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老離世的這天,正是輪到沈畫海一門診的這天。


    時間是早就算出來的。


    一直都是她在給喻老吊命,今天是喻老的最後期限,她也清楚的很。


    可能怎麽辦?


    停診?


    那這些千辛萬苦掛到她號的病人們怎麽辦?


    如果是輕症病人也還罷了,某些重症的,晚一天病情就會有極大變化。


    若她從來沒開門診倒也罷了,開了門診,這些等著救命的病人好不容易掛上號,卻忽然又停診,這種打擊真的太讓人難受了。


    楚兆說:“這次門診的病人是隨機搖號的,這樣,我來給病人做分診,根據病人的情況來定,若是危重病人無法耽擱的,就按順序排給您看,若是輕症病人,就由我來負責,如果病人不願意叫我看,就登記一下,叫他們改天再來。”


    也隻能這麽辦了。


    好在隻有15個號。


    大多數人都是比較通情達理的,尤其是求救無門的病人,大多數的病人麵對醫生的時候真的是很卑微,無論是說話語氣還是態度,都好得不能再好。


    楚兆跟眼前的病人說:“您這個頸椎的問題,屬於慢性病,紮針的效果會好很多,但也要輔助藥物治療,還得加強鍛煉。今天情況特殊,師祖的病情很嚴重,老師得早點過去,又想著大家好不容易掛到號,不忍心叫大家失望,所以按照症狀,我幫老師負責一部分病人。所以我來為您紮針,您看行嗎?”


    病人有些遲疑:“不是我不理解啊,就是……你來紮,能跟沈大夫效果一樣嗎?”


    楚兆笑:“您這是門診,若您到住院部問問就知道了,現在老師收治的病人,哪怕是很多情況特別嚴重的,住院治療一般也都是由我負責的,老師隻負責監督。就好比,我給您紮完之後,老師再給您檢查一下,確定沒問題了才會讓您走,事實上也等於是老師負責的。”


    病人:“那行。”


    這樣進行分流之後,速度顯然就比之前快了不少。


    上午11點鍾,門診加網絡總共16個號,已經全部看完,該收治入院的收治入院,該門診治療的也治療完畢叫他們按照時間到喻和堂複診即可。


    這邊收攤,沈畫和楚兆就立刻趕往療養院。


    孟老這一周都住在療養院,偶爾去醫院半天,但大多時間都在療養院。


    孟老也是身世坎坷,被喻老收為弟子,其實就和兒子差不多。


    喻老自己的家人在戰爭年代都失去了,後來他也沒再婚,也沒別的家人。


    顧深也已經早早趕到。


    沈畫和楚兆差不多是來得最晚的。


    到的時候,屋內除了孟老和顧深之外,還有一個人。


    楚兆低聲說:“那是我爺爺。”


    沈畫朝著楚定山微微頷首,算作打招呼,這會兒不適合多說什麽,要認識,後續還有的是時間。


    看到沈畫過來,孟老紅著眼睛說:“老師在等你。”


    沈畫深吸口氣,快步上前,蹲在喻老病床跟前,握住喻老的手。


    喻老緩緩睜開眼睛。


    看了一眼屋內的人,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都來了。”


    目光落在楚兆身上。


    楚定山看向楚兆:“小兆,跪拜師祖。”


    楚兆立刻上前,直接跪拜:“師祖,我是楚兆。”


    說完就“邦邦”地磕了三個頭。


    喻老頷首:“起來吧,新時代了不興這套,有心即可。”


    楚兆連忙起身。


    無論這些年喻派怎麽式微,南派怎麽發揚光大,事實就是,任何一個南派的醫者,或者任何一個中醫行當裏的醫者,在麵對喻老時,都必須拿出十二萬分的恭敬。


    喻老笑笑:“我是個好大夫,但不是個好老師,阿懷和深深都被耽誤了。”


    孟懷紅著眼睛:“您別這麽說,您隻是沒教會我們真正的喻派金針,說到底還是我們領悟能力不夠。”


    喻老緩緩搖頭,又看向沈畫:“小畫兒,傳說中的喻派金針創始人,也是女性。她說,醫者當醫國醫民醫性、救世救人救心。牢記,醫之大者,惠澤蒼生。”


    屋內所有人都垂耳恭聽。


    喻老微笑:“百年之前,誰敢想象當今這般盛世。國無大病,民疾有醫。”


    “喻派先輩有知,必感欣慰。”


    “我心甚安,無需掛懷,待來年清明,可酌一杯小酒謂我:新醫,是人所能為也!”


