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讓顧深幫忙塗藥,是沈畫太累了。


    手術中,別人隻看到她給賀宗野用金針麻醉、止血,卻不知道她還動用了異能。


    手術後,又要親自給他配藥。


    此刻沈畫的精神力和體力都嚴重透支。


    勉強給賀宗野塗完藥,沈畫就說:“我去睡會兒,他大概要4個小時後醒來,你到時候提前叫我,我再給他行一遍針。”


    顧深也看出來沈畫累得狠了,趕緊說:“叫人給你安排個病房。”


    院長秘書早就安排好了,不光是沈畫,另外幾位醫生也都安排的有休息室。


    沈畫一進去,就癱在床上不想動,頭疼的厲害。


    她找了那首最初霍延唱給她聽的歌,也是她覺得效果最好的,單曲循環播放。


    漸漸的,頭疼減弱,她也沉睡過去。


    除了醫院安排的醫生之外,顧深、賀父也一直守在病房外。


    賀父問:“喻老什麽時候收的弟子?”


    顧深:“前不久。”


    “難怪。”賀父點頭,又有疑問:“是怎麽回事?”


    喻老的身體狀況大家也都知道,肯定不可能自己出去找個弟子,而一般人也別想見到喻老。


    顧深有些尷尬:“早前我提過,想收個資質好點的徒弟。周幕去平江基層工作,遇見沈畫,本來是覺得她天賦好,想推薦給我做徒弟的,沒想到被我老師看上了。”


    “孟老?”賀父挑眉,“能入孟老的眼,那果真是很好。”


    顧深輕咳一聲:“她在給晉安治病,晉安,能治好。”


    賀父猛然看過來:“當真?”


    顧深:“當真,隻要一年。”


    賀父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大的起伏:“能治晉安……難怪,難怪喻老要收她為徒。”


    顧深說:“老師原本想收她為徒的,就帶她去見了師祖,然後……她就變成我師叔了。師祖還把我們喻派的印信,以及師祖的金針,都傳給她。”


    賀父的表情忽然又凝重起來:“如你所言,她的能力充分得到喻老的認可,說明……她不在你老師之下?”


    顧深:“她甚至比師祖還強。”


    賀父點點頭:“那得好好調查一下了,交給我。”


    顧深輕咳一聲:“您可以跟霍伯伯交流一下,調查就不必了。”


    賀父笑:“也是,能給晉安看病,恐怕霍家早就把她查清楚。那就是,什麽都沒查出來了。她的能耐,絕對不是一日之功……不過,誰還沒點秘密。我看人很準,這姑娘,心性不錯,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顧深把之前婦產郭主任的事情也說了。


    賀父眼前一亮:“這就更難得,善而不愚。”


    賀父伸手拍拍顧深的肩膀:“你小子,我知道你心裏恐怕很不服氣,覺得她指不定用了什麽歪門邪道,才會這麽厲害。一聲師叔,你叫的不很請願吧。”


    “沒有。”


    “嗬,別跟我嘴硬,有沒有你心裏知道。就算現在沒有,也是因為她表現出來的東西,足夠讓你折服。”


    賀父說,“你其實比誰都清楚,她這能耐,可不是走歪門邪道能練出來的。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你看不到她的功下在什麽地方,但你沒法否認它。你別扭的無非是,她年齡比你小,可醫術卻遠在你之上。”


    顧深笑:“是啊,最開始的確,很不服氣。”


    賀父:“不必探究過去,誰還沒點秘密。可再怎麽樣,她能有現在的能力,一定付出了等價的努力。心裏那點兒疙瘩說開就過去了。”


    顧深哭笑不得:“一開始那聲師叔,確實叫得不情不願,但早就……心甘情願了。”


    顧深把她參與a豬瘟病毒課題的事情說了一遍。


    賀父恍然:“我是有聽說,卻不知道竟然是因為她。就這麽說吧,生豬安全,關係到國計民生,絕對不是小問題。這個課題成功推廣的意義十分重大。”


    顧深點頭:“我知道。她讓我去紮豬,我不也去了麽。”


    賀父笑,又有些感慨:“回頭我還是得跟你霍伯伯碰個頭,這姑娘心思坦蕩,她難道不明白,自己的一身本事拿出來會被懷疑,可她還是拿出來了。既然這樣,咱們也不能辜負她這份坦蕩。”


    “她現在醫院隻是實習生,那就從實習生做起嘛,一步一個腳印,日後站得再高也不怕人說沒有根基。”


    賀伯伯的意思顧深明白,這應該也是沈畫自己想要的。


    否則,就她的的醫術造詣,想要技驚四座太簡單了!


    這邊賀父在守著,盡管賀父讓秘書去告訴醫院領導,都回去休息,可到底沒人敢走,都在休息室裏湊合。


    最關注icu的除了顧深和賀父,還有容臻。


    那些黑乎乎的藥膏塗上去,容臻是真為沈畫捏一把汗,萬一出事……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各項數據雖然沒有好轉,但也沒有惡化。


    沒惡化就是好消息。


    第三個小時,數據開始有些微變化。


    容臻想起來,沈畫說病人會在四個小時後醒來。


    距離四個小時整還有十分鍾,顧深去叫沈畫。


    敲門了,沈畫沒聽到。


    顧深推門進去。


    倒是怕會尷尬,隻是短睡幾個小時,醫生們很習慣,一般都是累狠了直接倒頭就睡,根本不脫衣服,有急事一睜眼立馬就能走。


    顧深進門,就感受到一股冷氣,空調打的很低。


    沈畫就那麽胡亂睡在床上,被子也沒蓋。


    顧深叫了她一聲,她沒反應。


    走近才看到,她戴著耳機。


    顧深揪掉她的耳機,就聽到耳機裏開到最大的音樂聲,真不怕把耳朵震聾啊。


    聽了一下,聲音明顯是晉安的聲音,但歌應該是新歌,他沒聽過。


    顧深不由得挑眉,晉安又開始寫歌了?


