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初很想反問一句,我應該記得你嗎,但出於禮貌,還是客氣地回,“不好意思,我沒什麽印象。”


    “我們見過。去年國慶,在麗江,玉龍雪山。”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咱倆一起救了一個人。”


    夏時初驚訝,“是你,你怎麽也在這兒?”


    “你好,我叫沈書周,是夢蝶的堂兄。”


    “我知道,夢蝶從前常提起你。”夏時初笑道,“我叫夏時初,跟夢蝶是好朋友。”


    “我知道。夢蝶也常提起你。”


    鄰座同學見他們聊起來,碰碰她,“朋友?”


    “不是,是沈夢蝶的哥哥。”夏時初補充,“不過,去年我們在麗江碰到過,一起救了一個老太太。”


    “救老太太?怎麽回事?”大家好奇。


    夏時初便把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當時她正被企業帶去爬玉龍雪山,剛到山頂,前麵不遠處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突然倒地不醒。


    她讀書時考過急救證,見狀立即上前查看,發現老太太已出現心髒驟停。她急忙脫下羽絨服,跪地開始實施心肺複蘇,圍觀的遊客中有人也開始打電話,或去遊客中心找醫生。


    高質量的心肺複蘇本就是一個很考驗體力的工作,短短幾分鍾,持續的按壓和反複低頭吹氣已讓夏時初汗流浹背,加上高原空氣稀薄,她漸漸有些缺氧,胸口和頭都悶悶的,正在她力量漸弱時,一道男聲從身後傳來,“你休息下,讓我來。”


    夏時初回頭,手上動作沒敢停,“你會嗎?”


    “我學過。”


    夏時初一聽,終於放下心來,朝邊上挪開,男人無縫接上,繼續施救。


    “最後人救活了嗎?”對麵男生問。


    “救活了,救護隊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恢複心跳和自主呼吸。”夏時初道。


    心髒驟停的黃金搶救時間是6分鍾以內,從生到死隻需要瞬間,從死到生也可以隻有數分鍾,早期就地高質量的心肺複蘇是最關鍵的措施,是他們的接力把老太太從死神手上拽了回來。


    “哇,你們好棒,居然還有這種經曆。”隔壁女生感歎。


    兩人相視而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此事的確很棒!


    有女生眼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打趣道,“你們倆也挺有緣的,千裏之外相遇救人,現在又共同赴宴。”


    其餘人一聽也紛紛附和,“猿糞呀!”


    接下來,話題便有意無意地引到他們身上。沒辦法,一群金融民工天天紮項目上,嗅到點八卦的氣味就興奮不已。


    夏時初懶得理他們,借口去廁所離開。剛到宴會廳門口就和沈夢蝶撞個正著。


    “去哪兒?”


    “廁所。”


    沈夢蝶將她拉到門邊,“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夏時初一頭霧水。


    沈夢蝶下巴朝他們桌的方向抬抬,“我哥?沈書周,如何?還行吧?”


    夏時初眨眨眼,懂了!感情那個她早就認識的“神秘人”是沈書周。


    “我哥前段時間來我家翻到咱倆合照開心壞了,原來他心心念念那個善良又美麗的姑娘就是你。”沈夢蝶言語誇張,“你可是他尋尋覓覓找了很久的人。”


    “姐姐,別告訴我,你想撮合我跟你哥。”夏時初蹙眉。


    “有什麽不行?”沈夢蝶搭上她的肩,“人你也看到了,長相家世工作樣樣好,人品和性格更沒得說。我伯父伯娘都是大學教授,人超級好,你要是嫁過來,絕對不會吃虧,而且咱倆還能親上加親,成為姑嫂。”


    夏時初扶額,這才哪兒的哪兒,怎麽就嫁過去,還姑嫂一家親呢?


    “我不想談戀愛。”她重申。


    “又沒讓你馬上答應,隻是先接觸了解一下。”沈夢蝶勸道,“我哥能力就不說了,以前就跟你們提過,牛人一個。感情方麵呢,超級純,長這麽大,別說女朋友,連女同學都沒幾個。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女孩子有意思。說實話,要不是你,我還擔心他吃虧呢,你還嫌棄,哼!”


    “沒嫌棄。”夏時初無奈,“我隻是沒這個心思,而且又是你哥,萬一有點不愉快,多尷尬。”


    “這點你放心,我早就跟他約法三章,我隻是給他介紹個朋友,不是相親,後麵怎麽發展看緣分。”


    “他雖然是我哥,可論關係,咱倆比他親,我多管閑事更多是操心你,他我才懶得管。”


    話到這份,夏時初也不好再拒絕,抱著就認識個朋友的心態答應下來,“行了,知道你為我好,那就先了解下吧。”


    “這就對了嘛。”


    兩人手挽手正說話,視線一偏,就這麽看見了半米開外的盛懷揚,廳堂耀眼的水晶燈映出他輪廓深邃的眉眼,眸光深靜,辨不清是什麽情緒。


    沈夢蝶握住夏時初的手不由一緊。


    什麽情況?這男人不是應該在美國嗎?怎麽會出現在自家兒子的周歲宴上?還和她家老羅有說有笑?


