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陽像個火球似的在天上烤,熱得人心裏發慌。


    “傅元灼,明天是不是期末考試啊?”阮笙和傅元灼並排走著,偏頭問道。


    “嗯。”傅元灼比他高上許多,擋去大半陽光。


    “那你幾點考完?”


    “按照規定,四點放學。”如果提前出考場的話,或許可以更早出學校。


    “哦哦。”阮笙默默記住時間,明天就是傅元灼的生日了,這樣一算,他就有整整一個下午來準備生日蛋糕,一定不會讓傅元灼失望的。


    蛋糕的製作步驟並不太難,阮笙在老板的幫助下準備好一個六寸的蛋糕胚,旋轉塗抹上白色奶油,唯一稱得上困難的地方,就是在表麵加上兩朵玫瑰花。


    “為什麽是玫瑰花?這不是小情侶之間才用的嗎?”老板問他。


    阮笙微微紅了臉:“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喜歡而已。”


    他聽店裏小姐姐說,傅元灼隻主動開口要過一次甜點,就是上次帶回去的玫瑰鬆塔酥。或許傅元灼心裏喜歡玫瑰花,他多費些功夫也沒關係。


    好不容易做好了蛋糕,阮笙仔細包裝好,趁著午後沒人,偷偷送回孤兒院,藏在他和傅元灼的宿舍裏。


    此時院裏的孩子們都在睡午覺,要不然被那群小蘿卜頭看到了,這個蛋糕就保不住了。


    阮笙請了半天假,還準備去買一些布置宿舍的東西。以前他的生日宴會都是哥哥姐姐們準備,雖然沒親自動過手,但是看過那麽多次,也知道應該怎麽布置房間。


    誰料剛出孤兒院不久,阮笙被人堵在一個狹窄的路口。


    前後都是僻靜的街道,阮笙微微凝眉,看著麵前三個高瘦猥瑣的男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你、你們要幹什麽?”他警覺地握緊雙手,抬眼四顧,琥珀色的眼睛裏寫滿了戒備。


    領頭那個比阮笙高上大半個頭,揚著下巴睨了他一眼,語氣凶狠:“我問你,認識傅元灼吧?”


    “你們把他怎麽了?”阮笙心裏一緊。


    “現在沒什麽,不過等會兒……”這男生邪惡地笑出聲,“就說不準了。”


    阮笙直覺這幾個人有古怪,悄悄往後走了幾步,趁他們不注意,轉身就要逃走。


    下一秒就聽到有人在後麵喊:“老大,這小子想逃!”


    “廢話!還不趕快追!”


    阮笙屏住呼吸,頭也不敢回,抬起腿就跑,身後追他的腳步聲淩亂,越來越近。


    “救命……”嗓子裏話剛剛喊出來,阮笙突然感覺背後被人用棍子狠狠一砸,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頓了頓,緊接著一人從後捂住他的口鼻,然後阮笙就失去了意識。


    迷糊之間,隻聽得有人在他旁邊說——


    “老大,這小子長得比傅元灼還好看,要不咱們綁他去賣吧?”


    “你傻不傻?他一看就沒滿16歲,紅姨能要嗎?”


    “對對對,那咱們現在去哪?要是傅元灼不來救他怎麽辦?”


    “你去四中門口等他出來,引他到破樓那邊,那兒是他自己家,他肯定能找到。”


    “好勒。”


    ………………………………………………


    阮笙是在一間簡陋陳舊的小房間裏醒來的。


    他被人綁住手腳,坐在積滿灰塵的地麵上,稍稍動一下,後背就疼到不行,像是有無數小針往骨頭裏紮。


    “嗚……”阮笙微微紅了眼眶,抬眸四顧,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隻有一扇狹窄的四方形窗戶,透著些夕陽的光輝。房間裏陳設簡單,陳舊的衣櫃和矮矮的書桌,上麵都積上厚厚一層灰,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阮笙坐的地方靠近一張鐵架子單人床,上麵空無一物,隻有大片看不出是什麽的褐色印跡。


