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烈錦搖搖頭,心道剛才那位掌櫃姐姐肯定又忘記了東西,畢竟她那丟三落四的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


    “門沒鎖,你自己進來拿,哪次你不忘記東西。”


    “我哪次忘記過東西啊?”衛莞兒手裏拎著一個紫檀食盒,帶著責備的笑容看著連烈錦,“又不看清人就亂說話,都快三更了還不睡覺。”


    “嗯?師姐是你啊,我還以為是...”連烈錦眸光幽暗,起身給衛莞兒騰出了位置,打開食盒往裏看了看,“銀耳蓮子羹?還放了枸杞,師姐我還年輕,用不著這麽滋補。”


    衛莞兒將熄滅的炭盆重新點燃,將窗戶打開通風,“怎麽,你還以為是誰來了?我這次放了很多蜜糖,很甜的。”


    看著連烈錦喝完湯,衛莞兒收了湯碗,躊躇半晌,還是揚起一抹笑容,“觀邪,你明日便要與公主一同回長雍了,我過兩天也要再次前往盡北城。這一別,又不知多久才能再見。也許,今生無緣。”


    連烈錦本來還在心不在焉地撥弄算盤,聽見衛莞兒這類似訣別的話語,她搖著頭說:


    “師姐,可以不去盡北城的。星藥門,非常需要你,而且最終還是要你來繼承。甚至你想在長雍定居,一樣可以。既然可以選擇,師姐又何必苦惱。”


    “觀邪,我不可以隨心所欲。”


    聽見衛莞兒略帶哀傷的語氣,連烈錦終於抬頭,卻在空氣中再次嗅聞到淡淡的熟悉香味。她不受控地往窗格外望去,慢慢起身走到了門邊,看著烏木門外的身影淡淡說道:“越在意什麽,就越被其所縛。求仁得仁,我想師姐若是為了自己的一顆心,便沒有什麽好後悔的。”


    “所以,我想來問你一句,”衛莞兒苦笑了一聲,眼裏帶著點點希冀,望向連烈錦的背影,“若不去盡北城,你可願帶我走。“


    敲門聲遲遲沒有響起,連烈錦發現門外的影子既沒有進門,也沒有離開。可是,她隻感到身旁幽香滿溢,心下歎氣,連衛莞兒說了什麽也沒聽清,便衝動地打開了門。


    漆黑的夜裏,年輕的女子手裏握著長鶴琉璃燈,明眸微瀲,如同黑夜裏盛開的紅蓮,帶著燦爛而溫柔的香味。


    連烈錦飛快地瞟了一眼麵前的人,看見高璟奚正定定看著自己,那雙眼眸隱隱流轉著一絲溫柔的光澤。


    七公主臉色掠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還是飛快地開口,”烈錦,我是為了之前的事,來向你道歉。“


    說完這話,高璟奚有意識看了一眼,站在連烈錦身後眸光黯淡的衛莞兒,剛才這位師姐說的話,她這一路走來,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她要看看連烈錦會怎麽做。


    連烈錦完全沒想到,高璟奚竟然會親自來給她道歉,可惜佳人僅僅停留了一息,連門也沒進,便轉身離開。


    哪裏有這樣道歉的,自顧自說完,也不管別人的反應就走開了。連烈錦跟了過去,拽住高璟奚,”殿下,你這就走了嗎?”


    “我並非,因為你說,你不認字而說你無恥,”高璟奚的金玉之貌,在暗淡的燭光中,異常柔和,“你不要因此而惱我,好嗎?”


    “我,我就是...”連烈錦話說了半天,結果還是沒說個所以然來,見高璟奚又要離開,她忙拉住高璟奚,不讓她走。


    “你師姐正找你呢,本宮自然要回避才是。”


    順著高璟奚的視線望去,連烈錦一轉身,正撞上衛莞兒那雙如秋水般的眼瞳,與平時不同,那雙眼睛裏似乎跳動著濃烈而炙熱的火苗。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師姐,這讓她本能地後退了兩步,謹慎地問道:“師姐,你這是怎麽了?”


    衛莞兒眼神認真,她看了一眼高璟奚,繼續朗聲說道:“我剛才問你,願不願意帶我走?我們一起離開星藥門。”


    連烈錦緊皺著眉頭,半晌,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不相信地又問了一句:“師姐,我聽你這話說的,不是要跟我私奔吧?”


    聽見這話,高璟奚那被衛莞兒挑起的怒氣,一下煙消雲散。連烈錦這人把話說得這麽難聽,讓她本來還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就放了下來。畢竟,這兩人關係親厚。她們若是兩情相悅,想用權力困住連烈錦,怕是很難。


    高璟奚轉過身去,嘴角微勾,暗歎幸虧連烈錦是塊不開竅的榆木,否則,若是她敢答應衛莞兒,自己也許會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我說了,此次作別,不知何日重逢。你可願放棄一切,帶我離開?”