    自從晉安的病無法控製,他就再也沒寫過歌。


    如今又寫歌了不說,還把尚未發布的新歌單獨給她聽。


    這待遇,可是獨一份。


    顧深把耳機放下,叫醒沈畫。


    沈畫雖然還沒完全恢複,不過這四個小時,也恢複了一大半,精神好多了。


    回到重症監護室這邊,容臻正在跟其他幾個醫生聊賀宗野的各項數據。


    “好得有些出乎預料。”容臻說。


    另外幾個醫生也點頭:“總覺得有些不現實。”


    容臻:“換個角度想,隻不過是預料中的壞情況沒發生。”


    “我就對那些藥膏很好奇。搞得好像武俠小說裏那什麽,黑玉斷續膏一樣。”


    “哈哈,我也正想說這個。”


    “老祖宗還是留下不少神奇的東西,隻可惜到現在都失傳了。那個小沈醫生,聽說是喻和堂的弟子?怎麽跑來搞西醫了?”


    “這不正說明中西醫結合才是最正確的道路麽。”


    “說的容易,中醫傳承都快斷了。”


    幾人正聊著呢,沈畫和顧深來了。


    沈畫也過來看了一下賀宗野的最新檢查數據,給顧深看。


    顧深:“挺好。”


    沈畫衝容臻他們笑笑:“幾位主任辛苦了,我再去給病人行一遍針。”


    “去吧去吧,小沈醫生,你這手我們算是見識了,以後遇上麻煩的病人,請你可不許推辭啊。”


    “那得跟我們鄧主任說去,看鄧主任放不放人,我說了不算。”


    沈畫也大大方方地玩笑道。


    隨即,她就消毒換衣服進去給賀宗野行針,也叫顧深一起,感受一下她行針時,賀宗野體內氣的變化。


    顧深看了一眼時間,此刻正巧就是她說的四個小時。


    前後誤差不超過2分鍾。


    顧深連忙跟走過來的賀父說道:“小野醒了,我跟師叔一同進去。”


    賀父立刻看過去。


    病床上是一個黑乎乎的人形物體,他的手指好像動了一下,再仔細看,他睜開眼睛了!黑白眼珠分明!


    賀父情緒有些激動,伸手趴在門上。


    沈畫能聽到賀宗野小聲的呻吟。


    不是他不疼,而是他疼到極致,卻無法發出更大的聲音。


    顧深什麽病人沒見過?可此刻看著這樣的賀宗野,他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緊抽的心髒,用盡力氣才維持住表情,不要有太大變化,讓賀宗野看到他表情不對,隻會增加心理負擔。


    “我馬上給你行針,很快就不疼了。”


    沈畫一邊說笑,一邊下針,動作顯得隨性,卻是一點兒都不隨意,每一針都極為精準。


    顧深又多看了她一眼,麵不改色、言笑隨意,就好像賀宗野此刻那慘不忍睹的外表,她完全沒看見一樣。


    得見過多少慘烈的病人,才能養成這份心性。


    “你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我說你這人也真有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我能行針給你止疼,你就豁出去了?不帶這樣的啊,給我添了多少工作量。”


    “反正等你好了,得請我吃飯,不說多貴的,至少得你半個月工資那種,請不請?請的話眨一下,不請眨一百下。”


    被完全包裹的賀宗野,眼睛動了動。


    沈畫立刻說:“答應了是吧,行,馬上行針完成,你再好好睡一覺……”


    顧深無語。


    沈畫衝他揚了揚下巴:“怎麽,不服啊,憋著。好好切脈,這樣實習的機會可不多,再想學,還得等下回賀隊長再給你表演一個。”


    顧深:“……”


    神他媽表演!


    出來後,沈畫跟賀父說:“一切都好,您不用再熬在這兒,他一時半會兒也見不了人,這樣,我給您寫個他醒來的時間,以後您想來的話,按照這個時間來就可以了。”


    賀父秘書連忙拿出筆記本和筆,“您說,我記。”


    沈畫:“下一次醒來是在6個小時後,以此類推,8個小時,10個小時。主要是他現在這種情況,昏睡反而是好事,不會那麽疼。”


    “四天之後,我就會控製他的清醒時間,基本保持在讓他睡4個小時,醒2個小時這樣。”


    “一周後,給他調回正常晝夜作息。”


    “半月後,可以考慮後續恢複性治療了。”


    賀父連忙點頭:“謝謝沈醫生。”


    “您客氣了。”


    沈畫又跟顧深說:“你也記著時間,以後我來行針時你都跟著看一遍,後麵可以上手試試。”


    賀宗野的事情需要保密,他這邊情況一穩定下來,就被轉到後麵的保健樓。


    海一也是保健委定點的醫院,領導們的保健工作有一部分是在這兒進行,保健樓安保嚴密,裏麵都是幹部病房,有獨立的食堂和院子。


    由於賀宗野參與的案子還沒結案,為了不走漏消息,包括賀宗野的治療都在保密之中。


    當晚參與急救的醫生和少數護士,都被下了嚴格的禁口令,對賀宗野的救治情況,隻字都不許提,隻當沒發生過這件事。


    沈畫照常上班。


    賀宗野那邊,她定時過去給他行針。


    行針主要目的是讓他繼續保持昏睡,讓被藥膏激發出來的身體機能最大限度快速修複,如果不行針的話,當然也行,不會影響藥膏的作用,可是,太疼了。


    賀宗野的痛閾本就低,這種疼痛會讓人發瘋。


    前幾次行針,沈畫沒讓顧深動,隻讓他看著,感受著那股氣。


    對賀宗野來說,他就是昏昏沉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四天後,賀宗野昏睡4小時,可以醒來2小時。


