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的第一天,在各種意義上都很讓人期待。


    喬遇在距約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鍾的時候到了目的地,在侍者的接待下走進了彌衣定的包間。


    “來的真早啊。”


    裏麵還隻有彌衣一個人,她正靠在沙發上玩著手機,隨意地向喬遇打了個招呼。


    “我還以為你會遲到呢。”


    “昨天不是還在群裏說最後一個到的要請吃東西嗎,我就早出來了點兒。”


    “每次出來玩之前都這麽說,然後你每次都請。”


    這什麽地主家的傻兒子。


    覺得有必要正一正自己的形象,喬遇放下包坐到彌衣身邊,用一種往事不要再提的滄桑語氣說道。


    “……以後都不會那樣了,我在上個暑假決定洗心革麵了。”


    彌衣聞聲抬起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喬遇。


    “是呢,看你最近的樣子也知道你變了不少。”


    她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喬遇心裏有鬼不敢多看,幹笑兩聲從桌子上拿了點兒吃的堵住自己的嘴。彌衣也很快失了興趣似的把注意力轉回到手機上。


    這段無言的尷尬沒持續多久,包間的門很快又被推開了。


    “hihi我們來——喬遇好早!”


    從燁招呼都沒打完就被喬遇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眉開眼笑地走過去往喬遇旁邊一擠,背著的包硌的喬遇生疼。


    “嘿嘿,很期待是吧?我懂的我懂的。”


    ……雖然她是挺期待但是總感覺跟他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喬遇不想理他,眼睛隻盯著在他之後進來的人。


    和他同來的林傾還站在門口處。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色開衫毛線外套,裏麵套著白色t恤,腿上的牛仔褲更顯得她的腿又直又長。


    她有點局促,顯然對這樣的場所不是很熟悉,見到喬遇望過來就露出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與穿校服時幹淨的書卷氣比起來,此時的林傾更加柔和,整個人看起來都溫溫軟軟的。


    是私服的林傾!可愛!


    喬遇的好球帶被完全擊中了,立刻跳起來過去牽著她往沙發這邊走,嘴上一疊聲的誇她好看。說的林傾都羞惱起來,隔著衣服掐她的手,不疼不癢,像是讓小貓用肉墊拍了拍。


    等她把林傾牽過來的時候從燁早就十分自覺的坐到了沙發最邊上,紳士地伸出手示意她們往中間坐,不知為何表情看起來格外安詳。


    最後是陸遙踩著點到了,他肩上扛著巨大一個袋子,像搬磚似的往桌上一放。


    喬遇好奇地解開袋口往裏看——好家夥,滿滿一麻袋都是各式各樣的薯片,各種品牌各種口味應有盡有。


    旁邊從燁大大咧咧地說著你是猜到自己最後了嗎這麽自覺就伸手過來拿,被陸遙啪地一聲打在手上趕走了。


    “你不能吃!”


    重音落在“你”字上,被區別對待的從燁立刻生了氣,擼起袖子就要找陸遙討個公道,卻在與他目光相碰的一瞬間電光火石般明白了陸遙這話裏的意思。


    ……這些薯片不是單純的零食,是陸遙的賭注!


    沒錯,就在昨天彌衣改了群名的時候他們就明白了今天這個聚會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揭開這個賭局的勝負!對賭局最熱衷的這兩人從昨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做足了十二分的迎接勝利的準備。


    現在陸遙這舉動無異於是明晃晃的宣戰布告,從燁不蒸饅頭爭口氣,立刻收回手靠回沙發上,擺出一張本少爺對這種垃圾食品不屑一顧的臉來。


    其實他心裏已經在暗暗後悔當天怎麽就賭了錢,搞的現在氣勢上就落了下風。這他總不能掏出一遝百元大鈔拍在桌上吧?讓工作人員看見了還以為他們在包廂裏做什麽不法勾當。


    但是吃這點兒小虧也不算什麽!畢竟他才是手握真理的人!他還做了其他準備,等陸遙輸的時候這些薯片還不都是他的戰利品!


    從燁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露出了誌在必得的笑容。


    在場唯一蒙在鼓裏的喬遇沒發覺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試探著向袋子伸出手轉頭問陸遙:“那我可以吃嗎?”


    “……啊啊,隨便吃吧。”


    陸遙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悲傷又慚愧,和剛才對從燁的態度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主動掏出幾包薯片塞到喬遇懷裏。“就當是我沒能把宋晚晚帶來的對你的補償。”


    喬遇:……?


