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的話語,再一次讓連屏幽的心絞痛起來,本以為高璟奚永遠都會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她終究對連烈錦是不同的。或許,高璟奚自己還沒有察覺到。


    但她作為局外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多希望連烈錦這一次能永遠消失啊。連屏幽的手在袖中握緊。


    “殿下,您是千金貴體,”連屏幽眼神炙熱,竟也不管這裏還是皇宮,“捉拿刺客救回駙馬,何須您親自出馬。況且,您還受了傷。”


    高璟奚冷冷一笑,往宮外走去。阿呦忙跟上自家公主,連屏幽也再次跟了上去。


    三人剛走出宮門,公主府的馬車便等在那了。


    馬車前,高璟奚負手背對著連屏幽,一字一句地說:“連屏幽,你是烈錦的姐姐。有些事,便不該做。”


    連屏幽咬咬牙道:“殿下,屏幽惶恐,不懂您的意思。”


    “是嗎?”高璟奚側過身來,留下冷冷的一瞥,“烈錦是本宮的駙馬,這一點,無論什麽情況下,都不會改變。”


    說完這段話,高璟奚便登上了馬車,徒留連屏幽一人立在風雪中。


    馬車上,阿呦將小銅爐遞給高璟奚,才輕聲問:“殿下,奴婢總瞧著這次的刺殺有些蹊蹺。被殺死的學子裏,好些都是大皇子那一派的。”


    “本宮也十分不解,江湖刺客為何偏偏對這些人感興趣。”高璟奚一直在閉目養神,隻是將手裏的畫卷握得更緊了些。但連烈錦被抓走卻讓她始料未及。尤其是,在她就要找連烈錦問個清楚的時候。


    阿呦住了嘴,可在她看來,自家公主怎麽也不像,完全沒有猜測的樣子。莫非,策劃這次刺殺的人,並非與公主對立之人。


    從皇宮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冬日裏夜晚的風更加刺骨。


    剛回到公主府,就有下人送上了一封書信,高璟奚看見信紙上熟悉的笛子圖案,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是姑姑的信。”


    看完了信,高璟奚將信紙點燃,看著泛黃的紙張被火舌化為灰燼,“阿呦,姑姑她再過幾日便要回到長雍城,此次她是秘密回來,本宮須得先去向母後稟明情況。”


    “什麽,神威長公主不是鎮守邊疆嗎?殿下,這私自回來,可是大罪。”


    “不錯,”高璟奚思索片刻,或許是因為母皇最近的行事,頗有些荒唐,竟然要為蓮妃建一座長生台,耗資巨大,“姑姑有她自己的思量,我們切莫聲張。”


    “殿下,您總得把傷口先處理好。不然皇後娘娘見到您,心裏會更加擔憂的。而且娘娘她,最近身子也有些不太爽利。”


    “母後她一定還要念叨本宮的子嗣問題,”高璟奚回頭看向阿呦,“觀邪居新進的老山參,本宮昨日剛好買了兩根,一會便帶進宮給母後。”


    待高璟奚坐定,阿呦打發人送來煮沸後稍涼的水和酒。


    “殿下,用酒清洗傷口會有些疼。”阿呦將高璟奚額頭的血跡擦幹,看見不到半寸的傷口,還在隱隱地滲血。


    見阿呦眼裏含著熱淚,高璟奚無奈笑道:“擦上止血的藥粉便無事了。”


    “可是殿下,”阿呦聲音裏帶著隱隱的哭腔,“萬一留疤了怎麽辦?我去拿黑玉化布膏來。您最近受的傷,還不夠多嘛,就不知道躲著點。”


    “罷了罷了,你快些。”高璟奚攬鏡自照,隨即搖搖頭,不過一點小傷,也就阿呦次次大驚小怪。”


    結果,阿呦還是去了一刻鍾才帶著藥回來,一進門,竟然還帶著哭腔,“殿下,您的傷口,不可以吹冷風的。您一會還要去找駙馬...”


    高璟奚失笑道:“本宮頭上包一層紗布可好?”


    “殿下,”阿呦知道高璟奚不能包上紗布,受傷的事傳揚出去,又該有多少風言風語,“剛才管家來說,給駙馬買的衣服都送到公主府了,尺寸都是按您下午說的買的。”


    藥膏冰冰涼涼的感覺,讓高璟奚舒服了許多,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等駙馬回來穿吧,天織軒的衣裳,雖然不及宮裏針線上人的手藝,卻也不錯了。”


    打理好一切,穿著如意紋帶帽披風的高璟奚再次入宮,與皇後話別,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阿呦早已打點好行裝,在宮外侯著。


