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輸血過程中,老酒頭壓製修為的結界被打開。


    重越正盤腿於屋頂打坐凝息,感知到手術結界內散發的元嬰修為,眼眸睜開。


    他起身從屋簷落下。


    在青瓦上趴著的阿布崽,不知主人為何中斷凝息,一臉迷惑得歪了歪狗腦袋。


    窩在阿布崽後頸長毛裏打盹的小鴕鼠,揮著翅膀圍繞它打圈,它對重越突然中斷凝息的行為也十分不解。


    重越來到大堂,見眾人正守在結界外,圍觀高玥給蕭岑輸血。


    一簇簇纖細血流湧入蕭岑身體,再有他體內的練氣異獸靈根加持,很快將外來的血液融合,化為己用。


    他的氣色逐漸恢複紅潤,因痛苦而緊繃的身體也逐漸放鬆。


    重越的目光落在老酒頭身上,良久,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那位成天揪著他小徒弟傳授刀法的黑衣人到底是誰,顯而易見。


    這裝瘋賣傻的老頭,藏得倒挺深。


    宋以鹿見重越回屋,立刻給他添了茶水,畢恭畢敬邀他坐下,不敢怠慢。


    重越落座,悠閑飲茶,攥著茶杯把玩,好整以暇打量著手術結界內的高玥。


    阿布崽趴在主人腳邊,仔細打量主人,也察覺到主人對高玥的與眾不同。


    若主人是普通人,它會簡單粗暴地認為他對人類女孩情根深種了。就像它對漂亮的母狗有欲念那般,想占有喜歡的一切。


    可主人並非普通人。


    他封印了一身魔氣,也沒有心,不可能對一個人類姑娘生出情愫。


    高玥多番在死亡邊緣試探而不自知,主人之所以一次次縱容,並非真的寵溺及喜歡她,而是單純地惜才,亦或是好奇。


    主人封印了魔氣,不如從前嗜殺。他努力偽裝地像正道人士,十分注重言行舉止,他對高玥的寵溺,大抵也隻是為了掩蓋身份裝出來的叭。


    阿布崽如是想,並默默地對高玥表以擔憂。


    它害怕某一天,師尊解了魔氣封印,會將小姑娘一掌劈得粉身碎骨。


    想到這裏,阿布崽把下巴擱在一雙前爪上,眼神十分憂鬱,喉嚨裏發出“嗚嗚”地聲音。


    金丹長老也坐在一旁,飲茶同時,打量著坐在對麵的重越。


    他勉強可以窺探到對方是元嬰大能,他心頭不免一陣失落。隻怕,這次他是真拿不走築基異獸靈根了。


    一個時辰後,輸血完畢。


    高玥額間細汗密布,渾身都被汗濕。


    她摘下口罩囑咐老酒頭:“沒事了,接下來你好生休養,多吃點補血的東西。”


    老酒頭坐起身,竟覺兩眼發昏,他從宋以鹿手裏接過紅棗糖水,“咕嚕嚕”喝了兩口,才問:“蕭老弟什麽時候醒?”


    高玥:“我不能確定,他還沒度過危險期,且再等等。”


    眾人從結界出來,留蕭岑一人休息。


    月陽宗金丹長老對重越拱手:“閣下可是忘憂宗嶽重?我乃月陽宗第十三長老。”


    重越看他一眼,眉眼冷漠,並未搭理。


    金丹長老見氣氛有些尷尬,又厚臉皮道:“嶽掌門,貴宗從羅靈手裏搶來的築基異獸靈根,您是否應該拿出來?各大宗門同氣連枝,築基異獸靈根世間難有,若貴宗願意貢獻此貴物,月陽宗願與貴宗百年修好。”


    重越蹙眉。


    高玥差點沒啐他一臉唾沫。


    此人忒不要臉,就差沒把明搶寫在臉上。


    見重越依舊不言,金丹長老顯然也有些著急,又道:“不如這般,我宗願意拿十階靈草與貴宗換築基異獸靈根。如此,貴宗既能與我們結盟,還能拿到高階靈草,並不吃虧。”


    高玥聽不下去了,淡淡道:“嗬嗬,抱歉啊。什麽十階靈草,我們忘憂宗漫山遍野都是,喂豬都不吃的。”


    金丹長老一陣無語:“……”小師姐,喂豬就過分了吧?