    對這前言後語完全一丁點兒邏輯性都沒有感覺到,喬遇抱著薯片陷入了當機狀態。腦子裏的思考跳的飛快,死活想不明白為什麽宋晚晚沒來要補償她。


    “不、其實我並不是很在意——”


    “別說了,我都懂的。”


    ……他這又是懂了什麽?怎麽今天大家好像都懂得挺多?


    她這茫然的樣子落在加了十層濾鏡的陸遙眼裏就是在黯然神傷,當下更是對她們倆的關係深信不疑,長歎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


    “沒關係,過了今天以後會有很多機會的。”


    什麽機會?吃薯片的機會嗎?


    喬遇覺得她腦子都快燒絲兒了,果斷的放棄了思考,默默打開包黃瓜味的薯片吃了起來。


    “好了好了。”


    同在賭局裏的彌衣也很講武德的沒去碰那些薯片,拍拍手吸引來眾人的注意力。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趕緊開始吧。”


    她靠在沙發上懶懶一抬手。


    “——國王遊戲。”


    在場的人隻有林傾露出了迷惑的神色,昨天在係統的幫助下好好補習過的喬遇湊過去給她解釋。


    “我們每次來卡拉ok都是用國王遊戲來決定誰來唱歌的,國王遊戲你知道怎麽玩嗎?”


    看到林傾點點頭她才繼續向下說:“總之就是抽到國王的人在他的指示完成之後要去唱歌。”


    “國王要唱歌……?”林傾懵懵地眨眨眼,“我還以為是國王指定其他號碼的人去唱呢。”


    “不,那國王就全都是好事了。為了保證遊戲的公平性,抽到國王的人雖然權力比較大,但同樣也要付出點東西,這就是我們的卡拉ok規則。”


    喬遇嚴肅地說明完,看看周圍幾個表情同樣很肅穆的人,補上一句。


    “……畢竟這裏,誰都不想唱歌嘛。”


    林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腦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那不要來卡拉ok玩不就好了?


    但她還是決定入鄉隨俗,很順暢的接受了他們這版鄉村規則。喬遇見她已經沒什麽疑問了,就故作自然地把手伸進自己的背包裏摸索著,口中笑道:“我昨天就把國王遊戲的板子裝包裏了——”


    “剛好我帶了牌來——”


    男生的聲音和她的重疊著響起,喬遇拿東西的動作一頓,向邊上看過去。


    從燁也保持著從他包裏往外拿東西的動作,正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這家夥怎麽回事?他之前是會準備這種東西的人嗎?


    隻有這種時候能發光發熱的係統勤快地查了一遍原身的記憶,很確定地說道:“以前一塊兒出來玩的時候男主從來沒帶過牌。不如說誰都不會帶,然後每次玩的時候都得扯張紙現場寫號碼。”


    那現在是怎樣啊!怎麽偏偏在她帶了的時候趕上了這種小概率事件!


    喬遇握緊了她準備了一晚上的牌,心中暗暗叫苦。


    ……難道是從燁預測到了她會在牌上偷偷做記號嗎?


    從燁現在也陷入了慌張。


    失算了!沒想到喬遇對今天的期待度竟然到了會搶先準備牌的地步!是他低估了喬遇的感情!


    但、但是對不起喬遇,他是不能讓步的!


    從燁慢慢拿出他精心做好記號的牌組,將強烈的意誌灌注到眼中向喬遇看去,希望能順利的傳達給她。


    相信我吧,喬遇!我是來幫助你的!一定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不知道為什麽被從燁用異常熱情的視線注視著了,喬遇抖了抖,不由得避嫌地稍微向林傾後麵躲去。


    但是她的牌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她還指望著拿這國王遊戲撮合撮合從燁林傾呢!