    高璟奚便領著八百日曜衛,沿著那刺客星辰之力的波動痕跡的路線,一路往東而去。


    城門外的碎玉河已經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比花燈節那一夜的冰,更厚些。


    朔風陣陣,為了加快速度,高璟奚沒有坐馬車,而是騎著一匹快馬,迎著寒風狂奔。


    八百精兵,皆用星辰之力包裹住馬蹄。馬蹄上帶著亮光,疾跑如風,恰如黑夜裏能夠燎原的星火。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刺客一路留下的星辰之力的波動痕跡非常明顯,就像是擔心別人迷路而特意做下標記一般。


    “殿下,這刺客隻是一名占星者,應當跑不了多久,就會被我們追上。何況,她還帶著駙馬,必定走不快。”


    “本宮算過了,若說光靠星辰之力,刺客就算輕功再好,也不可能夜行千裏。她定然騎了馬,”高璟奚拉緊韁繩,下馬查看四周的情況,“這一帶荒無人煙,地上的馬蹄印十有八九便是那刺客的。”


    “既然如此,我們隻需要快步追上去,一定能救出駙馬。”


    日曜衛的隊長是位清秀挺拔的少女,對於救回駙馬這種“大材小用”的事情,沒有絲毫的不滿,一路上盡心盡力。


    隻是,高璟奚仍然心存疑惑,既然刺客選擇這樣一條荒僻的道路騎馬逃跑,又為何會有這麽多的波動痕跡留下?


    他們繼續上馬,疾行了一夜,天將明時,才到達了一家客棧,遇上了護衛隊裏回來報信的士兵。


    “殿下,我們一路追捕刺客來到這間鯉伴客棧,星辰之力的波動痕跡卻突然消失了,隨後在十裏外的地方再次有了波動痕跡。”


    “這間鯉伴客棧嗎?”一夜未眠,高璟奚微微眯著眼,打量著客棧。雖然簡陋,卻還算寬敞明亮,房間眾多,是個掩人耳目的好地方。“事不宜遲,繼續上路把。”


    且說連烈錦跟洛千兒在城郊分開,她便和小蘿卜一人騎了匹馬,大大方方地朝青越山方向行去。這青越山在青州邊境,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兩三日便到了山腳下。


    “烈烈,讓小黑馬休息會吧,你看這大冬天的,累得直吐白氣。”小蘿卜從馬上一躍而下,撫摸著她那匹小黑馬的鬃毛。


    “行吧,我們去前麵的茶棚喝口茶。”連烈錦望望天,“最多半個時辰,咱們就上路。”


    小蘿卜斜瞟了一眼連烈錦,“誒嘿,我說你急什麽,歸心似箭,是要歸哪裏啊。”


    “我總歸是偷跑出來的,現在長雍城指不定已經翻了天。不管怎麽說,我與公主成親是事實。在外人眼裏,燕國公府早已經是七公主一黨的了。”


    “哎呦,這話是你爹說的吧,你還聽得挺認真。”小蘿卜一臉地不可置信。


    “這樁婚約是娘親定下的,”連烈錦眼神溫柔,“不過我覺得除了七公主,其他幾位皇子皇女,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頓了頓,她轉了話鋒,“而且最近又有人查起了暗影族。我若在外呆得越久,便越危險。”


    “怎麽會這樣?你一直都帶著墨玉,隻要不動用暗影之力,幾乎是不可能被發現的。”


    聞言,連烈錦抬頭望天,恰好看見幾隻風箏,輕笑說:“冬天還有人放風箏?我想,可能是天意吧。”


    小蘿卜嫌棄地踩了連烈錦一腳,“不想說就不想說,賣什麽關子啊。”


    到了茶棚裏,小蘿卜大喇喇地坐在油膩的板凳上,“小二,來壺雨前龍井,再來五張幹麵餅子。”等店小二應聲走遠後,她又轉頭朝連烈錦擠擠眼,“可是憑你的本事,遠離這些紛爭,隻要一走了之就行了。至於,娘親的遺願、和公主的婚姻,統統拋下唄。”


    兩日來的奔波,讓連烈錦有些困倦,她接過小二遞來的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熱茶,才慢慢回答小蘿卜的話:


    “瞧瞧你這不食人間煙火的鬼話,我一了百了了。星藥門怎麽辦?觀邪居沒接班人怎麽辦?”


    “哦喲,烈烈,你還想過接班人的問題?我以為你一直無欲無求、不近女色,也不準備生孩子。”


    “誰說的,我之前的理想,是早日讓觀邪居融資上市,實現百萬兩黃金的年利潤。這麽大一份家業,總得有人繼承吧。”


    小蘿卜扁著嘴,發出嘖嘖嘖的聲音,“就憑你?據說,你不太行啊。”


    這一下來得有些突然,連烈錦以為自己聽錯了,“據...誰說?說誰不行?哪方麵不行?”


    “好歹你也是個大夫,自己是個什麽情況,你搞不清楚?”小蘿卜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湊了過來,“據一手可靠消息,你不行。那方麵不行,你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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