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揚對她好麽?


    這個之前她不用半秒就能給出答案的問題,如今破天荒地讓她腦袋卡頓住。


    她近乎呆滯地望著他從飲料機裏拿回一瓶玻璃裝的橙色汽水,坐下才發現桌上沒有開瓶器。


    他叫住從旁路過的服務員,“你好,開瓶器有嗎?”


    服務員:“桌上沒有嗎?其他桌找找看。”


    夏時初從剛才的卡頓中回過神,“我去找。”


    “不用。”盛懷揚左手捏著瓶身,右手拿起筷子,將筷頭並在一塊兒,抵在瓶蓋邊緣,大拇指壓住瓶蓋,筷子往下一撬。


    啪!瓶蓋應聲落下。


    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像是練習過無數次。他的手生得極為漂亮,手指細長幹淨,掌背瘦削,用力時骨節微微凸出,泛起一點點青白,顯得格外好看,再配上他冷冽冽的氣質……


    同桌的兩姑娘看傻眼,隻差沒當場尖叫出聲,夏時初覺得自己也差不離,小心髒又開始瞎撲騰。


    偏偏對麵的男人渾人不覺,手指搭在瓶身上將飲料推到她麵前,“冰的。”


    夏時初混混地哦了聲,抓住瓶子,冰涼的瓶身貼著掌心。她仰頭猛灌了幾口,希望能借著這股涼意壓一壓心頭那股滾燙的火。


    **


    吃完麵,兩人趕去與薑呈他們匯合。


    這次,她非常自覺地把找路的任務交給盛懷揚。一路七拐八拐,很快就回到了遊客如織的主街上。


    不知是不是剛才的麵太鹹,還是周圍人太多躁的,她總覺得口渴。正想找個小店再買瓶水,突然瞄到斜前方的攤位,頓時眼睛一亮。


    她偏頭,對盛懷揚道,“你等我下,我去買點東西。”


    盛懷揚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發現了一個賣鮮榨石榴汁的小攤,一台十分古舊的手工壓榨機擺在矮幾上,旁邊的籮筐裏堆滿了石榴。


    他跟上去,聽到夏時初問,“老板,多少錢一杯。”


    “一杯10塊,2杯15。”


    夏時初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要嗎?”


    問完才想起他向來不喜歡甜食,尤其甜飲,正想說算了,卻聽他回了兩字。


    “可以。”


    她怔了一秒,才對老板道,“來兩杯。”


    言畢,掏出手機準備掃二維碼,耳邊已響起收款提示音。


    她又是一怔,忍不住問,“你開通手機支付了?”


    剛才在麵館她去找位沒留意他怎麽付的錢,隻記得前不久買煎餅時,他還沒有手機支付。


    盛懷揚極淡地嗯了聲,把手機揣回兜裏。


    收了錢,老板從框裏挑撿出兩個石榴,準備扔進榨汁機,結果被盛懷揚喊住。


    “不要那兩個。”


    老板斜了他一眼,“都一樣的。”


    “換兩個。”他彎身從框裏翻出幾個略方正,還帶著點凸起棱角的遞給老板。


    “小夥子可以呀。”老板接過去,放進榨汁機,一壓把手,噗呲,暗紅的汁水流進塑料杯,香甜的氣息撲鼻而來。


    四個石榴,正好榨了滿滿兩杯。


    夏時初吸了一大口,鮮甜瞬間占滿口腔,竟無一絲絲酸澀。


    “好甜。”她讚道。


    “你男朋友很會挑。”老板笑著應。


    夏時初一口石榴汁含在嘴裏,不上不下地。今天見鬼嗎?每個人都來點一遍他們的關係。


    她依舊沒做解釋,一麵之交的陌生人,費那個勁幹嘛?


    咽下那口石榴汁,她捧著杯子轉身離開,盛懷揚亦沒有再開口,兩人就這麽一路靜默地走到匯合點。


    喬霏霏他們還沒到,她咬著吸管極慢極慢地吸溜著,餘光瞄到盛懷揚,發現他竟也喝下去了一大半。


    你看,沒有什麽是不會改變的,比如他也開始喝甜飲;再比如,他們之間的關係。


    一杯石榴汁快見底時,喬霏霏和薑呈終於出現。


    “老大你怎麽到哪兒都買石榴汁?”喬霏霏瞧著她手裏的杯子說。


    “臨潼石榴,到了陝西當然得嚐一嚐。”


    “得了吧,你在貴州、花城也買。”


    夏時初不理會她的戲謔,而是問薑呈,“車快到了嗎?”


