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皇帝帶著濃濃怒意的話語,賀星官忙跪下磕頭,“陛下,這並不能代表七駙馬就沒有任何問題,畢竟本命星之占是不會出錯的。今日的宴會上,一定有著一個不祥之物。”


    “是嗎?”皇帝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吩咐著宮人們繼續上菜,“那你要如何證明,若是再有汙蔑之語,別怪朕當場就治你個攀咬皇親之罪。你要知道,攀咬駙馬的罪名可是不輕的。”


    “陛下!”賀星官長跪不起,口中發出一聲悲鳴。他怎麽也想不通,明明他們核實過連烈錦的星圖是斷裂的,怎麽會這樣。


    不過沒關係,他們還有後招。


    宮女們端著各色佳肴,魚貫而入,皇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朕看來錦兒並無什麽異常之處,是你們弄錯了吧。”


    “陛下,這隻能說明七駙馬的星圖沒有什麽大問題。但並不能證明駙馬,她不是不詳之物。”


    皇帝此刻恨不得把賀星官的嘴縫上,不管怎麽說連烈錦的身份都非同一般,再這般無理取鬧下去,她總得給高璟奚和燕國公一個麵子吧。


    至少,表麵如此。


    她也知道連烈錦身上有許多秘密,但自己派出去的暗衛竟然失手了,讓她不得不從長計議......


    “哦?如果還是這些誣陷之言,朕覺得你也不必再說了。來人啊,將賀......”


    “陛下,兒臣認為應該讓賀星官把話說完,”因為戴著半張麵具的關係,眾人隻能看見連烈錦形狀優美的嘴唇翕動,“否則,也難以服眾不是。畢竟,星辰的指引,自有道理。”


    “想不到七駙馬,勇氣可嘉啊。”高清又在一旁哼哼了兩聲,她知道自己應該保持低調,但想到自己離成功,離把他們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就隻差一步之遙。


    這讓她止不住地激動而急躁。


    “不敢當,清者自清,不才身正不怕影子斜。”連烈錦感受高璟奚灼熱的視線,便側過臉去,唇角含笑,示意高璟奚安心。


    無論如何,七公主的駙馬必須是個“清白”之人,所以這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得到高清的肯定,賀星官挺直了腰板,孤注一擲地說道:


    “陛下,天上二十八星宿,皆能引來天雷地火,焚燒那不詳之人。隻需要七駙馬同在下,一齊立於皇後娘娘的本命星光之下。自然有天火降臨,懲罰不詳。”


    連烈錦記得宴席是在巳時左右開始的,洛千兒今日被流放出去,走到長雍城郊外約莫會在未時。


    得抓緊時間了。


    想到這裏,連烈錦取下麵具交給高璟奚,再回身淡淡說道:


    “那就請星官大人快一些吧,您耽誤太多時間了。”


    被連烈錦講得好像是他故意拖延時間一樣,賀星官心中更是嘔得不行,本就不大的眼睛細細眯起,眼眸裏不斷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一會就有你的好看了,自己的天星引火術可是從未失手過。


    按照賀星官的吩咐,幾個宮人搬來了一根極其高壯的鐵柱,放在宴會廳的空地上。


    “請七駙馬與老夫一同站出來吧。”賀星官一甩拂塵,站到了鐵柱右邊兩米處。


    看著連烈錦一步一步往大廳外走去,高璟奚手心漸漸收緊——


    她是知道賀星官一向的手段的,他與高清的陰謀,她們也知曉了七八分,隻是她還是擔心......


    日光下,連烈錦的長發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澤,微風拂動著她墨綠的衣袖,飄逸出塵。


    短短的時日來,在自己的教導下,連烈錦比之從前成熟穩重了不少,或許是心意相通的緣故,二人總能想到一處去。


    高璟奚想起她們倆徹夜不眠,思索如何破解高清所做的局時,自己曾經問過連烈錦:


    “烈錦,可會覺得很苦?從此以後,你我就要囿於朝堂,困於詭譎人心。”


    那時,連烈錦笑容燦爛,露出了那顆糯米般的小虎牙,“能有選擇,就不算至苦。”


    等高璟奚回神之時,連烈錦已經站在了賀星官右邊五米處,百無聊賴地等待著。


    剛剛就未曾散去的烏雲,此刻變得更加濃黑。壓低的雲層令人感到壓抑不已。


    幾乎就在瞬息之間,賀星官的拂塵與天邊突然出現的一道火紅,連接在了一起。


    “是......這是天罰,能夠焚燒不詳的天雷地火。”