    他倒是有耐心,厚著臉皮又對重越拱手:“嶽掌門,您——”


    他話到一半被打斷。


    重越唇齒輕啟,睨他一眼:“滾。”


    金丹長老:“啊?”


    重越齒音很重,沒什麽耐心:“讓你,滾。”


    金丹長老沒想到正道宗門裏除了酒刀,還有其它掌門會這麽暴躁。尤其是重越這般紅衣似火,風光霽月的模樣,暴躁地不符合他長相。


    高玥也冷冷瞥了眼不要臉的金丹長老:“讓你滾,聽見沒?”


    眼看兩廂就要吵起來,宋以鹿打斷他們:“不好!羅靈的結界被破!”


    老酒頭喝完一盅糖水,擦嘴道:“不可能!就她那個小廢柴,如何能破元嬰結界?”


    院內方向忽地被一道血紅光芒籠罩,刺得屋內眾人有一瞬睜不開眼。


    高玥下意識拿手擋了一下,等雙眼適應這股詭異的紅芒,這才朝院內院內看去。


    隻見原先困住羅靈的地方,被一道紅色血芒籠罩,羅靈被緊裹其中。


    重越眼神驀地一沉。


    同樣身處院內的高瑜苒和袁崇,目睹了全過程。


    片刻前,高瑜苒為了突破金丹長老的結界,動用了上古神玉。


    上古遺留的神器靈力之強,不僅融了困住她的結界,同時也將幾步外困住羅靈的結界一並融掉。


    羅靈失去雙腿,自知命不久矣,索性以血祭祀,召喚五羊城所有異獸冤魂。


    女人被一枚血繭裹住,四周黑風陣陣,頭頂高懸的明月變成血紅。


    高玥不明白所以,便問:“她這是要做什麽?”


    宋以鹿瞪大眼,萬沒想到她竟以靈魂為祭,召喚被老祖宗封印在地底的血獸。


    她一臉不可置信道:“瘋了,她真的瘋了!她想召喚被老祖宗封印在五羊城下的血獸!”


    老酒頭一邊啃紅棗,一邊道:“管它什麽獸,有我風光霽月的師尊在,怕什麽?”


    宋以鹿攥緊拳道:“此獸沒有實體,以怨氣形式存在。它修為不強,可它卻能操控所有異獸的思維,從而控製異獸。五羊城各類異獸都有,若它們都是失去理智,成千上萬的異獸同時攻擊我們……我們……”


    她怎麽也沒想到,羅靈竟會動用禁術,召喚血獸。


    召喚血獸,不僅僅是以她自己的靈魂為代價,還是以全程百姓的生命為代價。


    五羊城是異獸的水貨市場,因為便宜,城內魔修幾乎人手一隻異獸坐騎。若萬獸瘋狂,城中百姓,必然會慘遭踐踏。


    宋以鹿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從脊骨拔出彎刀,朝院內血化的羅靈劈砍過去。


    然而她這一刀,直接把血繭給劈開,已被血化的羅靈變得不人不鬼,渾身籠罩著一團血氣,與血獸融為一體。


    羅靈完全失去理智,她僅僅隻是微一抬手,宋以鹿便被被騰空。


    小姑娘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進蓮池,撲通一聲墜水,渾身濕透。


    高玥等人從裏屋出來,站在院內圍觀羅靈。


    隻見一枚懸浮在空中血紅間,包裹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準確來說,並不是人,而是羅靈與血獸的融合體。


    一團濃稠的血裹著一個失去人皮的怪物,她的肌肉脈絡都可看得清楚,沒有雙腿,身體便被一團血霧托著,詭異至極。


    她在咧嘴笑,那雙眼睛黑洞洞地,不知在看誰,抬手指向阿布崽,喉嚨裏發出詭異地“咯咯”聲音。


    下一刻,阿布崽陡然膨脹數倍,從一隻普通大犬,變成了大象般,繼而又膨脹成霸王龍體型。


    它一雙眼睛腥紅,抬起前爪,想要踩死高玥等人。


    一爪拍下去,地麵裂開一條深壑。


    高玥下意識攥緊重越,被男人摟腰一帶,飛躍至高空。


    老酒頭爬到樹上,瑟瑟發抖:“這什麽情況啊!阿布崽這是怎麽了?”


