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門被打開,房間內歸於平靜。


    老鴇和老城主都已經消失。


    重越從房間出來,將手裏攥著的兩枚光球捏碎,這是兩人腦中有關於魏女的記憶。


    破碎的記憶畫麵拚湊在一起,一幕幕宛如電影般放映。高玥讀取完這些記憶,卻沒有讀取任何關於魏女樣貌與身份的有用信息。


    結合高玥親身經曆的秘境,她大概可以確定這魏女和魏姨娘有關。可由於沒有關於魏女樣貌的記憶,她無法確定這魏女是魏姨娘,但兩者之間絕對有聯係。


    無靈根的普通人想活數百年,幾乎不可能。即便是修仙人士,若不是駐顏有術,活兩百年也不可能那般年輕。


    種種疑點如野草一般在高玥胸口瘋長肆虐。


    高玥沉思片刻,對重越說:“師尊,弟子大概知道這魏女與誰有關。但還無證據。”


    酒淩汐插嘴道:“這不明擺著嗎?這魏女一定是魔界的人!此番回宗,我一定號召四宗掌門好好討論此事,那重越這些年任由妖魔在人間搞這些小動作,真當我們正道之宗不敢去挑了他們的老窩嗎?”


    “汪!”阿布崽最先沉不住氣,衝著酒淩汐叫了一聲。


    酒淩汐被阿布崽突然轉變的態度嚇一跳。


    阿布崽衝他齜牙:“汪汪!”


    ——不要搞汙蔑!


    高玥認為事情沒那麽簡單,大魔頭殘忍弑殺,他若想顛覆人間,倒沒必要在背地裏搞這些事。


    她認為,依大魔頭那種極端的性格,殺你就殺你,哪兒用得著這般彎彎繞繞?


    他就是惡人,是這世間極惡,哪兒用得著如此大費周折去陰謀論?


    目前疑點重重,高玥想這些事兒有些頭痛,索性道:“我們先去救人吧。”


    根據老鴇和老城主的記憶,地庫裏還關押著一些無辜的姑娘。


    幾人憑借記憶找到地庫,裏麵有十幾個分開的牢籠,皆關押著女孩。


    地庫的情景同他們在秘境中看到的一樣,每個牢籠都貼著標簽,寫著女孩身世,明碼標價。


    這裏被關押的女子,竟十之八九是宗門弟子,其中天賦的最高的是一名叫古莎的女子,她身於小宗門,父親卻也是一個元嬰大能。


    女孩們被救,當天就聯係了自己宗門的人。她們把在鴻夜城遭遇的事,一一暴露。


    起初她們被關押的地庫,被困的姑娘有數十人,後來旱魃救走一些,老鴇和城主也就警惕起來,把剩餘的姑娘轉椅到了另一個更為隱秘的地庫。


    若不是被高玥等人所救,後果不堪設想。


    鴻夜城之事,數個時辰之內便在修仙界內引起軒然大波。這種事即便擱在修仙界也聞所未聞。


    青峰宗作為眾宗之首,掌門柳青峰最先派出弟子來鴻夜城處理後續事物。


    可等他們到了鴻夜城後才發現,城內的人,無故失蹤大半。


    宗門弟子挨家挨戶排查,發現城主府內也隻剩了一些奴仆,對其它人失蹤一事,毫不知情。


    負責此事的宗門弟子用傳音符報告柳青峰,道:“稟報師尊,鴻夜城內一夜之間失蹤子民過半,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據弟子排查,這些消失的人皆參與過買賣育器,甚至虐殺過女子……”


    聽到此處,柳青峰皺起眉頭,又問:“一夜之間,一座城過半的人消失,竟沒有目擊證人麽?”


    宗門弟子答:“隻有一味不足六歲的小姑娘說……親眼目睹一對父親,被惡鬼拖走。此事,疑點重重,不排除是失蹤的旱魃作祟。”


    鴻夜城拐賣宗門女子,販賣育器事件,在修仙宗門觸了眾怒。


    有宗門掌門、長老,時隔多年才知失蹤女兒去了何處,經曆了什麽,崩潰地鬧到青峰宗,請求柳青峰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必須嚴懲修仙宗門購買過育器的弟子!