    宴會大廳裏的人不由得大叫出聲,皆是麵帶恐懼地看著這一幕。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目睹這樣隻會在書中記錄下來的場麵。


    猶記天罰降下的那一次,還是在幾百年前,為了懲罰某一族的倒行逆施。


    如今,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火紅的光,越來越盛,炙熱的感覺撲麵而來。


    隻聽得“嘭”得一聲巨響,一陣帶著硝煙味道的黑煙滾滾。高清更是強支著身體,往外看去,她迫不及待想看到連烈錦被天雷地火燒得麵目全非的樣子。


    隻是,等黑煙散去的那一刻,她注定要失望。


    連烈錦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除了頭發沾上許多飛灰,顯得有些灰頭土臉。


    眼前的場景頗有些駭人,皇帝驚訝得從龍椅上站起,高聲吩咐宮人門快去查看發生了何事。


    幾個膽大的小太監忙衝了過去,不一會兒便回報說:


    “回陛下,賀星官他......他被自己召喚而來的天火焚燒至死。”


    眾人想起剛才賀星官還信誓旦旦說,天雷地火會焚燒不詳之人。


    敢情,繞了這麽大一個圈,不祥之人就是他自己?


    好一場鬧劇,賀星官所屬的鎮星司這回丟臉丟大發了。


    說別人是不詳,反過來死的人是他們自己。


    座席上,高清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結果。賀星官怎麽說也是兩朝老臣,如今失手死在他自己最擅長的占星之事上,令高清驚得心口直冒涼氣——


    連烈錦到底有什麽妖術,先是星圖改變,現下更是躲過了天火。


    “這樣說來,賀星官口中的不祥之物,乃是他自己了。”


    皇帝低沉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宴會大廳裏,一時之間,竟無人敢回話。


    “陛下,還望陛下給兒臣做主,”高璟奚一人從座席上站起,緩緩跪在大廳中央,一雙勾人鳳眼裏,含著如夢似幻的水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輕顫著眼睫,聲聲低訴,“駙馬與兒臣在母後的生辰宴上遭此大辱,我們二人情何以堪。”


    慢慢走近宴會廳的連烈錦,聽著高璟奚帶著哭腔的低訴,感到一陣心疼。


    暮春時節,長雍依舊寒涼,懷著身孕的女人就這麽跪在刺骨冰涼的地上,想及此,連烈錦心中頓生怒意。


    她暗暗咬牙,也跟著跪在高璟奚身邊,出聲打斷老皇帝故作的沉思姿態,“陛下,兒臣平白無故被人冤枉,還請陛下為兒臣做主啊。”


    皇帝這才驚醒過來,看著跪在下首的二人,頗有些疲倦地讓她們起來。


    “朕自會還你們夫妻二人一個公道,那些心存構陷之心者,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皇帝極為平淡的一眼,便讓高清心驚肉跳,她忙沉下心來,看來今日是無法善了了。


    索性,隻能一不做二不休。漸漸地,將自己對皇帝根深蒂固的畏懼之心驅逐,高清定了定神,朝身後一直侍奉著的手下,打了個隱晦的手勢。


    得到命令後,那名手下就悄無聲息,離開了宴會廳。


    “烈錦,你是怎麽對付的賀星官?我還以為......”高璟奚滿眼都是欣賞之意看著自己的心上人,邊抬手用柔軟的指腹替她擦拭著。


    “惡人自有天收,”連烈錦也不賣關子,低低地為身旁的美人解惑,“這個賀星官平日裏最喜歡帶有花草香氣的衣飾,他那極厚的鞋底裏,便放滿了高清的混在香料裏的壓縮星火。他自己引來天雷滾滾,勾動了星火,真是死得其所。”


    “要不是高清那廝太謹慎了,壓縮星火本來還要給她一份。”


    高璟奚還待再說些什麽,卻聞得皇後那邊一陣響動。


    “且讓錦兒下去梳洗一番,這般模樣成何體統。”看了這麽一場鬧劇,皇後心中更是堵得慌。擱誰生辰上,弄出這麽一樁事情,誰都痛快不起來。


    聽見皇後這麽說,連烈錦會意地朗聲謝恩,隻是久久地留在高璟奚身邊,並未馬上離去。


    “殿下,你不把麵具還給我嗎?”連烈錦半睜著眼睛,眸光迷離,表麵上說著天光太亮,刺得眼睛生疼,嚇得高璟奚也顧不得那麽多人在場,就親自動手為連烈錦戴上麵具。


    而實際上,高璟奚感到耳邊一片濕熱的氣息,隻能聽得那人軟糯悅耳的嗓音,“殿下,等我回來。”


