上輩子也不知道幹了多少缺德事兒,這輩子全都給報應到小雨身上。”


    沈畫沒理會那麽多,又問:“其他傷可以說是摔的磕的碰的,那她身上還有一些煙蒂燙傷,誰幹的?你們這是虐待兒童。”


    小雨奶奶眼神閃躲,但很快就又理直氣壯:“她媽是個攪家精,她也是個不祥的東西。當初生下來,我們村的道婆子就說她身上不祥的很,可不是說得對對的!人家別人家娃娃,三個月就能抬頭,六個月就能翻身,一歲都能走了,她倒好,一歲了坐都不會坐。”


    “那個時候光去醫院檢查就花了多少錢?”


    “後來檢查說是啥娘胎裏帶出來的病,那可不就是不祥嗎?”


    “當年道婆子就說,我們家壞就要壞在這個倒黴鬼身上,叫把她扔了,黴運就扔了,她媽非不信,攪得我們家雞飛狗跳。”


    “後來她媽要把她帶走,走就走吧,我們家花了十來萬娶她媽進門的,這錢也花了,人也沒了,她爸還成了個二婚子。你說我們冤不冤?”


    秋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那奶奶又說:“走就走,跟我們家一刀兩斷也算清白了。誰知道前些天那一大早的,她媽又叫人把她送回去,把她放我們門口。真是晦氣,家裏這才有點兒轉運,就又要被她給謔謔。我們不得請道婆子送瘟神啊。”


    沈畫:“送瘟神,就是燙她?”


    小雨奶奶說:“你們年輕人懂什麽?那是在驅瘟神,對我們家好,也是對她好,她就是瘟神上身,迷了心竅,瘟神送走,她就也好了。”


    秋橙快要被氣笑了:“我還沒聽說過燙人能驅瘟神的!”


    沈畫又問:“那驅瘟神之後呢,你們把她送去哪兒治病了?”


    小雨奶奶說:“道婆子那兒啊,看她剛到家的時候,身上扭曲那樣子,跟個怪物一樣,不給她掰正了能行?道婆子治這個有一手的很,往年村裏也有娃弓著背,她一巴掌就給拍好了。”


    沈畫秋橙還有現場的醫務人員,全都無言以對。


    側彎嚴重的脊柱被硬生生的給掰直,那不斷才怪,可以說小雨沒有當場死亡,簡直是個奇跡。


    沈畫看向小雨奶奶他們。


    又把剛才對梅姐說的那番話,重新對他們也說了一遍。


    “不放棄治療的話,保住她的命她也會癱瘓在床……最多一到兩年的時間,各項費用花費……”


    沈畫看著小雨奶奶,“你們確定不放棄,確定要治療保命?”


    小雨奶奶立刻說:“治,保命。”


    沈畫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家人。


    他們怎麽看,都不像是肯為小雨花錢治病多活這一兩年的樣子。


    真肯花錢的話,當年也就不會把梅姐母女倆給攆走。


    真肯花錢,這些年也不會對小雨不聞不問,現在甚至需要靠dna來驗證父女關係。


    那,他們是為了什麽?


    沈畫看向了梅姐。


    梅姐也看過來。


    她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盡管嘴裏還在不斷流血,她還是要了紙筆,寫完給小雨奶奶爸爸他們看。


    “你們打算怎麽養小雨?”


    這是梅姐的問題,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這小姑娘本就可憐至極,到了親爸家才沒幾天,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警方之前找人沒找到,後來又接到電話報警說小雨被綁架了,還給出明確的地址,警方立刻出動,找到小雨的時候,小雨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盡管小雨父親當時就說了他跟小雨的關係,但民警不能信,再加上小雨的情況的確非常不好,民警就第一時間把小雨先帶回來醫院。


    醫生都說,要是他們再晚幾天過去,人直接就沒了。


    小雨這才去了她親爸家幾天,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還敢再叫他親爸監護她嗎?


