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連烈錦十分利落地鋪開樹皮,還將樹皮多餘的邊撕掉。寂靜的山林間,回響著“沙沙”的響聲。高護等人俱是覺得莫名其妙,又詭異萬分。


    “連烈錦,你還有空在這玩樹皮。你別想著隻要拖延時間,就會有救兵。最近的郡縣到這,也要一天一夜。那時,高璟奚早就流血而死了。”


    “過一會,殿下不會死。死的是你們。現在的每一秒,都是我格外開恩,讓你們多活一秒。”連烈錦拍掉手上沾上的雪和灰,隨意撿起一根斷掉的竹子,冷笑道:


    “所以下了地獄見到閻王的時候,別忘了為我美言幾句。就說我,刀快。一刀過去,殺得你們有今生,沒來世。”


    “嗬嗬,黃口小兒,不自量力。”那兩個年輕女子也已站回高護身旁,雖是重傷,仍然在運起星力,製造星辰領域。“道長且讓我們助你一臂之力,讓這鼠輩見識見識星辰的力量。”


    “多謝殿下先廢了幾個雜碎,剩下的雜魚讓我輕鬆不少呢。”連烈錦沉下眼眸,旋即舉起竹子,隨手一擲。


    青綠色的竹身,在空中慢行。年輕道士使出了第二劍,這一劍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圓通自如,精妙絕倫。


    一劍將竹子劈成了兩半。


    兩半竹子因這力量,飛向兩側,就快要落地之時,連烈錦近身上前,一把抓住爆裂開來的竹子,於雪地上輕掃,縱天一躍,自空中再次斬了下去。


    一柄破竹妄想斬斷星運之劍。


    簡直癡人說夢,這是高護和齊熾等人在那一刻的想法。


    可處在破竹邊鋒下的年輕道士,卻感到了莫大的壓力。他的星力阻滯,竟然無法再有一絲一毫的運轉。


    沒錯,一絲一毫都無法再運轉。


    他隻來得及說了一句,“你的力量......”就眼睜睜看著那柄星運之劍,被那破竹如同切豆腐一般地割斷了。甚至都說不上是斬,隻有火星四濺,點燃竹尖。


    “破竹且做刀。”


    “一刀。”


    連烈錦吹滅竹尖的明火,一個翻身,落在她剛鋪在地上的樹皮前,她身後躺著那年輕道士的屍體。


    還未完全斷氣的屍體眉心有一點紅,死死抱著那柄殘劍。


    “下麵這刀,請四位赴死。”


    那兩個年輕女子同時大喝一聲,手握星光,疾衝過來,身形卻詭異地停在原處,手裏的星光黯淡直至熄滅。


    “不可能,為何我們的星力全都無法再用...”


    驚愕之下,高護一腳踢倒齊熾,拍馬立走。有破空之聲從身後傳來,高護回頭一看,直嚇得他肝膽俱裂——


    不遠處的樹皮上,已然躺上了那四個人。那齊熾更是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快要命喪黃泉。而另外那根竹子正朝自己眉心前來。


    樹皮上躺了那五個無法動彈的瀕死之人,樹皮包裹著他們在一瞬間燃燒起來。


    業火紅蓮,地獄不過如此。


    腐草為螢,竹林燃燈。恰恰好,天黑了。


    大雪之中,連烈錦扔掉手上的破竹刀,撿起雪地裏的折扇放回懷裏,轉身跑到了高璟奚的麵前。女人麵如金紙,眉眼裏卻含著柔柔的笑意。


    “你可有受傷?”


    說完這句,高璟奚終於無力支撐,軟倒在連烈錦懷裏。


    “別怕,我並無大礙。”


    剛接觸到七公主的身體,連烈錦便感到一陣懊惱,此刻高璟奚氣虛體弱,若是她再晚來一步,不知這女人會落得何種下場。


    她將高璟奚打橫抱起,先給女人喂下一顆保命的丹藥,便快步往山下走去,雪地上偶爾能見到淺淺的腳印。


    山間的路,崎嶇難走。


    偶爾的顛簸也會牽扯到高璟奚的傷口,疼得她不得不小口吸氣,就連抓緊自己駙馬衣服的力氣都沒有。連烈錦聽得此音,更是疼惜地放穩步子,將女人抱得更緊。


    按照連烈錦的速度,不過區區一個時辰便下了山,遠遠看見了那艘大船。阿呦站在船頭,高高點起了宮燈。


    登上大船,連烈錦一疊聲吩咐阿呦準備熱水和紗布,送到三樓來。阿呦借著燈火看見了高璟奚此時的情況,鼻一酸,眼淚便下來了,哽咽道:


    “奴婢馬上去準備,還請駙馬一定要救下公主殿下。”


    “有我在,殿下不會有事。”連烈錦低頭認真地看著高璟奚,堅定地說道。


    三樓雕花木床上的棉被被掀開,連烈錦將高璟奚放在榻上,旋即便為七公主搭起脈來。


    脈象紊亂,心跳極快,此乃重傷之兆,好在剛才那一粒丹藥已經起了效果,高璟奚性命定然無憂。


    此時,連烈錦一陣後怕,心道幸虧自己有囤積丹藥的習慣,身上隨時都備著各種療效的丹藥,否則七公主這次就真的九死一生了。


    她無比感謝自己這一身精湛的醫術。


    隻是,高璟奚這一身的傷...連烈錦有些臉紅,如果要給女人處理的話,那麽就必須脫掉七公主的衣服,再細致地上藥。


    “烈錦,怎麽了?可是那藥又發作了?”高璟奚躺在床上,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摸到連烈錦的額頭。


    這女人真是,連烈錦心頭柔軟不已,極快地低下頭,用臉主動尋到七公主的手。那手寒涼似冰,她忙放在唇邊,輕輕嗬氣。


    正巧這時,阿呦端著熱水和紗布走了進來,將幹淨的清水放在床頭,慢慢躬身退了下去。


    “殿下,一會可能有點疼,你且忍忍。”連烈錦剛伸手摸到高璟奚的衣服邊,就聽見高璟奚帶著顫抖的氣音問道:


    “你這是要作甚麽?”