    醒來的這2小時,就是止疼效果最弱的兩小時,疼得他忍不住哀嚎。


    可當沈畫問他要不要縮短清醒時間,他還是堅持說不要,就這樣。


    這個時候,每天要行3遍針,沈畫在行針時,會讓顧深紮一針到兩針,對比一下兩人下針效果有什麽不同,及時調整。


    也就是賀宗野了,換做別人,哪敢這麽叫顧深試。


    當然了,對沈畫來說,病患換做是誰,都可以叫顧深試,反正有她兜底,隻怕家屬不願意。


    一周後,沈畫把賀宗野的作息時間調正常,早上8點鍾醒,中午1點鍾到2點鍾睡,晚上10點鍾睡。


    其他時間,都是清醒的,清醒就意味著疼痛。


    賀宗野隻能硬抗。


    案子已經收網,賀宗野的手下過來看他。


    賀宗野都這樣了,身上藥膏都還沒卸下,跟罩了個龜甲一樣,就這還想參與案子,手下誰敢答應他,於是就被不爽的賀宗野給趕了回去。


    實在是無聊,又疼痛難忍,找不到什麽可以轉移注意力,賀宗野就讓人把局裏積壓已久的命案卷宗,都給帶來,他再看幾遍打發時間。


    僵屍一樣戴著龜殼的手,翻動卷宗都不容易。但太無聊了,賀宗野就這麽耐心地慢慢翻,慢慢看。


    這些案子至少都是5年以上的舊案,我國命案必破,但有些案子缺少偵查線索,也隻能擱置。


    今天顧深要去山海院那邊,那邊課題有了新的進展,最快月底就能開始外部實驗。


    沈畫這次就自己過來給賀宗野行針。


    他說:“稍等一下,我把這個案子看完。說不定夢裏能想到什麽線索。”


    沈畫嗤笑一聲:“我這針紮下去,你能有夢才怪。”


    賀宗野幽幽地看沈畫一眼:“你還知道啊。你懂這是什麽感覺嗎?就像電腦關機一樣,直接斷掉一片漆黑,再睜眼,又開機了。”


    沈畫看了下時間:“你還得多久,我等著下班回去呢。”


    “稍等五分鍾。”


    賀宗野說,“這是8年前的案子,有人在南江高速公路某個岔路口,發現了一個行李箱,打開後發現裏麵是一具不完整的女屍,發現時女屍已經高度腐敗。經過dna比對確定女子身份,是海大的一名女生,於案發兩月前報失蹤。”


    賀宗野停頓幾秒,喘口氣,他現在說一大段話還是有些喘不過來氣。


    “案子當年很出名,現在網上還能找到當初案子的消息,因為一直沒能破案,大家眾說紛紜,各種猜測都有。網友們還給這個案子取了代稱,海大高速校花分屍案。”


    “我們內部是很討厭這種案件代稱的,尤其是尚未偵破的案件,取了代稱並且流傳出去,就證明案子的關注度高,凶手也會關注到。”


    “如果是激情犯罪,凶手會想方設法躲避偵查,案子的高關注度也會給凶手帶去很多方便之處;而如果是蓄意殺人,心理變態的罪犯,會因此更有成就感,會升級殺人手法,導致更多受害者。還有一個就是模仿犯的問題。”


    “但輿論管不住的,尤其是8年前,網絡也已經發達了,人們對於一些離奇案件總會投入過多關注。”


    “直到現在海大高速校花分屍案,還經常出現網上。”


    “尤其是當最近又有女大學生遭遇不測,網友們就會把以前的案子也翻出來。”


    沈畫忽然想起來:“你上回說的失蹤的倆女大學生,找到了嗎?”


    賀宗野:“一個找到了,是跟男朋友吵架賭氣一個人去旅遊,後來電話開機就找到人了。另外一個,依舊失蹤。”


    沈畫點點頭,“現在看完了,可以關機了吧。”


    賀宗野歎氣,忽然說:“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沈畫:“嗯?”


    “從我醒來,還沒照過鏡子。”賀宗野說。


    但別人看他的眼神,他還是能感受到的。


    沈畫:“的確有點兒特殊。你想看的話……用我手機吧,攝像頭自拍。”


    兩分鍾後,賀宗野失語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沈畫:“我的臉……”


    他當時把同事推入掩體之下,他則近距離承受了高溫爆炸衝擊波,瞬間高溫和壓力席卷而來。


    在那一瞬間,他能聞到自己皮膚燒焦的味道,能聽到自己骨骼被擠壓斷裂的聲音。


    現在,他身上其他部位都還糊著黑乎乎的藥膏,弄得他整個人都十分僵硬,但臉上的藥膏倒是清洗掉沒再塗。


    他以為……


    會看到一個典型燒燙傷的疤痕臉,可沒想到……


    腦袋光光的倒是正常,頭發肯定不可能有。


    但他滿臉紅彤彤的……


    就像傷口愈合之後的那種嫩紅,還沒有被紫外線考驗過嬌嫩。


    賀宗野再三確定,這不是美顏效果,那就是新長出來的嫩嫩的皮膚,而不是燒傷愈合後的恐怖疤痕。


    “怎麽……會?”


    沈畫:“別想太多,起碼還要再褪三層皮。我真得走了,先把你紮睡。”


    賀宗野的晚安倆字還沒說出口,人就昏睡過去。


    沈畫交代看護人員注意著,就離開了。


    由於天氣因素,弟弟沈直他們球隊,和海市藍天u17的比賽,推遲了一周,到下周才會舉行,也就是大後天。


    弟弟下午就給她發信息,已經登機。


    剛才又給她發信息,說是已經到海市,隨隊住酒店。


    弟弟明天要訓練,她要去給霍延紮針,明天估計是沒時間見麵,她想今晚見一麵,查查弟弟身體有沒有暗傷。


    上輩子,她聲名狼藉時弟弟也是拚了命地想幫她,可沒用,反倒是她連累了弟弟。弟弟想要掙錢,也沒有別的辦法,被人算計去踢野球,腳踝受傷,錯過了青年錦標賽的出場機會。


    後來去做手術,醫生說他跟腱受傷次數太多,以後正常走路都難。


    按時間線算的話,現在還沒到弟弟為了掙錢幫她,去跟人踢野球的時候,但他從12歲就進了深市恒深足球學校,今年15歲,這三年之間,怎麽可能沒受過傷?