    薑呈:“許助已經在我們下車的地方等,這邊不能停車,得走一段。”


    “那走吧。”


    來的時候覺著走了挺遠,回去時卻沒走幾步就找到了車。


    夏時初遠遠看著路邊有個垃圾桶,連忙撒開喬霏霏的手,跑過去扔空杯。


    回去,發現盛懷揚和薑呈竟鑽到了第三排,而喬霏霏則坐到了第二排,孫思婕之前坐的那個位置。


    夏時初遞給喬霏霏一個詢問的眼神,這兩人幹嘛擠後排?


    喬霏霏無聲地搖頭,微微聳肩——我也不知道。


    她彎身鑽進車,坐到了喬霏霏旁邊的空位上,電動車門緩緩闔上。


    許超啟動車,隨口問,“怎麽樣?羊肉好吃嗎?”


    “好吃,尤其那個蘸料和湯,絕了……”喬霏霏滔滔不絕地讚完也想起問夏時初,“老大,你們那個麵咋樣?”


    “挺好吃的。”


    許超:“咦,你們沒一起?”


    “沒有,我和薑助一塊,盛總和夏總去吃的麵。”


    “就我說那家嗎?”許超問。


    夏時初:“嗯。”


    “味道還可以吧?”


    夏時初應,“好吃。”


    “你們要是喜歡麵,過兩天我帶你們再去另外一家,專做刀削麵和biangbiang麵,也很有名氣。”


    “好呀、好呀。”喬霏霏興高采烈地道,“許助,你就別安排我們吃大餐,就去那種小館子、小吃店。”


    “行。”許超一口應下,“我們西城別的不多,小吃絕對管夠。”


    夏時初望著窗外,耳邊是兩人的對話,腦子不受控製地陷入過往回憶——從前,她最愛就是小白房裏賣的各種小吃,麻辣燙、牛筋麵、涼皮、煎餅果子……


    盛懷揚卻恰恰相反,堅持三餐就要正正經經地坐在食堂,買幾份菜,打一份飯。潛意識裏,兩人在一起後,每次約飯都是她遷就他。


    可剛才,她忽然發現,自己竟調不出兩人坐在食堂吃飯的畫麵;反倒是他皺著眉一邊嫌棄地說“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吃”,一邊掃光她吃不下的“垃圾”的影像生動又清晰。


    那個一度造成她卡頓的問題再次蹦了出來——他對自己好嗎?


    **


    窗外是漸漸遠去的古城牆,夏時初歪著頭,半闔眼一路假寐到酒店,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她仍然沒有思索出答案。


    最後,她決定問問旁觀者。


    【都睡了麽?】


    沈夢蝶:【睡什麽睡,剛把娃放倒,現在是老娘的自我放飛時間,舍不得睡。】


    譚丫丫:【在泡腳】


    夏時初翻身,趴在枕頭上,慢吞吞地打著字,【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覺得盛懷揚對我好麽?】


    沈夢蝶反應超快,迅速甩來了一條語音:【啥意思?你別告訴我又春心蕩漾了?我就知道你倆天天待一塊遲早得出事】


    譚丫丫鎮定些,【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夏時初歎口氣,【不知道,就最近老是想到從前,特奇怪的是,想到的還都是他的好。】


    【好個屁,想想你掉過的眼淚,還有他都怎麽對你的?】沈夢蝶火大地說。


    【他怎麽對我的?】


    一句話,竟把屏幕那端的兩個女人問住了,好半晌,才回來信息。


    譚丫丫:【別說,我還真舉不出例,就覺得你倆在一起老吵架,你老生氣,他好像總凶你,很不耐煩……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沈夢蝶幹脆直接:【追溯他過去對你好不好重要麽?你倆已經分手了!!!再說,如果他對你那麽好,為什麽要分手?】


    夏時初苦笑,【也是哦】


    譚丫丫不同意:【分了也能複合。你要真覺得好,舍不得就再追回來,他不是還單著麽?正好,你倆現在天天一塊,近水樓台。】


    夏時初:【嗬嗬,算了吧……好馬不吃回頭草】


    更何況,這草還是斷腸草!