    之前警方也是沒辦法,收到的是綁架報警,但人家說是親父女關係,再加上梅姐的刑期肯定不短,小雨也需要監護人,就查了dna,確定父女關係。


    隻不過誰都沒想著,真要把這小姑娘給他父親帶回去。


    可也沒想到,這家人竟然還又找來了,還口口聲聲要救小姑娘,要讓保住小姑娘的命。


    實在是有些神奇。


    小雨爸爸輕咳一聲:“你放心,不管怎麽說小雨都是我親閨女,我肯定會好好照顧她。”


    小雨奶奶也說:“我們再怎麽弄,都比你這當媽的要強,你就放一百個心。不過得說好,叫小雨跟著我們,可就不能再認你這親媽了,有個犯罪坐牢的媽,人家都看不起小雨的!”


    小雨姑姑說:“你這案子大的很,以後也不能跟我們有聯係,就這要是傳出去,在村裏我們都還要被戳著脊梁骨罵。趁著案還沒辦,你趕緊把手續啥都辦辦,該給小雨的東西都交割清楚了,省得以後麻煩。”


    梅姐抿唇,看了一眼眾人,在紙上寫到:“我犯罪被捕,所有財產全部扣押,以後要被法院查封用作賠款。能給小雨的,連一毛錢都沒有。”


    看到這句話,小雨姑姑先炸起來:“怎麽可能!明明說你們住那房子是在小雨名下,你還給小雨準備了明年打針的錢,一百多萬呢!你這心計也太深了吧,都要把小雨托付給我們,還要防著我們!”


    原來如此。


    秋橙簡直快吐了。


    就說他們怎麽可能那麽好心,攬下小雨這個大麻煩回去,原來是打這主意!


    警察問:“誰跟你們說,她們母女住的房子是在小雨名下?也是誰跟你們說,她給小雨準備了一百多萬?”


    小雨姑姑一愣,看向小雨爸爸:“有人給咱打電話是吧。”


    小雨爸爸點頭:“對,有人打電話過來,說是阿梅叫她送小雨過來,叫我們好好照顧小雨,說了房子和錢的事兒。我們也不是想貪小雨的東西,可小雨這情況,治病不得要錢嗎?家裏什麽情況阿梅都是知道的,別說一百萬了,十萬塊都是拿不出來的。不過阿梅出事,把小雨托付回來也是應當,阿梅你放心,房和錢我們肯定都用在小雨身上。”


    梅姐的表情像鬼一樣。


    警方看向梅姐:“你知道是誰不?這個通知小雨她爸的人,跟給我們局裏打電話的,恐怕是同一個人。你當初到底是把小雨托付給誰,打算叫他帶小雨去海市找沈醫生?問你多少次你都不肯說。”


    梅姐渾身無力,她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失了魂一般。


    就在這時,警方負責人接到電話:“確定嗎?好我知道了。”


    他抬頭看向梅姐:“你那個養女娟娟是怎麽回事?”


    梅姐抿唇。


    見她沒動靜,警察直接說道:“剛剛接到局裏同事的通知,娟娟找到了,她背著一書包的錢,在街上跟人爭執的時候,書包被打開,錢散落一地,有人報警了。”


    “娟娟受了輕傷,也被送來醫院。”


    警察說,“待會兒見到問問就清楚了。”


    不多會兒,娟娟就被帶過來,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同樣也十分瘦,但手上應該是有點力氣的。


    女孩子臉上胳膊上都是擦傷和抓傷,已經被護士擦過藥了。


    在看到梅姐時,娟娟頓時縮成一團,身體很是抗拒,想逃。


    梅姐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


    警察直接問:“你們倆是什麽關係?”


    娟娟小聲說:“她是我媽。”


    “親媽?”


    “不是,我是她從孤兒院領回來的。”娟娟聲音很小。


    “是你把小雨放在她爸爸家門口的?”


    “嗯。”


    “也是你打電話告訴她爸爸,說你養母給小雨準備了一套房子還有一百多萬,要給小雨治病?”


    “嗯。”


    “為什麽這麽說?”


    娟娟抬頭:“不這樣說,他們肯定不會管小雨。”


    警察:“……”


    這孩子倒是想得明白的很。


    “你媽是把你妹妹,還有錢,都托付給你了?”警察又問。


    娟娟小聲說:“我媽叫我帶妹妹和錢,去找二姨,讓二姨帶妹妹去海市找好醫生看病。”


    警察看她:“那你為什麽把妹妹放她爸家門口?為什麽不帶去二姨家?你又為什麽把錢帶走?”


