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修


    西城極負盛名的一家本地餐廳內,夏時初接過服務員遞上的精美菜本,耐心地翻閱著。


    約莫一個小時前,當她問出:“你確定要我舉例?”


    盛懷揚淡淡睨了她一眼,直接岔開了話題,“明天中介見麵會,會後我約了張華成,到時候你也一起。”


    “好。”夏時初想了想,“是不是把那個吳律也叫上?他是大成律所唯一參加過中天上一輪ipo的項目人,而且我查過他履曆,發現他還居然還參與過中天脫離七七所時的體製改革工作,感覺他知道得肯定比張華成要多。”


    “還挺敏銳。”盛懷揚讚道。


    “那當然。”夏時初下巴一揚,帶著點驕傲,“雖然跟你比還差了點,但我也不是混出來的。”


    盛懷揚垂了一下眼皮,再看她,“抱歉。”


    夏時初知道他為何事致歉,卻故意問,“抱歉什麽?”


    盛懷揚笑一下,“第一次見陳航回來,我在車上說的那些話。”


    夏時初長長地哦了一聲,佯裝剛想起來,“就是說你的團隊沒那麽好混對吧?”


    “對不起,我用語欠妥,但是……”他頓了下,“我並無輕看你。”


    “知道。”夏時初拿眼斜他,“你要是真的輕看我,咱倆就不會坐在這兒說話。”


    “行了。”夏時初大氣地一擺手,“我早就不氣了。而且,你那天沒說錯,你的團隊的確不好混,在你手下幹活確實壓力挺大的。”


    “壓力很大?”盛懷揚抬頭看她。


    “難道你自己沒感覺?”夏時初把電腦推到一邊,清了清嗓子,拖長音先喊了聲,“盛總,你工作的時候方圓一百米都是低氣壓。”


    盛懷揚挑眉,似是在認真思考。


    “這還用想?”夏時初翻著白眼提醒,“你沒發現,每次一開會,不管是內外部,所有人跟你說話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尤其怕你突然發問。”


    盛懷揚抬眼瞧她,“所以,你們怕我?”


    “不是你們,是他們。”夏時初聳肩,“我不怕你。”


    “你為什麽不怕我?”


    “我為什麽要怕你?”夏時初不以為意,“工作嘛,不會就學,錯了就改,你又不是洪水猛獸,還能把我吃了不成?再說了,我被你凶了那麽多年,早就免疫了。”


    這話說完,夏時初咬了下唇,她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悻然一笑。


    這嘴,怎麽總是不把門呢?


    盛懷揚:“我以前對你很凶?”


    她啞了幾秒,決定實話實說,“挺凶的。”


    “是嗎?”他極淺地笑了下,又不再說話了。


    氣氛就這麽一點點冷下來,夏時初也懶得多解釋,隻低著頭撥弄著無線鼠標,臉頰習慣性地鼓起再放鬆,儼然一個生氣時的小河豚。


    盛懷揚看著她的圓鼓鼓的臉,垂眸笑了,“請你吃飯吧。”


    “啊?”她訝然。


    “請你吃飯。”盛懷揚又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說我以前對你很凶嗎?請你吃飯賠罪。”


    “那你得多請幾頓,畢竟你凶我不是一天兩天。”她半玩笑半認真地道。


    “可以。”盛懷揚應得甚是爽快。


    夏時初歪頭斜了他一眼,有點詫異這人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難道真的是多年後的良心發現。


    不過,雖然隔了多年,她還是收了這份“賠罪飯”。


    **


    站在酒店大堂等車時,盛懷揚問她,“想吃什麽?本地菜可以嗎?”


    夏時初知道他飲食向來喜清淡,出言提醒:“陝菜重油重口,要不去吃日料?或者粵菜?”


    “你不喜歡?”他側眸望過來。


    “沒啊,這不是怕你吃不慣。”夏時初答得自然。


    盛懷揚對上她的眉眼,那雙往日冷淡清澈的眼,又黑又亮,眸色隱隱浮動,“上次來這邊吃過一家,口味還可以。”


    說話間,預約的車到了。盛懷揚紳士地替她拉開後排的車門,自己坐到了前排副駕。


    待他們坐定,司機問盛懷揚,“你好,請問去哪裏?”