    孟老痛哭失聲。


    顧深和楚兆也都紅了眼眶。


    楚定山也忍不住歎息。


    張耒的《龐安常墓誌銘》中提到醫書醫術,有一句話:予問以華佗之事,君曰:“術若是,非人所能為也,苦史之妄乎!"


    意思是醫術如果像書中寫的那樣,根本就不是人所能達到的,是史書謬記。


    但到今日,曾經古老醫書上的那些想象,那些被稱為非人所能為的,都已是人所能為。


    而喻老口中的新醫,也正是沈畫一直追求的新醫。


    非純粹中醫,非純粹西醫,而是新時代下的現代醫學。


    是人所能為。


    沈畫鄭重點頭。


    一代國手,現代中醫的奠基人,在戰場上救活了無數戰士的功臣,值得所有人尊重。


    在彌留之際,重要領導們給了他應該享有的尊重和告別。


    當晚的七點新聞,主持人莊重地宣讀了喻老離世的訃告。


    次日,喻老追悼會舉行。


    華國醫學界夠資格來的都來了,重要領導也出席了追悼會,給這位大國手應該有的尊榮。


    來賓不僅有華國醫學界的大佬,還有h國和r國的知名醫者。


    沈畫不認得這些人,但孟老和顧深都認識。


    顧深低聲跟沈畫說:“r國的島津友希,是r國名醫,對中醫非常感興趣,這些年更是多次到訪我國,開展了很多醫學交流活動,站在他旁邊的那個是他的得意弟子,岩淵明那,天賦很高。”


    “其實r國也很有趣,他們是不承認中醫的,在r國想要當醫生,必須學西醫,必須拿到西醫執照。”


    “r國就是廢醫驗藥的典型,他們隻有漢方,醫生要給病人開中藥,首先必須確認病人的病是什麽病,有一個具體的病名,就對照拿藥,是不存在中醫望聞問切以及辨證的。其實就跟西醫一樣了,發燒就給退燒藥,感冒就給感冒藥。”


    “島津友希就是r國島津紀念醫院的院長,r國島津財團的董事之一。和傳統中醫協會開展的交流活動,基本都是他促成的。當年師祖去r國救治某位皇室成員,算是某種友好任務吧。就此被島津給盯上了。”


    “以前島津友希很想讓岩淵明那拜在我們喻派門下,被老師拒絕,後來島津友希通過官方再次向我國表達這種意向,外交部的人詢問師祖意見,被師祖親口拒絕,這事兒才算了。”


    “那次r國很不滿意,可不滿意又如何?”


    沈畫微微頷首,抬眸過去的時候,正巧對上岩淵明那的視線。


    岩淵明那衝她微微鞠躬。


    沈畫隻是頷首還禮。


    顧深又示意沈畫看另一邊:“那是h國的名醫李承泛,韓醫傳承人,獲得過h國很多項韓醫獎項的,也是h國推出來的,韓醫中醫交流會h方的負責人。”


    沈畫好奇:“什麽獎項?”