    同一時間,沈夢蝶也說:【別,我哥多好,我哥不香麽?盛懷揚哪點比我哥好?】


    譚丫丫故意唱反調:【顏值!】


    沈夢蝶噎住,想到盛懷揚的盛世美顏,雖然時隔多年,長了年歲可是依舊很能打,那晚周歲宴後,老羅和自己的同事中,就有好幾個來打聽他信息的。


    半晌,沈夢蝶才扔來一句,【帥有屁用,招蜂引蝶,紅顏禍水!】


    夏時初想起白天在麵店裏開汽水的情景,想到兩個小姑娘直溜溜的眼,再想想孫思婕……


    嗬,可不就是招蜂引蝶、紅顏禍水!


    **


    翌日早晨,許超來酒店接他們。


    盛懷揚和薑呈又早早地鑽到了第三排,把前排寬敞的位置留給了三位女士。


    西城到華淩車程近一個小時。下車時,夏時初看薑呈活動撅了太久的腿腳,悄聲囑咐喬菲菲:“回去時,我們坐後排。”


    喬菲菲視線掃過盛懷揚那雙大長腿,非常幹脆地點頭。


    陳航早已等在公司門口,親自將他們迎到了會議室。


    確定重啟ipo計劃後,中天便在盛懷揚指導下組建了上市領導小組,由陳航親自掛帥,cfo(財務總監)和董秘具體牽頭,生產、技術、財務、法務的負責人全是成員。


    為了後期的輔導順利,領導小組又分成了業務、法律和財務三個具體的小組,分別對接投行、律所和會計師事務所。


    雖然中天六年前就經曆過一次發行,但這幾年組織變動和人員調整很大,所以小組成員裏,除了陳航和一個主管生產技術的負責人,其餘人皆是首次接觸到ipo,對很多內容都不甚清楚。


    於是,在盛懷揚介紹完上市方案和基本進程後,會議便直接進入了答疑解惑環節。


    “盛總,您剛才說上次申報已完成了改製這些難點工作,那咱們這次是不是隻要通過輔導驗收就能上市了?”


    “輔導和改製一樣,隻是必經程序之一。”盛懷揚不疾不徐地道,“根據規定,企業申請上市,必須由保薦機構,也就是投行進行輔導並通過企業所在地的證監局輔導驗收。但是,驗收成功後,還要經曆申報材料製作、投行內核、文件申報、證監會審核,隻有通過核準發行,拿到發行批文,才算真正能上市。”


    “那是不是又得好幾年?我記得上次就搞了兩三年。”


    夏時初接過了話:“一般來說,企業首次發行的周期是2-3年,但就像盛總說的,咱們公司有上次的基礎,這幾年又一直按照上市規範在運行,各方麵條件已經非常成熟,如果除開審核等待期,樂觀估計不用一年就可以完成。”


    盛懷揚進一步解釋,“上市流程雖然一環扣一環,但也是相互交叉,很多都能同時開展,比如輔導的過程,也是盡調和底稿的製作過程。”


    “我們這次派出的團隊都是非常有經驗的。”他抬手指向夏時初,“尤其夏總,參與過上一次的發行申報工作,對公司情況掌握得比較透,由她來現場負責人,事半功倍。”


    他這是幫她抬轎,幫她占山頭啊!


    接下來,大家又圍繞上市流程,節點問了不少問題,盛懷揚帶著團隊人員一一作了解答,一場見麵會不知不覺就開到了中午。


    許超在旁小聲提醒陳航,“陳董,是不是先用餐?”


    陳航抬手一看時間,“這麽晚了,先吃飯,吃完再討論。”


    午餐就安排在中天二樓食堂的一個包廂。


    “華淩是鄉下,沒有像樣的飯店,中午就在我們食堂將就一下。”陳航引著盛懷揚等人入座,“晚上回市中心,再給你們好好接風。”


    “很豐盛呀。”盛懷揚玩笑道,“看著比我們公司夥食好太多了。”


    “平時可沒這麽好,這是沾你們光,讓我們加了雞腿。”一個陪同的中層笑著打趣。


    眾人落座,邊吃邊聊,話題自然始終圍繞著上市。


    “盛總,我這人不炒股,有個問題也始終沒搞明白,這個ab股和主板、創業板、還有什麽科創板,到底啥意思?”