    “長安院子。”


    “這家可能不行。”夏時初往前探身,“它家好像要預約。”


    他們剛到西城,喬菲菲就按照點評網上的評分,列出了一個好吃榜,打算見縫插針去吃,其中就有這家被稱為“陝菜top1”的長安院子。


    這家店逼格相當高,不僅曆史悠久,而且技藝卓群。據稱西博會時,主廚團隊曾為各國元首掌過勺,實打實地國宴型規格。因為久負盛名,吸引了一眾食客,但餐廳堅持精致化服務,每天限定接待量,看點評網上的留言,說是要提前至少3-4天預約才能有位。


    前排師傅怕盛懷揚不清楚,幫著解釋,“這家得先預約,不然沒位置。”


    “我訂位了。”盛懷揚語調淡然。


    師傅:“訂了就沒事,那就去長安院子、”


    說著,踩下油門,緩緩駛離,匯入車流。


    夏時初卻在好奇,“你什麽時候訂的位?”


    “出門前。”


    “這樣也能訂到?”夏時初驚訝,難不成評論誇大其詞。


    盛懷揚從後視鏡裏迎上她的目光,“陳航愛人是那兒股東。”


    原來是這麽回事。夏時初恍然大悟,老板去吃飯,哪兒還需要預約呢。


    **


    到了餐廳,盛懷揚報上預約信息,服務員領著他們坐進一個小雅座。因為預約製的關係,店裏非但不像其他人氣店那般熱鬧喧嘩,且私密極強,一路走來除了服務員,就沒見到其他人。


    整個店的裝潢也是古樸雅致,悅耳的編鍾音樂輕揚在空中,一秒帶你穿回盛唐。


    兩人坐下後,服務員送來茶水和印得精致漂亮的菜本。


    等她翻完全本,對麵盛懷揚問,“想吃什麽?”


    “你不是來吃過嗎?你推薦吧。”夏時初把菜本又翻回第一頁。


    這家店好不好吃尚待考證,但拍照技術絕對一流,每一個菜都被拍得光澤誘人,令人垂涎欲滴。


    盛懷揚牽了下嘴角,“它家的特色菜是長安葫蘆雞、螺絲鳳爪……”


    他邊介紹邊伸長手,把她的菜本翻到相應的圖片,然後壓住書頁,等她研究一會兒再翻下一個菜。


    夏時初看圖看菜,同時也不由自主地看他壓在紙上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冷白的皮膚和反光的銅版紙形成鮮明對比,賞心悅目,好看得一塌糊塗。


    夏時初盯著那稍稍凸起的指節,竟浮出了跟這手有關的旖旎畫麵,當年親密無間時,這雙手不知點過多少火,又讓她咬住唇,嚶嚶地哭過多少次……


    畫麵朝著限製級一路狂奔,大有刹不住車的趨勢。


    stop!她在腦中緊急摁下暫停鍵,強迫自己偏開視角,耳朵卻一點點泛起燙意。


    盛懷揚介紹完一圈,見她非但沒拿定主意,反而直愣愣地盯著圖片,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便曲指在她菜本上輕輕敲了兩下。


    “嗯?”


    夏時初被喚回注意力,“聽著都不錯,我覺得都可以。”


    “都可以?一樣來一份?”


    “那怎麽行,太多了,肯定吃不完。”


    盛懷揚幾不可聞地歎口氣,“長安葫蘆雞可以嗎,的雞肉是先蒸後炸,肉很酥,你應該會喜歡。”


    “可以。”她忙不迭點頭。


    盛懷揚低頭繼續翻菜本,“螺絲鳳爪是他們店的特色,雞爪去骨,做法挺新穎,可以試試。”


    “好。”


    “再點一個沸騰蛙……”


    “這個不用,你不是不吃牛蛙?”


    盛懷揚抬眸凝了她幾秒,“那換一個水煮魚……”


    最後,四菜一湯,全是店裏的招牌。


    服務員確定好菜單,帶上移門走了出去,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夏時初視線在房間裏梭了一圈,沒話找話,“這裏環境還挺好的。”


    “是還不錯。”


    夏時初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抿著水,安靜了半晌,終於找出了下一個話題,“對了,你怎麽知道陳航愛人在這裏有股份?”


    “他請我在這裏吃過飯。”


    “什麽時候?”夏時初奇怪,他們來西城後天天湊一起,24小時中大部分時候都在一塊兒,他怎麽有機會跟陳航吃飯。


    “兩個月前,過來談項目。”


    夏時初在心裏盤算了下時間,應該是在那次酒店在偶遇前,也就是比她去花藝戲曲社“偶遇”陳航還要早。


    思緒轉到這兒,夏時初想起一個困惑多時的事兒,“我其實很想知道,你是怎麽說服陳航看你方案的?”