    顧深眼神淡漠:“中醫的一些治療手段、藥方等等,換個說法換個名字,就是他們的新研究成果了。”


    “比如他們前些年申遺成功的《韓醫寶鑒》,95%的內容都來自中醫著作,那其實就是一個朝鮮人學了中醫之後,編纂而成的中醫集成讀本。”


    “所謂韓醫,其實就是中醫,中醫進行了現代化的發展,韓醫也一樣,但根本上還是中醫。不過h國一直在致力於把韓醫和中醫區分開來,然而再怎麽區分,也改變不了根本。”


    “最簡單的一點,h國的韓醫學會每年都會安排大量韓醫來華進行交流,學習中醫傳統醫藥技術。而在h國,他們甚至規定在華取得中醫大學畢業文憑的人,都可以直接考h國執業醫師。”


    “前些年h國的職業調查顯示,韓醫是最有前景的職業之一,社會地位和收入都非常可觀。”


    沈畫看向顧深:“你對這個韓醫,很有成見啊。”


    顧深:“是。我就是煩他們這種明明是從中醫得來的,卻非不承認,總覺得改個名字就是自己的了。”


    “他們韓醫開設的課程有內經、本草、傷寒論……還有四象理論,但偏偏沒有中醫最受重視的溫病學。不是不想,是他們教不了。”


    “而他們最為自豪也認為是韓醫獨有體係,能夠區分韓醫和中醫的四象理論,其實就是中醫的陰陽五行,甚至四象這個概念本身就是來源於《周易》。”


    沈畫點點頭。


    顧深歎了口氣:“像《韓醫寶鑒》這樣水平的東西,中醫隨便能找出來三五百本,但人家就是申遺成功了。以前我也很不忿,後來麽,就理解了。”


    顧深看向沈畫:“中醫更像是一盤散沙,坐擁寶山,卻無人能抗。甚至現在很多中醫自己就不信中醫,這絕不誇張。”


    “中醫很多人思想陳舊,懶政,又因為中醫藥的範圍太廣博,申遺時受到經濟利益影響極大,又要考慮地區平衡等等,不像韓醫那樣,精準地朝著申遺的中心點‘文化’二字出擊……”


    “再有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h國在政府和財團的支持下,很早就在積極參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各種評委活動,而我國相對來說並沒有很重視這一塊。”


    顧深看向沈畫:“中醫派係太多,地域因素太多,也缺乏一個象征意義上的領頭人。”


    “師祖年齡太大,體力上跟不上,再加上師祖的思想更豁達,對韓醫申遺成功,師祖也並不介意,在他看來,那本《韓醫寶鑒》就是中醫著作,無需計較。”


    “但我覺得,長此以往,此消彼長,對中醫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哪一天,中醫才能真正像現代醫學一樣?”


    沈畫:“現代中醫,本來就是現代醫學的一部分。你師祖努力了他所該努力的,接下來我們也努力我們應該努力的,終有一日……”


    顧深點頭。


    追悼會已經結束,向遺體遺相鞠躬的儀式也都進行完畢,領導們已經提前離場。


    剩下參加追悼會的人員,也在工作人員安排之下陸續離場。


    這時,楚兆忽然低聲跟沈畫說:“老師,那個李承泛好像有點兒問題。”


    沈畫微微皺眉。


    顧深也說:“這是追悼會,能有什麽問題?”


    他話音剛落,李承泛那邊就真的出了問題!


    李承泛和幾位隨行人員,是前來參加喻老追悼會的韓醫代表。


    這會兒,李承泛團隊的一個隨行人員忽然臉色發白,猛地捂住心口,口吐白沫,僵直片刻就重重栽倒在地。


    楚兆的表情有些詭異,李承泛那一行人明顯發現自己的同伴情況不對,他們距離那麽近,完全有時間扶住即將摔倒的同伴,可他們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那位同伴直挺挺摔倒在地。


    幸虧地板是大理石的,要不然怕是都要被砸個坑來。


    領導們已經離開。


    剩下都是前來參加追悼會的,見這邊出了亂子,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來。


    此刻喻老的遺體還在停放著,不遠處賓客區就出了這麽大亂子,實在是叫人心情不好。


    孟老沉著臉快步上前,距離最近的楚定山也連忙跟上去。


    韓醫李承泛的隨行人員已經開始大呼小叫,讓趕緊找醫生來。


    他們大h國的名醫李承泛,不就站在邊上麽,都不先給病人檢查一下,就呼喊著讓叫醫生,是該說他們這些隨從壓根兒不信這位李名醫,還是……別有所圖?


