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飛機起飛了。


    舒予白看一眼窗外。


    遠處,地平麵漸漸遠去,建築、人影縮小,變成的很遙遠,舷窗外是充滿水汽的雲層,白茫茫一片,看不清,隻察覺到細微的震動。


    她在模糊的思緒中閉上眼睛。


    還做了個夢。


    夢裏南雪和另一個人講話,講的很起勁兒,舒予白站在她身後,說,你看看我呀,轉身看一看!可南雪似乎聽不見她的呼喚,把她給無視了。


    夢醒了。


    舒予白:“……”


    下飛機的時候,南雪在她身前,蒼白細瘦的手指輕輕拉了下圍巾,肩上挎著小包。另一隻手則去夠舒予白的手。


    舒予白躲了一下,還是被她牽著出去,下了飛機,兩人去取行李,打上出租,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


    在車裏,南雪不知又在回複誰的信息。


    低著頭,眼眸專注地看著聊天框。


    看起來忙的很。


    舒予白一路上都沒等到南雪的解釋,有點忍不住了,她掃一眼南雪,語氣卻是若無其事的:“你剛剛跟誰聊天呢。”


    “嗯?”


    南雪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睛,唇角輕輕彎了彎:“跟助理,安排工作上的事。”


    說完生怕舒予白不信,湊近了,下頜支在她肩上,把聊天記錄翻給她看:“姐姐,你隨便翻。”


    她這麽說,舒予白反倒不自在了,有些臉熱,她粗略地掃了一眼,輕咳一聲,說:“嗯…還有呢?”


    “還想看?”


    南雪看她一眼。


    舒予白一頭烏發散開,臉頰微紅,表情有點點奇怪,像是想掩飾什麽。


    “還有…誰?”


    她輕咳一聲,問。


    南雪瞬間明白了之前舒予白那點小情緒的來源,忍不住笑了,她退出聊天框,給舒予白看最新的幾條聊天記錄


    備注名一看就知道是工作上的。


    南雪對她根本沒什麽好隱瞞的,她怕舒予白多想,每一個都點進去給她看。


    “這個是我爸秘書。”


    “這個是財務部小陳。”


    “這個是……”


    南雪語氣微妙地一頓,說:“林嵐。”


    她們之前聊的那些,全是林嵐指導她這麽追女孩子的,一瞬間,她心底察覺到一絲艱難的尷尬,要點進去給舒予白看麽?


    不吧……


    她一抬眼,舒予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表情,是在等她點開對話框。


    “姐姐,林嵐你還信不過?”


    南雪感到不可思議。


    ……算了,看就看。


    南雪耳根泛起緋色。


    “你看吧。”


    說完,把臉埋在了舒予白肩窩裏。


    舒予白捏著手機翻了下,最後幾條,林嵐叮囑她不要太急,說應該順著舒予白的節奏慢慢來;指尖輕輕滑,往前,則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戀愛建議。


    ——全是關於怎麽追她的。


    南雪把頭埋在她肩上,烏黑冰涼的發絲掃著紅唇,冰玉般的下頜偏瘦,硌著她的肩。


    舒予白翻著翻著,低頭輕輕吻了吻那人的側臉,紅唇印在她雪白的臉頰上,一觸即離。


    她還給南雪了:“好啦。”


    她把手機還給南雪後,南雪忽然問:


    “姐姐,我可以看看你的麽?”


    舒予白:“……”


    可以是可以。


    她猶豫片刻,低頭,纖白的指尖從包裏取出手機遞給她,說:“密碼是你生日。”


    她說完,就閉上眼睛回憶


    手機裏似乎沒什麽秘密吧?


    南雪看了看,翻到了她的相冊,裏頭有一個專門的文件夾,名為“雪”。南雪心尖兒微動,點進去看,很多很多照片,全是她。


    小時候的。


    長大後的。


    兩人挨的很近,頭發亂蓬蓬的,眼神帶點兒嬌憨;後來,則是穿著黑白的校服拍的照。


    還有去花園裏玩,很小的時候拍的。兩個女孩兒都還沒長開,舒予白攬著她的肩,看向鏡頭,手裏捏了一支花兒。


    眼眸含笑,很溫柔。


    ……


    南雪眼眶不知怎的,有點熱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舒予白,湊過去,在她臉頰上落下輕輕的吻。


    “怎麽了?嗯?”