    喬遇咬定青山不放鬆,試圖說服從燁:“不,用我的吧,我的牌是昨天新買的。”


    “不不,我這副牌是國外帶回來的限量版呢,用我的吧。”


    “不不不,限不限量對國王遊戲又沒有影響,再說限量版更應該好好珍惜就不要拿出來用了,用我的用我的。”


    “不不不不——”


    “好了夠了別吵吵了。”


    眼看著這場推拉就要永無止境的繼續下去了,彌衣幹淨利落地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打開包間的桌子抽屜拿出個小盒。


    “——這間卡拉ok,是提供牌的。”


    *


    由於其中兩位參與者的垂頭喪氣過於明顯,給人帶來快樂的國王遊戲開始的不太快樂。等彌衣把牌背麵朝上鋪到桌上的時候喬遇還在悶悶不樂,想著她那改了花紋的紙牌——她熟悉了一晚上才對哪個花紋對應什麽號確認無疑,現在都白費了。她蔫的不行,隨手拿了張離自己最近的牌看看是三號就繼續蔫著,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靠在林傾肩上。


    “我是國王噢。”


    彌衣把手上的牌翻過來給大家看,考慮了一會兒就說道。


    “剛開始就不要太嚴厲了,簡單一點吧。”


    “三號和四號,互相交換一個秘密,不用告訴其他人。”


    喬遇猝不及防,不情不願地翻過卡牌看看另一個倒黴的四號是誰,結果又和一臉怏怏的從燁對上了眼。


    ……這可能就是命運吧。現在讓她和從燁說一個秘密,那她能想到的就隻有一件事。


    反正事已至此,說不說出來感覺都意義不大了。


    他們倆磨磨蹭蹭站起來走到一邊,趁著彌衣點好的歌開始播放的時候開始了秘密交換,喬遇率先開口。


    “……我帶來的牌上,讓我做了記號。”


    她都準備好迎接從燁的指責了,結果半天也沒動靜。隻見從燁滿臉木然,說話的語氣有種看透世事的悲涼。


    “我帶來的牌上,也做了記號。”


    ““……””


    喬遇痛苦又快樂,沒想到從燁已經開竅了,知道自己努力談戀愛了,這她剛才還爭個什麽勁?


    從燁懊惱又自責,他早該想到喬遇她那麽喜歡林傾當然會做好準備,他這根本多此一舉!


    兩個人四目相對,殊途同歸,都生出種“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的淒涼感。


    *


    之後國王遊戲順利的進展了兩輪,陸遙和林傾各當了一次國王,陸遙點到彌衣陪他又唱了首歌,林傾則是開了包怪味豆,讓眾人各吃了一顆。


    不幸吃到了大蒜口味豆子的從燁覺得自己今天真是諸事不順,看看周圍的朋友們都離他遠遠的,悲涼地取過他這一輪的卡牌。


    國王!


    從燁立刻打起了精神,翻過卡牌就站了起來,渾身透出股驚人的魄力。


    他試圖作弊來為喬遇推波助瀾的行為雖然失敗了,但是還不能說他今天一定毫無建樹!畢竟國王有命令權,手上這張牌就是希望!


    他死死地盯著從燁和林傾的卡背——可惡,他剛才怎麽就不在抽到牌的時候搞兩道劃痕什麽的標記一下,搞的現在根本看不出來她倆什麽號。


    但從燁是不會放棄的!他相信否極泰來,現在這張命運的國王一定就是能選到正確人的國王!


    “一、一號……”


    他聽到了耳熟的吸氣聲,猛地向喬遇轉過頭去,對方自知失言地捂住嘴,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辯解不是我哦我沒出聲,從燁心中一陣狂喜。


    看吧!捉到一個了!


    命運的天平是偏向他的——不,該說是偏向喬遇的?


    他不顧喬遇在旁邊大聲抱怨啊可惡這不是已經暴露了嗎真是的,在剩下的三個號裏精挑細選,最終破釜沉舟地一拍桌。


    “——四號!四號坐到一號的腿上去!”


    *


    從燁在點歌器上操作著,默默點了首《半島鐵盒》。


    旁邊沙發上傳來對話聲,直往他心裏鑽。


    “會重嗎?”


    “不會,很輕。”


    啊啊,真會說話啊喬遇,男友力挺高哦。


    從燁看著好整以暇的側坐在喬遇腿上的彌衣,覺得自己眼神已經死了,隻能用歌曲抒發內心的苦悶。


    “為什麽這樣子——”


    *


    唱完歌的從燁回到位置上,滄桑的像是老了五歲。


    而遊戲還是要繼續,彌衣從喬遇腿上跳下去回去重新洗牌,這次的國王終於花落喬遇家。


    ……怎麽辦才好呢。


    失去了作弊道具喬遇心裏就有點犯怵,全靠猜要精確地選中兩個人的號碼總覺得概率上有點小,萬一選到林傾和其他人——尤其是陸遙,一起做什麽曖昧的事那不是完蛋了?