    本來是想等弟弟比賽結束放假的時候,再給他好好調養的。


    不過既然他來到海市,沈畫就坐不住,還是去見一麵的好,了解下什麽情況,也好有針對性地做準備。


    可是沈畫這邊還沒走出保健樓呢,顧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師叔,有個急症會診病例,你可能得過來一下。”顧深說。


    沈畫頓了一秒:“在哪兒?”


    顧深說:“在9樓。我去接你?”


    “算了,我自己上去。”


    沈畫拿出手機給弟弟發信息:“你早點睡,我明天早上過去看你訓練。”


    沈直很快回複:“好啊姐。”


    沈畫歎氣,轉身又回了保健樓。


    9樓電梯口,顧深在等她。


    “什麽情況?”沈畫問。


    顧深說:“病人才轉院過來,是一位退休老兵,本來是要找老師,老師趕不回來,就讓我過來,還讓叫上你。”


    沈畫點頭。


    兩人一同到了病房門口,就看到病床上的患者。


    患者也就六十歲的樣子,精神極差、疲憊不堪,形體格外消瘦,氣短氣弱,意識尚有,但是臉部虛浮、麵黃無光。


    看到沈畫和顧深進來,病人張張嘴,似乎在說什麽,但完全聽不見。


    病人的兒子彎腰湊近,才能聽到,抬頭跟沈畫和顧深轉達:“老爺子說麻煩你們了,也謝謝孟老。”


    顧深:“是我們應該做的,老師說,應老先生是退伍老兵,於國有功,要我們務必盡心盡力。”


    病人的兒子麵色好看多了,做了個介紹:“我叫應青戎。這位是顧大夫吧,早就聽說過您,一直未曾得見。對了,孟老真的趕不回來嗎?”


    顧深:“老師有任務在身,確實走不開。”


    應青戎麵露遲疑。


    倒是病人,握住兒子的手,低聲說話。


    應青戎聽了之後點點頭,跟顧深和沈畫道歉:“老爺子說他相信孟老,孟老既然讓你們來,就一定有辦法。抱歉,我隻是太擔心父親的身體。那就有勞二位了,有任何要求,請不要客氣。”


    顧深點頭:“病例帶了嗎?簡單說下情況。”


    應青戎示意助理去拿病例,他則說:“老爺子上個月檢查,腹部腫瘤複發,這個月初又做了手術,切除掉腫瘤結節13個,大小不一,左腎和脾髒也因為腫物巨大被波及到而一並切除。”


    “術後第三天,父親就開始高燒不退,體溫在39攝氏度以上。醫院用了各種抗生素治療,可依舊高燒不退。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稱沒有辦法了。”


    應青戎說:“老爺子本來都要放棄,是我說求助孟老,以前見過孟老一次,孟老說欠老爺子一個人情,叫他有事千萬別客氣。”


    應青戎歎氣:“沒想到還是用到了……我聯係孟老後,就想辦法連夜轉來這邊,可惜孟老無法趕回,隻能拜托二位了。”


    這裏可是幹部病房,這位應老先生隻是普通退伍老兵,那可進不來,一般人也沒本事讓孟老欠他個人情。


    還有病人的兒子應青戎,還真巧,沈畫單方麵認識他。


    那兩年的娛樂圈也不是白混的。


    應青戎是應天礦業集團的老板,被圈內人稱為最不像煤老板的煤老板。


    當然,應天礦業可不光隻做煤礦生意,隻是一個稱呼。


    一般煤老板給人的印象就是財大氣粗的土豪,可應青戎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他也就四十不到的年紀,看得出來長期健身,身材極好,穿著商務襯衫和西褲,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儒雅。


    圈內都在傳,說應青戎老婆長得極醜,但有背景,應青戎就是為了背景才娶她的,根本不愛她。


    有不少女藝人蠢蠢欲動,想要搭上應青戎這條巨輪,若是能把原配踹下去自己上位當然完美,若是不能,拿到一些資源也不虧。


    沈畫親眼見到,一個穿著特別顯身材的禮服的女藝人,佯裝摔倒往應青戎身上靠,換做有色心的男人,順手就摟住了。


    應青戎卻在女人倒過來的瞬間,下意識退後一步,任由女藝人摔倒出醜,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女藝人還不放棄,又纏上來抓住應青戎的袖子。


    應青戎變了臉色,直接問她名字。


    女藝人羞答答地說了名字,還說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可等來的不是應青戎的寵幸,而是公司封殺。


    曾經公司有高層也暗示過沈畫,說應青戎似乎喜歡她這款長相,讓她把握住機會。


    出了這個女藝人的事,公司也沒再逼她。


    沒人見過應青戎的妻子,不過沈畫碰巧見過一次應青戎給他妻子打電話,眉宇之間盡是溫柔,極其有耐心。


    當時兩人同在電梯,應青戎也看到她了。


    但他在看到她長相時,也就微微多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並沒有對她有任何關注,更沒有任何暗示的舉動。


    剛剛見到應青戎時,是這輩子兩人第一次見麵。


    沈畫還注意觀察了一下,對方對她依舊隻是多看了一眼,並無其他情緒。


    顧深拿到助理送過來的病例。


    跟沈畫說:“血紅蛋白隻有100,白細胞高達41.8!便血,胸片顯示雙肺感染,並發消化道出血……”


    “病人術中為了止血向腹腔灌注冰水,術後又於病床之下放置冰塊,寒傷陽氣,感傷太陰。術後第三天開始發熱……”


    沈畫:“老先生,麻煩您張嘴,看下舌頭。”


    顧深看一眼:“舌質淡,苔黃膩。”


    沈畫和顧深輪流切脈。


    脈數而濡軟。


    顧深思索片刻,看向沈畫說道:“病人氣血損耗嚴重,正氣大虛。邪盛正衰,內熱鬱悶,肺失宣肅。”


    沈畫點頭。


    顧深又道:“當益氣清解,宣肺泄熱,標本同治。可參照人參蘇飲合麻杏石甘湯加減。”


    沈畫:“開方。”


    顧深:“生曬白人參……生白術和荊芥各9克,先吃兩劑。”


    沈畫點點頭,“另取犀黃丸12克,分次隨湯藥送服,一日兩次……西洋參……”


    顧深記下。


    沈畫又道:“次日若依舊頻繁嘔逆,大便頻多,可在方內添加芡實、藿香……”


    應青戎又忙問:“如何煎服?”