    舒予白瞧著她。


    “沒事。”


    女孩兒唇瓣湊近她耳邊,呢喃似的說:“就是,好喜歡你呀。”


    .


    她們下車時,出租車司機悄悄從後視鏡看了好幾眼。


    這兩個小姑娘……是不是……


    他看了又看。


    朋友吧,可能。


    兩人卻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裏,周遭的景物和人,仿佛被自動虛化了一般,滿天的雪花、偏舊的街角、撐著傘匆匆而過的人群。


    全都是無關緊要的布景。


    舒予白和南雪回了應冉那兒的小院子。


    天色暗了。


    院落裏亮起燈,北麵的餐廳亮起燈光,寒冷的夜晚,燈光把道路上的積雪照耀的閃爍發亮,餐廳的門被拉開,應冉和他助理籠著袖子出來。


    舒予白和南雪拖著箱子進去時,正巧撞上兩人。


    “回來了?”


    應冉過去拖南雪的箱子:“走快點,還沒吃飯吧?”


    “沒。”


    幾人走去那小院子,應冉拖著南雪的箱子,打開房門,把它放進去,問:“你師兄呢?”


    “他快了吧。沒和我們同一輛出租。”


    應冉嗯了聲,又轉向南雪:“你父親,前幾天聯係過我,叫你明天去公司,他找你有事兒。”


    父親?


    南雪垂眸,隱約有那麽點擔憂。


    她離開時,沒和她爸說,隻是提前把工作都安排好了,跟助理說外出有點事兒,就離開了。


    她父親並不知道什麽事兒。


    可假如他想問話,為什麽,她去日本那幾天,南茗卓並沒有給她來電?


    “嗯。”


    南雪點點頭:“待會兒去公司找他。”


    房間仍舊是那兩間,兩人把行李安置好,又開始忙碌起來。


    晚間,舒予白繼續畫著未完成的畫,南雪則去了趟公司。


    距離比賽結果公布還有五天左右的時間,舒予白並未太放在心上,她收拾了下心情,繼續調整著畫紙上草草勾勒出的少女的身形。


    燈下,有淡淡的霧影。


    線條利落,女孩兒清瘦的輪廓線,眼睛,墜落的烏發,細腰和長腿,在紙麵上留下淡淡的輪廓,出塵的、淡漠的氣質有那麽點兒顯露了。


    ……


    舒予白畫著,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應冉的助手輕手輕腳在她桌上放了杯熱茶。


    “予白姐,休息會兒吧。這不剛回來呢,就這麽用功?”


    她說著,目光忽然一頓。


    方才在外頭,天色昏暗,沒有瞧清;


    這會兒進了屋子裏,她才注意到,舒予白捧著瓷杯的纖細的手指


    左手的無名指那兒,有一枚銀白色鑽戒。


    鑽石切割的很精致,挺大一枚,微亮的光暈下折射著冰冷閃目的光,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


    她驚叫起來:“予白姐,你結婚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


    “怎麽沒辦酒席,我居然不知道!”


    舒予白心底微微一驚,下意識把手藏在桌子底下,長長的桌布遮擋住了鑽石的光芒。


    “戴著玩兒的。”


    舒予白低頭,輕輕咳嗽一下:“在外頭逛街,看見好看就買了,沒別的意思。”


    “噢…”


    她點點頭,沒細想:也對,怎麽可能三天的時間,就結婚了呢?原來是看見別人賣的戒指好看,買來戴著玩兒的呀。


    再說了,她之前還覺著她和南雪有點什麽呢。


    結婚?那算什麽事兒。


    應冉的助理走後,舒予白在燈下看了眼那枚精巧的戒指,把它從指間摘了下來,輕歎一聲,把它和自己胸口的玉吊墜掛在了一起,戴著。


    ——現在公開,不是時候。


    隻能藏著掖著。


    .


    南雪回來的時候,外頭已經是一片漆黑了,院子裏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是靴子踩過碎雪的聲音。


    舒予白立馬起身,推開門。


    夜色裏,遠處的高挑女孩兒披著一身寒氣,羽絨外衣的肩上滿是雪花,不知走了多久。


    “沒帶傘?”


