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的燈光亮著,但不如大廳裏那樣明亮。


    白漓跑過去沒多久,就看見了段凝綺。


    段凝綺穿著單薄的裙子,被風一吹,冷的抬手搓了搓胳膊。


    可能是天冷的緣故,花園裏頭並沒什麽人。


    白漓沒有立馬上前,他甩了甩腦袋,這會兒他自己的腦袋都像是漿糊,更不提衝上去找段凝綺了。


    剛才跟謝沉鬧的脾氣,他沒辦法不去想。


    “為什麽要生氣。”


    白漓想不通,他隻是來找一下段凝綺,先生幹嘛要攔他呢。


    想了半天,這個問題白漓還是想不明白。


    他皺了皺臉,最後在冷風侵襲下,停止糾結。


    花園裏有假山有水池,池麵光禿禿的,看著有些蕭瑟。


    段凝綺站在池邊,眼神盯著池麵的水看。


    池水很深,她知道。


    有越來越多的黑霧纏繞著她,在那些黑霧裏,段凝綺的表情卻平靜到詭異的地步。


    好髒。


    她看著身上的衣裙,好髒。


    所有屬於段家的東西,都很髒,包括她,也很髒。


    白漓看她在池邊站著,且身上的黑霧比剛才還要濃,於是忙跑了過來。


    “段凝綺。”他脆生生的叫道。


    少年清亮的嗓音,劃破昏暗的夜色,落入段凝綺耳中。


    她晃了晃神,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白漓。


    白漓緊張的盯著她,說話都有點打結:“你,你別跳呀。”


    他還沒有學過遊泳!


    好在段凝綺也沒有立馬要跳的征兆,她歪了歪頭,沒有比劃手語,但白漓能看出來,她這是在問自己要幹嘛。


    “你好像很不開心。”


    白漓不會勸人,但他想到上次逗周枝開心的例子,便試著再用一次:“要不,我給你唱首歌吧。”


    “你別在那裏站著了,走過來一點兒,我可以唱歌給你聽。”


    “我唱歌很好聽的,還得獎了。”


    段凝綺安靜的聽著他說話,半晌,衝著他笑了一聲。


    但笑裏拒絕的意思,白漓卻是能看的懂。


    他急的手心都出了汗,眼巴巴的盯著段凝綺看。


    “不聽了。”


    從來不會說話的段凝綺,在這昏暗的夜色裏,毫無征兆的開了口。


    “我太髒了,我要把自己洗幹淨。”


    話音落,她縱身躍下水池,沒有任何掙紮,任憑自己沉下去。


    白漓:“!!!”


    白漓幾步衝上去,徒勞的想把人給抓住。


    可水池建的偏,這裏的燈光又暗,白漓原本想到水池邊看情況,並且呼救,但還沒到水池,腳下一滑,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撲通跟著進了水。


    在落水的瞬間,白漓隻有一個想法——


    完蛋了。


    他是旱貓貓,他很怕水的。


    段凝綺在水裏不掙紮,白漓卻是撲騰的厲害。


    “先生!!!”


    白漓一邊奮力掙紮,一邊大聲叫著謝沉。


    他不鬧脾氣了。


    他想要先生。


    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追過來的謝沉原本也在思考跟白漓有關的事。


    可急促的呼救聲,讓他臉色一變,大步朝聲源跑了過來。


    “漓漓?!”


    在看到水裏撲騰不動的白漓後,謝沉的心髒都仿佛瞬間被人緊攥住,窒息和恐慌幾乎淹沒了他。


    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跳入了水裏。


    跳進去,把沒了聲音的白漓撈到懷裏,正要上來時,謝沉的腳下忽然碰到了段凝綺。


    有那麽一刹那,他並不想管這個女孩兒。這個他以為是白漓冒死要救的女孩兒。


    可懷裏的人濕漉漉的揪著他的衣服,謝沉咬了咬牙,還是順手將另一個也救上來。


    權當,是替他的漓漓積福。


    這裏的動靜終於引來了人,段凝綺被人搶救,謝沉一下一下的給白漓做著心髒複蘇,人工呼吸。


    白漓落水的時間沒有段凝綺久,所以他的情況要好一些。


    在咳嗽著醒來的時候,白漓一睜眼,就看到了謝沉的臉。


    他呆呆的看著謝沉,像是被嚇傻了。


    謝沉的雙手都在發抖,他眼眶通紅,所有的從容和冷靜,都在此刻散了個幹幹淨淨。


    “漓漓。”