    沈畫:“溫覆取微汗。”


    應青戎不解:“什麽意思?”


    顧深解釋道:“就是服藥後就蓋被子發汗,隻需要微微有汗出來即可。不必像服用桂枝湯時,要啜飲熱粥激發藥力,再溫覆取微汗。”


    沈畫又說:“停用一切西藥。”


    應青戎抿唇,這個決定很難下。


    最終還是應老先生發話,應青戎才點頭,停用一切西藥。


    這就等於是把命,交到顧深和沈畫手上。


    辯證開藥之後,沈畫又看向顧深:“若要行針,可有解法。”


    顧深想了一下,“走大椎穴、肺俞穴……”


    沈畫:“金針封穴,不僅是封,還可疏可補,不要拘泥於一種。”


    顧深點頭,立刻看向應青戎:“我想給應老先生輔助行針,可緩解孟老咳嗽、黃痰、氣短等症狀,加快治療進程。”


    應青戎連忙問:“有把握嗎?”


    顧深看了一眼沈畫:“有。”


    應青戎也知道父親的態度,既然相信孟老,那就相信孟老推薦來的人,何況這位顧深大夫,可是孟老的得意高徒。


    在沈畫監督下,顧深給應老先生行針。


    在賀宗野身上練了那麽久,顧深也頗有收獲。


    這次給應老先生行針,由他主導,沈畫從旁輔助。


    當行至手足太陰經時,顧深行完針,沈畫說:“此處瀉比補好,氣血失衡並不一定都要補。”


    顧深斟酌一下,改了針法,果然氣運更順。


    行針完畢,應老先生長長地出了口氣,整個人好像輕鬆了不少,額頭有微汗。


    應青戎見狀,也跟著鬆口氣,父親這段時間都說憋悶著,想出口氣都不成。


    藥湯熬好送來,顧深和沈畫看著應老先生按醫囑服藥,發微汗。


    “今天讓老先生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再來複診,期間若有變化,立刻打電話通知我。”顧深說。


    應青戎親自送了顧深和沈畫到電梯口。


    “感謝的話說多少都不夠。”


    應青戎笑道,“這是我的私人名片,以後但凡有用得到的,盡管說。”


    顧深聞言笑了笑,很給麵子地接了名片,要知道,他可幾乎不接誰名片的,這位應老先生麽,畢竟是老師說了欠人情的。


    沈畫也接過名片,隨手放包裏。


    應青戎又看了沈畫一眼:“這位是沈醫生吧,也是孟老弟子嗎?”


    顧深微微皺眉。


    沈畫微笑:“我是喻派弟子。”


    應青戎聽出來這其中區別,卻也不在意,就算不是孟老弟子,能得孟老和顧深如此看重,也不是一般人。


    當然,他來套近乎,跟她是誰的弟子也沒關係。


    沈畫沒有從應青戎眼中看到男人對女人的興趣,但也沒空跟他周旋,接了名片,就跟顧深走了。


    次日清早,沈畫一大早就起床,去酒店見弟弟。


    到了酒店門口,接到顧深打來的電話。


    “跟你昨天提過的情況一樣,依舊是頻繁嘔逆,大便頻多,心慌咳嗽,不過昨天用藥之後,今天測體溫稍有下降。”


    沈畫道:“就按昨天說的,還有這些情況,就在原方基礎上加芡實、藿香……稍後你再給行一遍針。”


    顧深答應下來。


    沈畫在酒店大廳見到了弟弟。


    15歲的小夥子,一米七八的個頭,隊友門都比他大一到兩歲,但沈直的身高也不輸大部分隊友,那個身高一米九多快兩米的,顯然是門將。


    “姐!”


    沈直看到沈畫,興奮地跑過來。


    沈畫看沈直:“太瘦了。”


    沈直不服氣:“哪有,我這是體脂率低!頂尖足球運動員的體脂率才7%!”


    沈畫:“人家成年了,你還在長身體。”


    沈直嘿嘿一笑,圍著沈畫左看右看:“姐你又好看了,比以前更好看。”


    他比沈畫高一個頭,這會兒微微彎腰,湊到沈畫耳邊低聲說,“比你當明星的時候還好看。”


    沈畫失笑:“嘴巴學這麽甜,交女朋友了?”


    沈直一臉無語:“我們是足球學校啊姐,都是男的。哦,也有女足,但那些女生有的比我都高都壯,一個衝撞過來我都扛不住。交個這樣的女朋友,你就不怕我被家暴,你可是親姐。”


    “你不幹壞事,誰沒事家暴你。”


    沈直無語:“姐,我發現你變了。”


    沈畫挑眉:“哪兒變了?”


    沈直:“變……強勢了。”


    沈畫無語地揉了一把弟弟的短毛,沈直的頭發隨了他媽,有點點自然卷,摸起來特別軟。


    沈直瞅瞅沈畫的帽子,小聲問:“姐你怎麽剪頭發了?”


    沈畫:“熱,洗頭發太累。”


    沈直:“……你這兩年在娛樂圈溫柔女神的形象怎麽保住的啊。”


    正說著,沈直的隊友們也走過來,衝他擠眉弄眼。


    沈直沒好氣地說:“這是我姐,親姐。怎麽樣,漂亮吧!”


    一群大男孩咋咋呼呼起來,一個個跟著叫姐姐,看誰嘴甜。


    “沈直,姐姐看著好眼熟啊……”


    “我不跟你們說過的嗎,我姐長得很像你們女神!”沈直衝沈畫眨眨眼,沈畫瞬間明白過來,完全沒話說。


    大男孩們又咋呼開了,有的說沈畫更好看,有的說那還是女神沈戀更溫柔更漂亮,反正就是爭執不休。


    領隊和教練走過來,跟沈畫打招呼。


    “沈直今年的訓練表現很搶眼,這次把他調上來u17,雖然暫時是替補,但未必沒有上場機會,今年不好說,但就他現在的勢頭,明年的青年錦標賽,肯定能正式出場。”


    教練一點兒都不吝讚賞,又道,“不過沈直這性格還是有些衝動,他還小,不用那麽著急,保護好自己養好傷才是最重要的。


    沈畫臉色微變:“小直受傷了?”