    金丹長老手握長笛懸於空中,皺眉道:“隻怕是被控製了。”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高瑜苒望著院內的羅靈以及那頭巨大化的吞雲獸,終於察覺到哪裏不對。


    那是築基期的吞雲獸,強悍如斯。


    上古神玉預測,她能得到一頭築基吞雲獸。可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她至今都未獲得一頭吞雲獸。


    如今看見高玥的吞雲獸巨大化,她頓時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她的機緣,一次又一次地被高玥搶走了。


    吞雲獸如此,蕭岑如此,築基異獸靈根亦是如此。即便她不想承認,如今的高玥,已是她的勁敵。


    袁崇見她發呆,低聲詢問:“高師妹,你沒事吧?”


    高瑜苒看了眼高玥方向,久久未言,好片刻,攥緊了手中玉簫,回答:“袁師兄,我沒事。我們得想辦法阻止那個女魔頭。”


    袁崇點頭稱是,詢問不遠處的金丹長老:“長老,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金丹長老看著眼前這個實力遠超金丹的女魔頭,額頭大汗淋漓。


    他轉而看向抱著樹,瑟瑟發抖的老酒頭:“酒鬼!我們現在該做什麽?”


    老酒頭從樹上溜下來,拔腿就跑,留給眾人一個背影:“還能做什麽,莫裝逼,跑啊!”


    老酒頭跑回屋內,背起昏迷不醒的蕭岑拔腿就跑。


    高瑜苒不明白長老為何要詢問一個外宗弟子,隻當那老頭是長老曾經的故人。


    她同袁崇的目光緊緊地鎖緊金丹長老,片刻不敢鬆懈,隻等長老一聲令下,立刻發起攻擊。


    就在兩人準備作戰時,金丹長老也收了武器,轉身便跑:“快跑。”


    高瑜苒:“……”


    袁崇:“……”


    不是金丹長老沒骨氣,他此來目的是為救蕭岑,現在人也救了,還留下作甚?


    女魔頭如今實力遠在他之上,貿貿然衝上去,隻怕屍骨無存。


    再者,酒刀那個元嬰期大能都跑了,他還留下作甚?


    赤霞宗掌門酒刀,那可是僅次於柳青峰的元嬰強者!


    正道宗門撤退,留下高玥重越與宋以鹿。


    以防自己墜下高空,高玥抱緊了師尊的腰身:“師尊,羅靈與血獸融為一體,阿布崽被控製了。”


    然而被控製地不僅阿布崽,還有躲在阿布崽後頸毛發下休憩的小鴕鼠。


    小鴕鼠從狗毛下鑽出來,揮著一雙翅膀懸在空中,一雙眼血紅。


    這兩隻異獸宛如行屍走肉般,木訥呆滯,狂躁不安。


    重越一手攬著小徒弟腰身,一手拎劍,淡淡道:“這可真是難辦呢……”


    高玥望著師尊,總有一種師尊是傲嬌病態中二少年的錯覺。


    可這種錯覺很快被師尊那張冷俊的麵容衝散。


    重越又道:“本想留她一命。她既如此不惜命,那就,殺了吧。”


    高玥聞言,反應過來師尊是故意留羅靈一命。


    師尊隻要一動手指,必定能讓羅靈一命嗚呼,可他卻隻廢了羅靈一雙腿。


    羅靈大惡,她雖不知師尊為何留她一命,卻打心眼認為,師尊必有深意。


    高玥語氣裏帶著調侃意味:“師尊,你剛才對她手下留情,隻廢她一雙腿,是因為憐香惜玉?”


    重越垂眼看懷裏的小徒弟,不甚耐煩:“嗯?”