    從燁這個傻子,剛才抽到國王的時候也不知道猜猜林傾的號碼說個x號來和國王怎麽怎麽樣,這樣不就隻用猜一個號了嗎!


    她想著就覺得從燁怎麽這麽畏手畏腳的惹人生氣,很快出於保險就想好了要做什麽指示。


    “從燁。”


    喬遇冷不防地直接喊了從燁的名字,他應聲抬起頭。


    “你是幾號?”


    ……還可以這樣的嗎?


    從燁一臉懵逼,猛地明白了喬遇這麽問的用意。


    這是在排除選項!喬遇一定是想選林傾和她這樣那樣,才要問他的號碼把這個號排除掉!


    勇啊喬遇!他會全力支持她的!


    “二號!我是二號!”


    他回答的積極又雀躍,喬遇滿意地點點頭。


    “那就二號去做十個俯臥撐。”


    從燁:?


    於是二號從燁去邊上做了十個俯臥撐,他今天穿的還是件修身的襯衫,給自己勒的夠嗆。


    他蔫頭耷腦地坐回去,覺得喬遇這人真是不可理喻,還是趕緊讓他再拿一輪國王吧。


    然後從燁就抽了個四號,陷入了沉默。


    “啊,又是我。”


    一直被撮合但誰都沒撮合成的女主角林傾翻過牌來,赫然是一張王牌。


    邊上的喬遇咧著嘴笑的挺傻:“林傾當國王好,林傾唱歌好聽。”


    早在林傾第一輪當國王的時候就被她毫不吝嗇的盛讚過,林傾好笑地把喬遇靠在她肩上的頭推開,坐直了身子,餘光在喬遇的卡背上停了幾秒又移開。


    她好一會兒沒作聲,像是在思考該下什麽指令才好,半晌後才麵帶微笑輕快合掌。


    “那就,二號和四號到下一輪為止都握著手吧,十指相扣的那種。”


    從燁心裏一慌,這種指示,萬一他又碰上喬遇可怎麽辦?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從燁握著身邊人的手,感覺心很累。


    從身邊傳來了小聲的嘟囔聲:“嗚啊,我還是第一次跟人十指相扣——”


    “住嘴吧陸遙,再說就惡心了。”


    “從燁手上感覺黏糊糊的……”


    “就說讓你住嘴了吧?!”


    從燁心中崩潰的不行,偏偏林傾選的這首英文歌至少有五分鍾,這漫長的五分鍾簡直像過了一個小時,終於能鬆開的時候從燁差點哭出來。


    真是倒了黴了……今天他的運氣是不是也太差了點……


    喬遇倒是看得挺開心,幸災樂禍地吃薯片,早先沒能用上牌的陰霾一掃而空。


    讓從燁剛才在明知道她是一號的時候還讓人坐她腿!這要是攤上陸遙她非得陷進沙發裏去不可!


    這現在也攤上親密指令了吧,這就是現世報!喬遇覺得挺好,高高興興貼到功臣林傾邊上,殷勤地把薯片袋子舉到她麵前。


    “林傾要不要吃?還是你喜歡其他口味的,我拿給你呀?”


    林傾對她的親近欣然接受,拿了片薯片吃下,看著又被重新散開的卡牌,眸中微閃。


    *


    又是幾輪下來,場上最累的可能就是從燁。喬遇一邊嘲笑他怎麽老被點到一邊毫無危機感的吃零食,完全已經把她籌謀失敗的事拋在了腦後。


    再次當上國王的彌衣想了想,從滿桌的零食裏挑出盒pocky。


    “就來個,唔,兩厘米以下的pocky game——”


    “等一下等一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從燁第一個跳起來反對:“兩厘米也太短了吧!我覺得需要重新斟酌長度!”


    “是嗎?”彌衣用手比了比,從善如流地改了口,“那就五厘米好了。”


    啊聽起來是個安全距離,從燁放心地坐下了,覺得就算是又抽到他也沒問題。


    “那就一號和二號。”


    一號喬遇一下子被剛塞進嘴裏的零食噎到了。


    她咳得驚天動地淚眼模糊,想著果然在最放鬆的時候就會被命運放冷槍,喝下林傾遞到嘴邊的水才緩過勁兒來。


    “我是一號。”喬遇擦著眼淚抬起頭,狼狽地環視一周“二號是誰?”