    連烈錦的笑容終於凝固在臉上,那雙桃花眼也盛滿了風雪之意,“你是要放棄星藥門?就為了我?”


    “不錯,半年前我就想告訴你,可惜師傅派我出去行醫。一時錯過,你便成了親...”


    看著衛莞兒認真的神色,連烈錦心中既是驚懼,又是憤怒,“衛莞兒,你可記得當初師傅教導我們醫術時,要求我們守心。你當時便說,唯願懸壺濟世,瀟灑一生,便是你要守的心。如今你要為了我,放棄你的本心?”


    “可惜,我不值得,師姐是我的親人,我並非師姐的良人。”連烈錦心中莫名升起了被背叛的感受,她垂下眼眸,語氣淡淡的,“師姐,十歲那年,我生了大病,恰巧師傅雲遊去了。若不是你救我,我也活不到現在。別人總說我是天才,可在我看來你這個醫癡,才是真正的天才。”


    “觀邪,我都記得,”衛莞兒眼睛泛紅,她還以為觀邪都忘了,原來所有的事她都記得。可她的本心,早已不知不覺變了。


    “可是,我不愛師姐,師姐還要堅持嗎?”連烈錦半眯著眼,看向天空中的彎月,“我的醫術有一半都是你教的,那一夜的月如彎鉤,你我約定不負這一身所學,你說過什麽?”


    一陣靜默中,高璟奚本來隻想看看,連烈錦這個呆頭鵝是怎麽應對他人示好的,沒想到,竟然會看見這人,如此頹唐卻又灑脫豪氣的一麵。


    衛莞兒沉默良久,才緩緩說:“我說,承君此諾,必守一生。”


    “那我希望師姐能,信守諾言。不要為我這樣不相幹的人,白白付出。”連烈錦剛想轉身離開,就聽見衛莞兒,聲音嘶啞地問道:


    “可是因為她,你才要拒絕我?”


    “並非如此,我與師姐之事,與他人無關。”


    衛莞兒輕輕一笑,“觀邪,緣分真的很奇怪。”


    連烈錦搖搖頭,“和緣分無關,隻是師姐不懂我。”


    青瓦小院裏,終於安靜了下來。臥房裏,連烈錦躺在高璟奚身邊,翻來覆去也沒睡著。


    過了很久,高璟奚突然哼了一聲,掐住連烈錦的腰,借力滾進了連烈錦懷裏,再伸手摸摸這人的臉,輕輕說道:“睡吧。”


    連烈錦頓時被那一股幽香所包圍,渾身血液又沸騰起來,心中著實後悔,沒有把那粉末隨身帶著,好歹能夠掩蓋一下七公主的體香,讓自己睡個好覺。


    感受到連烈錦身體的緊繃,高璟奚再次揉了揉她的頭發,“我以後再也不踢你了,快睡吧,好冷。”


    “唉,”連烈錦深深地歎息,閉上了眼,決定數著藥材名入睡。


    第二天,回程的路上,統共隻有連烈錦和高璟奚兩人,小蘿卜被留下打理,觀邪居遷移總部的事宜。


    臨上車時,趙師妹與連烈錦依依惜別,眸中淚光閃閃,“觀邪師姐,要是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飛奔過去,給你撐場子。”


    這廂高璟奚還沒說話,連烈錦叉腰哈哈大笑,“師妹你多慮了,我都不怎麽見到外人,誰能欺負我?”


    趙師妹噎住了,過了好一會,眼裏才再次噙著淚花,笑道:“那我就代師傅去看你。我...們都會想念你的。”


    連烈錦低頭湊到趙師妹身邊說道:“我是不會給你機會出來的,多謝你的禮金了。還有,好好照顧大師姐。”


    “大師姐?她昨夜好像就離開青越山了。你,”趙師妹眉毛拱成了一座山,“竟然會不知道?”


    連烈錦卻答非所問,“如此,也好。”


    高璟奚眸色微黯,輕飄飄說了句:“烈錦,該走了。”


    本來以為跟七公主的關係應該有了很大的改善,連烈錦便專門雇了個車夫趕馬車,準備跟高璟奚坐在一起。


    沒成想,公主殿下在見到馬車裏,一大疊衛莞兒做的衣服後,立馬嬌著聲音說不想見到男人,利落地趕走了車夫,又變出一張冷臉,要求連烈錦到外麵去趕車。


    於是,連烈錦生平第一次,趕起了馬車。天寒地凍,越往北走,氣溫便越冷。行了沒兩日,剛出一座小城的城門時,就遇到了結冰的地麵,馬車便不聽使喚地打了兩三次滑。


    因此,連烈錦將馬車停在路邊,買了幾塊粗布,正給馬車車輪和兩匹馬的馬腳綁上布匹,起到防滑的作用。再由高璟奚外放星辰之力,裹挾住布匹和車輪,加快馬車的速度。


    待她剛想重新上路時,卻聽見了一旁的草叢裏,有一絲弱弱的,類似小動物哀鳴的聲音。


    “殿下,你有聽見什麽聲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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