    盛懷揚笑笑,“其實很多股民也不清楚。”


    “直白點說,ab股是認購和交易的錢不同,a股得用人民幣,而b股隻能用外幣,至於主板、創業板……”


    他沒有甩出專業術語,而是用淺顯易懂的話把資本市場的運作規則作了解釋。


    邊吃邊聊,氣氛很是融洽,可終究還是有人拋出了那個避而不談的問題。


    “盛總,我這人比較直,我就一個問題,這次你們能不能把我們成功送上市?”


    問這話的是業務組組長,是一名老員工,銷售出身,雖然六年前未直接參與上市工作,但對當時臨門一腳打滑的事仍耿耿於懷。


    夏時初睨了陳航一眼,看他穩穩地坐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瞬時明白他是打算用這個問題來破冰,打消中天高層的顧慮,重建六年前被gc弄丟的信任。


    這個時候,盛懷揚的態度和答案異常重要。


    顯然,這個包間裏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這點,原本還在嘰嘰喳喳聊天眾人不約而同停止了交談,紛紛看向了坐在陳航旁邊的盛懷揚。


    眾所期待下,盛懷揚鎮定如常。


    他輕輕牽了下嘴角,眼神筆直堅定,語氣卻帶著點甚不在意的淡漠,“我這輩子,還沒嚐過失敗。”


    近乎狂妄的答案,但從他嘴裏說來就莫名讓人信服。


    然而那人還是不依不饒,“漂亮話誰都會說,六年前你們還不是拍著胸脯說沒問題,結果呢?”


    盛懷揚身子往後輕輕一靠,嘴角噙著點笑,又拽又帥地說,“我能讓陳董把公司再交給我,絕不是因為胸脯拍得響。”


    “假如各位對陳董的選擇或者對我們團隊仍有異議,不認為我們能把中天送上市,那麽我有個提議,引進對賭,一年為限,籌碼就是各位所持股份上市後市值的百分之十。”


    “一年內,中天按期上市,那你們就自掏腰包,拿出股價的百分之十給我們加項目經費。反之,gc賠付你們百分之十,不。百分之二十吧,如何?”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震。


    在做的都是中天的中高層,手上或多或少都拿著公司的股份,按照現在的估值和溢價原則,一旦企業上市成功,那些股份少則變成幾百萬,多則上千萬甚至過億。


    一旦同意賭約,無論是這群中高層,還是gc都可能麵臨著輸掉巨額籌碼,而盛懷揚還狂拽地表示他們願意翻一倍來賠付。


    夏時初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放在桌下的手指慢慢撚動。


    他扔出豪賭的籌碼,就不怕這群人腦子一熱下桌翻牌?


    一室靜默,中天的高層們用眼神在劈裏啪啦的交流。


    半晌後,有人打破了沉默。


    “盛總,你這話可當真?你能代表gc表態?”


    夏時初嘴角挑了下,這是真有不怕死的要下場?


    "當然。"盛懷揚淡淡一笑,“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對賭協議,王總是法務專家,他應該清楚,我有公司授權,我簽字就等於gc同意。”


    被cue到的法務負責人點頭:“是的,盛總此刻代表的就是gc,即使gc後期不認,也是追償追責盛總,我們的協議是生效的。”


    意思就是,你們大膽簽,出了問題gc會找盛懷揚麻煩,你們的錢賴不掉,照賠不誤。


    現場再次陷入沉默。


    盛懷揚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最開始質疑那人身上,“何總,要不就你先簽?”


    薑呈領悟很快,反手拎來筆記本,往桌上一擱,劈裏啪啦就敲出一份協議來,遞到盛懷揚眼前,“盛總,這樣可以嗎?”


    盛懷揚看也沒看,“可以,讓何總看看。”


    薑呈端過去,“何總,你過過目?”


    那人低頭盯著屏幕,又看看一言不發的其他同事,麵色有些僵,空氣中漂浮著令人憋屈的窘迫。


    就在氣氛陷入僵局時,一道悅耳的聲音驀得響起。


    “盛總,哪有你這樣的?”夏時初語帶嬌嗔地瞪了盛懷揚一眼,“人家陳董的發行費可是給夠了的,你怎麽還抓上額外營收呢?”


    盛懷揚眼神微動,轉眸看向她,“你說呢?”


    “要我說,那肯定不對啊。”夏時初認真道。


    “哦,怎麽個不對法?”


    “對象不對。”夏時初狡黠一笑,“咱得抓住陳董,他錢多。”


    陳航笑:“怎麽引我這來了?”