    她飛速瞥了眼夏時初,意外發現對方竟然十分平靜,更是詫異。


    須臾間,老羅已帶著盛懷揚笑眯眯地走過來。


    “老婆,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盛懷揚,是我在美國工作時的朋友,我倆住同一幢公寓,上下樓。懷揚,這是我老婆,沈夢蝶。”


    沈夢蝶睨了一眼麵色沉靜的盛懷揚,再仰頭看自己老公,“美國的朋友?怎麽沒聽你提過?”


    老羅不曾料老婆會這麽生硬,頓了下才說,“怎麽沒提過,不就是那個在華爾街上班的朋友。”


    沈夢蝶幹幹地哦了聲,“沒什麽印象,你說你,怎麽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就請人家來呢?”


    老羅神色一僵,麵上有些掛不住。


    盡管事前未告知,可臨時來人加個座也不是什麽費力的事,自家老婆的反應十分奇怪,不僅失禮地問東問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他竟覺得話裏藏著敵意。


    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好跟她爭執,隻扯著笑解釋,“下午開會碰到懷揚才知道他回來了,剛好其他相熟的朋友也在,就特地邀請他來聚一聚。”


    “是嗎?”沈夢蝶盯著盛懷揚,“回來都沒跟你們說?”


    眼瞅老羅眉頭緊鎖,有隱忍的慍怒,夏時初趕緊推了沈夢蝶一下,“你不是說同學等你,走吧。”


    沈夢蝶嗔了她一眼,“幹嘛?怕你家書周等急了?”


    她家書周?


    夏時初怎會不知她的小心思,不過是想替自己在盛懷揚麵前爭口氣,慪一慪,隻是……


    餘光掃到平靜無波的盛懷揚,她拽住沈夢蝶的胳膊,“走吧。”


    沒必要,他們之間早無瓜葛,做這些隻讓對方笑話而已。


    被拉走的沈夢蝶邊走邊氣呼呼地問,“你拉我幹嘛?還沒說完呢!”


    “沒什麽好說的。”


    “怎麽沒有?”沈夢一眼橫過來,“你就不想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回來幹嘛嗎?”


    “不想知道。”夏時初頓了下,“而且,我知道他回來幹嘛。”


    “啊?”沈夢蝶猛地停下,“你知道。”


    夏時初將她往衛生間方向拽,“他回來工作,就在gc,合夥人,還是我的頂頭上司。”


    “啥?”沈夢蝶猛地攥緊她的手臂,“gc?上司?”


    不等她回,沈夢蝶已喊道,“他有病吧?”


    “噓!小聲點。”


    “噓個屁!”沈夢蝶是火爆性子,突見盛懷揚已讓她一肚子火,這會兒聽到他居然跑到夏時初眼皮子下工作,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什麽意思?成心給你找不痛快是不是?”她火大地問,“怎麽,覺得當初沒把你紮透,還來補一刀?”


    “不行,我得找他問問去,他能不能……”


    “行了,姐姐!”夏時初死死拽住她,“幾百年前的事兒,我早忘了,人家也早就忘光了。”


    夏時初一麵拖著她往前,一麵簡要敘述了重逢後的事,並刻意避開了盛懷揚壓給她的“五千萬指標”,倒是不給盛懷揚掩飾什麽,而是她怕說出來,以沈夢蝶的性子,會拎把椅子找他算賬。


    “我們現在都當對方是陌生人,上下級關係。”夏時初總結。


    “北城投行那麽多,他偏偏來gc,就是膈應人。”


    夏時初歎氣:“可能gc開的條件好吧,再說,人家憑什麽為了我的感受,選擇避開,另擇良木呢?”


    沈夢蝶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這倒是,他什麽時候為你考慮過?”


    夏時初微垂下頭,嘴角露出一點點苦澀的笑意。


    **


    走廊另一頭,老羅替自家老婆解釋了幾句,親自領著盛懷揚進了宴會廳,帶到老友那一桌。


    沒等他一一介紹,席上一個年輕男子便霍地站起來,“師兄?”


    老羅看看兩人,“對哦,薑呈也是p大的。”


    盛懷揚:“對,我們同係。”


    說話間,被叫做薑呈的男人已激動地奔了上來,一把勾住盛懷揚的肩膀,“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剛回來不久。”盛懷揚拍怕他的背,“不錯,更結實了。”


    薑呈笑著鬆手,原本坐他旁邊的男人貼心地把位置讓給了盛懷揚。


    薑呈道謝,勾著盛懷揚坐下,“師兄,你喝點什麽?酒、水,還是飲料?”


