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白一曲奏完。


    南雪終於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微深,含著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舒予白把琵琶還給奏樂的女孩,重新浸入溫泉裏,輕輕歎息。四周響起掌聲和歡笑聲,南雪在那看她一眼,也輕輕鼓掌。


    夜裏萬籟俱寂,遠方微弱燈火亮起,像漂浮在虛空裏的螢燈。泉水流淌的聲音甜美空靈,伴著四周輕輕的笑聲,寧靜美好。


    南雪在她身旁,細細的吊帶綁在雪白脖頸上,皮膚潔淨的出奇,下巴尖兒淌下一滴水珠,砸進溫泉池水裏。遠處夜色在她身後變的迷蒙,雪似月光,把她襯的幹淨又美好,眼神清冽,好似不染世俗的半點塵埃。


    舒予白走去她身邊,問:“好聽麽?”


    南雪看著她,蹙眉,有些不悅,她問:“你彈關鳩?”


    舒予白嗯了一聲,垂眸,看著池水裏自己的倒影,一晃一晃的。


    南雪問:“彈給蕭衣的?還是尤馥。”


    舒予白搖搖頭,沒答話。


    南雪怕不是覺著她三心二意,一邊跟蕭衣談,一邊想著尤馥。


    南雪看著她,她柔白的臉頰還有淺淺的緋色,唇色朱紅,眉濕了水,整整齊齊劃向兩鬢。這麽看了一會兒,她又挪開視線。


    她的氣質本就是溫婉柔和型的,跟琵琶配在一起,樂聲裏很容易就美的心驚。


    南雪不是沒見她彈過。


    隻不過那時隻有她們兩人,在放學後的空教室裏。


    舒予白瞧著她,忽然道:“不是彈給蕭衣,也不是彈給尤馥。”


    南雪猝然看過去。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撞了一下,又各自挪回原處。


    藍黛色的天空下,層巒深深淺淺,好似水墨畫。迷蒙的霧氣裏,天空又飄起小雪。


    舒予白抱著自己的雙肩,往溫泉裏下沉。


    尤馥在對麵瞧著她,說:


    “彈的什麽?蠻好聽。”


    她穿的泳衣很顯身材,這麽微微靠著,一隻手撩起耳畔濕發,眼睛看著舒予白。


    舒予白低頭笑笑:“以前的老師寫的曲子。你沒聽過。”


    “哦?”


    她挑眉,盯著舒予白,卻沒接著問。


    表情似有一瞬的失落。


    南雪看著她倆,問:


    “她也聽過你彈琵琶?”


    她坐在石階上,長腿抬起,柔和澄澈的水裏雪白的耀目。


    “是啊,以前她經常來我們寢室玩。”


    還特別喜歡叫她彈一下那靠在床邊的木琵琶,說喜歡聽。


    舒予白回憶著,覺著有些好笑。


    尤馥分明是個五音不全唱歌走調的女孩兒,那會兒卻喜歡聽琵琶。


    舒予白方才有些著涼,在溫水裏泡著好些了,卻仍舊輕咳。


    南雪看她一眼,蹙眉,往溫泉邊緣走,從身邊的木櫃裏拿出手機,趴在岸邊,劃拉幾下。舒予白不知她在做什麽,看了幾眼,沒好意思問。


    幾人仍玩著遊戲,不知又轉到了誰,舒予白看過去,一概不認識。


    過了會兒,南雪放下手機,一個旅店的工作人員穿著膠靴踏過雪地走來,手上端一個白色的盤子,上頭一個赤色小陶罐。


    南雪衝他揮手,那人走來,把小陶罐放在一邊的小台上。


    南雪道:“姐姐,薑湯。”


    她捏著白瓷勺子。


    薑湯驅寒的。


    一圈人停下動作,看著她倆,舒予白一時又感動又尷尬,南雪隻給她點了,那其他人……她一邊想著,一邊在水裏緩慢挪過去,說:“謝謝,你也喝一點?“南雪點點頭。


    兩人在那兒喝湯,過了會兒,有人說:


    “哎,這個小朋友對麵的是?”


    舒予白回過神,道:“是南雪。”


    她湊過去,在對方耳邊道:“到你了。”


    羽毛指著南雪和一個小女孩兒。


    南雪對麵的是那小朋友,九歲,小女孩兒淘氣又可愛,約莫覺得南雪漂亮,很喜歡盯著她看。


    帶著一個小女孩兒玩這遊戲,純粹是怕她走丟了,讓她跟著大人湊熱鬧。幾人沒指望小女孩兒能問出什麽樣的問題,便隻看著。


    小女孩兒有些害羞,看著南雪不說話。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尤笠替小姑娘問。


    南雪想了想,說:“大冒險。”


    眾人便開始笑。


    南雪模樣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出眾,一進去就不少人看她,外表上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很安靜,性格有些高冷,大家猜她是高嶺之花類型的,應當對這遊戲沒什麽興趣,不曾想,她玩起遊戲這麽大膽又直接。


    “小可愛,你有什麽想法啊?”


    尤笠問那小姑娘。


    那女孩兒捧著手機,笑的很甜:“姐姐等等,我查一下。”


    九歲的小姑娘,讀小學四年級,平時沒少玩手機。尤笠拍拍她後腦,笑罵:“還查一下?你想怎麽折騰那漂亮小姐姐啊?”