    孟老和楚定山楚老快步上前去給倒下的人做檢查。


    沈畫臉色嚴肅,也跟著要上前去查看情況。


    老師的追悼會上出了這種亂子,倒下那人要是被治好了也罷了,要是那人當場死在這兒……


    顧深抓住沈畫的胳膊,攔了她一下。


    他臉色非常難看:“他們慣用的伎倆。”


    沈畫轉頭:“什麽?”


    顧深低聲說道:“5年前,韓老開在京市的北華中醫診所通過古方研究和穴位熏蒸療法,對中風病人能達到很好的治療效果。韓老的研究成果一經發布,就引來社會關注。”


    “但韓老和大多數的老中醫一樣,為人比較低調,平素也不愛過多宣傳,往往都是病人口口相傳,帶來大量患者。”


    “韓老的療法對中風病人治療效果極佳,被中醫協會做了一些推廣之後,病人就更多了。”


    “但好景不長,一次醫療事故,就毀了韓老的全部心血。”


    “那次,韓老接待了一個外國中風病人,無論是西醫上的檢查,還是韓老自己做的檢查,都證明這個病人的確就是中風。”


    “韓老就按照慣例進行診治……”


    “病人在治療三天之後情況有極大好轉,可第四天,病人情況忽然急轉直下,忽然出現心梗,緊接著就是呼吸衰竭。”


    “但無論韓老怎麽用藥,病人的情況都越來越危重。”


    “病人家屬開始大鬧醫院,又通過h國大使館鬧騰,通過輿論施壓,說中醫治死外國友人等等。”


    “在官方介入之下,那位病人被送去京市醫院,京市最好的綜合性醫院,西醫檢查結果,您猜是什麽?”


    顧深看向沈畫。


    沈畫眉頭皺著:“這還真不好猜。”


    站在邊上的楚兆小聲說道:“是尿毒症?我聽說過這起事件,我爺爺說是被人算計了,算計的人也很高明,韓老隻能認栽。”


    沈畫眼神詫異:“尿毒症?”


    韓老再怎麽說,也是跟孟老一輩的老中醫,雖然是中醫,也不意味著隻學中醫,真正的醫者心中,中西醫界限是沒有那麽明顯的。


    隨便找一個中醫大佬,他們對西醫也是有所涉獵的。


    把腎衰竭看成中風?


    這不是在搞笑呢麽!


    也太離譜了。


    顧深眼神冷肅:“可不就是離譜。離譜到叫人都說不出話的地方。可西醫上的檢查,的確就是尿毒症,而且在進行透析之後,病人的情況就漸漸好轉。半月之後,病人直接出院,隻需要定期做透析即可。”


    沈畫:“……”


    顧深:“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也成了許多人攻擊中醫的一個典型案例。出了這麽重大的事故,又涉及到外國友人,對方一直在鬧,最終韓老的診所被關停,接受調查。調查結果顯示,韓老一開始的治療方向並沒有錯,可結果錯了,一切都錯了……後來,韓老隨家人一起移居a國,去年,韓老過世。”


    沈畫臉色凝重起來:“當時師兄沒過去看嗎?”


    顧深:“老師去看了,但查不出來任何痕跡。誰都知道其中有問題,可查不出來,就沒證據說有問題,總不能光憑臆測,就說人家是在訛人吧。”


    楚兆點頭:“那沒請師祖出山嗎?”


    顧深無奈地搖頭:“師祖已經百歲高齡,年輕時又吃過太多苦,受過太多傷,身體底子多年調理,也依舊比不得常人。若不是一直牽掛著晉安,師祖早就撒手人寰。當初韓老出事時,老師也說不行的話就請師祖出山,可偏偏那段時間,師祖精神特別不好,昏睡過去沒人能叫醒,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來。就沒打擾師祖。”


    楚兆:“那到現在,是非因果還是沒有定論?”