    娟娟低著頭不吭聲。


    小雨爸爸他們先急了:“錢呢?”


    娟娟還是一言不發。


    警察說:“錢已經被我們同事帶走,都屬於贓款,沾了人血的錢,你們就甭想了。”


    小雨奶奶急得不行:“那怎麽成?那是給小雨治病的錢啊,你們咋能把錢收走?不行不行,這錢必須給我們,要給小雨治病!”


    警察被氣笑了:“那是贓款,贓款都是要被沒收的。娟娟,那房子呢?小雨名下有房子嗎?”


    娟娟點頭:“媽說房子在小雨名下,應該有吧。”


    小雨姑姑鬆了口氣:“嫂子,你看看你托付的這啥人?一個小雨你都養不住,你還又領養一個,真是多事。趕緊辦手續,把小雨還給我哥,還有房子什麽的,也都是小雨的,我們一分錢都不沾。”


    梅姐沒理會那一家人,她看向娟娟,恨得眼睛滴血。


    她抓過紙筆,憤怒地在上麵寫字,給娟娟看:“你在孤兒院燒得快死都沒人管,是我救你,把你帶回家,是我養你這麽大,隻叫你幫我看著小雨,我供你吃供你穿,我哪點兒對不起你!那錢是你妹妹的救命錢!為什麽不把妹妹送到二姨那!為什麽!”


    娟娟抿著唇,看著梅姐:“媽,把妹妹送到二姨那才是害她,你都不知道,二姨夫……每回你不在家的時候,二姨夫說是來看我們……都老是欺負我跟小雨……”


    梅姐懵了,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一樣,憤怒至極:“那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娟娟哭道:“我跟你說過一回,你不信,二姨夫後來就打了我一頓。我還聽到二姨和二姨夫說,要哄著你和小雨,才好叫你把錢都給他們,還說想辦法要謀劃房子……”


    梅姐不斷地搖頭,整個人失魂落魄,完全不敢相信。


    娟娟說:“媽,你就是個糊塗蛋。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供我上學,我以後肯定好好掙錢,照顧你跟小雨,就算小雨沒了,我也會好好孝順你。可你不聽,你一天學都不給我上,就叫我在家帶小雨,當保姆。”


    “我求過你多少回,你答應我了又反悔,一回又一回地反悔,我都15了,認識的字還不比小學生多。”


    “小雨的病根本治不好,就是在浪費錢,我說了我會代替小雨好好孝順你,你反手就給我一個嘴巴子,還說我要是再敢提上學的事兒,就把我賣了……”


    “我把小雨當親妹妹照顧,每天聽你的,扶著她走路鍛煉,可她懶不想動,走一下就摔跤她就生氣,小雨她一生氣就故意往我臉上吐痰,故意尿我一身,我罵她,你回來就打我。”


    娟娟擦擦眼淚:“媽,我就是故意跟小雨說她爸家有多好,也是故意送小雨去她爸家的。我就想看看,她親爸能對她多好。”


    “媽,你當我不知道你給小雨打針的錢都是哪兒來的。那些髒錢,我一分都不要,都給警察!”


    娟娟又看向小雨她爸:“小雨名下那房子,現在旁邊修了學校,那房最少能值一百多萬,你們要是好好照顧小雨,以後房子就是你們的。”


    小雨爸爸和小雨姑姑他們交頭接耳,低聲說著什麽。


    沈畫下意識看向了眼梅姐。


    原本癱坐在地的梅姐,緩緩站起來,她手上還戴著手銬,情緒看起來也不怎麽激動,臉上一片麻木。


    她走向病床。


    下一秒,梅姐忽然伸手,猛地拔掉了小雨的呼吸器,以及連接在小雨身上的各種裝置。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她死死地掐住女兒小雨的脖子。


    警方的人趕緊上前去拉她,拽她。


    可梅姐此刻的爆發力,實在是太過強悍,幾個人怎麽拽,她的手都死死地掐住女兒小雨的脖子。


    等到終於把梅姐拽開時,整個過程也不過短短一兩分鍾。


    但對於生命垂危的小雨來說,這一兩分鍾,已經要了她的命。


    梅姐瘋瘋癲癲地笑,滿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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