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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兒?”


    舒予白走在人潮洶湧的街頭。


    這條街很繁華,卻很擁擠。


    四處都是來采購奶粉、化妝品的遊客,sasa店鋪裏滿是年輕的女孩兒,還有幾家店是賣電子產品的,也是密密匝匝的人流。


    夜晚,霓虹燈亮起,城市的燈火倒影在商場櫥窗裏。


    “去一家餐廳,蠻有情調的。”


    時初說:“剛到的時候,肚子餓,就順路摸過去吃了個下午茶,然後,一眼就看見那個小漂亮了。”


    小漂亮?


    舒予白看她一眼,輕輕笑了:“這麽喜歡她,你怎麽不自己去追?叫上我做什麽。”


    “我又不彎。”


    時初瞥她一眼:“彎的是你,寶貝。”


    她跟著時初,城市的風柔和的撫過來,路邊種了一排稀疏的長青木,樹葉隨著風嘩嘩翻動,雖是春,卻已經有些涼意,好似秋夜。


    沿著一個陡峭的上坡直行,山腰有個酒店,很高,上頭幾個大寫的英文字母亮著白光,舒予白沒細看,被時初拉著進去。


    十三樓。


    燈光昏暗,裏頭已經坐了些人了,中央有個圓形的木質高台,一架黑色的鋼琴放在那兒,這時卻空著,並沒有人來彈。


    台上,一個金發白皮膚的人抱著吉他,輕輕彈撥,垂眸輕輕哼著一首民謠。


    四周蠻多化著妝的女孩兒,都很好看,很年輕,時初掃一眼,卻沒有找到記憶裏驚鴻一瞥的“小美人”,頓時有點失望,她歎息:“沒看見那個小姐姐呀。下午還在的……她好像已經走了。”


    “是麽。”


    舒予白尋了個位置坐下。


    “咱們來晚了,她已經不在這裏了。”


    時初說:“下午的時候她就坐在窗邊,一個人坐著,應該是單身呢。”


    “單身又怎麽樣?說不定她是個直的。”


    舒予白低頭,啜了口紅茶。


    她一天都沒怎麽吃飯,進了餐廳,肚子才慢半拍開始餓了,她端著餐盤去弄了點芝士焗龍蝦,坐在那兒慢條斯理地吃。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


    時初在她對麵坐下,桌上擺了一小杯果汁,一塊烤麵包,下午才吃了一堆雜七雜八的點心,她這會兒一點餓的感覺也無。


    “回去任教,然後畫畫,跟以前…差別也不大。”


    舒予白輕聲說。


    “回哪裏?”


    時初問:“回你母親那邊?學校已經聯係好了吧。”


    “嗯。”


    舒予白低頭,在手機上劃拉一下,看了看日程表。


    畫展結束,第二天就要回去了。


    腦海中又一次晃過某個人。


    “那你還想找對象不?”


    時初看著她:“你該不會……打算孤獨終老吧。”


    “可以呀。”


    舒予白瞧著她:“單身蠻好的。”


    時初瞧著她,說:“別自欺欺人了。”


    她聽舒予白提起過。


    從前舒予白特別喜歡一個女孩兒,暗戀了很久才在一起,可惜,在一起後,女孩兒的父親不同意,態度強硬,弄的局麵很僵,兩個人就分手了。


    分手了到現在,這人還沒走出來,一次新的戀愛都沒嚐試過。


    時初歎息一下,誠懇地建議:


    “其實,你要是心裏始終放不下,不如回去追她。”


    “已經三年了。”


    “她…可能又談了新的呢。”


    舒予白低眉垂目。


    時初忽然湊近,壓低聲音:


    “你抬頭,看吧台的方向。等等,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下午穿的不是這件呀?”


    舒予白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不知她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也不知出現了多久。


    幾盞垂落的小燈,灑下一點光暈。


    她換了件黑色的絲綢裙子,靠在吧台那兒,低著頭,在和調酒師說著什麽,細白手指夾著高腳杯,漫不經心又放鬆的姿勢。


    她偏過頭,小燈的光芒照亮了她的側臉。


    幹淨、剔透、雪一般。


    “沒看錯。”


    時初說:“是她,好看麽,嗯?”


