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類似表明心跡的話語,猶如天邊的晨鍾暮鼓,一下敲打在連烈錦的心上。


    她渾身血液沸騰,望著那近在咫尺的紅唇不斷開合,剛想回應公主殿下的問話。


    卻發現高璟奚淺淺一笑,轉身坐了回去,玉手輕抬,將剛才垂落的發絲撩回耳後,“但我不知如何分辨你話裏的真假,所以你不必說。”因為無論真假,她都會因相信而生疑。


    可是這一次,連烈錦卻不曾放過高璟奚,她追著七公主坐了過去,修長的手指劃過公主的烏發邊,一把捏住了女人精致的下巴。


    “殿下,每次都隻會逃嗎?敢問不敢聽答案,是不是?”


    高璟奚感受到了這人手指上溫熱細膩的觸感,和她那略帶侵略性的眼神。她緩緩觸摸著連烈錦的手指,圍繞著指節來回打轉。


    “本宮就是如此,你奈我何?”


    七公主的手柔軟得似那上好的凝脂一般,看著她既是狡黠又是嬌媚的笑容,連烈錦反倒迅速收回了手,收斂所有的神色,又變成那副清冷似謫仙的模樣,“殿下的手,不太規矩。”


    “噢,你的手就規矩了嗎?”高璟奚嘴角微勾,眸光瀲灩,“你長得一副冷清疏離的樣子,怎麽背著人的時候,每次都那麽放肆?“


    連烈錦的聲音,就跟置放了千年的純釀般似得,帶著濃鬱的花香,“殿下,為何如此了解我,讓我很想給你一點獎勵。”


    “我想,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都愚蠢到認為萬千世人不及自身。”


    被高璟奚一語道破,連烈錦似乎聽見了自己身體裏的血液,正在引亢高歌,掩藏在她或是彬彬有禮,或是疏離淺笑的外表下,是對他人最直接的不屑。


    以自己的心性和能力,別人怎可同樣高貴。


    “那麽,殿下想要如何分辨我的真假?”


    馬車外的燈光劃過高璟奚的臉,又讓連烈錦看見了七公主眼裏不斷流轉的,帶著克製和理智的炙熱光芒。隻聽見她說:


    “烈錦,我不知道。可我和我們會有長長久久的時間,來驗證。”


    看著高璟奚認真而略帶迷茫的神色,猶如幽幽靜水深流,連烈錦知道這個女人懂得自己和光同塵的想法。


    一室安靜,馬車慢慢駛過長長的街道,車輪壓過積雪,發出“吱呀”的聲響。


    想到連烈錦說的話,高璟奚微微一笑,顧盼之間,明眸善睞,“我要先帶小九進宮麵見母後,你要與我同去否?”


    剛想要回答一同前去,但連烈錦回想起了之前的情況,皇後娘娘動不動就催她和殿下生孩子,哪知道她和高璟奚至今還未圓房。


    為了避免再傳出些不好的言論,連烈錦立馬嚴詞拒絕,連連搖頭表示讓她們母女三人共敘天倫才好,自己就不要瞎湊熱鬧,摻合進去。


    對於生孩子這事,兩人心照不宣,高璟奚似乎也有些臉紅,忙不迭地點點頭,吩咐趕車的阿呦先把連烈錦回公主府。


    “不必了殿下,寒夜天涼,我現在就下車,散步回府便好。你與九妹妹早一時進宮,便能早一些回來。”


    說完話,連烈錦也不顧馬車還在行進當中,朝高璟奚挑挑眉毛,笑得肆意張揚,爾後一個翻身,從車窗直接跳到了大街上。


    “烈錦,你不是說了要給本宮獎勵嗎?”


    這一句話被寒風吹散在漫天飛雪中,高璟奚也不知道連烈錦到底聽見沒有。


    聽見馬車裏的響動,高嵐因剛好回頭看見了這一幕,驚訝地張著小嘴,問道:“姐姐,姐夫她好像身手很好的樣子?我聽宮裏宮外的人都說她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們怎麽能做到昧著良心這麽說呢?”


    高璟奚但笑不語,這裏頭少不得是燕國公府的功勞,至於到底是出於保護的想法,還是另有心思,這一切最終是否能讓燕國公得償所願,也未可知。


    “你怎麽還跟個孩子一樣,喜惡都掛在臉上,剛才不還生你姐夫的氣嗎?”


    “剛才不是都說了嘛,姐夫她都不計前嫌地真心誇我好看,我堂堂九公主還能像那愚昧世人似的,繼續執迷不悟地看不上我姐夫嗎?”高嵐因開開心心拱進了車裏,坐在高璟奚旁邊,“而且我還能當姐夫的什麽形象代言人,感覺很好玩的樣子。”


    “嗯,你在南方那邊也沒個玩伴,這次回來倒是可以跟著你姐夫四處看看。”高璟奚細思一番後,微微歎氣,嵐因沒幾年也快十八了,能快活一時便是一時。


    高嵐因的笑容真誠而明媚,恰恰擊中了高璟奚的內心,她的九妹妹自小體弱多病,被困於病榻之上,很小就被送往南方濕熱之地療養。


    跟在妹妹身邊的,估計隻有些古板守舊的人,難得見她如此高興。這樣想來,連烈錦果然像一抹陽光,不僅照亮自己,還連帶著讓小九也這麽開心。


    高璟奚內心突然感到暖意融融,因為要去皇宮裏的陰霾也逐漸一掃而光。


    皇宮裏,皇後正焦急地等待高璟奚和高嵐因的到來,她的咳嗽聲越來越大,直到趙嬤嬤慌慌張張地衝進殿來。


    “娘娘...”