    沒懂女孩的腦回路。


    高玥膽大妄為好奇問道:“師尊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她是真的好奇,師尊這般人物會選擇什麽樣的女修做道侶。


    重越眉眼一冷,手一鬆,將她丟下高空。


    高玥驚恐大叫,要摔到地麵時,被宋以鹿接住。


    高玥落在宋以鹿濕漉漉地懷抱裏,鬆了口氣:“謝謝鹿鹿。”


    宋以鹿將她放下,搖頭:“姐姐不用跟我客氣的。”


    高玥仰著腦袋,望著重越方向,小聲嘀咕:“看來師尊道心也不穩,我隻這麽一問,他居然生氣。師尊……不會真喜歡羅靈那般的性感尤物吧?”


    想想也是,她是女人都喜歡,何況男人。


    宋以鹿摸摸鼻尖,看了眼高玥胸前的高挺,小聲嘟囔:“姐姐,我覺得你的身材比羅靈更好看呢。”


    “是嗎?”高玥心裏瞬間舒坦了:“鹿鹿,你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被誇身材好,誰能不開心?女人果然都是喜歡聽好話的。


    重越手持魔劍,將滔天殺意聚攏,就要朝羅靈劈砍過去。


    然而羅靈感受到對方強大靈力的壓迫,並不念戰,直接化作一股血霧,鑽進地底,遁地而逃。


    那團血霧逃跑的速度奇快,將地麵拱出一道凸土。


    羅靈逃跑後,被、操控的阿布崽與小鴕鼠也跟著她離開。


    與此同時,五羊城內的異獸全被魔化,從不同的建築物裏奔出來,朝著同一個方向跑去。


    巨大的吞雲獸與無數異獸在黑夜中狂奔,“轟轟轟”一陣巨大噪音充斥於天地間。


    所經之處,房屋坍塌,地麵崩裂。


    原本靜謐的五羊城,灰塵滔天,人聲鼎沸。魔修們從睡夢中醒來,會飛的禦刀懸在空中,不會飛的隻能於地麵找個安全角落躲起來,以免被巨大化的異獸們踩踏。


    重越提劍去追阿布崽,高玥同宋以鹿同乘一刀,於後麵追。


    城內街道混亂不堪,尖叫聲、哭喊與罵詈聲此起彼伏。


    即便是高空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會飛的異獸在空中橫衝直撞,一隻碩大飛禽異獸撞在刀柄上,兩個女孩直接從高空跌下。


    好在高玥及時取出擒魔鞭,抓住宋以鹿的同時,拿鞭子纏住了高處建築,借著鞭子在空中一蕩,穩妥落地。


    所有異獸都隨同羅靈往城郊方向去,最終停在了四大宗門落腳的宅院外。


    宗門結界被無數異獸同時攻擊,很快碎裂,朝院內宗門弟子攻擊。


    柯為聽見動靜,推著輪椅從裏屋出來,抬頭看見天空密集的異獸,震驚不已。


    高瑜苒抓住他的輪椅,準備帶他撤回宗門:“師叔,回宗門的通道已經打開,我們速速回宗!”


    宅院外火光滔天,上百隻飛禽異獸於空中衝刺下來,抓咬著宗門弟子。


    這些異獸修為雖不高,卻因數量眾多頗為難纏。


    有宗門弟子道:“這是什麽鬼玩意!”


    回宗門的通道門已經打開,袁崇招呼大家:“各位師同門師兄弟,莫要戀戰,回宗的通行門已經開啟,趕緊撤至後院!”


    大家收到指令,紛紛往後院撤退。


    期間有弟子被飛禽拖走,高瑜苒一一將其救回,頗有當家大師姐的風範,也籠絡不少人心。


    幾十名弟子隨同金丹長老護送柯為來到後院通行門前,然而,他們還沒能把柯為送進通行門,一道烈焰從天而降,將通行門燒毀。


    一隻焰火獸直衝而下,俯低飛行,翅膀掠過所有人頭頂。


    烈火沾衣就燃,有幾個宗門弟子修為太低,頃刻間就被燒成白骨。


    金丹長老指揮宗門弟子:“大家莫慌!築基中期及以上弟子列陣!築基中期以下弟子,隨我重新召喚通行門!”