    她在花藝戲劇社截陳航時,陳航明確告訴她,有人比她更早地遞交了方案,而剛才盛懷揚說,他兩個月前就來過西城,還讓陳航請他在這裏吃了飯,推算下來,也就是那時,他就爭取到了麵見陳航的機會。


    盛懷揚:“跟你一樣,投其所好。”


    “戲?”她問。


    盛懷揚點頭。


    “你也去花藝堵他了?”


    盛懷揚搖頭,“我寄了一份禮物給他。”


    “什麽禮物?”她非常好奇,什麽樣的禮物能一下就打動陳航。


    “你知道他為什麽喜歡看戲嗎?”盛懷揚反問。


    夏時初被問住,這個……她還真不知道,就知道陳航從大學時就喜歡聽戲,還組織過航大的首屆戲劇節。


    盛懷揚手指摩挲著白色的骨瓷杯,“他母親曾是很有名的花旦,w-革期間因為被迫害,傷到腰和嗓子,後來才轉做其他行業。”


    夏時初睜大眼,驚訝居然還有這個淵源,更驚訝的是,“你怎麽知道的?”


    “無限窮盡提問。”


    無限窮盡提問,投行盡調和谘詢行業裏最通行的思維模式,不斷問為什麽?比如,陳航愛聽戲,為什麽喜歡聽戲——大學時就表現出對戲劇愛好,為什麽是大學起,受什麽影響——影響他的是什麽——為什麽這麽深……


    一直問到最核心、最底層的邏輯,挖掘到最真實、也最有價值的信息。


    這個道理投行人都懂,但在實操中,更多人往往會被慣性思維影響,無法做到“無窮盡”。


    比如她,在查到陳航大學期間喜歡戲劇後,就沒有再去問“為什麽”,而是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就同有人喜歡聽流行樂、有人愛古典樂一個道理,喜好問題,哪有為什麽。


    而盛懷揚不,他挖掘到了背後的真相,所以他提前一步拿到了見陳航的機會。


    “你送的禮物跟他母親有關吧。”她猜。


    盛懷揚淡淡看她,臉上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


    果然。


    夏時初繼續猜,“他母親早年的作品資料?”


    以陳航現在的身家,他的母親在物質方麵肯定啥都不缺,能打動老人家的肯定是非常有心且具有特別意義的禮物。


    盛懷揚剛才說過,陳航母親轉行前是很有名的花旦,應該會有一些作品資料留下。


    “不止。”


    不止?夏時初好奇,“還有什麽?”


    “一張邀請函。”他呷了一口水,“我幫她辦了一場戲迷見麵會,邀請她和戲迷、還有她早年的學生同台表演。”


    我靠!


    夏時初驚呆了,這麽絕的點子都能被他想到,這份謀劃和用心絕了!試想,一個曾名極一時,卻因為身體原因再也無法登上舞台的文藝工作者,有什麽是最難忘的?


    屬於她的舞台。


    盛懷揚幫陳航母親重新找回了闊別的舞台,讓她和喜歡自己的粉絲在一起。


    “盛懷揚,你真的太強了。”她由衷佩服。


    這種強大,是一種絕對的力量。


    不是霸氣側漏,不是肆意張揚,而是這個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專注地一往無前。


    所以,無所不能,無往不勝,讓人生畏,更令人生敬。


    “我也收回之前的話。”她舉起茶杯,發自內心地感慨,“你是個好領導,更是個好老師,以後還請你不吝賜教。”


    盛懷揚望著她,“我學費很貴。”


    “打個折唄。”她笑盈盈地說,“再不行就分期,等我飛黃騰達後還。”


    “之前都沒還清。”他講這話時,剛好服務員進來上菜,字音恰好被混進移門拉動的響聲裏。


    夏時初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他緩緩舉起杯子跟她輕輕碰了下,“這次是付現,還是記賬?”


    “這次就開始收費?不是應該有一次免費試聽。”


    “夏時初。”他語調涼涼的,“我發現你記性真的很差。”


    見她一頭霧水,盛懷揚直接給出關鍵詞,“下午,喬菲菲。”


    對哦。夏時初嘿嘿一笑,促狹地摸摸鼻子,“已經試聽過一次了。”


    “才一次?”他不依不饒。


    夏時初回想這段時間來他給自己的指導,連忙應,“不止、不止。”


    “行吧,就從這次開始收費。”夏時初揮手,指了下桌上的菜,非常大方地表示,“這頓我請,當學費。”


    “這頓飯最多一千塊。”他提醒她。


    以他現在資質和履曆,給人做培訓或谘詢,按行規,都是按分鍾收費,一千塊確實便宜了點。


    “那我多請你幾頓。”


    “順便讓我再過給你上幾堂課,是嗎?”


    被無情戳穿的夏時初訕笑,“那你想要什麽?”