    阮笙往床邊挪了挪,想要用床腿割破手上的繩子。


    他動的很艱難,但磨了十來分鍾,總算把繩子割出一個小口,立即鬆了鬆繩子,把手抽出來,終於獲得自由。


    跑起來開門,房門果然被人從外鎖住,怎麽也打不開,阮笙氣惱地踢了踢門。


    這些人究竟是誰啊?是要用他來威脅傅元灼嗎?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阮笙低著頭,腳下突然踩到一個東西。


    是個方方正正的畫本,旁邊還有兩支已經幹涸的水彩筆。


    阮笙彎腰撿了起來,翻開第一張,裏麵歪歪扭扭寫了“傅元灼”三個字。


    “這是……傅元灼的本子?”阮笙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接連往後翻,這大概是傅元灼的日記本,那時候他還小,很多字不會寫,就用圖案代替,字裏行間都透著可愛的稚氣。


    但寫到後麵,風格就完全不一樣了。簡筆畫圖案變成了無意義的塗抹,好像是拿筆的人,在紙上肆意地發泄著什麽,最後甚至劃穿了紙背。


    整個本子被一個七歲小孩□□得麵目全非。


    阮笙望著最後的淩亂線條,想到小小的傅元灼在紙上胡亂塗抹,那時的他,究竟遭遇了什麽?


    阮笙凝著眉心,指尖緩緩滑過紙張,咬著唇陷入沉思。


    突然,門外傳來兩聲沉重的撞擊聲,緊接著是上樓的腳步聲,“咚咚”踩在空蕩蕩的木質樓梯上,地板似乎都在顫抖。


    阮笙顫了顫身體,手心裏冒著汗,趴在門上往外聽。


    有人在爭吵,還有肢體碰撞的聲音。


    “傅元灼,你他媽敢偷襲?!找死嗎?”


    阮笙聽出來了,這是那個領頭男生的聲音,聽他這話,傅元灼是來救他了嗎?


    阮笙急得去拍門,可惜以他的力氣,連門鎖都動不了,隻能發出輕微的撞門聲。


    他在裏麵大喊:“傅元灼,你快跑,他們要綁架你!”


    阮笙有昏迷前的記憶,知道這幾個人的目標是傅元灼,傅元灼以一敵三,肯定是打不過的。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傅元灼快跑,快跑啊!


    可惜外麵的傅元灼聽不到阮笙的心聲,他自從踏進這個房子起,看見熟悉的家具和擺設,整個人就像結了冰,眼睛裏血紅一片,望著那三個男生,仿佛看著死人。


    聽到阮笙的喊聲,傅元灼眼裏更添一絲寒光。


    “你們……竟然敢動他?!”傅元灼毫無血色的薄唇間吐出幾個字。


    那三個男生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但自恃人多肯定打得過,強撐著沒有後退。


    個子最高的那個口出狂言:“我呸!傅元灼我告訴你,你要是聽話乖乖跟我們走,裏麵那個小omega就沒事。要是你敢反抗,我們就把他送給紅姨,替你……”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劈下一道銀光,鐵棍猛地打在他的頭上,赤紅的血往下流。


    “啊——”


    “你們、還沒有、資格。”


    傅元灼手臂青筋驟起,一棍打翻三個人。


    他從小打架就毒,存了心要傷人,不見血根本停不住。


    等阮笙辛辛苦苦拿東西把房門撬開,看到的就是傅元灼按著那幾個人在地上揍。


    他似乎是打瘋了,幾個趴在地上的男生,臉上都是鮮血,手腳蜷縮著。


    阮笙腦子裏轟然一響,顫聲叫道:“傅元灼……”


    傅元灼身形一頓,沾了鮮血的拳頭收緊,想要站起來。


    “傅元灼……”阮笙小聲喚了一句,顫顫抖抖的聲音明顯地彰顯著他在害怕,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被叫住的少年緩緩轉過來,看見阮笙通紅的眸子,眼神頓沉,道:“別哭。”


    阮笙小聲抽泣著,抬手抹眼淚,沒注意到手上都是灰,一下就把白皙的小臉弄得灰撲撲的,整個人像受了委屈的小奶貓。


    傅元灼往前一步,似是要攙住他。


    阮笙一抬眸,突然看見傅元灼身後一個男生站了起來,手裏握著尖細的針管,噌的就要往傅元灼背後紮!