    盛懷揚擺手,表示自己來,卻被他擋住,“沒事兒,讓我來。”


    薑呈倒好水,又問:“師兄,你是回來度假嗎?還是有事?”


    “工作。”


    “工作?你打算回國發展了嗎?在哪家公司,怎麽這麽突然,之前都沒聽你提?”


    “gc。”


    “gc?”薑呈瞪大眼,“那不是……”


    那不是夏時初的公司麽?他快速瞥了眼不遠處空掉的位置,默默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盛懷揚沉靜地呷了一口水,“你呢?最近怎麽樣?”


    “還行……”


    **


    夏時初和盛夢蝶在廁所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回到宴會廳,到門口時,沈夢蝶被老羅喊走了。


    夏時初遠遠瞧著兩人,嘀嘀咕咕的,麵色都不太好看,想來是因為剛才沈夢蝶為自己“出氣”的事,不由有些愧疚,正尋思是不是找個借口先走,一抬眼發現沈書周在找她。


    “夏小姐,這是你電話吧?”


    “謝謝。”夏時初伸手接過響個不停的電話,發現是個合作的客戶。


    對方來電是谘詢她一個項目上的問題,她耐心十足地做了解答和說明,足足講了十幾分鍾,掛電話時才發現沈書周竟還站在原地等她。


    見她講完,沈書周朝她笑笑,“它一直在響,你同學說怕有急事,讓我拿出來給你。”


    其實,不用解釋,她也猜得到他不會自作主張拿手機找她,必然是“熱心”的同學們的推波助瀾。


    “沒關係,的確是有事。”她淺笑。


    沈書周看了她一瞬,輕推了下眼鏡,“好像快開席了。”


    宴會廳傳出喜慶的音樂,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夏時初考慮片刻,應:“進去吧。”


    兩人一起回來,席上的同學神色各異,有瞧著他們擠眉弄眼,“八卦”寫在臉上的,也有麵露凝重,視線時不時朝盛懷揚那桌瞟的,當然也不乏端著笑看“熱鬧”的。


    夏時初輕撇嘴角,坐回原位。


    “還以為你走了。”鄰座的女同學說。


    “飯都沒吃,走哪兒去?”她伸手,想續水,指尖未碰到瓶子,沈書周已搶先一步拿了起來,替她續了半杯水。


    “謝謝。”


    “不客氣。”


    熱菜一道道上來,宴席過半,沈夢蝶夫婦抱著兒子開始挨桌敬酒。


    第一波是老羅朋友,正是盛懷揚那桌。


    許是丈夫交待過,又或許是意識到晚上畢竟是自家主場,沈夢蝶明顯收斂了怒氣,笑盈盈地陪著老羅挨個道謝,客氣有禮,不失女主人的風範。


    一路敬到他們這桌,一個男生盯著她杯子問,“你這喝得什麽?看著不像酒呀。”


    沈夢蝶:“不能喝酒,還管著兒子口糧。”


    “你不喝沒事,你老公喝,來來,給老羅倒滿。”


    “他也不行,已經喝很多,再喝得醉了,晚上還帶孩子呢。”


    男生不依,“什麽意思,在別桌都能喝,到了我們這兒就不行?怎麽?我們跟你感情淺一點不成?”


    夏時初是知道老羅酒量的,看他麵色潮紅,眼神迷離,離醉不遠,再灌幾杯估計得倒。於是,出言相勸,“至於嗎?不就一杯酒,什麽淺不淺?下次等沈夢蝶能喝了,陪你喝個夠。”


    誰知這一開口,竟把戰火引到自己身上。


    “沈夢蝶不能喝,你喝。”另一個男生道,“你和譚丫丫都是孩子幹媽,親爹親媽不能喝,幹媽喝也一樣。”


    “她現在不能喝酒。”沈夢蝶阻止。


    “什麽不能喝?”男生抓起酒瓶繞到夏時初身邊,“她的酒量,我們還不知道?”


    “今非昔比。”夏時初用手擋住他倒酒的動作,“過敏,上次喝了點酒直接進急救室,差點沒掛。”


    “真的假的?”男生不信。


    “千真萬確。”


    男生握著酒瓶,視線在沈書周身上兜了一圈,故意道,“不喝也行,你找個人代?反正你們家得出個代表。”


    夏時初正想據理力爭,就聽沈書周插話,“要不,我來吧。”


    老羅晃悠著擺手,“這怎麽……”


    行字還未吐出,就被沈夢蝶一把摁住。


    “也行,你和時初都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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