    顧深冷笑:“就在去年韓老過世之後,韓老的北華中醫診所,被他兒子賣給一個國際醫療機構,而這個國際醫療機構背後的大股東就是h國某財團。”


    “更巧的是,在北華中醫診所被收購,被更名為京市韓醫診所後,推出了名為韓醫內經穴位療法治療輕度卒中,尤其是針對中風。”


    “有中醫同行安排病人過去查看一下情況,最終對比得到結論,這家韓醫診所使用的療法,跟韓老當初使用的療法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名字叫法不同!”


    楚兆倒抽一口冷氣,“他們是故意的!”


    顧深:“當然是故意的。這些年認真調查對比數據之後就會發現,國內已經有很多中醫診所,尤其是家族傳承式的小型中醫院,很多都有外資染指,打著一個中外合作的名義,又能提高診所的知名度,又能顯得自己高大上,何樂而不為?”


    楚兆臉色極其難看:“韓醫就那麽點兒個圈子,以李承泛在韓醫中的地位,韓醫協會隻怕都是他當家。所以說韓老診所的這件事跟李承泛無關,恐怕誰都不會相信。”


    顧深點頭:“絕對跟李承泛有關,因為現在負責京市韓醫診所的,就是李承泛的侄子李東錫,也就是現在倒在地上的那個,京市醫科大學中醫學院的研究生。”


    這可真是明目張膽啊!


    幾乎是明晃晃地告訴世人,韓老在京市的北華診所,就是被他們韓醫給算計了。


    算計就算計了,那又怎樣?


    你們中醫還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楚兆沉著臉,再度看向李承泛那邊。


    此刻,李承泛正沉著臉,十分嚴肅地在詢問孟老,對倒地的李東錫的檢查情況究竟如何。


    看他那樣子,知道的是在詢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質問呢。


    楚兆咬牙說道:“在韓老的診所鬧騰,最終目的是為了韓老的秘方和韓老的診所,那在師祖的追悼會上鬧騰,又能為了什麽?他該不會天真地以為,在這兒鬧,就能把喻派的東西給他們吧!”


    顧深:“一個外國人,在現代中醫奠基人的葬禮上忽然發病,現場積集了我國中醫各個領域的頂尖中醫,甚至還有不少頂尖西醫專家,可這麽多的專家,愣是對一個病人束手無策……傳出去的話,我國醫學領域,尤其是中醫領域,就會成一個天大的笑話!”


    “尤其是,這個人最終被查出來,得的隻是很普通的病,西醫上很快就能治好……”


    “如此一來,中醫,還有讓人信服的可能?還有存在的必要?”


    楚兆臉色大變:“他們……他們該不會還像幾年前對待韓老那樣,又來這一手吧!可當初韓老那邊的那個病人,到底是什麽情況也沒查清楚。今天我們能查清楚嗎?”


    不怪楚兆緊張。


    試想一下,舉個簡單的例子,積集了全國頂尖中醫,給一個病人治療,得出的結論是病人腦梗、心梗,可最終檢查之後,實際上病人隻是胃病發作……


    那對中醫來說,簡直是最大的羞辱。


    對中醫的名聲來講,更是滅頂之災。


    對剛剛過世的喻老來說,更意味著一個天大的笑話。


    中醫都被否認了,喻老這個中醫國手,還能有什麽尊嚴?


    隻怕是死都不瞑目。


    這種事件,某些人一定會宣揚得世人皆知。


    本來就傳承艱難,信任度很難提升的中醫,更要被稱作是封建迷信的巫醫了!


    後果,非一般的嚴重。


    若當初在韓老那邊鬧事的病人,情況查清楚了,現在好歹有個準備。


    可是偏偏過去這麽久,大家對當年那個病人的情況依舊一無所知,毫無準備,那今天就算再來一手,中醫隻怕也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吃虧!


    可以說,隻要他們一天沒破解韓醫的招數,那以後這樣的虧還要再吃第三次第四次……無數次!