    在柳青峰一通徹查之下,竟從各大宗門弟子裏查出近百個涉及參與並購買育器的修士,其中竟然還有宗門長老。


    柳青峰立刻下了硬性規定,但凡參與過購買育器的宗門修士,無一寬容,被廢除修為,逐出宗門。


    不久之後,高瑜苒因煉製出反育器的法器,戴罪立功,被放回宗門。


    滋養代孕少女的泉水乃特殊藥水製成,而高瑜苒在被關青峰崖思過期間,製造出了一枚反育器的追蹤法器。


    這枚反育靈石可以追蹤特製泉水,從而追蹤存在於人間各處的代孕基地。


    這枚追蹤靈石的製成,大大提高了宗門查獲代孕基地的效率。


    這事兒傳到忘憂宗,宋樂樂一邊劈柴,一邊氣吼吼道:“柳青峰這個老頭居然就這麽放了高瑜苒?她在修仙大會上,拿蠱雕爭奪競賽第一,大家都有目共睹,怎麽就給她放了?嗬嗬。”


    老酒頭坐在樹上,一邊往嘴裏丟花生米,一邊道:“這高瑜苒倒是聰明,有充分不在場證據證明,她是在修士們失蹤後,才在母親幫助下收服了蠱雕。她承認自己有錯,錯在利欲熏心,為了爭奪第一,不顧蠱雕作惡,帶它進入試煉門。她認錯態度不錯,加上製做出了反育器的法器,柳青峰那老頭就給她把蠱雕之事抹去,給她掛了個功過相抵的名頭。”


    自從老酒頭身份暴露後,宋樂樂就從宗門高高在上的二師兄,墮落成了最底層。


    如今全宗隻剩他和小師妹是金丹期,小師妹集完全寵愛與一身,他就成了最不受待見和尊重的那一個。


    高玥收到高瑜苒被放出來的消息,隨後又跟蕭岑通話,向她打聽高瑜苒的近況。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一開始逃來忘憂宗,是為了活命,是因為沒有能力自保,為了避禍。可她現在有能力,就不能放著這事兒不管。


    若魏女真的是魏姨娘,又或者說,對方真如她所想也是穿越的,那這事兒就太逆天了。


    蕭岑通過銅鏡,見高玥心事重重,反問她:“小妹,你心裏有事?還在因為鴻夜城的時憂心?”


    高玥搖頭,緊著眉頭問他:“高瑜苒最近有什麽動態?”


    蕭岑回答:“嶽國破壞人間平衡契約,集結上萬散修,組建了一支軍隊浩浩蕩蕩攻入我朝,僅僅數日,邊境五城失守。修仙大會剛於梁朝王城結束,嶽國就敢蔑視正道宗門,率兵南下。是以,我接師尊調遣,隨長老帶領各宗弟子組建了一支軍隊前往邊城。我與高瑜苒,此時正在邊城,明日將會親上戰場抵禦嶽軍。”


    這消息倒讓高玥感到意外。


    嶽國、梁國、大赤,數百年來,相互製衡。近數十年,大赤國和嶽國因重用修士,國力逐漸超越梁國。


    當梁國反應過來重用修士時,舉國綜合水平已經趕不上大赤和嶽國。如今的梁國王室,雖豢養了不少大能修士,卻遠遠比不上大赤和嶽國。


    這次修仙大會在梁國成功舉辦,梁國得到了正道宗門的庇佑,以為至少可以安心度過幾十年。


    可是這次,連四宗之首的柳青峰都沒想到,嶽國居然暗中集結修士組成的兵馬,率軍南下。


    這事兒不僅涉及梁國利益,更涉及修仙界的平衡。若修仙宗門不能控製這些國家,那麽人間必定大亂。


    這次嶽國進攻梁國,打得不僅是梁帝的臉,還打了四大宗門的臉。


    所以這次戰爭,宗門不能不管。


    蕭岑等人已經抵達邊城,高玥也收拾了行李,準備之前一人前往邊城。她打算從高瑜苒身上找到一個突破口,從而查清魏女身上的秘密。


    她不想拖累宗門,便收拾了包袱趁夜色來到忘憂宗後山。


    高玥從未畫過通行門,她憑借記憶比劃手勢,於空中畫出一道光門。


    可是通行門剛畫出一道輪廓,就被一陣風吹散。高玥也不氣餒,如此重複了數十次,總算畫出一道完整的通行門。


    就在她要入門時,一條白頭無毛狗“汪”地一聲衝出來,將她撲到,壓在地上舔。


    就因為阿布崽這一道衝擊,直接把她好不容易畫出來的通行門給摧毀了。


    高玥氣急敗壞,恨不得把狗子一頓狂揍,而後……抬眼便看見了一襲紅衣似火的師尊。


    高玥抱著懷裏調皮的狗子,抬眼望著師尊瑟瑟發抖:“師……師尊。”