    通行門就是一個高階的傳送符咒,同時送數十人離開需要消耗大量靈力。


    也就在這時,羅靈已至,圍著他們在地麵拱出一圈黃土,“砰”地一聲便從地麵鑽出來,一道血芒直刺而來,將列陣的弟子們悉數炸開。


    羅靈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柯為,笑得詭異:“想走?柯郎,莫要離開,陪我下地獄吧,好不好?”


    柯為萬沒想到羅靈會變成這樣,他攥緊輪椅扶手,聲音顫道:“阿靈,你如何會變成這樣?”


    羅靈的喉嚨裏發出異常刺耳的“咯咯”聲,她笑得十分淒涼:“柯郎,我為何變成這般,你難道不清楚嗎?”


    她朝柯為逼近,所過之處,宗門弟子化作白骨。


    她繞著柯為的輪椅轉了一圈,最終湊到男人跟前,那沒有皮的手撫摸上男人麵頰。


    她的五指剛觸上男人的皮膚,男人麵頰上的皮肉瞬間血肉模糊,宛如被烈火灼燒,甚至露出白色臉骨。


    柯為疼得青筋暴突,雙眼充血,眼睛裏流出血流,聲音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阿……靈……回頭是岸。”


    “哪裏是岸?”她拿手掐住男人的臉,笑聲猖狂詭異:“柯為,你告訴我,哪裏是岸?”


    柯為怒道:“你已經殺了我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兒,你還想如何!你這個女魔頭,沒有心嗎?”


    “心?”羅靈笑了一聲:“柯為,你說我沒有心?在你親手將我推下懸崖,害死我孩兒那一刻,你可曾有心?”


    柯為四周燃起烈火,高瑜苒和袁崇想突破障礙救柯為,無數從天而降的飛禽拿身軀在兩人四周築起屏障。


    更甚至,一群陸行異獸踏碎了圍牆,“轟隆隆”來到院內。


    上百異獸將兩人護在圓圈裏圍起來,導致眾人無法靠近。


    高玥趕到時,見異獸們已經築起的銅牆鐵壁,不由感慨“好家夥”。


    阿布崽已經失去理智,宛如羅靈最忠實的寵物。一旦有人靠近羅靈柯為,它便拿爪子將對方拍得粉碎。


    她看向懸在空中的師尊,衝他招手:“師尊!”


    重越劍指在畫了個半弧,高玥的身體頓時被一股無形的氣體托起來,整個人飛至空中,來到重越身邊。


    為了以防自己摔下去,她一把抱緊重越的腰身,這才有了些安全感。


    她鬆了口氣:“師尊贖罪,徒兒怕摔。”


    這般高度跌下去,隻怕能把伸手接她的人砸死。


    她說話時並沒有去看重越表情,而是從上往下俯視包圍圈裏的柯為和羅靈。


    高玥總覺得這兩人有故事,可在原著裏並沒有寫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重越垂眼望著她環住自己腰身的手,語氣有些冷漠:“鬆開為師。”


    高玥將他腰身圈得更緊,厚臉皮道:“師尊,別丟下徒兒,這種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殘。”


    命和臉皮,當然是命重要。


    重越並未再與她廢話,帶著這塊黏皮糖朝羅靈飛去。


    由上往下衝刺的那種刺激感,讓高玥覺得宛如在蹦極。她抱緊了師尊的腰身,閉上眼睛在男人懷裏“啊啊”大叫。


    很快,重越帶著她平穩落地,耳畔喧囂的獸鳴聲消失了,空氣中的硝煙灰塵的味道也消失,隨之替換的是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畫香。


    耳畔鳥鳴陣陣,高玥一睜眼,發現已是另一片天地。


    青青草原,鮮花遍地,頭頂天空湛藍,萬裏無雲。


    高玥打量四周,於不遠處看見一男一女。


    青衣男子容貌俊秀,正立在樹蔭下。


    紫衫女子身材極好,是高玥喜歡的翹臀大胸類型。


    羅靈一把扯住柯為的衣袖,道:


    “柯郎,我已無礙。與你分離這幾日,我思慮許多,此刻亦平靜不少。柯郎,你我今後結為道侶,還要一起度過百年千年,日後我會收斂些小性子,不會再與你胡鬧。柯郎,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柯為將手抽出,望著她道:“阿靈,你我已經分開,便無法再回頭。”


    羅靈以為隻要自己服軟認錯,柯為一定會順勢而下,與她和好。萬沒想到,竟被拒絕。


    羅靈追問:“為何?”