    “可是小九和奚兒要來了?”


    “不是九公主,是皇上,陛下她馬上就到長春宮,臉色極其難看。老奴恐怕皇上會發怒,一個不好還會遷怒於您。”


    “她又有什麽好怒的,”皇後因病態而顯得蒼白的臉頰,浮現了兩朵紅霞,“一切不過是她自己作的孽罷了。前些年為了自己的政績,窮兵黷武。現在更是荒唐可笑,竟然信了那奸人之言,要搭建什麽長生台。”


    “皇後娘娘,一會陛下進來,您可不能這樣說,會攪了陛下的興致,惹來雷霆震怒。”


    皇後搖搖頭,“陛下這些天也太過荒唐,本宮若是過分勸誡於她,定會招致她的厭棄,但本宮身為六宮之主不可不勸。趙嬤嬤你且出去截住奚兒,莫讓她撞上她母皇,惹得一身晦氣。”


    趙嬤嬤領命出了長春宮,一路向宮門跑去,祈禱能夠遇上七公主的車駕,避免她們和皇帝撞在一起。


    長春宮內,明黃色的龍袍也無法掩蓋皇帝那陰沉晦暗的臉色,她年輕時高挺的鼻梁,到了現在,卻顯得有幾分尖刻和陰鷙。


    “皇後,朕聽聞你們柳家在南邊又買了塊地?”皇帝直接越過了皇後奉茶的手,坐在了窗邊的軟塌上,臉色不善地四處張望,“柳家果然極富且貴,讓寡人好生羨慕。”


    “臣妾是為小九買的,她遠離長雍,衣食住行都不及宮裏。臣妾隻能用自己的私房貼補貼補她。”


    聽見皇後說起她們的女兒,皇帝的表情微微緩和了一些,“算算日子,小九也該到長雍了吧?過幾天桂齊國的幾位皇子皇女也快到了,朕一定會給小九選出一個滿意的夫婿。”


    皇後在心底冷笑了兩聲,想來皇帝這是沒錢了想要賣兒賣女,好向桂齊討要聘禮。想當年,皇帝能屈能伸,一向節儉有加,如今英雄遲暮,越發喜歡別人歌功頌德。


    話又說回來,她已經為了權勢和未來,犧牲了高璟奚這個女兒的婚姻,她就算拚了老命,也要讓小九嫁一個自己稱心如意的人才可。


    皇後低眉順眼,溫婉的眉眼讓皇帝心下舒緩了幾分,“朕知道,奚兒與錦兒的婚姻有些倉促。她們二人一開始的確沒有什麽感情基礎,便不得不在一處,但如今看來,兩人也算是相敬如賓。朕也不算是虧待了奚兒。”


    “陛下何出此言,這門親事也是臣妾首肯了的。再說了,奚兒的舅舅不日就要回來,據說還有許多稀罕物件要獻予陛下。”


    聽見皇後要給自己送錢,皇帝更覺龍心大悅,“說起來,上次朕罰了奚兒,心中還頗為歉疚,改日讓奚兒也進宮來,咱們一家人一起用膳,方是個家的模樣。”


    “是,陛下,臣妾替奚兒謝過陛下。”皇後起身行禮,目送皇帝在達到目的後,滿意離去的背影。但她還是沒忍住心裏的話,畢竟她們二人年少成親。二十餘年一晃而過,二人間縱然沒有愛情,隻剩下歲月和時間。


    “陛下,長生台真的能讓人起死回生嗎?”


    皇帝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怒目圓睜,“你在說什麽?”


    “臣妾聽聞陛下現在還在服用一種來曆不明的丹藥,實在擔心陛下的龍體。”皇後整個人不卑不亢,看似柔弱的外表卻倔強無比,表情嚴肅地說道:


    “陛下,您聽信蓮妃的話,大興土木建造長生台。真的是為了複活那早已故去的人嗎?燕國公夫人因病去世,如今她的孩子正是奚兒的駙馬,陛下到底想做什麽?”


    “朕身負星辰之力,又得奇人相助,自然要了卻今世遺憾。朕若是成功,乃是皆大歡喜之事。”皇帝的身體突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臉色青黑,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額頭流下。她連忙從懷中拿出一粒黑色藥丸塞進嘴裏,才慢慢平靜下來。


    “陛下,您這是...”皇後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這樣可怕的樣子,“這藥丸可是蓮妃進上的?”


    皇帝並未回答皇後的疑問,喘息了幾下後,眼睛裏再次浮現凶狠的光芒,“朕要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皇後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否則禍及子女便是你後悔的那一天。”


    “陛下,”皇後眼中滾出了熱淚,“這藥丸於龍體無益,您可讓禦醫檢查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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