    重越居高臨下看她,單手在空中挽了個花,重新把通行門打開。


    高玥鬆開懷裏的狗子,拍拍臀站起身:“謝謝師尊……弟子想查清一件關於自己的私事。因牽扯複雜,弟子不想牽連宗門。”


    她頓了一下,衝重越拱手:“請師尊原諒弟子不辭而別!”


    重越看她一眼,轉身走向通行門,淡淡道:“既入我宗,就得守宗門規矩。”


    高玥看向重越背影,愣在原地。


    重越回身看她:“還走嗎?”


    高玥反應了一瞬才道:“師尊,您要隨我一起?”


    重越聲音冷淡:“閑來無事,陪為師下山走走。”


    高玥不敢違背,“喔”了一聲走上前,攥緊重越衣袖,隨他一起走進通行門。


    跨入門內,兩人一狗瞬間被傳送到了邊境蘭城。


    巍峨城牆高聳,因要抵禦修士,城牆在一夜之間被加高數米,並且鑄就了一道堅硬的結界。


    嶽軍隨時來犯,城門緊閉。


    重越瞥眼看向阿布崽,朝它投遞過去一個眼神。大狗狗頗為不滿地“嗷嗚”了一聲,繼而變成半臂長的幼犬,輕巧跳到高玥懷裏。


    高玥捧著無毛的小狗子,一邊摸著它的狗頭,一邊問重越:“師尊,我們該如何進去?”


    重越淡聲道:“抓緊為師。”


    她單手抱著阿布崽,單手抓緊重越。


    重越帶著她往前走,輕鬆穿過城牆與結界。這個結界隻能困住金丹中期以下修士,卻困不住金丹以上的修士。


    等進了蘭城,高玥和重越換了身不顯眼的粗布衣衫進了軍營,並找到了蕭岑。


    蕭岑沒想到高玥會帶著重越一起來,驚喜道:“此番有忘憂掌門和小妹助陣,必定大捷凱旋!”


    高玥把自己扮成一個矮個女子,重越也用了靈息轉換了樣貌。這二人在軍營中跟著蕭岑,顯得平平無奇。


    就在這時,一道嚴厲的男聲叫住蕭岑。


    一名身著鎧甲,腰掛配劍的將軍叫住蕭岑,怒道:“蕭岑,這麽晚了你在這裏做什麽?他們二人是何來路?”


    三人回身便看見將軍身後跟著的高瑜苒。


    這將軍乃青峰宗十六長老榮俞,元嬰早期一階的修士,早年也是武將出身,因機緣巧合得了大道,進入修仙宗門。


    此番由他掛帥管理宗門軍隊,勢必要擊潰嶽軍。


    蕭岑衝榮俞拱手,指著重越低聲介紹道:“回十六長老,這是弟子從前的侍衛,練氣期修士。這位是他妻子。兩人長居於此,得知我來了邊城,因戀舊情,便來瞧瞧我。”


    榮俞眼睛裏一向容不得沙,怒道:“你當軍營是什麽地方?是你家嗎?你雖貴為梁國太子,可如今在這軍營,你狗屁不是!即便你是天王老子,也要給我遵守軍規!”


    武將脾氣上來,怒火難滅。


    高瑜苒立刻輕聲細語替他求情:“榮將軍,蕭師兄也並非故意,況且我軍中多一個修士,便多一分力量。”


    榮俞的怒氣被女孩溫柔似水的聲音給衝淡,聲音都軟了幾分,道:“蕭岑,下不為例!他們既是修士,就有責任擔起保護蘭城百姓的責任,去給他們做個登記,讓他們入營從軍!”