    幾個人都茫然地看著她沒吭聲,好一會兒才終於從身邊傳來細如蚊訥的聲音。


    “……是我。”


    感謝包廂裏昏暗的燈光為自己發燙的臉打了掩護,林傾按捺住劇烈的心跳,故作平靜地翻過卡牌。


    “我是二號。”


    包廂裏一時隻剩下隨機播放的歌曲聲,從燁突然砰的一拍桌子站起來,激動地轉向彌衣。


    “兩厘米!我覺得兩厘米超好的!”


    “不已經晚了,決定好了的指示是不能再變動的。”


    彌衣冷酷地拒絕了他的提議,從燁顫抖著嘴唇坐下去,恨不得給自己這張破嘴一巴掌。


    “……不,你怎麽回事啊。”


    喬遇對他急轉直下的情緒迷惑不解,本來聽他的意思還覺得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怎麽沒看到熱鬧會對他影響這麽大的嗎?


    “別管我你趕緊去吃pocky——可惡,五厘米那不是一人一口就可以了嗎……”


    他猶在悔恨地嘟嘟囔囔,喬遇不能理解他的心情,隻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心情變化真是不可理喻。


    哎呀不過二號是林傾實在是太好了,就算是五厘米這種寬鬆的長度要求她也實在不是很想和從燁或者陸遙玩這個……這波是她抽到了上上簽!


    喬遇心情挺好,轉身就很幹脆地去拿pocky。


    “……那個,喬遇。”


    林傾猶猶豫豫地喚住了她,喬遇應聲停下了動作扭頭看她。


    “你如果會介意的話,那我們還是——”


    她越說聲音越小,說到後麵甚至都不敢看喬遇。


    心思向來不太細膩的喬遇茫然地眨眨眼,看著林傾斂著的眉眼和緊張地繃緊了的腰身,電光一閃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哦!林傾臉皮那麽薄,做這種親密的遊戲當然會有顧慮了!


    雖然喬遇她是覺得女孩子之間沒什麽所謂,但她也很能理解林傾的心情,為自己剛才沒問問人家就自作主張的行為感到慚愧,溫聲說道。


    “我是不介意的,林傾會介意的話我去找彌衣商量商量換一個指令好不好?”


    她還沒動就被林傾捉住了袖口,漂亮的女孩子咬著嘴唇,遲疑了半晌用力搖了搖頭。在這樣糟糕的光照條件下,喬遇都能看出她耳朵的顏色變深了。


    喬遇看的手癢,突然想去摸摸看是不是很燙,但又怕太唐突會嚇到林傾,就退而求其次地摸摸她的臉,笑道:“傾傾這麽害羞呀。”


    林傾想說點兒什麽反駁她,畢竟她待人處事一向落落大方進退有禮,還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調笑。


    但那些話都堵在嗓子裏說不出口,她隻能躲避著喬遇含笑的眼神,祈禱著臉不要再變紅了。


    因為林傾自己是最清楚的。自從遇到喬遇以來,在喬遇麵前的她就已經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咳咳。”


    舉著pocky盒等了半天的彌衣非常刻意地咳嗽兩聲,沉溺在小空間裏旁若無人的兩個人這才齊刷刷向她看來。


    ……說真的,林傾她這麽明顯到底能瞞過誰?啊,當然除了旁邊這兩個傻子之外。


    彌衣心中暗歎,往喬遇跟前遞了遞盒子。


    “再不開始我就把pocky都掰斷再給你。”


    “不要浪費糧食啊。”


    喬遇對她奇怪的威脅啼笑皆非,接過了pocky盒。


    她看看長度在心裏預估了一下,對林傾安撫道:“沒事的,五厘米很遠的,等會兒你就咬著一頭就好,我來動。”


    她說著從盒子裏取出pocky,林傾如臨大敵地盯著那根餅幹棒,喉結緊張地滾了滾,身體前傾,就著喬遇的手咬住了pocky的一頭。


    喬遇被她的突然接近嚇了一跳,看著林傾近在咫尺的清逸秀顏,心中後知後覺地打起鼓來。


    ……總覺得比想象中的近不少啊?