    沈直趕忙說:“都好幾個月了,現在早好了。你看,我這彈跳力,誰能看出來我受過傷。”


    沈畫瞪了他一眼,沈直立馬乖乖站好,抓著沈畫胳膊小聲說:“姐,真沒事,隊醫都說我完全恢複了。”


    沈畫蹲下來,在他跟腱位置按了一下。


    “啊——”


    殺豬一樣。


    等沈畫站起來,沈直差點兒沒眼淚汪汪,“姐你手勁兒怎麽變那麽大。”


    沈畫跟教練道謝:“小孩子都呈勇要強,跟腱韌帶這些傷又最容易反複,勞您費心了。”


    “應該的。”教練笑,“看到好苗子,就舍不得。這幾年足球環境好太多了,擱在早些年……”


    擱在早些年,球場上到處充斥著黑哨、黑腳、假球。


    聽話踢假球也就罷了,不聽話,敢直接下黑腳廢了你。


    即便現在,頂級賽場上都還少不了黑腳,不過有高清攝像頭,下黑腳的也逃不掉懲罰就是。可被踢毀的運動員,卻沒人能為他們的職業生涯負責。


    這還是頂級賽場,更不用說監管寬鬆的次級賽場,低級賽場、業餘賽場了。


    沈直跟腱的傷按照如今標準來看確實好了,但受過傷的部位,不可能完全恢複如初。以後再愛受第二次傷,第三次傷……


    每一次都得不到完全恢複,那就徹底廢了。


    不過這個調養也不急於這一時,沈畫不動聲色地拉著弟弟手腕切脈,弟弟身體還是很健康,別的沒什麽毛病,沈畫也就放心了。


    “你們吃過早餐了嗎?要去哪兒訓練?”沈畫問。


    沈直說:“剛吃過,姐你吃了嗎?”


    沈畫點頭。


    沈直才又喊教練:“教練,咱們去哪兒訓練啊,是去天虹嗎?”


    海市有兩支華超球隊,最強的就是藍天俱樂部,他們的主場就在天虹體育館。


    教練:“你出錢咱就去。”


    沈直攤手:“沒事兒教練,等我簽一線隊,咱跟藍天打比賽的時候,我帶你去。”


    教練笑罵:“滾。老子稀罕,當年老子在伯納烏草皮上揮汗如雨的時候,你小子還吃奶呢。”


    “好漢不提當年勇啊教練。”


    租的場地離酒店不算遠,是在新區這邊的天盛體育會展中心,隻租其中一塊場地,用來訓練。


    雖然恒深是華超霸主,可他們隻是恒深足球學校的少年隊,並不怎麽受俱樂部重視。


    說白了,恒深足球學校和青訓,就是為了響應國家號召,屬於俱樂部在球隊的隱性資本,也是集團社會責任感的表現。


    真正能從青訓提拔到一線隊的,鳳毛麟角。


    一線隊出行,重要比賽都是包機包酒店,場地也是最好的。


    而他們青少年隊經費有限,場地酒店都隻能在規定範圍內選擇。


    很快就到了天盛體育會展中心。


    沈畫看看時間,她得去霍延那邊了,再遲的話,路上萬一堵車耽誤,容易延誤時辰。


    她看著甚至他們進去,自己在手機上打了車,站在體育館外麵等車。


    恒深u17這一隊人進去之後卻發現,訂好的場地上有人在訓練。


    “這怎麽回事?”教練立刻問領隊。


    領隊也過去交涉。


    “這塊場地是我們的了。”對方直接說。


    領隊很生氣,立刻就聯係了負責人。


    負責人到了,笑著說:“真是不好意思,場地不能給你們使用了。這樣吧,我立刻給你們退款,你們再找其他場地。”


    都要訓練了,再去找場地?


    再說了,酒店訂在這邊,就是因為這個場地比較近,換其他場地的話,從酒店這邊過去就要一個多小時,來回得三個小時,時間都得浪費在路上。


    若是換酒店的話,這邊錢都付了,哪兒再找錢?


    “明明是我們先訂好的,為什麽要讓給別人?”


    都是青少年,火氣都很足,誰肯吃這虧。


    場地上那群穿著巴薩球衣的同齡人,也朝他們走過來。


    領頭的那個把球在地上拍了拍,踩在腳下,雙臂抱胸,姿態倨傲地看向恒深隊的人。


    準確點說,他是在看沈直。


    “沒場地用啦?求我啊,求我,說不定我會考慮把場地讓給你們。”少年帶了耳釘,嘴裏叼著口香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沈直眯起眼睛,“原來是你,李雙成,怎麽,上回被我灌了5個,還嫌不夠啊。”


    李雙成臉色立刻變了,“你他媽夠囂張啊,知道這誰的地盤不?信不信老子叫你們今兒全都橫著出去!”


    沈直被領隊拉住,其他男孩也都氣得要衝上去,被教練攔住。


    教練看了一眼領頭的李雙成:“你究竟想怎麽樣?”


    李雙成冷笑:“上回去深市,你們的人可是給了我好一份大禮,如今你們來了,我不好好招待,豈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教練:“我們大後天要跟藍天u17踢一場比賽,賽前訓練保持狀態對我們很重要,再說這場地也是我們先訂的。”


    “關我屁事!就是不想叫你們好好訓練,怎麽地吧。”李雙成冷笑連連,“想要場地是吧,叫他給我道歉,場地讓給你們也不是不行。”


    沈直臉色鐵青:“李雙成你他媽就是輸不起!有本事咱們球場見,球場上輸了,場下找回來,算什麽本事。”


    李雙成冷笑,雙腿分開站立,一隻腳踩在足球上,指著自己胯下:“從這兒給我鑽過去,就算給我道歉了,場地你們拿去。否則,立馬滾蛋!”