    舒予白瞧見她身上那件羽絨的外頭有點濕痕,是雪化掉後留下的。


    “嗯,傘給司機用了。”


    南雪輕聲道,一低頭的間隙,忽然瞥見舒予白的左手無名指的位置。


    纖白手指上,空空蕩蕩。


    戒指呢?


    “姐姐。”


    南雪忽然停下動作,有點僵,她抬眸,不知所措地問:“我送你的戒指呢?”


    舒予白一怔,低頭,從脖子那兒拎起一根紅色的繩子,上頭掛的東西有點擁擠,一枚玉墜,以及一個銀色的小鑽戒。


    “在這兒。”


    她說。


    南雪掌心輕輕托起它。


    鑽戒貼著胸口,被暖的溫熱。


    “低調一點。”


    舒予白瞧著她,輕聲道:“不要太招惹。”


    “這樣麽。”


    南雪低頭,白霧輕輕嗬出,洇散在夜空裏。


    有那麽一瞬間,舒予白從她眼眸裏瞧見了一點點的失落和難過。


    “現在不是時候。”


    舒予白輕輕地擁著她,靠過去,在她耳邊小聲道:“等以後…以後我們都更成熟了、更穩定了再,好不好?”


    “為什麽這麽麻煩?”


    南雪輕輕蹙眉:“我們在一起,有什麽錯麽?這麽遮遮掩掩的。”


    舒予白看她一眼,試探著問:“叔叔…支持麽?”


    南雪:“……”


    她方才去公司,就是找她爸去了,可她父親隻是簡單地問了下工作上的事情,並沒有懷疑別的——隻是在看見她手上戒指時,有那麽一點懷疑,問了句:“戒指哪來的?”


    南雪說:“自己買的。”


    說完就觀察她父親的表情。


    “在哪兒買的?挺好看。”南茗卓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熱水,漫不經心地放下。


    很明顯,他根本沒想過,南雪談戀愛了。


    還是跟舒予白。


    這讓她開口,都不知從何說起。


    舒予白:“沒事兒。”


    她低頭,輕輕吻了下這人的額頭,柔聲道:“能和你在一起就很好了。”


    ——哪怕一輩子都不公開。


    她願意。


    這時,天空很寒冷,細小的、輕盈的雪花一片片飛落,落在南雪帽沿的白色絨毛上,她嗬出一口氣,立馬有淡淡的白色水霧散開。


    南雪的手已經冷的沒了知覺,一路走來,天寒地凍,院子裏那高高的梧桐樹枝丫上,落滿了積雪,天空有種冷冰冰的蒼白,周遭有種清寒、空靈的氣氛。


    “姐姐,我們要不要去領證?”


    南雪忽然問。


    舒予白給她嚇了一跳,忍不住笑了:“領證?你去哪兒領。”


    “國外可以的吧。”


    南雪開始考慮這件事情,看表情,考慮的十分認真。


    舒予白輕輕搖頭:“不用啦。那就是個形式上的東西。”


    “……”


    南雪安安靜靜的,又開始思考什麽。


    她耳垂又有點紅,舒予白忍不住伸手捏了下,牽著她的手,問:“你怎麽突然想起這來了?”


    “想給你安全感。”


    南雪瞧著她。


    她那雙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映著地上細碎的雪光,是目下無塵的清冽。


    舒予白心髒一緊。


    安全感。


    她眼底閃過細微的動容,心髒好像被某種陌生的情緒充斥著、漲滿了,逐漸淹沒。


    她湊近,南雪的臉頰在羽絨的白色帽子裏,烏黑發梢兒掃著下頜,紅唇微微濕潤,一雙漆黑的眸子幹幹淨淨的,看著她的目光很專注。


    兩個人對視。


    很冷,她看見帽簷裏的眼睛。


    舒予白湊近了,偷偷接吻。


    柔軟的唇瓣貼合在一起,溫熱、軟的不可思議,觸上去的一瞬,有點酥麻散開,她緩慢地去吻,柔軟的紅唇一下一下含著她的唇,淺淺的,又漸漸伸入舌尖,觸到一點濡濕。


    南雪低頭,摟在她腰上的手稍微收緊了,呼吸微微輕喘,有點急促。


    吻了好一會兒,遠處傳來腳步聲,南雪放開她,唇上有點透明的水痕,她舌尖輕輕舔去,耳根微灼,垂眸,試探著問:“今晚…可以和你一塊兒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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