    “難道不是你股份更多?”說著,她又問薑呈,“小薑,陳董持股多少?”


    “23%。”


    夏時初再看向那位業務負責人,“何總,你沒這麽多吧?”


    “那當然。”


    “你看。”她朝盛懷揚揚了一下下巴,“我就說,你得找陳董,他股份多,上市後錢更多,咱們才能賺得多。”


    話到這兒,其他人就是再糊塗也明白她話中隱含的涵義——中天上市,受益最大的個人是陳航,他才是最在乎此次能否成功上市的人,他都敢選gc,你們還bb啥?


    盛懷揚迎著她的視線,故作惋惜地歎,“你以為我不知道?可陳董會簽嗎?”


    陳航笑而不語,默默聽著兩人繼續唱著雙簧。


    “當然不會。”夏時初斬釘截鐵,“這包輸不贏的買賣,陳董才不會上你當。”


    言落,她站起身,將站在那位老總邊上的薑呈趕走,接著笑道,“何總,你也別上當,盛總可是資-本主-義國-家回來的,想著法兒剝削咱們勞動人民。”


    盛懷揚瞪她一眼,頗為無奈地看向陳航,“陳董,你看這人,我幫她多賺獎金,她倒好,罵我資本主義。”


    “說明我是樸素的勞動人民——誠實。”夏時初提起桌上的茶壺,給那人倒了一杯茶,“何總,你剛才說得沒錯,漂亮話誰不會說,得看到實績。”


    “所以,我也就不拍胸脯了。隻講一點:我跟他們不一樣,因為這個項目我做了兩次;第一次,白忙活了一年多,一分錢都沒拿到。這次,我絕對不能白幹。”


    此話又傳遞了個信息——大家都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富貴共享、榮辱與共。你們等著上市實現財務自由,我們也等著敲鍾拿項目獎。


    都是職場摸爬滾打的人,自然聽懂了這場戲。


    何總也站起身,親自替夏時初斟了一杯茶,“夏總,我敬你,你是實在人。”


    兩杯輕碰,夏時初莞爾一笑,“你也誇誇我們盛總,否則等下他該扣我獎金。”


    未等人家開口,她又補充道:“雖然他沒我實在,可是太實在了也當不上領導呀。”


    說著,她還半轉身朝盛懷揚盈盈一笑,“是吧?領導?”


    那一笑,活潑俏皮,如攜著一束斑斕炫目的光,直達盛懷揚心底。


    盛懷揚心口一跳,不知是配合還是真被氣到了,帶著有點氣又有點笑的意味,道:“是。”


    陳航哈哈大笑,拍著盛懷揚的肩膀,故作感同身受,“現在領導不好當!”


    “可不是。”盛懷揚笑望著夏時初,眸色漸濃。


    一場未見硝-煙的暗-戰悄然結束。顯然,今天後,不管是真服氣還是認慫,不會再有人公開質疑陳航的決策,更不會有人再挑戰盛懷揚或者gc團隊。


    至於兩位項目負責人,陳航視線在盛懷揚和夏時初身上轉了一圈,一個狂霸酷拽氣場大,一個聰明伶俐高情商,剛柔並濟,默契十足,中天交給這樣的兩個人,想不成功都難。


    **


    午餐後,中天的人各自回辦公室,許超陪著盛懷揚他們去樓上休息室。


    考慮華淩到酒店來回比較麻煩,陳航特地辟了兩個房間給他們午休用,還貼心地給每個人都準備了寢具。


    “盛總,這層樓平時沒人過來、安靜,你們想休息就去裏麵房間,躺椅和毛毯都是新的,你們先用著,有什麽其他需要再告訴我。”


    盛懷揚:“有勞費心。”


    “應該的。”許超將兩把鑰匙交給盛懷揚,又同他簡單對了一下下午的安排,才告辭。


    他走後,盛懷揚把其中一把遞給夏時初,“你們三個一間,我和薑呈一間。”


    “好。”


    盛懷揚又把鑰匙遞給薑呈,“你去休息吧。”


    薑呈:“你不休息下?”


    盛懷揚:“我想去外麵轉轉。”


    “我跟你去。”孫思婕立即道。


    薑呈:“其實我也沒有午休習慣。”


    喬霏霏不知哪根筋沒搭對,也跟了句,“我也是。”


    盛懷揚梭了三人一眼,“都不睡?”