    都是青少年,自尊心最強的時候,哪裏經得起這樣的侮辱。


    沈直氣得臉紅脖子粗。


    隊友們也憤怒無比,大家隊內關係本來就很好,再說了,自家隊友被別人欺負成這樣,誰能忍。


    眼看衝突就要爆發。


    領隊和教練都臉色大變,趕緊大聲嗬斥,攔住眾人。


    這場地沒了影響是很大,可若今兒真的打起來,就等著被足協禁賽吧!


    李雙成哈哈大笑:“慫了就給我鑽,從我褲襠下麵鑽過去,我就放過你們哈哈哈。”


    沈直雙拳緊握,氣怒到極點。


    領隊攔住眾人,氣憤地看向場地負責人:“明明是我們先定的,我們定金都付了,你們違反合同!”


    “我們沒簽合同,隻是口頭協議。”


    “口頭協議也是協議,信不信我告你們!”


    “我們願意退還你的定金,要告的話……隨時奉陪。”負責人連裝樣子都不裝了,直接跟李雙成說,“李少,你看是不是讓保安把他們趕出去?”


    李雙成倍感有麵,點點頭:“就不該叫他們進來。什麽東西,來海市還想跟我橫。我倒要看看,這兩天有沒有一個場地敢給你們用!”


    領隊和教練氣憤至極,卻也沒有辦法,他們首要是安撫住隊員,不能發生肢體衝突,否則可能會有流血事件,球員受傷怎麽辦?被禁賽怎麽辦?


    大不了……


    大不了就在小型室內場館訓練。


    體育館附近有一段路修路,這個點兒堵車,再加上這邊車少,叫車的人多,沈畫等了差不多10分鍾。


    結果,她叫的車沒到,卻看到沈直他們一隊人又從體育館出來了。


    看起來……


    不像是自己出來的,倒像是被保安趕出來的。


    沈畫眉頭皺起,立刻快步走過去問:“怎麽回事?”


    一走近才發現,沈直滿臉漲紅,直喘氣,明顯是氣的。


    “到底怎麽回事?”她問。


    全隊個子最矮,還稍微有點點圓潤的隊員,撓了撓頭說:“姐姐,我們被趕出來了……”


    他大致把事情說了一遍。


    沈畫抿唇。


    領隊忍不住說:“不管沈直的事,那人一看就是刺頭,球場上輸了,就要在球場外找回來,這種人最沒品了。”


    另外一個隊員,臉色有些陰沉:“那現在怎麽辦?那個姓李的還說,叫我們別想找到一家場地。那我們從現在到比賽前,都不用訓練了?教練你說的新隊形還沒排練。”


    教練抿唇:“大不了就在室內,找一些小型場館。”


    “小型場館都是人工草皮,我們比賽是在天然草皮上,感覺都不一樣。再說了,場地小我們的隊形怎麽練?”


    氣氛十分低沉,大家都憂心忡忡。


    沈畫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們先等等,我聯係一下,看看能不能給你們找塊場地。大學操場可以嗎?不過操場可能也是人工草皮。”


    教練趕緊說:“人工草就人工草,總比沒有好。再說了,天虹體育場雖然是天然草皮,可那邊出了名的爛,好多坑,你們比賽跑動的時候可千萬注意別崴腳。”


    “我聽說藍天在他們主場天虹比賽,特別喜歡給草皮多澆水。”


    “那是一線隊,華超的比賽,對付你們還用不上。”教練無語地說。不到那個級別,犯得著這麽針對你麽。


    足球比賽中,在己方主場時,有些球隊是會用上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比如比賽前給草地澆足量的水,這樣草地就會比較濕滑,客隊來了會不適應。


    還有些球隊,會故意不維修草皮,有些地方泥土裸露,球員摔倒容易擦傷不說,足球滾到這兒時也會不好控製方向、力道而跑偏,影響傳球路線。


    沈畫打電話給嶽豐,讓他問問華農大學那邊,能否協調一下,把場地借給球隊使用,她可以付場地費的。


    嶽豐讓她稍等,他去問問。


    大約等了15分鍾的樣子,嶽豐打電話過來,跟她說可以,場地費就不用了,學校的操場,現在學生放暑假,也不影響什麽。


    沈畫把情況一說,領隊和教練都鬆了口氣。


    一群小夥子爭著說謝謝姐姐。


    領隊又聯係了酒店的大巴,另外付錢讓酒店把他們送去華農大學。


    10分鍾後,大巴到了。


    沈畫叫的網約車也終於到了。


    “你們直接去華農大學,都已經交代好了,校門口有人接你們,直接過去就行。你們這兩天都可以在那邊訓練。”沈畫交代完,又單獨跟弟弟告別,“我給你們個號碼,有什麽事情你給他打電話。”


    “好好踢你的球,衝動的時候動動腦子想想,會不會有什麽後果,若出了事以後還能不能踢球。”


    “知道了姐,謝謝姐。”


    “好了,上車吧。我真得走了。”


    沈畫又跟教練和領隊打了招呼,留了號碼,就坐上網約車去清水灣別墅那邊,給霍延行針。


    這邊,教練和領隊讓一群隊員先上大巴,他們最後上。


    剛要上去,體育館裏忽然有人快步跑過來。


    “等一下,等一下!”


    領隊和教練站住,看過去。


    一個大熱天還打領帶穿長袖襯衫和西褲皮鞋的男人,正朝他們跑過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還有些眼熟。


    兩人多等了一下,這兩個人男人就跑了過來,氣喘籲籲,汗如雨下。


    “你們,你們是恒深的吧。”為首的男人喘得不行,汗水滴在鏡片上,他取下眼鏡一邊擦眼鏡一邊問。


    領隊和教練對視一眼,點頭:“是,怎麽了?我們定好的場地不給我們用,現在,也不給我們走了是嗎?還要把人給扣下?”