    但現在已經沒有給她做心理建設的時間了,包廂裏不知何時彌漫著一股屏息以待的氣氛,周圍三個人一個個看得目不轉睛,從燁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見她餘光掃過去還對她生起了氣,比手畫腳地示意她快點兒。


    ……不是,你又不是不能說話。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喬遇沒工夫搭理從燁,想著早搞早完事,慌裏慌張地扶著林傾的肩膀低下頭去。


    她咬下第二口的時候才感覺不對——她扶人家肩膀幹嘛?這姿勢跟要那啥似的。


    好在林傾看起來實在緊張過度完全對她的動作沒什麽反應,她甚至連眼睛都閉上了,長長眼睫不安地顫動著,把行動權全權交給了眼前的人。


    這看起來不是更像那麽回事兒了嗎!


    喬遇僵著脖子不敢動,一個勁兒地往下瞥,這現在是多長?有五厘米了嗎?她剛咬了兩口應該還沒到吧,但是怎麽感覺這麽近?


    緊張過度讓她對距離的判斷都模糊起來,她與林傾呼吸相交,鼻息間都是屬於林傾的香氣。


    不不不,這個距離再近就要……就要碰到了吧?


    是說閉著眼睛的林傾對她也過於無防備了吧,嗚哇這到底是還有多長才到五厘米。


    喬遇腦中亂成一片漿糊,陷入了進退維穀的狀態。


    而這種時候理性過人的係統就非常可靠,它謹慎地測量了一遍,在喬遇腦中字正腔圓地說道:“現在的長度是7.63厘米。”


    這根本還有差不多三厘米要吃!真的沒問題嗎!五厘米好近!係統的聲音讓喬遇一激靈恢複了思考能力,她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一咬牙一跺腳。


    哎,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吃!


    她拿定主意,心中念叨著半截半截半截哦呀不好好像咬多了——


    感覺對麵好半天沒動靜,按捺不住微睜開眼的林傾看到的就是喬遇正靠過來的臉。


    林傾心跳登時漏了一拍,鬼使神差般地向前湊了湊。


    “——!!”


    喬遇猛地向後大大仰去,整個人幾乎躺倒在沙發上,下意識抬手捂住嘴。


    巧克力的餅幹外層在她口中慢慢融化,她卻完全嚐不出是什麽味兒,腦子裏空白一片。


    她心髒砰砰砰跳的飛快,讓她生怕它會從嘴裏跳出來。喬遇手上顫抖著用力,嘴唇上那抹柔軟的觸感卻像生了根似的揮之不去。


    ——剛才……碰到的是……


    她眼神遊移了好半天才敢去看林傾,女孩子坐的筆挺,像雕塑似的紋絲不動,精致麵容上仍保持著吃pocky時的緊張和忐忑。


    ……好像是就這麽死機了。


    喬遇心裏那點兒“沒準碰到的是臉呢”的僥幸蕩然無存,周圍三個人都看傻了似的誰也不說話,其實大氣都不敢喘的喬遇隻能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地開口。


    “……我剛才——”


    林傾猛地站起了身。


    “我、我去一趟洗手間!”


    然後用驚人的氣勢跑了出去,在場的人誰都沒反應過來,看著包廂的門一開一合林傾就沒影了。


    還記得輕輕關門,看起來應該問題不大……吧。


    喬遇難以釋懷地往沙發上一躺,腦中不受控的回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瞬間,忍不住抬起雙手捂住臉,頭頂轉動的彩燈從指縫中透進來,讓她眼前繽紛斑斕的糊成一片。


    此刻的喬遇與在包廂門口捂住臉蹲下的林傾都在想著同一件事。


    ……糟糕,好軟。


    *


    等到林傾終於麵色如常的回到包廂時已經是十五分鍾之後了,包廂裏正在播放《好日子》,氣氛喜慶的像過年。


    林傾一進門就被“今天是個好日子”的唱腔震到了,她迷茫地坐回喬遇身邊,喬遇也毫無異狀地遞給她一瓶從燁剛點過來的飲料,二人默契的誰也沒去提剛才發生的事,相敬如賓。


    “哎呀林傾回來了。”神色疲憊的彌衣扯下耳機,然後立刻皺起了臉。“……這歌是從燁說什麽‘反正也要等林傾回來才能玩遊戲不如先放個歌吧’開始放的,然後就單曲循環到現在了。”


    她說著衝悠然自得的從燁吼道:“夠了!切歌!”