    蕭岑抱拳:“是。”


    三人速速轉身離開,等回了蕭岑的帳篷,高玥才想起榮俞是誰。


    小說裏高瑜苒池塘裏的大魚之一。


    這個榮俞乃青峰宗長老,元嬰大能修士。高瑜苒因一次任務受傷,奄奄一息。而這位榮大魚,因為愛慘了高瑜苒,甘願去凶險之地給她摘靈草。


    高瑜苒是救活了,榮俞卻因此失去了雙腿。男人因殘疾而自卑,覺得自己再也配不上女神,最後隱世,鬱鬱而終。


    高玥:“……”


    他來了。高瑜苒帶著她的魚來了。


    *


    帳篷內隻有一張床,高玥和師尊各占半邊,阿布崽被擺在中間作為二人的“三八分割線”。


    高玥盤腿凝息,神遊九霄,無意間來到一片空無。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蕭岑的男主光環被剝奪,成了一個寂寂無名的路人。不知何故,男主光環居然落在了榮俞的頭上。


    高玥從空無之虛回來,竟發覺自己的靈根變得剔透不少,裹在根部的濁氣也少了一半。


    她再睜眼,發現原本阻隔在她和師尊之間的三八線阿布崽,竟蜷縮在了帳篷角落裏。


    狗子無毛,縮成一團,用可憐巴巴地眼神望著她,顯得十分可憐,喉嚨裏甚至還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


    她扭過臉看重越,發現師尊盤腿打坐的位置沒變,可她的位置卻挪動,甚至緊緊貼著師尊!


    她的身體隻微微一動,膝蓋居然直接觸到了師尊的身體!


    師尊睜開眼,冷淡看她,仿佛在質問她為何要突然靠近他,十分不友善。


    高玥下意識開口道:“師尊我沒有,我一睜眼就在這裏了,我並非故意……”


    她抬手一指阿布崽:“一定是阿布崽栽贓陷害我!弟子絕對沒有想占師尊便宜的意思,師尊信我!”


    被甩鍋的阿布崽:“……”一臉同情地看著渾然不知的高玥。


    傻阿月。


    是師尊挪動了你的位置。


    與本狗無關!


    重越淡淡地“嗯”了一聲,問她:“剛才夢見什麽?”


    高玥也不確定剛才從空無裏看到的東西,是否屬實。


    若屬實,並非夢境,她好奇蕭岑的男主光環為何會被剝奪。同理,是否高瑜苒的女主光環也會被剝奪?


    高玥抬眼看向師尊,她反問:“師尊,你似乎從沒問過我,為什麽來忘憂宗。又為什麽來這裏。”


    重越淡淡道:“我不感興趣。”


    他聲音一頓後,又說:“你想說,為師便聽。”


    高玥本有預感,此行非常危險,師尊願意陪她,是情分,並非本分。


    他們在明,敵在暗,稍不留神,萬劫不複。她認為,師尊有必要知道真相。


    為了讓師尊更好理解,高玥編了個謊言。


    她道:“師尊,我的身份您應該知道。我叫高玥,是梁國丞相嫡女,因無靈根,而被家人拋棄並追殺。我從小不受丞相府的人待見,作為高瑜苒的替嫁品,差點被送去給大魔頭重越當盤中餐。可我運氣不錯,遇見了三師兄,並在他的鼓勵下進入宗門,而後,才有了如今境遇,得到師尊寵愛。”


    高玥十分感激地看著師尊,沉了口氣,恭敬道:“師尊,阿月感激你為我所做一切,即便這些在你眼裏並不算什麽。日後師尊有需要阿月的地方,必定萬死不辭。”


    她說到這裏,又一頓,改口道:“萬死不辭去掉。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得珍惜這條狗命。不過有一點阿月可以和你保證,師尊若要我的靈根,我可以毫不猶豫剔靈還師!”


