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房間角落,阮笙望著麵前昏迷的少年,琥珀色的眼眸中透出幾分擔憂,微咬著唇,試探性地碰了碰少年的後頸。


    傅元灼背對著他,蜷縮在冰冷潮濕的水泥地上,後頸腺體腫的高高的,傷痕密密麻麻。


    阮笙一碰到他的腺體,就感覺到傅元灼身體在發熱,他眼眶一紅,心裏的愧疚宛如潮水般湧來。


    要不是他去得太遲,傅元灼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雖然知道傅元灼以後會成為書中的大反派,但如今的他還隻是個剛滿十五歲的少年,本不該承受這樣非人的虐待。


    阮笙穿書已經大半個月了,他剛過完十四歲生日,即將迎來自己的第一場鋼琴音樂會,卻遭遇了車禍,轉眼穿到一本書裏,頂著原身的身份進入孤兒院。


    這本書是他姐姐推薦給他的,說是裏麵有個和他同名的炮灰omega,下場淒慘,建議阮笙全文熟讀且背誦。


    阮笙看完整本書,對主角沒什麽興趣,隻有書中的大反派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還曾經偷偷躲在被子裏,為傅元灼的淒慘命運哭了好幾次。


    書中曾寫道,反派傅元灼出身貧民窟,母親是omega妓.女,父親是個beta。雖然沒錢做基因檢測,但從小容貌出眾,以後肯定會分化成漂亮的omega。


    他有著淒慘的童年,長大之後被親人利用,最終黑化,成為主角的宿敵。


    而阮笙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感化反派,隻要成功阻止反派傅元灼黑化,阮笙就可以和自己的家人團聚,還能讓傅元灼擺脫宿命,獲得幸福的人生,阮笙頓時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按照劇情,阮笙剛進孤兒院不久,就會有一對夫婦來收養小孩,阮笙和傅元灼作為孤兒院內長得最好看的兩個孩子,當即就被選中,帶出孤兒院做身體檢查。


    然而,這對夫婦之所以要收養他們,其實是覬覦他們的omega腺體,想要通過移植腺體的方式,讓無法生育的妻子獲得生育能力。


    原身偷聽到這些,當即就逃走了,隻留下傅元灼一人。


    誰也不知道傅元灼怎麽跑出來的,反正從那之後,他的腺體再也沒有發育過,直到這本書的大結局,傅元灼也沒有分化成功。


    阮笙知道這是反派黑化的重要轉折點,他不知道那對夫婦來孤兒院的確切時間,隻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阻止這段劇情的發生。


    卻沒想到昨天早上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大別墅裏,這才意識到這段劇情已經開始了。


    他立即跑去救人,廢了好大力氣,才在地下室裏找到奄奄一息的傅元灼,趁著那對夫婦暫時離開,他連忙帶著傅元灼逃出了別墅,還偷偷在花園放了把火,用來轉移那對夫婦的注意力。


    結果回到孤兒院裏,院長根本不聽阮笙的辯解,對於他們惹怒客人的行為很是氣憤,無視兩人的遭遇,懲罰原身和傅元灼關兩天小黑屋,說是要讓他們學會,怎樣做一個乖孩子。


    傅元灼一進小黑屋就昏迷的不省人事,阮笙便偷偷讓小夥伴捎來紗布和藥膏,準備給傅元灼包紮一下傷口。


    他從小嬌生慣養長大,還沒處理過這樣的傷口,一時間手心都在冒汗。


    阮笙深吸一口氣,止住眼角的酸意,半跪下來,抬手動作輕柔地掀開少年後頸上的碎發,抬眼便看到紅紫斑駁的腺體。


    淡淡的草木香氣從破損的傷口溢出來,夾雜著些許辛烈的苦味。


    未分化時的信息素是聞不到的,隻有級別非常高的ao,才能發出幾近於無的信息素味道。


    他快速給腺體抹上藥膏,手心裏早就準備好的紗布蓋上去,繃帶快要粘好時,阮笙突然感覺到手下的少年微微掙紮起來。


    下一秒,阮笙眼前的景象瞬間扭轉,肩膀處被人死死扣住抵在牆上,對方另一隻手鎖住他的喉嚨,壓得阮笙喘不過氣來。


    他猛地咳嗽起來,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微翹的眼尾掛著淚珠,泛著動人的殷色,整張小臉可憐極了。