    孫思婕點頭如搗蒜,薑呈和喬霏霏都嗯了聲。


    盛懷揚目光越過他們,落在夏時初臉上,沒說一句話,意思卻很清楚——“你呢?是去還是睡?”


    夏時初在心底歎口氣,“一起去吧。”


    於是,他們放下筆記本,齊齊朝公司外走。


    盛懷揚說轉轉,還真是轉轉。出了公司,他便領著他們穿過中天門口那條大馬路一路往下轉悠。


    路上,孫思婕終於問出了心中的困惑,“盛總,你剛才真準備跟他們簽對賭協議嗎?在國內,資本中介可以這樣操作嗎?”


    盛懷揚未回答,而是轉頭看夏時初,“夏總是你領導,讓她給你解惑。”


    這人……逢場作戲的話,怎麽還記上仇了?


    夏時初扔給他一個白眼,回答道:“當然不行,有違執業原則。但他壓根就沒想跟他們賭。”


    “可是薑呈不是把協議都弄好了?”喬霏霏費解。


    “那些人不會簽字。”夏時初睇了盛懷揚一眼,“賭的不是協議,而是底氣和自信。”


    盛懷揚狂妄、自大,拽得二五八萬,可這份狂拽恰恰是壓倒對方最大的法寶。他抓住了人類的慕強心理,偏偏他漂亮得近乎完美的資曆和淩厲如王者的氣場又讓人無法懷疑那是虛張聲勢。


    孫思婕蹙眉思考了下,明白過來。說到底,那個何總隻是口嗨,中天能不能成功發行,他不清楚也沒把握,但他知道盛懷揚清楚且有把握,麵對一個自己無法掌控的賭局,他自然不會下場,更要掂量掂量,是否值得為了一時意氣賠上幾百萬。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尤其是要從兜裏往外掏錢,那更是割肉的疼。


    喬霏霏也悟出了其中道理,在心底默默為盛懷揚點讚。入行來,他們做慣了乙方,對甲方的企業向來客客氣氣,盡量溫和有禮,這還是第一次發現乙方也能做得如此拽。


    真特麽酷!


    不過,她也有個困惑,“萬一,他們要真跟咱們簽怎麽辦?”


    剛才是夏時初巧妙地出場,引著這場戲往下演,可是萬一那個何總熱血衝頭,腦袋一熱賭氣簽了,盛懷揚又要如何收場呢?


    夏時初抬眸,正正與盛懷揚的視線撞上。


    他漆黑的眸子清澈透亮,還蘊著點淡淡的笑意,“不是有你們領導。”


    又是領導,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這話倒是提醒了喬霏霏,“對哦,老大,你剛才和盛總配合得也太好了吧!不知道還以為你倆私下排練過。”


    “有嗎?”夏時初視線被黏在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上,心跳聲有點大。


    “有啊,非常有。”喬霏霏肯定地點頭,“你倆一唱一和,一個眼神就懂對方,默契得像……”


    她頓了下,訕笑著扔出四字,“老夫老妻。”


    盛懷揚眸光閃動,嘴角幾不可覺地彎了一下。


    “我哪裏老?”夏時初曲直敲她額頭,用一句調侃岔開了這個尷尬的話題。


    喬霏霏摸著額頭,望著她的背影嘟囔,“就是個比喻。”


    一旁的薑呈斜睨她一眼,這個小丫頭是不是傻?啥話都敢往外兜?


    **


    中天航科園區所在的華淩是隸屬西城的一個鄉鎮,全鎮最大的經濟體就是中天,於是跟所有工業城一樣,鎮上的衣食住行幾乎全繞著中天和園區裏近萬名職工轉。


    夏時初發現,這幾年小鎮似乎沒有變化,依舊是一條主街串起了全鎮的所有商販,連街頭的烤麵筋店也還是那個髒髒的招牌。


    路即是街,兩旁擠滿了小攤,摩托車、電動車、小三輪穿行其中,不時帶起一片塵土。


    路上,夏時初收到西子藥業項目組合作會計師的微信,跟她說反饋報告裏一個數據的問題,她低著頭,邊走邊回信息,本能地避讓著各種穿行的車輛。


    滴滴滴,身後又有電動車的喇叭聲。


    她下意識往右讓,身子卻猛地被盛懷揚朝擠撞了一下,一個趔趄,人還未站穩,就聽到孫思婕的尖叫聲,“盛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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