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目光嚴厲地掃向了那兩個人,提醒他們牢記自己的身份,知道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佟皇貴妃在注意到這一幕後,臉色不善地看著德妃:“德妃妹妹,你這是在做什麽呢?你方才,不是一口咬定是胤禛先對胤祚動的手嗎?如今,本宮隻不過是想要問清楚真相罷了,你卻對著這兩個下人試壓……你心裏頭,實際上對胤祚的話,也是有懷疑的,對吧?”


    胤祚聽了佟皇貴妃的話,攥緊了德妃的衣衫。他到底隻是個孩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撒謊,還鬧出這樣大的陣勢來,他不是不緊張的。原本他隻是想借此機會讓德妃厭了胤禛,打消把胤禛接回永和宮的想法。可眼下的發展,已經失控了。他的額娘,因為他而被罰了!


    德妃以為自家兒子是被皇貴妃嚇著了,將自家兒子攬得更緊了一些,而後對佟皇貴妃道:“皇貴妃姐姐此言差矣,嬪妾正是因為信任嬪妾的兒子,這才會示意這兩個小太監實話實說。若是他們被姐姐的威風一震,不敢說實話,可就不好了。”


    佟皇貴妃目光一凝:“你是在暗指本宮脅迫他們?德妃倒是會賊喊捉賊,他們分明是你永和宮的人,隻怕他們的家人都被掌控在你的手中,本宮可脅迫不了他們!還有,你既然是在挨罰,就安分點吧。好好跪著反省,別做多餘的事。你若是再阻礙本宮問話,你這挨罰的時間,就延長一倍!”


    德妃在佟皇貴妃難得的強勢之下,終是不情不願地低了頭。


    她養尊處優多年,身上的皮肉早已養得十分嬌嫩,不過是跪了這麽一會子,膝蓋處便已開始覺得酸軟。偏偏她連一句抱怨的話都不能說,佟皇貴妃可是說了,方才胤禛跪了多久,她就跪多久。再怎麽嬌貴,她總不能連一個孩子都比不上吧?


    德妃本來還覺得罰跪隻是一項很輕的懲罰,不似打手板子和掌嘴那樣嚴厲。然而,當她自個兒被罰跪在這兒的時候,她才知道,這項懲罰也並沒有她想象中那般輕鬆。


    難得的,德妃對胤禛產生了一點兒歉疚之意。但是,當德妃看到胤禛膩在佟皇貴妃的身後,拉著八公主的小手時,那絲歉意便又沒有了,而是盡數轉化成了冷厲。


    佟皇貴妃與德妃打交道多年,又豈會猜不到德妃的想法?她當即便冷哼了一聲,想著日後便是由她來做這個惡人,她也不會再允許德妃接近胤禛。她把胤禛抱到膝下養著,本是為了緩解膝下寂寞,她並沒有阻止德妃與胤禛親近的想法。對於她來說,若是能夠多一個人疼愛胤禛,那也是一件極好的事,再者,她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到時候,胤禛還是要回去他親額娘身邊兒的。


    正是出於這種考慮,佟皇貴妃才沒有把胤禛改到自己的名下,依舊讓他記在德妃的名下。可自打有了嬌嬌以後,佟皇貴妃的身子骨是一日比一日好,對於撫養兩個孩子長大之事,也總算是有了幾分底氣,且德妃待胤禛又這樣不好,可見佟皇貴妃先前的那個想頭是行不通的……回頭等這事兒了了,她便去跟皇上說,讓皇上把胤禛改到她的名下。


    被問話的兩名小太監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佟皇貴妃,一咬牙,終是道:“佟皇貴妃明鑒,是四阿哥撞了咱們小主子。”