    重越:“……”一臉淡然看著她。


    阿布崽也一臉嫌棄抬眼望著高玥。


    它就沒見過比這廝更怕死的人,還把怕死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高玥繼續道:


    “師尊,我兒時有一番奇遇,撿到了一本可以窺探未來的寶書。那本寶書,記錄了高瑜苒的一生。”


    “簡單來說,高瑜苒是話劇本子的女主,而蕭岑是話劇本子的男主,大魔頭重越是話劇本子的男二號,而我們今夜在軍營遇到的那位榮俞將軍,則是話本子裏的男三號。當然,還有男四號等。這些男人,都是她池塘裏的魚……”


    “蕭岑為了助她飛升,掏出自己靈根,毀了修仙大道。大魔頭重越為了成就她的大道,甘願死在她手上。”


    “榮俞為了治療她的重傷,失去了兩條腿……”


    “總之,這個世界所有優秀的男人,都為她癡為她狂,為她哐哐撞大牆。當然了,這本書其實也挺荒誕邏輯廢的。裏麵描述,大魔頭居然為了高瑜苒,甘願放棄生命,我覺得這魔頭的死法太過小兒科,有一種虎頭蛇尾,輕拿輕放的錯覺,也太不符合大魔頭的性格……”


    高玥講得眉飛色舞,講到大魔頭臨死前被女主殺死的那一幕,甚至非常生動地把台詞表演了出來。


    她雙手捂著心髒,一臉悲痛地演繹著原著裏的台詞:“若我能成就你的無情大道,我甘願奉獻所有。殺了本尊,去尋你的大道,莫要回頭。”


    重越:“……”


    阿布崽看著高玥眉飛色舞的模樣,也下意識拿爪子捂住了眼睛。


    它簡直不敢看。


    好怕下一瞬,師尊就拿小姑娘祭天。


    重越嗓音冷淡:“都言魔頭無心,又是如何愛之深?”


    高玥雖記不清原著內容,可她對大魔頭重越的劇情記憶猶新。


    提及這,高玥一拍膝蓋罵道:“那是因為高瑜苒獵殺了上古青龍,取了神龍的心給重越。這大魔頭有了心,自然愛上高瑜苒。”


    “唔。”重越似有似無冷嗬一聲。


    高玥又道:“師尊你不知大魔頭有多蠢,強行降智,竟愛上這種綠茶婊。最後死得不虧。不過想想,我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兒,出場不過萬字,就被大魔頭給弄死。我可太慘了。”


    重越冷眼看她:“那是挺慘。”


    高玥歎息一聲,道:“徒兒從未來之書裏,學會了開刀手術,也學會了一些非常偏門的知識,譬如製造玻璃,也知道了關於育器的知識。上次修仙大會時,徒兒在丞相府落腳,那魏姨娘用玻璃製方呼弄我簽下血契,那時徒兒便懷疑,那個魏姨娘也看過這本未來之書。”


    重越抓到重點,皺眉反問:“你也知育器製作方法?”


    高玥點頭:“那是自然。育器還有一個名詞,叫代孕。男子體內之精,女子體內之卵,在女人子宮內結合,孕育出其它人的孩子。”


    重越又問:“你覺得,這魏女想做什麽?”


    高玥想了一下,才道:“現在的走向已經和原來的劇情完全不同了,先是鴻夜城育器,後是變成修士大軍,樁樁件件,很難不讓我腦補是一出陰謀。不過她究竟想做什麽,我實在猜不透。”


    她扭過臉看向男人,竟發現師尊臉色不是太好,她問:“師尊,你臉色似乎不太好?”


    重越喉嚨裏發出一陣輕纏的哼音,隻問她:“那魔頭還為高瑜苒做過何事?”


    高玥沒想到師尊喜歡聽魔頭八卦,又開始眉飛色舞起來:“哦,有一個劇情是高瑜苒被魔兵抓去魔界,大魔頭跟高瑜苒玩兒囚禁y的把戲。我覺得這段戲,就蠻帶感的。”


    重越眉梢一挑:“怎麽個帶感法?”


    高玥激動道:“重越為了逼迫高瑜苒就範,拿刀劃她的臉。雖然時候幫她治好了,可這段我看得特別帶感!虐,給我往死虐,就應該好好虐她!”


    “……”重越一陣沉默,反問:“小徒弟,為師懷疑你有入魔潛質。”


    高玥一聽立刻擺手:“不不不,我才不要入魔。若我入魔,豈不就成了大魔頭子民?不要。嫌棄。我對大魔頭有恨。”


    重越冷聲道:“就因為,你從未來之書裏,看見他吸了你的血?”


    “當然,這可是血海深仇。”


    高玥盤腿有些累,直接躺在枕頭上,抬眼望著師尊說:“那魔頭其實就挺蠢的,他是因為被高瑜苒塞了一顆青龍的心,導致對高瑜苒愛到瘋狂。當他意識到,自己不對勁兒的時候,完全可以把心掏出來嘛。”


    重越笑了一聲:“小徒弟,你倒是個小心眼的人。若有一天,有機會讓你殺了重越,你當如何?”