    南雪在對麵不發一言,微微挑眉。


    接著,那小姑娘緩緩念出屏幕上的一行字:


    “吻你旁邊姐姐的胸口,脖子,和耳垂。”


    南雪旁邊有兩人。


    左邊尤笠,右邊舒予白。


    這句話一出,全場靜了靜,看著那九歲的小丫頭。


    尤馥皺眉:“換一個。”


    那小姑娘開始撒嬌:“不嘛不嘛!就這個。”


    尤馥看著小姑娘,眼神含著威壓,那小女孩兒縮成一團,嘴巴一癟,好像想哭。


    眾人看的好笑,說:“那就這個吧?兩個女孩子親一下沒什麽的。”


    以往玩遊戲更過分的都有,脖子耳垂而已,這連親嘴都沒有,的確不算什麽。


    大家開始笑,看著南雪,不知她會作何反應,一左一右,吻哪一個?


    尤笠還是舒予白?


    尤笠?


    不過還是舒予白比較漂亮……


    尤笠尷尬地站在那兒,指指自己,問南雪:“漂亮小姐姐,來麽?”


    南雪:“……”


    她轉身,看向舒予白。


    兩人對視一眼,南雪目光滑落,又落在了她的唇上。


    有兩種全然相反的念頭,在她腦內衝撞。


    一個說,不可以,和舒予白不可以。選尤馥。


    一個說,你和她沒什麽,為什麽心虛。


    可她看著舒予白,又一個念頭大膽地冒了出來。


    ——就這麽一個機會,你還不去?


    南雪波瀾不驚地掃了尤笠一眼,道:“不好意思,不習慣和不熟的人肢體接觸。”


    舒予白心髒一陣狂跳,她像是被天上掉下的禮物砸暈了一樣,一時有些不敢相信。


    麵孔卻是安靜的,隻是唇角小幅度地彎了彎。


    “開始麽?”


    舒予白瞧著她,拉著她的手,眼神堪堪維持鎮定。


    溫熱的泉水輕輕蕩漾著,一片朦朧水霧裏,她垂下眼眸,烏黑的發絲間瑩潤耳垂熱如紅玉,似乎是害羞了。


    南雪盯著她因垂眸而顯得含蓄,優美的側顏,不知為何,心跳漏了一拍。


    “靠近些。”


    舒予白在水中輕輕捏著她的指尖。


    南雪烏黑的發濕了半截,一縷一縷耷在鎖骨上,閃著冰冷的光澤。她看著舒予白,眼眸明明亮,漆黑的眼珠子靜靜看著她,似乎有一絲緊張。


    花瓣似的唇,濕潤光澤,晶瑩的水珠輕輕停在上麵。


    開合間,好似玫瑰含雪。


    凝白肌膚上帶著某種淺香,這麽靠近,輕盈的呼吸灑在她耳畔,微微灼熱,氣流徐徐的,一下一下灑在耳膜上。


    分明是短暫的幾分鍾。


    可漫長的像一個世紀。


    她喜歡的姑娘勾著她的脖頸,要吻她。


    畫麵像被切割成已一幀一幀的,定格下來。


    南雪的藍色泳衣濕了,細而白的腰滾過晶瑩水珠,裙擺輕輕飄在溫熱的水麵上。


    舒予白的手輕輕環在她的腰上,溫熱的,環過去,摟著她的腰,小心翼翼的。


    南雪濃睫垂下。


    舒予白半倚在溫泉邊緣,白茫茫的水霧裏,發絲兒上沾著水珠,連帶著眼神也是濕漉漉的,柔軟,溫順,那眼睛看著人,乖的好似任人欺負似的。她脖頸線條很美,連帶著微微凸起的鎖骨,雪白柔軟的胸脯,淌滿了水流,水靈靈的。


    像稍微刮一下就破皮的雪梨。


    南雪湊近,貼在她身邊,好似為了證明自己並未有什麽異樣似的,抬起眼眸,看著她的眼睛。


    舒予白和她對視,心尖兒顫了顫。


    昏黃的光線裏,一個眼神都含著驚心動魄的曖昧。


    舒予白在她注視下,不停輕顫,她也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麽,或是期待什麽。


    兩人大腿輕輕挨著,一股暖熱的觸感,直往神經末梢兒鑽。她感覺那人看著自己,微微屏息,挨近了些,白而瘦的手攀上了她的肩,側過臉,柔軟的唇一寸一寸地接近,呼吸微灼,帶著急促的節奏,唇輕輕擦過耳尖。


    她在瑩白耳垂上輕輕親吻,接著,不知足似的,輕抿。


    熱流竄起一股酥麻,舒予白輕喘,半邊身子都軟了。她聽見耳邊那人輕輕的喘息,很輕,錯覺似的。


    舒予白的背白而滑,南雪的指尖在上輕輕撫過,微微的濕滑,帶著力度,不知怎的,有股子侵略似的勁兒。


    就像一個規則古怪的遊戲。


    誰先怯了,誰先害羞了,誰先退縮了,誰就輸了。


    或者說,誰就動心了。


    像是為了證明她對舒予白的確沒什麽,南雪按著那句話,一字不差地完成。


    周遭事物在視線裏模糊了,時間放緩,舒予白全身都被她輕盈的呼吸和似有若無的觸碰弄的敏感不堪,泉水蒸起白茫茫的霧氣,她的唇或輕或重,沿著脖頸線條一路往下,在鎖骨那微頓,似是輕輕咬了一記。


    微灼的氣息有些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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