    柯為道:“抱歉,阿靈,我心上已經有人。”


    羅靈以為他在開玩笑:“柯郎,你莫要氣我。你我分離不過七日,況且,我們也不曾正式分開。我以為,我們隻是還在冷戰期,不是嗎?短短七日,你怎麽可能喜歡上其它人?”


    柯為淡聲道:“阿靈,我對你的愛意早在你一次又一次的胡鬧中被消耗。我決定離開你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愛。你莫要鑽牛角尖,我如今已有心上人,你我再不能回頭。”


    羅靈依舊不信。


    他們分別不過七日,柯為怎麽可能喜歡上別人?


    況且,他們一年多的感情,怎麽會說不喜歡就能立刻放下?


    至少,她放不下。


    一年前柯為下山曆練,途徑文山鎮,與羅靈相識,兩人一起捅了一窩妖魔。


    在這一年裏,兩人相識相戀,如大多情侶那般,經曆了熱戀,進入磕絆爭吵期。


    七日前,兩人因為小事大吵一架,選擇暫時分離。


    柯為卻在這七日裏,誤入幻境,與一個叫夏黎的女孩相識,並在幻境裏度過了數年歲月,日久生情。


    幻境數年,外麵七日。


    柯為與夏黎走出幻境後,情愫依在。


    夏黎是與羅靈完全不同的性格。前者溫柔體貼,後者熱辣似火。


    他膩了羅靈,戀上了性格與前任完全相反的夏黎。


    羅靈沒想到柯為竟然真的說不愛她便不愛她,從前她從沒想過,有一日柯為會不愛她。


    她從未想過,曾經與自己夜夜歡好,說要給她一生一世的人,竟因與她吵架,放棄愛她,轉而愛了別人。


    柯為看了眼即將落山的太陽,低聲說:“夏黎還在等我回家,不便多留了。”


    目送柯為離開,羅靈依舊如木頭一般愣在原地。


    她依舊無法理解,為何男人可以說不喜歡便不喜歡,幹脆利落地沒有一點征兆,突然得讓她措手不及。


    高玥看見這一幕,才小聲問重越:“師尊,這是柯為的幻境?”


    重越:“是羅靈的心魔。”


    高玥不解:“為何我們會看見她的心魔?”


    重越難得耐心,與她解釋:“羅靈與血獸融為一體,若直接殺了她,被她控製的異獸從此便無思維。須得先將她與血獸分離,讓被血獸操控的異獸脫離控製。”


    高玥明白了:“所以我們要先擊碎羅靈的心魔?那,羅靈的心魔在何處?”


    重越:“找。”


    他帶著小徒弟往前走,周遭的環境如電影一般飛速掠動,不停轉換,全是羅靈的回憶。


    他們步伐越快,畫麵場景也就轉換越快。


    原來夏黎是半年前被羅靈和柯為救下的女修,對柯為早就暗生情愫。


    為了得到柯為,夏黎重金求到一枚幻境畫卷,特意給柯為羅靈兩人製造矛盾,並趁機而入,拉柯為進了幻境,與她在幻境裏日久生情。


    原本夏黎所做一切天衣無縫,可做過的事,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羅靈和柯為分開後,意外發現自己懷孕。


    她沒打算把懷孕的消息告訴柯為,打算帶著孩子回五羊城,生下來,若是長得好看,就抱去給宋以鹿炫耀。若是長得醜,便偷偷藏起來養。


    她回城繼續做一方霸主,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女魔修。


    可她沒想到,在決定回城前一日,意外得知了夏黎在她和柯為感情裏從中作梗,並利用化境畫卷乘虛而入的事。


    羅靈憤怒發狂,攥著彎刀,一路殺進柯為家裏,一刀捅破夏黎的肚子。


    夏黎苦苦哀求她:“羅姐姐,放過我……隻要你繞我一命,我便遠離柯郎。”


    羅靈的刀在她腹中攪動,露出食人魔修的利齒,雙眼腥紅:“放你?放過你,我和柯郎的幸福就能回來嗎?”