    心知她們二人今日要做之事,高璟奚雖有莫大的擔憂與不舍,但嘴角仍然噙著淡淡的微笑,無邊的暖意如同海潮般裹挾著溫柔而來,“嗯,我就在這裏等你。”


    連烈錦用力地握住了高璟奚細如蔥白的手指,她知道這座看似平靜無瀾的皇宮,才是最為凶險的地方。


    連烈錦匆匆離開了宴會廳,以梳洗打扮的緣由。


    換了身不起眼的玄色外袍,連烈錦從皇宮的側麵偷偷離開。


    在高清看來,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洛千兒,竟然會是連烈錦親自去救,因而押送洛千兒出城的官差不過區區兩人。


    行走在長雍城的郊外,穿著有些寬大的囚衣,洛千兒嬌小玲瓏的身體顯得格外瘦弱,腳上的一雙草鞋也破了好幾個洞。手腳上還圍著重型枷鎖,手腕和腳踝早已磨破了皮。


    她走幾步便不住地回頭張望——


    她是在牢裏得知高嵐因要被送去和親的,和親的羅茲國,與她被流放的地方一南一北,相隔甚遠。


    老皇帝心狠,她雖是一介布衣,也少不得反抗掙紮。


    遠遠地,她便聽見了輕微的馬蹄聲。果不其然,不過一盞茶時分,一匹黑色駿馬嘶鳴著停在了她麵前。


    馬上的黑衣女子被怪異的黑色麵具遮住了絕世的容顏,她腰間懸著幽青如水的長刀,微微出鞘的刀鋒閃過一道寒光。隻聽得鐵器相撞的聲音響起,那人便還刀入鞘。


    而自己手腳上的鐐銬皆被長刀斬斷,脖子上的木枷也斷成了兩半。


    一旁的兩個官差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剛要抽出官刀來與這突然神兵天降的劫人者,大戰一番,就被這人三兩下挑飛了武器。


    不忍傷人性命,連烈錦僅僅隻是將這兩名官差打暈,便利索地下了馬。


    “不殺了他們?”洛千兒有些不解,雖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兩個人也不過是奉命行事,但是等他們清醒之後,若去報信,她們豈不是可能會前功盡棄,遭來朝廷的追殺。


    “他們醒來自知丟了犯人,也無顏回去,”連烈錦丟了幾百兩銀子在那官差二人身旁,“況且,這天下將亂,朝廷即傾,又上何處報信?”


    “什麽意思?天下將亂?”也許是自己被關了這麽些時日有些頭暈,洛千兒隻感覺她自己有些聽不懂連烈錦所說的話。“你可見到了嵐因,她現在可好?”


    “連自己的女兒都要賣給羅茲,你說這天下會不會亂?”連烈錦耳朵尖尖微動,似乎聽見了些許不同尋常的聲音,她帶著洛千兒藏到了一棵大樹後。


    由於身體的微微放鬆,洛千兒身上的疲憊和傷口的疼痛如潮水般湧來,她強忍著陣陣暈眩,輕聲問道:


    “有何不妥嗎?”


    “噓,別說話,好好在這樹後麵藏著。你要是有個閃失,我可沒辦法向九妹妹交待。”連烈錦輕輕抽刀,身形矯健如同一隻迅猛的獵豹,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淩厲殺意。


    不過瞬息之間,便有一隊護衛騎著高頭大馬衝到了連烈錦麵前,將她團團圍住。


    為首的人穿著一身淺色的儒士長袍,看似弱不禁風的身體,麵上卻含著猙獰可怖的笑意。


    這些人護衛俱都是高清府上的,連烈錦將長刀扛在肩上,麵色慵懶,“連屏幽,還挺會趁人之危。虧我和殿下,還納悶你今日怎麽不在宴席上礙眼。”


    “你給我閉嘴,死到臨頭,還敢油嘴滑舌的。七公主不是你能掛在嘴邊的人。”


    “怎麽,想趁我瞎了,將我殺了?再誣陷給高清?之前來公主府,就是為了探聽探聽我的虛實吧。”連烈錦純黑麵具上的紅色彼岸花,在這一刻變得栩栩如生起來,妖嬈絕豔如地獄烈火。


    “可惜啊,連屏幽,你和你們,所有人都注定要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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