    “沒錯,是四阿哥撞了六阿哥,六阿哥倒地後哭了,德妃娘娘一時心疼,才會訓斥了四阿哥。”另一人補充道。


    雖說佟皇貴妃在後宮權勢極大,但他們到底是在永和宮討日子的,哪裏能做對德妃不利之事?自打他們進入永和宮那日起,與德妃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平心而論,除了控製住他們家人之外,德妃待他們實際上還是不錯的,這一點,從德妃把他們放在心肝寶貝六阿哥身邊伺候,便能看出來。若是他們背棄德妃,投入其他娘娘的陣營,可就未必能有同等待遇了。背主之人在哪兒都是會遭到厭棄的。


    德妃聞言,看向佟皇貴妃:“皇貴妃可聽見了?我的胤祚不曾撞人,胤祚他小小一個人,哪裏有什麽心眼呢?定是四阿哥身邊的人為了替四阿哥開脫罪行,這才把一切都推到胤祚的頭上。”


    德妃本就容貌出眾,否則也不能得到康熙的盛寵。此時的她因為跪得久了,臉色有些蒼白,看著楚楚動人,倒有一番不同於往日的顏色。


    恰在此時,宮人通傳:“皇上駕到——”


    德妃麵上一鬆,胤祚則是早已按捺不住,朝著康熙所在的方向撲了上去,帶著哭腔地抱住了康熙的腿:“汗阿瑪,汗阿瑪,有人欺負額娘,你快去救救額娘!”


    康熙自是聽說一向敬重的皇貴妃與寵愛的德妃因為四阿哥之事起了衝突,才特意趕過來的,不料才一來,就被一個小小的肉團子給纏上了。他寵愛德妃,對於德妃給他生的這個兒子,自然也是喜歡的,捏了捏胤祚的小鼻子:“你額娘怎麽了,有誰欺負她?”


    佟皇貴妃向來性子溫柔,又知書達理,康熙並不相信她會無緣無故欺負德妃。


    然而,胤祚哭得兩隻眼睛跟核桃似的腫,看著好不可憐,他抬起頭,一字一字清晰地道:“就是皇貴妃,她欺負我額娘。汗阿瑪,你快去救救額娘吧。”


    康熙聞言,向德妃與佟皇貴妃所在的方向看去。隻見德妃跪在地上,身形看起來是那麽的單薄,也不知她跪了多久,精致的眉眼間竟有一絲痛苦之色。在康熙到來之後,她衝著康熙深深地俯下身子,行了一個大禮,露出一段雪白修長的後頸:“臣妾參見皇上。”


    怎樣在康熙麵前展露自己最美的一麵,德妃是對著銅鏡反複練習過的。哪怕現在她狼狽至斯,在康熙的眼中,她也依舊美麗,且美得讓人心生憐惜。


    “臣妾參見皇上。”佟皇貴妃也同樣帶著胤禛給康熙行了禮。


    因前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佟皇貴妃其實比德妃更適合走柔弱美人的路線,她貴為皇貴妃,若是一味走柔弱路線,並不能服眾,是以她一直以來都在往端方的路子上走。


    如果說德妃是一株開得正盛的杜鵑,嬌豔非常,那麽佟皇貴妃便如一枝菊,淡雅芬芳。


    胤祚與德妃的種種表現固然將佟皇貴妃置於一種極為不利的境地之中,但她不慌不忙,仿佛並不為此擔憂。


    瓊華衝著康熙伸出了小手臂,要抱抱。


    康熙目光熟稔地將小女兒抱在懷中,還掂了掂:“嬌嬌似是長胖了些。看樣子,皇貴妃將她養得很好啊。”他想起小女兒剛生下來時那般瘦小的模樣,又看看女兒現如今白嫩可愛的模樣,對佟皇貴妃是越發滿意了。


    小團子聞言,皺起了眉,舉著肉嘟嘟的小手給了康熙一下。不知道對女孩子最不能說的就是長胖了嘛!就算是她這輩子的爹也不行!