    夏黎痛得尖叫,她道:“羅靈,蒼蠅不叮無縫蛋!柯為早就不愛你了!是你自己沒有用心維護好你們之間的感情,不能全怪我!你有的時候作鬧不珍惜,失去了才想挽回,他又憑什麽在原地等你?若非他對你沒了感情,我又如何能趁虛而入?”


    羅靈切開她的肚子,掏出了她腹中胚胎,攥在手裏,當著她的麵,一點點將胚胎吃掉。


    夏黎驚恐尖叫:“你……你是食人魔修!”


    羅靈笑容詭異:“是呀。我不會讓你這麽輕易死去,我會帶你回五羊城,用死泉之水養著你,讓你不生不死,一輩子活在痛苦裏。失去的什麽狗屁愛情,我統統不要,我要讓你餘生在痛苦裏度過,讓你後悔做這個第三者。”


    夏黎的肚子被破開,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湧。就在她覺得自己要流血過多而亡時,她的肚子又被羅靈拿靈力縫合。


    她惶恐哭嚎。


    若她知道羅靈是食人魔修,即便給她九條命,也不敢去招惹柯為。


    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柯為從外歸來,正好撞見這一幕,他氣到渾身發抖,當場從脊骨拔出武器,朝羅靈殺過來。


    羅靈修為不如柯為,可她有一頭逼近金丹修為的野豬異獸,兩廂打鬥不相上下,竟從白日鬥法至黑夜。


    夏黎因恐懼羅靈的殘忍,當場切腹自盡。


    柯為並不知妻子所做的那些事,隻當是羅靈嫉妒,因而逼死夏黎。他不再對羅靈手下留情,一掌將她打下山崖,並拿蝕骨釘刺穿了她的腹腔。


    羅靈跌下山崖,腹中胎兒沒了,她苟活下來,回到了五羊城。


    休養一年後,羅靈抓了柯為,砍斷他的雙腿,將他泡在死泉池內,每日給他開膛破肚,又縫合。


    如此反複,把他折磨地不人不鬼。


    羅靈從未告訴過柯為真相,她覺得沒有必要,她不想看柯為後悔的樣子,那會讓她覺得惡心。


    ……


    等高玥和重越走到羅靈的記憶盡頭,那裏有一團凝聚的黑氣,便是她的心魔了。


    重越一劍刺穿羅靈心魔,那些記憶畫麵變成琉璃碎片,逐漸消散於虛無。


    很快,高玥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引力拖回了現實。


    圍繞羅靈柯為的異獸們紛紛散開,阿布崽也變回了普通成犬大小,它茫然地望著一片狼藉的四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阿布崽隻覺渾身酸疼,搖著尾巴朝高玥跑過去,委屈巴巴地拿爪子扒她的腿。


    高玥蹲下身,狗子立刻將雙耳壓褶下去,一個勁兒在它懷裏蹭,喉嚨裏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像極了一隻撒嬌委屈的無耳小海豹。


    她揉了揉它狗頭,繼而拍著狗子寬大的脊背安慰:“崽崽乖,沒事了,媽媽在。”


    阿布崽:“嗷嗚嗷嗚!汪汪!”


    羅靈已經徹底與血獸分離,恢複如初。


    血獸鑽入地底,正欲逃跑,被重越赤劍一劍釘在了地上。


    地下發出一通悶悶地嘶吼,那隻血獸變成一團血霧消散。一枚血紅的靈根從地底鑽出來,被重越收回掌心。


    他拿大手拖著一枚紅色的靈根,遞到高玥跟前。


    小徒弟卻興奮喊道:“啊,好漂亮的花!師尊你是什麽神仙師尊!嗚嗚嗚嗚,師尊你好帥,玥玥比昨天更喜歡你了。”


    她一邊彩虹屁,一邊用雙手將血紅的靈根接過來。


    因她的話過於露骨,重越的濃眉不動聲色挑了一下。


    失去雙腿的羅靈趴在地上,失聲痛哭,她道:“柯為,隻要我一口氣在,我定與你不死不休!”