    “沒想好,先記賬,以後慢慢算。”


    “好。不過,你自己得記著哦,忘了我可就賴賬了。”


    盛懷揚嗬笑,拿起茶壺幫她續了點水,“賴不掉。”


    **


    不知為什麽,經過剛才那番對話,夏時初覺得一直束縛著她的那張網似乎不見了。


    重逢以來,她一直被一張叫做“過去”的網捆綁著,她急於掙脫,卻越掙越緊。那些被她反複翻出來、又拚命壓下去的過往像盤絲線,一圈一圈,密密麻麻地將她纏了起來。


    她一邊恐懼、擔憂會被這些絲線困得窒息,一邊又不受控地抽出更多;一邊排斥他帶給自己的影響,全幅盔甲,劍拔弩張,隨時隨地做好刺上他一劍的準備;一邊又被那些細枝末節弄得丟盔棄甲,柔軟脆弱。


    矛盾著,困頓著,恐懼著,抵觸著也無可救藥地沉迷著。


    可是,就在剛才,在她很輕鬆地和他聊工作,打趣玩笑時,她突然意識到,布下那張網的不是他的處處提醒和流露出的細枝末節,而是自己。


    她仍喜歡著他,更害怕自己還會更愛他。


    忍不住悸動,又害怕、排斥心為所動。


    但這一刻,望著對麵那個依然會讓她打心底欽佩的男人,她豁然明白——


    他們之間並非隻有戀人和仇敵的關係,哪怕不能成為朋友,他們還可以是同事,還可以是上下屬,還可以是師長、前輩。


    更何況,愛與不愛的主動權難道不是應該在自己手上嗎?


    夏時初,你26了,不再是8年前那個戀愛大過天的小姑娘,更不是那個追在他後麵,等著他回頭看自己、等他來愛的小可憐。


    就算舊情難忘,就算更愛,就算還會受傷又怎樣?


    怕什麽?慫什麽?你有愛人的魄力,更有不愛的能力。


    再說了,為什麽就認定自己會是被傷那個呢?就不能自信點,做他麽一回爽文女主,讓男人為你肝腦塗地、無法自拔嗎?


    夏時初被自己這個想法逗樂了,尤其代入盛懷揚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後,那個畫麵著實倍兒爽,惹得她笑出了聲。


    “笑什麽?”盛懷揚費解。


    “沒什麽。”她喝了口湯,餘光掃到他略略皺起的眉,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再笑,然後,一口湯正正嗆到氣管裏,引起一頓劇烈的咳嗆。


    咳咳咳,咳得她眼淚花兒都出來了。


    等她勻過氣兒,盛懷揚才給她倒了一杯水,“好點沒?”


    “嗯嗯。”她接過來,喝了一口,潤了下咳得發熱的喉嚨。


    茅塞頓開以一頓嗆咳結束。想通了的夏時初胃口大開,心情更是大好,尤其是對盛懷揚的態度,那是180度大轉變。


    服務員上來西城名菜長安葫蘆雞時,她還皮皮地跟他打趣,“來,考你一下,你說這道菜明明沒有葫蘆,為啥叫葫蘆雞。”


    一旁的服務員正要接話,就被夏時初製止。


    “你不要說,讓他猜。”


    盛懷揚彎了下唇,“形似葫蘆。”


    “知道典故嗎?”她又問。


    “唐玄宗的官廚……”他言簡意賅地講完。


    夏時初歪頭問服務員,“他說對了嗎?”


    “對的。”服務員笑眯眯地望著盛淮揚,“就是這樣。”


    “喲,盛總盡調做得實在好。”她笑著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


    盛懷揚淡淡看她一眼,“夏總訪談不及格。”


    ?她咬著雞肉,鼓著腮幫子看他,“怎麽又不及格?”


    “剛才點菜時我就說過,這道菜是他家特色,而且我吃過。”


    “明白了。”夏時初朝他豎了個大拇指,“應該誇你記性好。”


    盛懷揚看出她是故意頑皮,勾了下唇角,無聲笑了。


    不愧是鎮店之寶,雞肉外酥裏嫩,味道是不錯,就是略油了些。


    下時初抬頭看了眼盛懷揚,發現她嚐了一口後就停下,便問:“你吃是不是太油了?”


    他抿了口茶,輕啟薄唇淡淡道,“還好。”


    廚師不愧是做過國宴的,菜品水準相當高,在夏時初吃過的陝菜裏,絕對是當之無愧的top1,她偏好重口,吃得不亦樂乎,而盛懷揚喜清淡,除了那盤清炒時蔬,其他菜都隻是淺嚐輒止。


    最後便是,大部分雞啊肉都進了夏時初的肚子。


    盛懷揚買好單出來,就看見她扶著肚子嚷嚷,“好飽、太飽了。”


    他抬手看表,“7點,是回酒店,還是再逛下?”