    “我說了是你喜歡的類型吧——你都看的眼睛都不眨了。”


    “……”


    舒予白匆匆垂眸,回避著那人的視線。


    一扇橘色的反光玻璃倒影著她的影子,舒予白抬眸,鏡子裏的自己,散著長發,一身素的像睡衣的灰色t恤,也沒化妝。


    唇色總像失血過多。


    “時初。”


    舒予白輕聲說:“你有帶口紅麽?”


    時初:“?”


    她詫異地看著舒予白:“你不是不化妝麽?”


    舒予白有些臉熱,很窘迫。時初沒再調笑她,低頭,從小包裏捏出一支口紅遞給她:“出門就叫你好好打扮一下了,你不聽。”


    “後悔吧?”


    舒予白低頭,匆匆補了口紅,臉頰仍素著。


    時初仔仔細細地看她一眼。


    其實她不化妝也很好看,皮膚好,白而滑,好似剝殼兒的蛋,長眉不濃不淡劃向兩鬢,她的五官,化妝了容易有風塵氣,現在這樣,其實也蠻自然。


    “好看的。”


    時初收回口紅,問:“怎麽樣,要去搭訕麽?”


    時初聲音不大不小。


    似是被驚動,靠在那兒的她偏過頭,朝她們的方向看了過去。


    遠遠的一眼,很淡。


    她偏骨感,細細的肩帶襯的鎖骨極白,漸變星空藍的裙擺,隨著步伐一下一下掃著筆直雪白的大腿,烏黑的發絲別在耳後,瑩白耳垂上一枚金色的耳釘。


    兩人遠遠對視一眼。


    她化了很精致的妝,一步一步走過去,黑色的細高跟,足踝細白。


    舒予白心髒忽然跳的很快。


    南雪成熟了許多。


    她看著那人一步一步走過來,無數念頭煙花一樣在腦子裏亮起又熄滅,甚至來不及收回視線。


    時初一怔,她納悶地轉過頭:“她認識咱們麽?怎麽好像在往這邊走。”


    “她……是我初戀。”


    舒予白纖長的睫毛垂落,斂去眼底一瞬間的細微動容。


    “她是……?”


    時初驚了:“什麽?”


    可惜舒予白自作多情了。


    南雪穿著一件很顯身段兒的黑色吊帶裙,坐在她們後麵那桌吃,那桌有個女人,很漂亮,不知和她什麽關係。可是,能在酒店一起吃飯,應當關係匪淺。


    南雪細白的手支著下頜,很安靜,聽她說話,並沒有往這邊看。


    舒予白不確定南雪怎麽看她。


    她甚至還在恍惚中,心想,居然真的是她。怎麽可能呢?乍一見麵,仔細看了許久,發覺真的是她。五官沒什麽變化,氣質卻有點不同了。


    她變了許多。


    好似一片漆黑的星空,閃耀,卻叫人看不真切。


    時初在她耳邊小聲地建議:


    “不去打個招呼?”


    “你前任好漂亮。”


    “難怪念念不忘那麽久——我要是你,不但念念不忘,腸子都悔青了。”


    舒予白:“……”


    下雨了。


    夜色很深了。


    雨天很冷,嘩嘩的雨水從山腰往山下衝刷,道路泥濘不堪,一陣一陣的寒潮夾著晚風吹過來。


    時初跟她不住這個酒店。


    兩個人都沒帶傘,頂著包站在酒店大堂門口。


    “這雨還要下多久啊?”


    時初問:“不然叫輛車來……這裏用什麽軟件?”


    舒予白往外探了一下身子,一瞬間,雨把衣服淋濕了。


    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空曠的大廳裏,沒什麽人,很熟悉的節奏,像是一首樂曲的節拍,輕輕緩緩,不緊不慢。


    視線裏闖入一個身影。


    南雪在瘦薄的肩上披了一件白色外套,站在了她身邊。


    黑色的傘骨上是纖長細白的手指,手背上沾了一點兒水珠,因為微微用力,有淺淺的青色脈絡凸顯。


    南雪走來,問:“一起?”


    舒予白有片刻的恍惚。


    好相似。


    那天,也是這樣大的雨、這麽黑的夜。


    她把傘傾斜過來,雨淋濕了半個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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