    “快躲開!”他驚呼一聲,猛地撲到傅元灼身上,用自己的後背為傅元灼擋下那個針管。


    阮笙心髒砰砰地跳,幾乎快要衝出來,他死死閉上眼,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


    耳邊突然掀起一陣風,阮笙掀眸一看,傅元灼飛快抬腿踩在對方的手臂上,針管應聲而落,被傅元灼牢牢抓在掌心。


    一個反手,泛著銀光的針頭就被紮進了那個偷襲傅元灼的男生身上。


    阮笙眼睜睜望著,淡藍色的液體被注進那人體內,想必他自己也沒想過這種情形,絕望地瞪大了眼睛,額頭青筋畢露,整個人麵如死灰。


    傅元灼的報複遠遠沒有停止,他像是被刺激到了,雨點般的拳頭狂然落下,每一拳都打在那人的要害處,汩汩的鮮血從口腔流出來,那人連半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阮笙腦子裏一片空白,身體先於理智,猛地從後抱住了傅元灼。


    嗓音帶著哭腔:“不要打了,傅元灼,求求你不要打了。”


    傅元灼身體僵了僵,沉默許久,從喉嚨裏擠出一句:“他要傷害你。”


    “但他不值得,”阮笙鼻子一酸,哭得更厲害了,“不要因為他們毀了自己,我們報警吧,報警好不好?”


    阮笙聲音綿軟可憐:“傅元灼,我要你好好的,隻要你好好的。”


    傅元灼在他的哭聲中,漸漸鬆了背脊,終於停下了毆打的動作。


    但他並沒有按阮笙說的去報警,而是直接把三個已經毫無招架之力的男生扔到了一個小館子裏麵。


    那館子門口,坐著幾個麵黃肌瘦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是針孔。


    阮笙離得遠,加上現在天色慢慢黑了,沒有看清,問道:“為什麽不報警啊?”


    傅元灼抿抿唇:“這一片出警慢,而且他們年齡小,警察不會管的,那館子裏有人處理他們。”


    阮笙“嗯”了一聲,垂眸看見傅元灼滿是鮮血的手,擔心得又要哭:“你受傷了!我們快去醫院!”


    傅元灼把手往後背:“都是別人的血。”


    他牽著阮笙往外走。


    夏夜暗沉,還是掩不住街道兩旁的髒汙和腐朽,熏得人想吐。


    傅元灼道:“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阮笙眨眨眸,原來這裏就是貧民窟,那剛才他所在的那棟小樓……


    “剛才那棟房子,就是我家。”傅元灼語氣平淡地說,“因為死過人,後麵再沒有人住。”


    阮笙一聽,膽小地顫了顫身子,往傅元灼身上靠,汲取到熟悉的溫暖,才鎮定下來。


    “你不怕嗎?”傅元灼微微轉過頭,黑沉沉的眼睛凝視著阮笙。


    “怕的,”阮笙眸裏還氤氳著水汽,“這裏好黑呀!”


    傅元灼眸光閃爍:“我是說,你不怕我剛才……”


    剛才的他,壓抑不住想要傷人的念頭,如果不是阮笙攔著,他很有可能會……


    “當然怕呀!”阮笙握住他的手臂,“我怕你受傷嘛,那些人都是人渣,什麽事都幹的出來,你可千萬別和他們拚命。”


    他理解傅元灼在這裏長大,如果沒有點自保手段,那他也不會成長為阮笙印象中的大反派了。


    他隻是希望,傅元灼能早點從幼時的陰影中走出來,不要因為那些渣滓再次受傷。


    夏夜微風輕輕起,傅元灼靜靜地注視著阮笙,直到看得阮笙有些不自在。


    “是不是我臉上太髒?”阮笙摸摸臉。


    “不是。”傅元灼移開眸,“很幹淨。”


    幹淨得讓他忍不住想要染指。


    “哦對了!”阮笙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這裏離孤兒院有多遠?”


    “兩個小時左右。”


    “那我們快回去,要不然就遲了。”阮笙望著漆黑的天幕,想到他為傅元灼準備的蛋糕,心裏有點急。


    還有幾個小時,傅元灼16歲生日就要過去了,他們一定要趕在零點回到孤兒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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