    眼鏡男趕緊戴好眼鏡,陪笑道:“誤會,都是誤會。”


    說著,他嗬斥了身後的男人一聲:“到底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身後那個男人,儼然就是剛才趾高氣揚讓保安趕他們走的場地負責人。


    負責人這會兒像老鼠見了貓,一邊猛擦額頭的汗,一邊小心地跟領隊教練他們賠笑:“對不住對不住,場地是你們先訂的,當然應該給你們使用。都是我的錯,被家裏侄子一攛掇,就找不著北了。真對不住,你們現在就可以進去使用,想用多久都行!”


    領隊和教練都眯了眯眼睛。


    顯然,發生了什麽。


    “你現在不怕那位李少爺了?”教練笑著問。


    負責人臉漲得更紅,梗著脖子說:“他……他,不管他是誰,場地是你們先訂的,當然歸你們使用。”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我……對不住,我是豬油蒙了心。我給你們道歉,鄭重道歉。你們這幾天的場地費,打……打五折。飲料水等都由我們場地來提供!”


    負責人肉疼地說,這虧的錢肯定不可能是公司負責,肯定要他掏腰包的。


    眼鏡男也笑著說:“這邊場地草皮質量還算不錯,跟天虹體育場那邊是同一批更換的,草皮也是同一種進口草,場地大小也跟天虹那邊完全一致。”


    “你們知道的,天虹的場地較其他場地,稍微寬了那麽一點點。但是寬一點,你們在場上的感覺就會不一樣。用同樣的場地來模擬訓練,效果才更好。也免得折騰來折騰去,耽誤時間,這不馬上就要比賽了,訓練時間多寶貴。”


    領隊和教練顯然也萬分心動。


    可這,就跟天上掉餡兒餅一樣,掉了,他們也不敢接啊。


    領隊試探著問:“你們……為什麽忽然改變了主意。”


    眼鏡男嘴角一抽。


    他也懵著呢!


    剛才接到總部電話,問他體育場這邊剛剛是不是出現了什麽衝突,他趕緊給手下的負責人打電話,一開始負責人還沒說,後來他提到具體時間,負責人才說。


    恒深俱樂部是華超霸主,在深市那邊也是地頭蛇,但恒深足球俱樂部,還沒那麽大麵子。


    況且就連恒深一線隊來了,該招呼的還是要招呼,更別說一個小小的少年隊,刁難又怎麽了?


    可上麵偏偏就下命令,不計代價道歉,把人給請回來,否則……


    這通電話是大老板的首席助理直接打過來的,這說明此事大老板親自過問,是大老板的意思。


    眼鏡男頓時心驚膽戰。


    眼鏡男又小心詢問特助,對方問起應該怎麽說。


    特助交代,就說是按照合約行事,本來他們就是過錯方,隻是彌補罷了。頓了頓,那位特助又低聲說,可以多關注一下沈醫生的弟弟。


    眼鏡男看著領隊,低聲說道:“這事兒是我們的管理漏洞,這位主管也會得到相應處分。這,外麵太熱了,要不先進去,讓隊員們先訓練?”


    老實說,這塊場地對他們的誘惑很大,正如剛才這個戴眼鏡的經理說的,這邊的場地跟大後天要比賽的場地,從尺寸到草皮都一模一樣,對他們模擬訓練十分有利。


    “我是真誠跟各位道歉。”


    戴眼鏡的經理拱著手,幾乎是討好了,“這事兒是我們的人做的不地道,實在是對不住,對不住啊。再置氣,不能耽誤隊員們訓練啊。快快,還是叫隊員們下來吧。”


    領隊和教練商量一下,決定還是留下。


    這邊優勢太大。


    隊員們一臉懵逼,怎麽剛被趕走,又被請進去了?


    再看剛才頤指氣使帶著保安轟他們走的負責人,這會兒點頭哈腰的,任勞任怨,好像生怕大家不進去一樣。


    隊員們都在小聲嘀咕,怎麽回事?


    經理跟領隊和教練一邊走一邊聊,提到了隊裏的隊員們。


    進了體育場開始訓練之後,經理又讓人送上各種運動飲料,和香蕉等水果。


    經理笑著跟領隊說:“沈醫生的弟弟,技術不錯啊,不過看著像是替補?”


    領隊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是沈小姐?”


    經理笑了一下:“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沈小姐跟我們大老板是朋友。”


    領隊沒太關注過,天盛體育會展中心是屬於哪個公司的。


    經理笑了笑:“天盛體育會展中心和你們大後天要比賽天虹體育場,都隸屬於應天體育集團。應天體育,也是海市藍天足球俱樂部的大股東。而應天體育的老板,就是應天礦業的老板,應青戎先生。”


    領隊一口水差點兒沒噴出來。


    其實說到應天體育他就懂了。


    海市藍天俱樂部跟他們深市恒深俱樂部,以及津市的春華俱樂部,乃是華超聯賽的三巨頭!


    而藍天俱樂部是應天體育的,應青戎又是應天體育的老板!


    這關係!


    對領隊來說,應青戎就相當於自家俱樂部所屬集團的大老板,高高在上,高到天邊兒的人物。


    這種人物,親自過問他們這件小事兒?


    舉個簡單點的例子,就相當於賣菜的小販被城管掀了攤兒,省一把手親自下命令叫城管隊長把東西還回去,賠禮道歉。


    難怪這個經理如此誠惶誠恐!


    可……


    領隊又忍不住嘀咕。


    經理說的沈小姐,沈直的姐姐,是大老板的朋友?


    領隊思索再三,給沈畫發了條信息:“多謝沈小姐,非常非常感謝,這邊場地確實更好。”


    沈畫:“客氣了,你們好好訓練,後天我去看你們比賽。加油。”


    領隊又找出沈畫給的華農大學那邊的號碼,打了個電話過去,說是不過去了,對人家再三表示感謝。


    嶽豐那邊也沒當回事,學校體育場本來也不太適合人家專業球隊訓練。


    誰都沒有詳細告訴沈畫。


    於是,直到兩支球隊比賽這天,沈畫還不知道弟弟他們壓根兒就沒去華農大學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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