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連烈錦也跟著露出笑容,“不過是打砸一個長生台,這點膽量,豈會沒有。”


    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聲音,高璟奚當下不再遲疑,“很快就會有守衛衝上來,我們想要全身而退,就隻能毀壞這星源。”她指了指頂上的光源,嘴角微勾。


    從高璟奚的角度看去,她側麵的牆壁裏似乎放著什麽東西。


    下一刻,高璟奚指尖放出一道金色的細長星光,這星光打在一旁的磚塊上,穩穩地切下一個五角形的磚石來。


    磚石上的星光越來越濃厚,星光隱隱地翻滾湧動起來。


    那金色的星光極為耀眼,尤其在那磚石衝向頂上的星源時——二者相撞,迸發出劇烈的波動,星光裹著灰塵直直落下。


    地動山搖,這是身處長生台裏所有人的感受。


    高護剛要跑出長生台,硬生生被這可怕的震動給拽倒在地,“是星源,那兩個陌生麵孔的人竟然敢動星源!”


    站在不遠處的蓮妃滿臉猙獰,長生台是她提議皇帝建造的,也是她一手督辦管理,如果今夜長生台出了什麽差錯,她難辭其咎。


    此時,隨著長生台頂端星源的碎裂,這一處藏在星光中的詭異地方逐漸暴露在外。


    接觸到沒有星光保護的空氣後,牆麵上的頭顱迅速開始腐化破碎成一塊塊白骨,並且散發出紫黑色的霧氣。


    那霧氣迅速蔓延過來,沒多久便包圍了連高兩人。


    “殿下,閉氣閉眼,這霧氣恐有劇毒。”連烈錦上前一下捏住了高璟奚受傷的鼻子,惹得公主殿下痛哼了兩聲。


    “你我都閉上眼睛,還怎麽出去?”


    “我會帶你出去的,這毒還奈何不了我。”


    “你們到底是何人!”遠遠地,蓮妃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她披頭散發地出現在一邊,怨毒地笑了起來,“你們毀壞了星源,今日就必須死在這裏給我陪葬。”


    蓮妃的話音落了許久,連烈錦本以為蓮妃會不要命地衝上來,與她們二人廝打,沒想到這人僅僅隻是站在原地,眼裏含著一抹恨,一言不發。


    這毒或許就是蓮妃布下的,連烈錦發現七公主偷偷睜開眼睛往外頭看,她伸手遮住高璟奚的眼睛,將她摁在自己懷裏,輕聲道:


    “讓你別睜眼,非不聽。”


    就在她們二人悄聲說話時,蓮妃動了,她手中放出一條暗紫色的絲帶,朝高璟奚的方向飛來。


    仔細看去,那似乎並不是絲帶,而是由一群奇怪的蜜蜂圍在一起形成的蜂陣。


    連烈錦拿出了折扇。


    ......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連烈錦放下了遮住高璟奚眼睛的手,七公主抬眼便看見了朱紅色的宮牆。


    “我們出來了?”


    “那不然呢,蓮妃被掉下來的石頭砸暈了,趁亂我們就逃走了。”


    即使站在宮外,現在也能聽見鼎沸的人聲,畢竟長生台坍塌的動靜極大,應該已經驚動了正在議事的皇帝。


    “先回公主府吧,陛下寢宮裏有你娘親的畫像,這次是沒機會...”高璟奚突然感到極度眩暈,“頭...好暈。”


    一陣又麻又疼的感覺升起,七公主就這麽暈倒在了連烈錦懷裏。


    連烈錦搖搖頭,將高璟奚抱起,專往那無人知曉的小路行去。


    等高璟奚再次醒來時,連烈錦剛剛收起銀針,正給她掖好了被子。


    “今夜在長生台的所見所聞,本宮希望駙馬懂得緘默,駙馬你可明白?”高璟奚雖然仍然感覺身體沉重,但一開口便不忘如此囑咐連烈錦。


    “微臣明白,”連烈錦眸色深沉,嘴唇緊抿,“今夜,我不過是與殿下,賞風、賞月、賞大雪。”


    看著連烈錦如此正經嚴肅的臉色,高璟奚一下沒繃住,撲哧笑了出來,掀開被子,兩手捏住連烈錦的臉頰,企圖撫平那緊皺的眉,“幹嘛一副如此不悅的模樣,本宮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母皇的所作所為,本宮必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聞言,連烈錦的表情有些奇怪,“殿下,我並沒有因為娘親的事太過苦惱,而是因為,嗯,殿下你中毒了。”


    窗外天色仍暗,高璟奚抬手揉了揉額頭,隻感覺自己的額頭似乎高了許多,“怪不得我覺得好暈,這毒厲害嗎?”


    “性命無憂,隻是這毒乃奇毒,”連烈錦下意識抓著高璟奚的手,不讓高璟奚觸碰到她自己的臉,“九妹妹的星力裏含有幽蛇之毒,而那蓮妃的星圖為玉蜂王,二者毒性相互作用,所以你中毒了。”


    高璟奚一顆心往下沉了沉,她看著連烈錦欲言又止的模樣,感覺自己中的毒似乎沒有那麽簡單,“這毒什麽症狀?是好不了嗎?”