    從燁已經很心滿意足了,聽話的切了歌。


    於是在《花好月圓》的背景音樂裏彌衣繼續——沒能繼續說,實在聽不下去了的喬遇忍無可忍,跨過癱在沙發上出氣多進氣少的陸遙直衝點歌台,在跟從燁一番搏鬥後成功換了首歌頌父愛的歌。


    “……總之你們剛才指示完成的很成功。”


    彌衣繼續說道,她也沒什麽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自覺,對林傾戲謔地挑挑眉。


    “雖然沒量到最後是不是剩五厘米——嘛,都已經被吃掉了嘛沒辦法,辛苦了。”


    被她這麽調侃著,林傾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微皺起眉,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彌衣。


    “你到底——”


    “好了好了——既然人已經齊了,那我們快開始下一輪吧。”


    彌衣很幹脆地打斷了她要問的話,重新把牌洗好,在桌麵上一字排開。


    “感覺時機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該進入正題了。”


    她懶懶拖著長音,率先拿了一張牌。林傾盯著桌麵看了半晌,不動聲色地也拿過一張,沒有繼續往下問。


    其他幾個人窸窸窣窣地圍過來各自取了牌。從進包廂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大夥兒都坐沒坐相的在沙發上靠的東倒西歪,喬遇猶豫再三還是像之前一樣靠到了林傾身上,沒感受到什麽抗拒才放下心來。


    回頭得找個二人獨處的機會解釋一下剛才的事才行,都怪她沒能測好距離——她最後怎麽能一口吃掉七厘米的?這也吃太多了吧?


    喬遇那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了,隻有那微妙的一觸在記憶裏格外的鮮明。她正反思著自己怎麽這麽能吃,就聽到彌衣的聲音響起。


    “運氣真好呢,我又是國王。”


    嗯嗯是啊,她要是也能運氣這麽好就好了,哪怕就少吃個一厘米左右——


    “那就一號要在在場的人裏選出一個人,這個人擁有問她一個問題的權利,一號必須給出真實的答案。”


    誒,那要是被問到奇怪的問題怎麽辦?比如如果有人問她剛才和林傾親——咳,的感覺怎麽樣她可說不出口,啊不過那時候感覺真的好軟,原來人類的嘴唇是可以這麽軟的嗎她怎麽摸自己的就感覺沒那麽——


    “喂,一號。”


    有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喬遇猛地回過神,看到一桌人都在盯著她。


    她這才想起來她拿到卡牌都沒看自己是幾號,忙翻過卡牌。


    “好了一號選手喬遇,你想選誰來問你問題呢?”


    ……這真是風水輪流轉,之前還嘲笑從燁老被點到,這就是現世報嗎。


    喬遇看著笑的老謀深算的彌衣,第一個排除了她。


    簡單來說就是要選擇場上最有可能問出對她無害問題的人,比如她剛才放空的時候想的那個問題就不行,就很有害。


    ……那不是就隻有一個人,肯定問不出那個問題嗎。


    喬遇愁苦地眨眨眼,還是遵循本心向林傾拋去了橄欖枝。


    “林傾……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感到其他人熱切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林傾暗暗歎了口氣。


    喬遇她根本不知道其實她選誰都是一樣的,之前的國王遊戲幾乎可以說都是在為這一刻做鋪墊,都是為了揭曉那個賭約的勝負。


    但喬遇選擇了她這件事,還是讓她隱隱感到高興。


    “那麽。”林傾思考著措辭,“你——和宋晚晚是什麽關係?”


    包廂裏的氣氛隨著這句話緊張了起來。


    當事人喬遇渾然不覺,擺出了一張“哈?就這個?”的臉,語氣平平道:“……大概算是朋友吧。”


    “誒誒——??”


    陸遙拍案而起,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朋友?哪種朋友?”


    “普通的那種……”


    “不可能吧——”


    在陸遙的哀嚎聲中,從燁揚眉吐氣哈哈大笑:“所以我早就說過了不可能!傻——了吧!”


    “可、可是我那天明明聽到她們說……”


    “那天?”


    還沒能完全把握住狀況的喬遇敏銳地豎起耳朵,懷疑地看向陸遙。


    “……難道說那天是指樓梯間——”


    “噫?!”


    陸遙自知失言慌忙捂住嘴,但為時已晚,喬遇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逼過去,二人的叫喊聲混在一起。


    “不不不喬遇你聽我解釋——”


    “你那天是不是去偷聽了??到底是誤解成什麽樣了啊你這家夥——!”


    還沒受到波及的從燁高高興興拿過一包薯片扯開了,一邊吃一邊給前台打了個電話。


    “再拿點兒剛才的飲料上來吧,嗯嗯,有好事需要慶祝慶祝。”


    *


    “多麽無聊!”