    謝沉將人重重的摟進懷裏,嗓音發啞:“你嚇著我了。”


    熟悉的嗓音,終於讓白漓回了魂。


    他抬手抱住謝沉,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先生。”


    他嗚咽著:“我害怕。”剛才在冰冷的水裏,他怕的不行。


    他害怕自己沒用,救不上來段凝綺。他也怕自己被淹死。


    如果死掉了,先生怎麽辦。


    他還沒有讓先生認下他們的娃娃親。


    謝沉的下巴抵著他的腦袋,一聲聲哄著:“不怕,有我在。”


    這場生日宴,以段凝綺的投水,宣告結束。


    兵荒馬亂中,段家人也沒忘對了對謝沉匆匆道謝。


    花園很大,池子又偏僻。


    段凝綺落水後連掙紮呼救都沒有。


    今晚,如果不是白漓跟著段凝綺,那麽大概率沒人會發現段凝綺的這場事故。


    都到了半夜。


    謝沉抱著白漓,又帶上了跟過來的於音,去了醫院。


    白漓嗆了水,就算醒過來,也必須去醫院裏住著,防止有什麽意外。


    從路上到醫院,白漓昏昏沉沉,醒了又再次睡了過去。


    怕冷的旱貓貓在冰冷的水裏泡了太久,可能是肺裏嗆了水,也可能是凍著了,總之,到醫院的時候,他正發著燒。


    “我通知那誰了,他很快就過來。”


    在白漓躺進病房,掛上水後,於音這才對謝沉說道。


    他說著要告狀,可這種時候,他卻沒告訴白小六。


    白小六的性子他知道,如果看到漓漓在醫院裏,怕是會不問緣由,直接跟謝沉幹起來。


    高級病房裏還有備用的幹淨衣服。


    謝沉換了幹衣服後,坐在白漓的床頭,一動不動的守著他。


    就連於音的話,他都沒什麽反應。


    於音見狀,歎了口氣,從病房裏退了出來,到走廊上等著白那個誰。


    病房裏頭。


    白漓燒的迷迷糊糊的,一會兒叫著段凝綺,一會兒又叫先生。


    謝沉攥著他沒紮針的那隻手,垂眸看著他,眼底的情緒意味不明。


    段凝綺。


    一個段凝綺而已。


    謝沉看著遭罪的小孩兒,心道,你為了救他,連怕水的習性都丟了麽?


    “漓漓。”


    謝沉閉了閉眼,將白漓的手,放在唇邊:“我不能容忍……”


    不管是奶貓,還是少年。他都不能容忍,漓漓把別人看的那麽重。


    迷迷糊糊的白漓,還在浮沉的夢裏,他絲毫不知道,自己一個踩滑,害的自己的先生被刺激到黑化。


    走廊上。


    白凜腳步匆忙趕了過來。


    “音音。”


    他聲音都聽上去失了平日裏的穩重:“漓漓怎麽樣了?”


    “醫生做過檢查了,沒什麽大問題,就是被嚇著了,水又冷,所以身體受不住,發了燒。”


    於音把自己知道的轉述給他,除此之外,多餘的字,一個都沒說。


    白凜看他這樣,眼底隱隱有些無奈。


    “音音……”


    “別叫魂了,你進去看漓漓吧,我就不留著了。”


    白凜一把拉住他:“你等——”


    “不等。”


    於音拍開他的手,態度沒有半點軟化。


    白凜著急看漓漓,無奈之下,隻能由著他離開。


    他揉揉太陽穴,苦笑一聲。


    算了。


    等漓漓的事處理完,他再去找於音吧。


    病床上。


    穿著病號服,渾身都透著可憐氣的的白漓,正在閉著眼睛亂叫:“先生,先生……”


    謝沉低低的回道:“我在。”


    白漓像是聽不到的聲音,還是一個勁兒的叫著他。


    謝沉看這情況,眉頭都皺了起來。


    白漓叫不到人,聲音都拖著點哭腔,看著別提有多委屈。


    謝沉沒辦法,隻能愈發靠近他,兩個人的距離,近到幾乎挨著。


    “漓漓。”


    “乖,我就在這兒。”


    就在兩個人一個叫一個回時,門被推開。


    走進來的白凜,看著房間裏“曖昧”的場景,眼底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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