    “倒也不是,我已經給你施過針了,最近不要見光、吹風,多休息幾日自然會痊愈。”


    “那你陪我一起睡嗎?今天好冷。”


    “殿下先睡吧,我還要給你熬藥敷臉。每隔兩個時辰就要換一次藥。”


    “敷臉?”不知為何,高璟奚有了一種不好的猜測,她剛想摸上自己的臉,就又被連烈錦阻止了,隻好說道:“去把銅鏡拿過來。”


    連烈錦微微皺眉,溫聲勸說道:“你先睡吧,等睡夠了,我再替你綰發。”


    “不要,你去拿銅鏡過來,”高璟奚邊說邊起身,直接掀開被子下床,往放著妝奩的木桌走去。


    七公主雖然中了毒,但此時奇跡般地力氣極大,連烈錦拉都拉不住她。


    半晌過去,連烈錦聽見高璟奚說了句:


    “你出去。”


    七公主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如水,毫無波瀾。連烈錦忙走上前去,剛想開口安慰她,才發現七公主淚眼婆娑,一副“視死如歸”表情。


    “殿下,你隻是因為中毒,臉才會腫得這麽嚴重,實在無須掛懷,明日就會好上許多。”


    其實平心而論,公主殿下的臉就跟出門遊玩被馬蜂蟄了一樣,有些許幾個紅點,額頭處的皮膚稍稍有些紅腫而已。


    可在高璟奚眼裏,她現在額頭腫得跟紅糖饅頭一樣,連帶著眼皮也厚了許多,簡直是難看至極,真不知道連烈錦是怎麽麵無異色地看著自己的。


    她轉過身去,不讓連烈錦看到她的臉,“你快出去,沒有本宮的允許不準你進來。”


    “那誰來照顧你?”


    “阿呦自然會照顧本宮。”


    身後半天沒了動靜,高璟奚悄悄回頭,正好被連烈錦抱了個滿懷,“剛才還說要替我查個水落石出,轉眼之間殿下就要如此狠心地趕我出去嗎?”


    “可是真的很醜,”高璟奚將臉埋在連烈錦心口,又覺得頭暈暈的。


    “誰叫你閉眼的時候,不聽話還要睜開,那毒氣極烈,但若是閉眼閉氣,便無法傷害到你。”


    “我那還不是擔心你,”高璟奚將這話咽了回去,輕輕哼了一聲,顯然是生起了悶氣。


    再一想到,自己現在這副醜樣子,更覺委屈不已。


    連烈錦但笑不語,雖然七公主嘴上說著讓自己出去,可還是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領,這般小性,倒是與她平日裏高貴優雅的模樣大相徑庭。


    如此惹人憐愛,如此柔弱...可欺,高璟奚那長密的睫毛上還沾著點點晶瑩的淚珠,連烈錦忙止住了她腦中的想法,轉而半抱半哄著高璟奚睡覺。


    公主府裏宛如世外桃源,暫時隔絕了長雍外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一連十幾日,高璟奚都留在公主府養傷。


    由於連烈錦的醫術還算精湛,前來公主府搜查的兵士並未發現公主中毒之事。


    然而皇宮裏卻人心惶惶,皇帝的心情就如這幾日的天氣一樣烏雲密布。


    蓮妃自知有罪,早已長跪不起,哭得梨花帶雨。


    “臣妾那日正在長生台裏,突然遇見兩個黑衣人,雖然他們星力階位頗高,但臣妾肯定這兩人一定中了蜂毒。隻要陛下再去搜尋...”


    皇帝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蓮妃隨即閉上了嘴,她知道這是皇帝極其惱怒的表現。


    “自你進宮起,朕便對你寵愛有加,你就是這麽回報朕的?”


    “臣妾對陛下的心,天地可鑒。”


    “如今長生台已毀,”皇帝恨不得將眼前的女人千刀萬剮,但是她知道不可以,這個女人還有利用價值,“你還能有什麽辦法?”


    見皇帝似乎有所緩和的樣子,蓮妃忙磕了三下頭,“隻要還能找到星源,臣妾便可建造起無數個長生台供陛下使用。”


    “你當星源那麽好找嗎?”皇帝眯起雙眼,昨日高護因被人舉報言行不端,而被罰了大量的錢財,倒是可以解了此次的燃眉之急。


    可是,前幾日明明查出高護私藏星火一事,昨日又有人舉報她這個兒子。


    她自然是氣急,也將這個兒子打入了大牢,據說他在牢裏也吃盡了苦頭。


    隻是,所有的事情都衝著高護,反倒讓皇帝起了疑心,莫不是有人特地針對高護。


    “陛下,臣妾倒有一計,那桂齊國的十一皇子來我蘭庚求娶公主,按照往年的規矩,自然是以星力高低決定。今年,我們可以打著為公主選婿的名頭,讓各家大臣出色的孩子參與比武。”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皇帝明白蓮妃的意思,皇家比武選夫也是早有的慣例,官家子弟背地裏為此還會開設賭局,而背後坐莊者其實便是...


    年輕時,她對此做法十分厭惡,可到了如今,卻不得不賣兒賣女,以此充盈國庫,實乃悲哀至極。


    蓮妃一刻不停地觀察著皇帝的神色,見皇帝似有鬆動妥協的跡象,“臣妾看來,那十一皇子好像有些鍾情於九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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