    聽陸遙解釋完偷聽事件原委,喬遇怒火中燒,叉著腰咕咚咚地灌著飲料以解心頭之恨,她氣勢洶洶地站起來向坐在邊上的從燁一指。


    “所以你為什麽讓陸遙盯我稍啊!”


    “……反正是為你好。”


    “我信你個鬼!”


    不能把更早的偷聽事件暴露出來,從燁自認理虧,含糊地帶過。氣得喬遇直瞪眼。


    “說到底還不是你跟宋晚晚先……那樣的!我還不是把你當朋友才幫你把關!”


    “哪樣啊!你不要總是把話說得這麽奇怪好不好!你這哪像是把我當朋友我看你是——”


    ‘把我當仇人’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喬遇就感覺一陣頭暈,身形一晃就迷迷糊糊地向旁邊倒去。


    “喬遇?!”


    本就坐在旁邊的林傾眼疾手快起身接住了她,焦急的聲音從喬遇耳邊傳來,她聽著卻感覺忽遠忽近的,腦子暈乎乎的像隔了層霧。


    “啊、啊嘞?奇怪……”


    “喬遇你怎麽回事我怎麽沒把你當朋友——”從燁那邊似乎完全沒察覺到異常,一副很不滿的樣子伸出手來夠她,結果伸手的方向和喬遇所在的根本不是一個,他在空氣裏摸索了半天突然生起氣來,“喬遇你怎麽、怎麽變成兩個了?”


    “……”


    在場還清醒的三個人麵麵相覷,彌衣率先走到桌邊,拿起飲料罐子仔細看了看包裝,臉上的表情古怪的動了一番,最終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這個。”


    她將罐子轉了個麵,展示給另外兩人看。


    “是酒啊。”


    本以為是普通飲料的罐子上赫然寫著酒精度8%,場麵一下子得到了解釋。


    “一開始喝的還不是這個來著……”陸遙摸索著從桌上找出正常的飲料,沒轍地摸摸頭,“就是在你們pocky game之後從燁就叫前台送點兒適合慶祝的飲料來,然後就一直喝的都是它了……”


    難怪她沒能發現。林傾正懊惱的想著,懷裏的人就不安分的拱動起來,哼哼唧唧地蹭她的肩窩。


    “……奇怪,我好像有點頭暈——林傾你……好香啊……”


    她說著就殤著醉眼在林傾脖頸處輕嗅,鼻尖碰到了林傾裸露的肌膚也不管,十足一個登徒子。


    林傾身子一僵,不自在地想把她往外挪挪,結果喬遇卻不高興了,雙臂一圈扣住了她的腰,帶著她一塊兒往後坐到沙發上,把林傾整個人都帶到了她懷裏。


    “為什麽要推開我?傾傾不管我了嗎?”


    林傾還沒找她算賬,她自己倒先委屈起來了,霧蒙蒙的大眼睛裏流光溢彩,竟有種不真實的旖旎感。


    “……是不是因為我做了不好的事?”醉酒的喬遇情緒變得很快,琥珀般的眸子裏又盛滿了不安和歉疚,“pocky、我不是故意——”


    林傾的動作比思考還要快,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捂住了喬遇的嘴。而她現在和喬遇離得太近,兩具身體幾乎是貼在一起的,讓她根本分不清楚是哪顆心跳的這麽快。


    她還沒有做好和喬遇聊那件事的準備,尤其是在喬遇醉酒的狀態下。


    她那份微妙的心情越來越藏不住,而這件事發生的又太過突然。不管從喬遇那裏聽到什麽,她的心都一定會告訴她這段關係將走向哪裏,不管是什麽樣的進展什麽樣的變化,都讓她感到……害怕。


    林傾心亂如麻,而一直不安分的喬遇此時卻像感知到了她的心情一般安靜下來,任由她捂著嘴。


    而林傾捂著她的手感知到喬遇微微張開了嘴,無聲的翕動著說出了一句話。


    ——不要討厭我。


    林傾繃緊的身體突然就失去了力氣。


    討厭。


    如果在那時候她的心情是這樣的話,那也許現在的狀況會好很多。


    喬遇說完那句話就不再動,溫軟的唇瓣貼在她的掌心,讓她止不住的回憶起那個意外。


    巧克力的香醇微苦似乎又縈繞在舌尖。


    是她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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