    “你……你醒了?”阮笙看向傅元灼,斷斷續續地艱難說道。


    眼前的少年發絲淩亂,蒼白到病態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宛如深潭般的黑眸倒映著阮笙的身影。


    聽到阮笙的聲音,傅元灼因為疼痛而渙散的眼神微微一凜,鎖住阮笙喉嚨的掌心稍稍鬆開,但還是保持著戒備的姿勢。


    阮笙一看他醒了過來,心裏的擔憂和愧疚齊齊湧出,清澈的眼眸瞬間凝結出淚珠,掛在纖長卷翹的睫毛上,仿佛澄澈透明的水晶落在上麵。


    “對、對不起……”他啜泣著,委屈巴巴道,“我醒的太遲了,還分不清方向,到那麽晚才找到你,害你受了這麽重的傷。”


    滾燙的淚水落到傅元灼的手背上,他冰冷的黑眸閃了閃。


    阮笙還是止不住哭,磕磕絆絆道:“你放心,我一定要去舉報那兩個傷害你的禽獸,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傅元灼沒有說話,似乎是疼得太狠,他不住地打著冷顫。


    阮笙立即擔心道:“是不是傷口疼了?你快轉過去,我幫你上藥。”


    傅元灼沉默幾秒,在阮笙滿是擔憂不安的眼神中,緩緩垂下眼眸,鬆開了鎖住阮笙的手。


    阮笙知道他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自從他穿過來,堅持不懈地每天和傅元灼打招呼,也沒見傅元灼對他有半點不同。


    這次受傷,傅元灼能默許他靠近上藥,大概也是因為傷的太重了吧。


    阮笙吸吸鼻子,轉到傅元灼身後,給傷口貼上最後一節繃帶。


    “還疼嗎?”阮笙朝著傅元灼的後頸輕輕吹氣,手指碰到對方露在外麵的蒼白肌膚時,感覺到傅元灼抖得厲害。


    阮笙又是眼眶一紅,好像那傷口就在自己身上似的,嗚咽著安慰道:“吹吹氣,等會就不疼了哦。”


    他移開手時,指尖不經意地劃過傅元灼的耳梢,注意到對方瞬間攥緊了手心。


    阮笙眨了眨清澈的眸,心裏有點酸酸的,傅元灼這是得有多討厭他啊?連觸碰都難以接受。


    他縮回手,向後倒退幾步,默默地收拾好地上散落的紗布。


    就在此時,小黑屋的窗戶外麵突然傳來敲擊玻璃的聲音,咚咚兩聲,隱秘低沉。


    阮笙茫然抬頭,站起身踮腳,昂著頭往外看。


    窗外站著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圓圓的臉蛋像是紅蘋果,他手裏捧著一個小碗,阮笙努力低頭,隻能看到小碗邊緣露出星點殷紅。


    麵前這人是阮笙的室友,名叫郎宇,算是孤兒院裏孩子們的頭頭,和阮笙關係還算不錯。


    “郎宇,你怎麽來了?”阮笙扒著窗戶往外瞧,小聲道。


    他剛剛哭過,眼睛周圍還帶著薄紅,聲音軟的好像含了棉花糖。


    郎宇當即就一跺腳,豎著眉道:“你怎麽哭了?是不是那個啞巴欺負你?!”


    “沒有沒有,你想多了!”阮笙沒想到會被郎宇誤會,現在的傅元灼,哪裏有力氣欺負他啊?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郎宇粗短的眉毛皺得緊緊,“要是你害怕,我們就去求院長放你出來,讓小啞巴一個人關在裏麵。”


    阮笙一聽就急了:“那怎麽行呢?他還受著傷,需要人照顧,我要陪著他。”


    他轉頭去看坐在牆角的傅元灼,少年背對著他,許是感覺到阮笙的目光,他微微縮了縮身子,背脊挺得僵硬。


    郎宇好心被當做驢肝肺,感覺到身為“老大”的威嚴被嚴重冒犯,他冷冷“哼”了一聲:“隨你吧!小黑屋可不是好待的,看你能撐多久。”


    阮笙抿抿唇,心想:有反派的地方就有他,隻要能跟在傅元灼身邊,什麽地方他都願意去。


    “喏,這個給你。”郎宇終於想起自己來這的目的,他把手中的小碗放在窗戶沿上,裏麵是滿滿的紫紅色果子,“院子裏的桑葚熟了,我們摘了好多,分你一碗。”


    阮笙一看到那色澤誘人的小果子,整個人都亮了,連忙伸手接過來,笑得眼眸彎彎:“謝謝老大!”