    “逛下吧。”她毫不猶豫地說,“我記得附近是不是有個什麽景點。”


    “不夜城。”


    “對對,不夜城,沈書周介紹過,說是挺漂亮的。”


    盛懷揚眸色沉了下,掏出手機,打開導航研究地圖,說,“這裏過去,1.2公裏。”


    “1.2公裏,好像不是很遠,我們走過去唄。”


    “你確定?”盛懷揚視線下滑,落在她腳上,她今天穿的是雙低跟小皮靴,看起來應該還算好走路,但是過往經驗,他覺得很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她。


    “走過去可能需要30來分鍾。”


    “還好呀,才30分鍾。”


    盛懷揚從她背後繞過來,走在外側,“走吧。”


    約莫十分鍾後,夏時初終於知道盛懷揚那句“你確定”是啥意思了,因為她開始走不動了。


    “還有多久?”


    “現在走了0.5公裏。”


    “啊,才0.5,我怎麽覺得已經走了好幾個八百米了呢。”


    “我覺得八百米跑跑挺快的,怎麽走1.2公裏要這麽久?”


    “你八百米體測都不及格。”盛懷揚提醒她。


    “後來不是及格了?”她不服氣。


    認識他之前真不及格,結果被他每天早上拉去操場跑圈。她跑著跑著就想耍賴偷懶,他就各種威逼利誘哄她繼續。


    後來,她體測不僅及格,還跑了個全班第一。


    又過了一會兒,她再問,“快到了嗎?”


    “還有10分鍾。”


    “還要10分鍾?”她生無可戀,眼睛四處巡了一圈,突然指著路邊的共享單車說,“要不我們騎車過去吧。”


    盛懷揚垂眸看她,“走不動了?”


    “嗯嗯。”她如實點頭。


    她以為盛懷揚會說,我早就知道,然而並沒有,他站在路旁開始抬手叫車。


    “不用打車,騎車吧。”夏時初扯了扯他的袖子,“就幾步路,沒必要。”


    “車太多,你那騎車水平,不安全。”


    “我現在技術好多了。”夏時初信誓旦旦。


    “確定?”


    “確定。我周末也經常騎車去買菜。”她拉他,“走吧,騎車一會兒就到了,幾百米還打車,人家司機還以為咱倆有毛病。”


    她率先走在前麵,掃了一輛共享單車,解下身上的包放在前麵的車筐裏。


    哪知,踩上車,車頭毫無預警地歪了,嚇得她連忙用腳撐地。


    盛懷揚似笑非笑,“好多了?”


    她笑:“好久沒騎。”


    盛懷揚伸手拿走她車筐裏的包,放在自己這邊,“走吧,我在你後麵。”


    夏時初再次跨上車,用力一蹬,歪歪扭扭地殺了出去。


    她是到了大學才學會騎自行車,用譚丫丫的話說,每次看她騎車都像看雜技。


    這段路沒有專門的自行車道,盛懷揚一直在落後她半個車位的左後方,不緊不慢地跟著,路過紅綠燈口時,他又追上來,排在來車的那側,同他並排騎過去。


    過了紅綠燈,是一段狹窄的自行車專用道,這次盛懷揚落到了她後麵,身後突然傳來電動車刺耳的喇叭聲。


    夏時初嚇得猛捏住刹車,車沒停穩,就聽身後的盛懷揚說,“往前。”


    回頭一看,發現他騎在路中間,正好擋住了那輛違規亂入的電動車。


    電動車主見他們慢下來,不耐煩地狂摁了兩下喇叭。


    這種人,明明自己有錯在先,不守規矩,還裝橫霸道。憑什麽讓他,這本來就是自行車專用道!


    夏時初頓時來了火氣,把車往中間一扭,正常速度往前騎。


    身後不再有別的動靜,夏時初忍不住回頭瞧,發現那輛電動車已拐回自己的車道,正擠在車流裏。


    她揚唇一笑,收回視線時,瞥見盛懷揚嘴角也依稀掛著笑。


    正尋思他在笑什麽,又聽到他沉沉地命令,“看路。”


    “知道了。”她朝他做了個鬼臉,轉過身時,車子又不受控地歪了幾下。


    盛懷揚望著那手忙腳亂打直方向的背影,唇角一點點揚了起來。


    這車技?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再親我一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末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末秋並收藏你再親我一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