    高玥保持平躺蹺二郎腿的姿態,橫空做了一個手刀動作:“殺魔證道!”


    重越表情有些微妙,眼底的冰冷始終未散。


    阿布崽徹底把臉埋進了一雙爪子裏。


    完了。她完了。這千百年來,大概她是第一個罵師尊蠢,還敢殺師尊證道的女人。


    高玥剛才打坐進入了空無之境,耗費的靈力太多。此刻剛一躺下,困意便席卷而來。


    她抱著枕頭轉了個身,拿背對著重越,閉上眼懶洋洋道:“師尊,小徒弟雖然貪生怕死,可小徒弟……”


    高玥太困了,腦子也一片混沌,嘰裏咕嚕甚至不知道說了什麽。


    重越又將手伸過去,擱在她額頭上,開始窺探女孩的想法。


    女孩已經困頓難忍,瀕臨於睡死的邊緣。


    重越聽見她的心聲:


    “師尊,我好不容易活下來,我真的很怕死。”


    “可我會找出魏女是誰……我會挖出她的目的,我不會袖手旁觀,為了你們,我也不會袖手旁觀。我是貪生怕死,可我有心呀……我喜歡你們,喜歡活生生的你們。我很感激在這個世界遇到師尊,遇到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老小師弟和蕭岑……我會保護好你們。”


    她心底的聲音逐漸微弱:


    “師尊。阿月會保護好你們。我在保護你們時,一定克製懼死………”


    聽著女孩心底的聲音越來越弱,重越緊皺的眉頭舒展開,心髒部位,又“咚”地跳了一下,似又生長了一分。


    他不習慣胸腔內有東西跳動的感覺,總會讓他生出一種詭異的不適感。


    他將女孩翻身過來,不受控製地俯身下去,把腦袋壓在她胸口的柔軟處,靜靜地閉上了眼。


    重越嗅著女孩懷裏的獨有香甜,莫名心定。


    阿布崽看著那個無恥的主人,激動地坐起身,衝他低低地“嗷嗚”了一聲。


    重越指尖一道紅光打過去,狗子的眼睛耳朵被糊住,無法再感知外界的聲音,耳畔陷入寂靜,眼前陷入黑暗。


    阿布崽委屈極了,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睡了過去。


    這一宿,高玥睡得不太踏實,總覺得懷裏鑽了好大隻狗狗,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可她實在太困,壓根就睜不開眼。


    翌日晨起,軍中號角集結,開始練兵。


    這支由修士組建的大軍不同於人間普通軍隊,他們手裏的武器並不統一,而是各持本命法器。


    練武場浩浩蕩蕩,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甚至還有異獸將整個校場搞得地動山搖。


    高玥路過火頭營,看你不遠處巨大吞雲獸踩碎了一堆巨石,抱緊了懷裏半臂長的無毛小狗狗。


    她去領取了一些甲胄物資,特意又多領了一張布料,給阿布崽做了一件衣服。


    它光禿禿的身體藏在紅色的衣服裏,立刻就顯得順眼不少。


    高玥抱著喜慶的紅衣狗狗,回營去找重越,跟師尊炫耀:“師尊,你看,好看嗎?”


    重越正在擦劍,打眼看見被穿上紅衣的妖豔狗子,嫌棄地都不打算再看第二眼。


    阿布崽窩在她臂彎裏,也是一臉生無可戀,偏女孩覺得好看極了。


    重越眼底都是嫌棄:“成何體統?”


    高玥看了眼師尊與自己身上的紅衣,又垂眼撫摸狗頭:“師尊,你難道不覺得一家三口親子裝很可愛嗎?”


    阿布崽:“……”它還是很清楚自己的地位的,高玥無疑是在往它脖子上架刀。汪!


    重越擦劍的動作都一頓,女孩嘴裏的“親子裝”讓他怔了一下。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戰鼓聲,滔天的嘶吼響徹整個軍營。


    “嶽國偷襲!”


    “守城!守城!”


    “守結界!守結界!”