    “我...我給你治傷啊,”看著高璟奚機警的眼神,連烈錦感覺自己十分冤枉,明明是正人君子,怎麽總被高璟奚誤會,“我還能做什麽?”


    “嗯...”高璟奚極短極輕地回了一聲,又覺得不妥,著急地解釋說:“我有些神虛,過於大驚小怪了。”


    然而,就是高璟奚這小小的嬌柔一聲,一下點燃了連烈錦心中的火,她慌忙轉頭,盡力壓下那奇怪的感覺。


    她清潔了自己的手,再撕下一截紗布,沾上清水,將高璟奚虎口上纏的布條,取了下來,開始清理傷口。


    見高璟奚隱忍的模樣,連烈錦從一旁拿出手巾,讓七公主咬住,偏偏高璟奚還不領情,氣得連烈錦使了點勁。立馬讓高璟奚冷汗淋漓,可這女人還是緊咬著唇不發一言。


    脫去了外袍,連烈錦立刻後悔了,她幹嘛要掐高璟奚!這女人的傷有多重,先不說插在下腹處的匕首——


    由星辰之力幻化而來,不但堅硬如鐵,更帶有灼燒效果,一直反複不斷地灼傷皮肉。


    光是肉眼可見的傷,手臂上便有三處深可見骨。


    可這女人,還是一直強忍著,不呼痛,也不示弱。


    “殿下,”連烈錦想把高璟奚抱進懷裏,卻又害怕弄疼了她。


    之前,就發現了七公主極能忍痛,但這一次的傷,讓連烈錦這個見慣了傷口的大夫,都感覺無從下手。


    見連烈錦快流下淚來的樣子,高璟奚雖然全身骨頭又冷又疼,卻還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媚笑,“烈錦,我不疼。”


    “這還不疼?你還要怎麽疼!”連烈錦一時覺得心中有一口氣,上上不來,下下不去。


    將傷口處的血液和殘留的星力一並清理幹淨後,她從懷裏拿出一包白色藥粉,沾在紗布上,給高璟奚輕輕擦拭起來。


    “你早就察覺到了危險,為何還非要把我送走?”


    藥粉清涼,接觸到傷口上仍然有極大的痛感,高璟奚忍不住輕叫出聲,聲音旖旎勾人。她緊緊咬住下唇,等疼痛減緩後才斷斷續續說道:


    “你也說了,危險。若是險地,我一人去闖便好。”


    “你不是去闖,”聽見這句話,連烈錦再也忍不住了,她紅著眼睛,恨恨地看著高璟奚,聲音沙啞,“你是求死!高璟奚,你告訴我,在你心中,我就是隻可與你同享富貴榮華,大難臨頭獨自飛的人嗎?”


    “可是,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你身臨險境,”高璟奚的手指輕輕觸上連烈錦的眼角,柔柔地歎氣,“烈錦,我做不到。”


    “那你憑什麽認為,我做得到?”


    “烈錦,我是你的妻子,也是蘭庚的七公主。我的蒼龍星圖,受命於天。上天所賜予的福與禍,都要受著。”高璟奚黑眸裏浮起一層水光,“我不能讓我的心上人替我受過。”


    連烈錦拚命將眼淚壓回眼眶,昂首望著窗外黑黝黝的河水,悲歎道:


    “你怎麽能如此殘忍,若是我趕到時,發現你已經...死去。看到我心悅之人的屍體,我該如何?”


    親耳聽見連烈錦的表白之語,高璟奚一時喘急了氣,氣血翻湧了好一會才勉強壓了下去,她微微一笑,笑得極輕極美,“你剛才說,你心悅我?”


    笑笑笑!這女人又在笑,受傷了還能笑得無比勾人。連烈錦雖然心有戚戚然,卻還是板著臉給高璟奚上藥,一言不發了。


    “烈錦,你快再告訴我一次,是不是心悅我?”高璟奚忍著疼痛,拉著連烈錦的衣服,不依不饒地問道。


    ......


    “烈錦...夫君,再告訴妾身一次,好不好。”高璟奚隻覺心間小鹿亂撞,隻想聽心上人再說一遍那幾個字。


    被高璟奚影響到拿不穩紗布的連烈錦,無奈地抬頭,剛好撞上了七公主如小鹿般清澈卻倔強的眼神,她深深地呼氣,一字一句地回答:


    “是,我心悅殿下。”


    “所以,無論生死,你都要帶上我。”連烈錦眼神似火,緩緩靠近高璟奚,挑起她的臉,挨在她唇邊,暗啞著聲線索要承諾,“殿下答應嗎?”


    “嗯,妾身答應。”高璟奚慢慢閉上了眼睛,氣息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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