    顧深看向沈畫。


    沈畫微微頷首,表示她知道了,就走上前去。


    楚兆臉色陰沉:“如果沒有老師,這次隻怕也難。有老師,我心裏安定不少,老師肯定有辦法。可我生氣的是,這種陰損的貨色,還要把他治好,簡直……”


    顧深瞥了楚兆一眼:“看來你對你老師的脾性還不夠了解。”


    楚兆一愣:“什麽意思?”


    顧深冷笑:“我早猜到這一天肯定會再來,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大膽到在師祖的葬禮上鬧這一出。你以為,你老師能叫他們全身而退?”


    楚兆皺眉:“可不治好他的話,豈不是說明老師無能,中醫無能?咱們喻派丟臉,整個華國的中醫都要丟臉。”


    顧深拍了拍楚兆的肩膀:“看著吧。”


    兩人也跟著快步走向人群。


    此刻,李承泛正一臉嚴肅地詢問情況。


    “孟師,您是喻老弟子,華國中醫界的翹楚,出事的這位是我侄子李東錫,拜托孟師了!”李承泛嚴肅地說。


    孟懷在初步診治之後,皺著眉頭:“他這幾天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承泛搖頭:“我們定期有做身體檢查,並沒有不舒服的情況,如果需要他的病例,我可以立刻讓人調取。”


    孟懷沉著臉。


    李承泛又滿臉關切地問:“敢問孟師,我侄子到底是什麽病症?應該如何醫治?”


    這人的漢語說的相當好。


    孟懷沒有回答,他回頭看了沈畫一眼。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孟懷抬頭,看向其他同行:“諸位,都過來看看吧。這位病人的情況有些特殊,到底是外國友人,在咱們華國出了事,又是在恩師的葬禮上,著實叫人痛心。無論如何,我們都得竭盡全力才是。”


    李承泛眼神微微一動。


    這話,就算孟懷不說,他的人也會想辦法說出來的。


    在喻老葬禮上,來悼念喻老的外國友人突發急病,在場的可都是華國最頂尖的中醫,就算是趕鴨子上架,為了中醫的麵子,也得承諾把人給治好!


    而他,要的就是這個承諾。


    “孟師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李承泛笑道,“這麽多中醫大家在場,又是在華國,想必無論我侄子他得的是什麽病,都一定能治好。”


    邊上最早跟孟老一起蹲下給李東錫做檢查的楚老,麵色淡漠。


    楚老抬頭看向李承泛:“無論什麽病都能治好,這點我們中醫可做不到。你們韓醫能做到?”


    李承泛嘴角微微一僵,立刻說道:“當然不是。世界上還沒有誰敢說,所有病都能治得好。但韓醫對大多說的病,都卓有成效。”


    楚老:“我還真當韓醫什麽病都能治,才敢叫我們中醫作此保證。”


    李承泛歎氣:“這位是楚師吧,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太擔心我侄子的情況。”


    楚老:“我生平最煩別人叫我廚師,叫楚大夫。”


    李承泛微微抿唇。


    顯然他比誰都清楚,在場的中醫對他並沒有什麽好感,甚至這些所謂的中醫大佬們,完全都不掩飾對他的看不起。


    韓醫在中醫麵前……


    任憑他們韓醫協會怎麽狡辯,怎麽在國內對國人洗腦,怎麽在輿論上打宣傳戰,事實就是,韓醫到中醫麵前,就會自然矮一頭。


    中醫不滅,韓醫永遠都直不起腰杆,永遠別想抬頭!


    這時,島津友希和他的學生岩淵明那也過來了。


    “李君,在場的都是中醫名醫,每一位都堪當國手,你放心就好。他們一定會對病人做出最正確的診斷。”島津友希說道。


    李承泛連忙點頭:“島津先生說的對,我非常認同。隻是我就東錫這一個侄子,我家晚輩隻有東錫,如果東錫出了什麽事情,家中長輩必定會十分悲痛。所以我比較急切,請理解。”


    島津友希點頭:“的確可以理解。”


    岩淵明那說:“但沒有任何人能保證可以治療世上的一切疾病,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


    李承泛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這些r國人也一樣,一向看不起他們h國,當然也看不起韓醫,提中醫西醫,就是不提他們韓醫。


    李承泛眼神變冷,臉上卻還帶著謙卑的笑容:“是,的確沒有任何一種醫學,能夠宣稱治療全世界所有病症。這無關是中醫西醫還是韓醫,這是人類醫學的局限。我是醫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剛才隻是口不擇言。”


    “那我想請問孟師,楚……楚醫生,我侄子到底是什麽病?”