    高玥和重越聞聲走出帳篷,軍營裏已經濃煙滾滾,地麵出現一堆堆土包,出現一個又一個類似於地道的巨坑。


    無數黑影馱著敵軍修士連綿不絕從地裏鑽出來,見人就殺,見帳篷就燒。


    軍營裏頓時亂成一片,廝殺聲與哭喊聲糾纏在一起。


    城中雖布了結界,可這結界隻能防天上,卻忽略了地底下。誰都沒想到,敵軍會從地底鑽出來,一波接一波。


    高玥抬眼,看見不遠處的蕭岑同時抵禦三個金丹修士的攻擊,即便他能力不弱,可依舊被打得節節敗退。


    梁軍修士被一隻隻從地底鑽出的飛禽抓上城樓,他們在接觸到天空結界時,立刻變成一灘血水。


    結界沾染了同宗弟子的血,被一點點融化。


    結界之外,無數烏鴉飛過來,密密麻麻,像沉甸甸地黑雲把天空結界蓋了個紮紮實實。


    它們開始瘋狂啃啄被溶的結界,將隻有星星點點漏洞的結界,直接撕開一條長口。


    眼看蕭岑要被拖走,高玥去了一把弓箭,“咻”地射過去。


    軍營裏廝殺一片,她足間一點朝蕭岑奔過去,很快消失在重越的視線。


    重越抱著狗子,麵對如此廝殺,淡定地撫摸著狗頭,兩名嶽修拿刀朝他劈砍過來,還未近身,就變成一灘血水。


    高玥將蕭岑從混亂的圍剿中救走,她隨手撿了一把死去刀修的鐵刀,對準金丹修士砍過去。


    即便不用自己的本刀,她這一刀劈出去,也砍出了毀天滅地的架勢。


    可也是這一擊,吸引了更多敵軍的注意。


    地麵的洞越來越多,無數嶽修密密匝匝從地裏冒出來。


    榮俞將軍帶人在最前線廝殺,而高瑜苒同幾名修士在擴大加強結界,他們將堅硬的結界再紮進地底深處。


    然而這些人的目標似乎是蕭岑,他們一窩蜂地朝蕭岑高玥衝過來。


    高玥和蕭岑高舉刀劍,咬牙頂著修士群毆的結界力量,幾乎已經快到極限。


    兩人被困在淺金色的結界裏,正死命支撐。


    敵軍數十修士齊心協力給他們施壓,打算破掉他們的結界。


    對方一名金丹修士冷笑:“蕭太子,放棄掙紮吧,再負隅頑抗,受傷的隻會是你。”


    那人目光落在高玥身上。


    她雖用了易容錦囊,可身材卻未被隱藏。


    那修士道:“你若繳械投降,我便饒你身邊這位女道友不死。我軍缺女人,拿她做個爐鼎,倒也不錯。”


    蕭岑的身體被重修士的力量壓彎,他聽見此言,又努力站起來:“做——夢!”


    高玥咬牙,低聲道:“不行,這樣下去可不行。蕭岑,你頂住,我去找師尊幫忙!”


    她丟了刀,並未急著衝出結界去找重越,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拿隱身符,隱掉了自己雙手。


    做完這些她覺得還不過分,又隱藏掉了自己一隻耳朵。


    而後,坐在地上,哭得驚天動地,大叫一聲“師尊”。


    圍剿的修士們看著這女孩的騷操作,也是一臉懵逼。


    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什麽情況,“砰”得一道赤芒在他們身旁炸開,把他們紛紛炸到數米之外。


    一個相貌平平的紅衣男子,抱著一條紅衣犬穩穩落在女修跟前。


    隻見那紅衣女修把腦袋往師尊大腿上一磕,哭得更大聲:


    “師尊,阿月的手被他們剁掉了!師尊,阿月的耳朵也沒了!師尊,阿月不活了,真是好慘一阿月!師尊,活著好痛,讓我去死吧!”


    “我不要活著了,再也不配活著了!”


    “師尊,我不配再做您的弟子,來世,再見!”


    重越不顧分辨女孩傷勢真假,立刻拿靈氣護住女孩,同時扭過臉打量那些圍剿蕭岑高玥的修士,眉眼肅殺,牙縫裏冷冷擠出兩個字:


    “找,死。”


    一柄赤劍由他脊骨飛出,破空一聲劍嘯,朝十數修士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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