    剛才羅靈的心魔幻境,柯為也看得清楚。


    以她視角了解事件全過程,柯為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他道:“抱歉,阿靈,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會信嗎?若我告訴你真相,你會親手殺了那個女人,殺了她腹中胎兒嗎?”


    柯為沉默。


    他不會。


    羅靈冷笑:“既然不會,又為何要告訴你?”


    柯為無言以對。


    她掌心拍地,借力一躍而起,朝柯為撲過去。她趴在柯為身上,露出鋒利的牙齒,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頸。


    她吸食著柯為的血,到嘴裏的全是酸澀。


    柯為的血以及皮下肌肉一點點流失,直到變成皮包骨,羅靈方才停下。


    她問:“柯郎,你有沒有愛過我?”


    柯為:“嗯。”


    她又問:“你更愛我,還是她?”


    這一刻柯為也不想瞞她,直言不諱:“與她一起,我更快樂。”


    羅靈明白了,繼續吸食他的血肉,直至對方變成一堆白骨。到這一刻,羅靈才真正把柯為從心中剔除。


    再也不愛了,自然也不再恨了。


    再回首為之所付出的一切,竟覺可笑。


    羅靈丟開身下的一堆白骨,仰天長嘯,身體逐漸被烈火燃燼。


    宋以鹿望著羅靈,心頭竟有些傷感,眼睛酸脹難忍。


    高玥歎息:“狗血愛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柯為渣男,他不配。”


    重越側目看她:“何為渣男?”


    高玥:“負心郎。”


    重越無心,並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柯為有何錯。


    他道:“柯為無錯,何來負心一說?”


    高玥一臉震驚看向重越,一句“柯為無錯”,聽得她目瞪口呆。


    這好比女孩和男朋友老公一起追電視。


    電視裏的男人出軌養小三,女孩把渣男小三恨得牙癢癢,一通辱罵,男朋友卻說“男人也有男人的苦衷”。


    好家夥。換誰,誰能不氣?


    師尊雖不是她男友,可她已經拿師尊當親近之人,聽見對方如此說,實在無法保持理智。


    她反問:“師尊,您認真的嗎?柯為如此之渣,您還替他辯解?師尊,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敬重您,也希望您能尊敬一下姑娘,沒有必要替渣男洗白。”


    重越語氣非但沒緩和,還冷哼道:“柯為何錯之有?”


    淦!


    高玥到底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且是個從未談過戀愛的理工直女,對方這語氣令她愈發胸悶氣短。


    她知道師尊直男,但沒想到對方會直男到這種地步,居然為渣男說話?


    在她心裏,為渣男說話,就等於和渣男有共情。和渣男有共情,就等於會和渣男做一樣的事,是個渣男……


    高玥把手裏的紅色靈根花丟回重越懷裏,氣鼓鼓道:“師尊,此物還你!阿玥無福消受。”


    重越覺得女孩生氣,莫名其妙。


    高玥拿腳尖點了一下阿布崽:“崽,我們走。師尊如此同情柯為,定是要為他好好超度的,我們不要打擾師尊。”


    阿布崽不敢跟她走,怯生生地望著主人。


    高玥彎下腰,將大狗撈起來扛在肩上,轉身就走。


    然而她走了沒幾步,又頓住,轉身把築基異獸的靈根花也還回給他:


    “師尊,築基異獸靈根難得,您且收好,不要如此輕易送給阿月。我性格有弊端,隻怕收太多師尊給的貴重禮物,會恃寵而驕。”


    高玥是打心眼討厭渣男,以及一切為渣男辯解的鋼鐵直男。


    渣男沒得洗,用什麽水都無法洗白!


    重越自然感受到女孩身上的怒氣,很是費解:“?”


    柯為何錯之有?


    他又何錯之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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