    “謝個毛線,氣都被你氣飽了!”郎宇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跺跺腳就走了。


    阮笙根本沒當回事,興致衝衝地將小碗拿下來,指尖拈了一個,剛準備放到嘴裏,突然想到了還蜷縮在牆角的傅元灼。


    他抬眸望了望少年,又看看手裏的果子,琥珀色的眼眸眨了眨。


    阮笙記得,自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他和傅元灼都是滴水未進,大反派肯定早就餓了吧,自己吃獨食怕是有點不太好。


    他攥緊了小碗,小步小步挪過去,伸手拍拍傅元灼的肩。


    少年似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動,瞬間轉過頭來,陰沉深邃的黑眸牢牢鎖住阮笙的身影。


    阮笙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咽了咽口水,遞出手中的小碗:“你……要不要吃?”


    他覺得傅元灼的眼神特別壓抑,純黑的眸有種莫名的引誘力,仿佛能將人整個吸進去。


    阮笙不敢直視他,稍稍低下頭,盯著腳底的水泥地麵,無措地蹭著地上的紋路。


    過了好幾分鍾,他才聽到傅元灼低啞的嗓音響起,好像秋風中飄落的枯葉:“不用。”


    阮笙驚喜地抬頭,圓圓的貓瞳裏盛滿了驚訝,這可是大反派第一次開口和他說話,雖然是拒絕了他,但相比之前,也足夠進步了不是嗎?


    阮笙欣喜地坐到傅元灼身邊,把小碗放在兩人中間,碰碰傅元灼的小腿,眸中帶著笑意:“不用客氣的,隨便吃。”


    傅元灼沒動,還是靜靜抱著腿坐在原地,仿佛將阮笙當做空氣似的。


    大反派無視他,阮笙隻好自己把桑葚一個接著一個往嘴裏放,酸酸甜甜的,根本停不下來,一直吃到指尖都被染成了紫色,他才意猶未盡地推開小碗。


    裏麵還為傅元灼留了幾顆。


    “這些是給你的。”阮笙自說自話,把小碗往傅元灼麵前放,對方抬眸望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


    阮笙對傅元灼的沉默習以為常,收拾收拾重新坐回去,靠著冰冷的牆壁合眸休息。


    他從昨天早上就一直沒睡好覺,現在終於能抽出時間補補眠了。


    ……


    不知過了多久,幽暗的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是衣料摩擦的聲音。


    傅元灼低頭看著睡倒在自己懷裏的阮笙,陰沉的黑眸有了些許波動。


    柔軟淺棕色的發梢蹭著他的胸口,纖細白皙的後頸裸露在他眼前。


    他能感覺到,兩人肌膚相觸的地方,滾燙炙熱,好像燃燒的火焰,能燙到傅元灼的心裏。


    幾乎快要填補內心那抹空虛和荒蕪。


    是他自己倒過來的,傅元灼在心裏默念,我沒有強迫他,我可以擁住他,讓他睡得舒服點。


    傅元灼伸出手,輕輕攬住阮笙的後腰,僅僅隔著一層薄薄的夏衫,少年肌膚溫熱的觸感讓傅元灼手心不住地出汗。


    他一直知道,自己對於肌膚相觸有種近乎病態的執念,書上說,這叫肌膚饑渴症,讓他無限渴望別人的觸碰。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懷裏擁住一個人的饜足和欣悅。


    傅元灼緩緩收緊手臂,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他的目光在阮笙臉上梭巡,劃過對方精致的臉龐,纖細的鎖骨,最後落在阮笙橫在胸前的手上。


    纖細修長白皙細嫩,指節泛著淡淡的粉色。


    唯一礙眼的地方,就是指尖被桑葚汁染成了紫色。


    傅元灼皺了皺眉。


    被弄髒了……傅元灼想,還是被別人送的吃食弄髒的,看著真是礙眼。


    他凝視片刻,然後握住阮笙的手抬到唇邊。


    軟嫩的指腹抵在他的唇上,像是快要融化的奶油,散發著甜香。


    傅元灼眼眸微沉,伸出舌尖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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