    岩淵明那也點頭:“能不能治是後話,能確定是什麽病症嗎?症狀看起來有些像心梗,可若是心梗,這麽長時間沒有進行搶救,病人已經沒救了吧。”


    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在心裏咒罵。


    這他麽肯定不是心梗啊,這要是心梗,孟老能發現不了?


    孟懷抬頭說:“病人心髒沒有問題。”


    李承泛鬆了口氣:“那就好,那是什麽問題?”


    孟懷沒有回答。


    楚定山沉著臉,也沒有說話。


    剛才在孟懷的邀請下,其他各路中醫大拿,也都紛紛上前對李東錫進行診治。


    這會兒,有的還在給李東錫做檢查,有的則在給李東錫診脈,隻是大家臉上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李承泛還在催促:“諸位醫師,有結論了嗎?我侄子不是心梗,那到底是什麽病?”


    無人吭聲。


    島津友希也不由得好奇:“諸君,應該都已經診斷出了吧,到底是什麽病?還是說,病情複雜,很難診治?諸君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統一的結論?”


    李承泛立刻跟著說:“情況很嚴重嗎?到底是什麽病?”


    孟懷緩緩抬頭,看向李承泛:“沒病。”


    沒病?


    所有人都看向孟懷,包括在場的各位中醫大拿們,其中還有剛才親自給李東錫做過診治的一些中醫大家。


    眾人的臉色是真的不好看。


    沒病?


    李東錫這樣子,像是沒病?


    他嘴邊的白沫還沒幹呢,況且李東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怎麽都叫不醒,這一看就十分嚴重,竟然說他沒病嗎?


    怎麽可能!


    李承泛也是一臉不敢置信,又確認一般地看向孟懷:“孟師,您說……東錫他,沒病?這……”


    岩淵明那的臉色也十分嚴肅,問出了大家的心聲:“怎麽可能沒病?”


    李承泛立刻看向了其他多位中醫大拿:“諸位醫師,你們都認同孟師所言,我侄子東錫真的沒病嗎?”


    眾人沉著臉。


    他們得到的結論,的確跟孟懷的結論一樣。


    病人在生理上一切正常,就像是睡著了一般,無論他們怎麽檢查怎麽把脈,都找不出毛病,甚至脈象顯示,這是一個極其健康的年輕人!


    可麵對眼前的情況,誰能說出“沒病”二字?


    “以孟老診治為準。”終於有人開口。


    李承泛滿臉痛心:“那意思是,大家都認同孟老的診斷,認為東錫沒病,對嗎?”


    他就是要個確切的答案,才好進行後續操作。


    孟懷點頭:“我能確認,李東錫沒病。唯一的傷害,就是剛才摔倒時,頭上磕傷了,或許會有一點輕微腦震蕩。別的病症,一概沒有。”


    李承泛看向孟懷,又看向眾人,最後看向躺在地上的侄子:“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要求立刻把東錫送往專業醫院進行檢查!東錫情況這麽嚴重,你們居然說他沒病!諸位醫師,你們可是中醫界的翹楚,最頂尖的中醫,這樣的診斷結論,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等李承泛說完,沈畫才走上前去。


    她眼神淡淡的:“李承泛是吧,李先生,你覺得你侄子得的是什麽病?中醫診斷不出,為什麽不試試你的韓醫?”


    “你們韓醫,不是一直都想和中醫比肩,想要取代中醫嗎?現在這是絕佳機會,中醫說你侄子沒病,那你們韓醫呢,韓醫的診斷結果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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