    “瞧瞧,這丫頭還有脾氣了,知道朕在說她,她還不高興呢。”


    原本緊張的氛圍,在康熙與瓊華有愛的互動之下,頓時輕鬆了不少。


    德妃一看情況對自己不利,裝作跪不住了的樣子,腿抖了抖,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胤祚是個心疼額娘的孩子,見狀趕忙邁著小短腿跑上前去,將德妃給扶住。


    康熙仿佛這時候才注意到德妃似的,淡淡地問:“德妃這是怎麽了?”


    德妃低眉順首地道:“皇貴妃娘娘說臣妾不該責罰胤禛,讓臣妾罰跪,許是跪久了,有些跪不住。”德妃避重就輕地道。


    若康熙是個偏聽偏信的皇帝,聽了她這番話,對皇貴妃的印象定然不會好,可康熙不是。


    他問道:“你為何要責罰胤禛?朕記得,現如今胤禛是由皇貴妃來撫養,便是胤禛有什麽不是,你也該知會皇貴妃,由皇貴妃來責罰才是。”


    德妃沒有料到康熙竟會說這樣的話,頓時捏緊了手帕:“臣妾到的時候,胤禛正在欺負胤祚,臣妾心疼胤祚,又想著胤禛也是臣妾所出,如今卻變得這般不悌幼弟,一時氣急,這才罰胤禛跪地反省。”


    “果真是這樣嗎?”康熙淡漠的聲音在德妃耳邊響起,德妃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情緒。對於她的話,他究竟是相信,還是不相信?這回,他究竟會一如既往地偏袒佟皇貴妃,還是她?


    “回皇上,的確如此。雖說胤祚才是在臣妾身邊長大的,但胤禛畢竟也是臣妾的骨肉,臣妾見了他這般模樣,委實心痛。想來平日裏皇貴妃姐姐一副慈母心腸,不舍得狠下心來管教,隻是臣妾這個做生母的,總不忍心胤禛走上歪路子……”


    瓊華撇了撇嘴。


    聽聽這番聲情並茂的話語,若不是知道德妃的秉性,她都要以為德妃真是在為胤禛好了。


    康熙則是眯著眼,不明意味地道:“德妃先起來吧。”


    從前德妃也曾在他麵前使過不少爭寵手段,私底下這般,他也願意縱著她寵著她,隻當是情趣了。可如今,她既然領了皇貴妃的罰,在表現出這般模樣來,便有些不大合適。


    方才康熙一來,沒顧著關心跪在地上的德妃,也沒有向佟皇貴妃詢問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便是想晾一晾德妃,德妃看來是沒有體會到他的用意。


    不過,德妃到底是他向來寵愛的妃子,還是給幾分顏麵吧。


    “謝皇上。”


    德妃以為是康熙信了她的話,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康熙問佟皇貴妃:“皇貴妃,是這麽回事兒嗎?”


    “回稟皇上,臣妾責罰德妃有兩點原因,其一,德妃不敬臣妾,以下犯上,正如皇上所言,胤禛由臣妾撫養,便是他果真犯了什麽錯,也輪不到德妃越俎代庖,德妃此舉,是在挑釁臣妾身為副後的權威,其二,德妃偏聽偏信,將莫須有的罪名安在胤禛頭上,還以此懲罰胤禛。”


    “皇貴妃如何能確定,德妃給胤禛定的罪名的莫須有的呢?”


    “臣妾撫養胤禛多年,對胤禛的性情最是了解,胤禛是萬萬不可能主動去欺負幼弟的。胤禛身邊兒伺候的人也證明了這一點。倒是胤祚身邊兒伺候的人,眸光閃爍,顯然是心虛了。皇上若是不知道到底誰的說辭為真,誰的說辭為假,臣妾這裏倒有一計。皇上可將伺候胤祚的人分開審問,讓他們說出胤禛撞倒胤祚的經過來,但凡這過程對不上,就證明胤祚和德妃是在撒謊!自然,為了公平起見,皇上也可以用同樣的法子來審一審胤禛身邊的人。”


    佟皇貴妃顯然心中已經有了成算,麵對康熙侃侃而談。


    康熙點了點頭:“就按照皇貴妃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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