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裴翦裴闕兩兄妹在深情對視。


    裴翦:?


    裴闕:??


    裴翦:???


    裴闕率先耐不住氣:“你什麽?沒見本將軍嗎?”


    裴翦:“不是,妹啊。”


    “滾,誰是你妹!”裴闕扭身就走。


    裴翦見狀,連忙叭叭跟在她身後,周圍的將士看見裴翦,紛紛熱情打招呼。裴翦沒有心情管這些,小聲問:“妹啊,你怎麽來這邊了?你不是去廟裏嗎?”


    裴闕白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裴翦是習慣了妹妹不給好臉『色』的,兀自叭叭:“陛下知道嗎?爹知道嗎?你跑來多久,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哼,陛下早和你說了我就在雲外寺,你去找我一下不就知道我有沒有在那邊嗎?”裴闕合情合得出推斷:“你根本沒有去找過我。”


    裴翦連忙解釋:“我去過呀,第一次過去時,她們告訴我山裏有野豬,你出去獵野豬了,第二次過去的時候,她們說山裏有老虎,你跑出去獵老虎了。”


    裴闕一頭問號:“你這就信?這合嗎?”


    裴翦拍手笑道:“哎呀,這放你身上不是很合嗎?我第三次過去,她們告訴我,河裏有一條惡蛟,你帶人去除蛟。你,”他從懷裏掏出一冊小本本,“我還給你畫了一幅畫,傳不傳神?”


    裴闕偏頭看眼,上麵用墨水畫著一個黃豆眼八字眉的小人,小人手裏舉著劍,劍尖上叉著一條墨『色』的蚯蚓,蚯蚓腦袋還有兩茬雜草。


    裴翦:“呸呸呸,什麽蚯蚓,這明明是一條龍!我決定把這幅畫命名為小闕屠龍傳,掛在門廳供人欣賞,你覺得好不好……哎,你打我作甚!”


    打打鬧鬧,就像回到少時。


    當年裴將軍為一對兒女取名裴翦裴闕,意為“翦除凶逆,護衛宮闕”,後來兩人跟在他身邊,一路領兵行軍打仗,學了一身本領。


    裴闕屢立奇功,破開人們對女子的偏見,但所有的光輝止在六年前那一日,一場夜戰中,裴闕身受重傷,在生死線上走了好幾回,才掙紮著醒來。


    那日,對於裴將軍同樣是煎熬。


    作為將軍,他希望護衛宮闕,作為父親,他希望能保護自己的兒女。“翦除凶逆,護衛宮闕”這樣的使命太凶險而忐忑,是條用血鋪成的道路。


    守在女兒床榻旁一整夜後,鋼鐵鑄成的將軍終於下定決心,把兒女一齊送回盛京,裴闕入宮,成為高高在上的貴妃,裴翦入朝,在兵部做些不用舞刀弄劍的文職。


    他自己,依舊像一道鐵鑄的城牆般,守在大盛邊疆,履行自己的職責。


    裴翦想起一事,拉住了自己的妹妹:“爹呢?”


    裴闕:“爹帶兵出去守章懷,以防北厥繞開雲州,突擊青州。”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裴翦猶豫片刻,抬眸看她一眼,“你來這邊,爹沒有抽你一頓?”


    裴闕“呸”一聲,傲嬌地扭頭,“沒有!”


    裴翦:“那他說什麽?”


    沉默一陣後,裴闕手按在劍柄上,抬頭天空,湛藍的天空上,雲霞被陽光鍍上一層淡金。她笑一下,眉目銳利又驕傲,仿佛還是當年銀鞍白馬的小將軍。


    “他說,我可以自己做出選擇,他不會再替我選擇自己的人生,他……”裴闕臉微微紅紅,對著哥哥炫耀道:“吧,爸爸最愛我!”


    裴翦:“放屁,我才是爸爸最愛的孩子。”


    ————


    微鶯抽到了兩張卡牌,一張是修改卡,一張是新的金『色』傳說。


    [百鳥朝鳳]:異象卡,鳳凰現世,百鳥朝鳳,海晏河清,人心歸附。


    微鶯拿著這張卡,有點茫然地撓撓臉頰,這張卡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用起來,好像很雞肋。她把卡收好,翻開庫存,找出幾張小鹿『亂』撞一見鍾情之類的低級卡,揣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但是,不知怎麽,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心裏像沉甸甸壓著什麽似的,幾分喘不氣來。皇帝去與裴闕等人商議軍情去了,她在營帳中等得無聊,便拿出那本書來,決定再翻開。


    等拿出書,微鶯的臉『色』變了,眉頭不自覺蹙一下。


    書上的封麵已經模糊,整本書變成扭曲和破碎的模樣,快要四分五裂。


    微鶯:……


    劇情之力就這?


    宮鬥姬:它已經很努力。


    隔著書頁都感覺到它的努力!


    宮鬥姬心想,可是這兩個人,一個炮灰猝不及防下手除掉真男主上位,一個反複橫跳掰彎劇情,小劇它真的很努力!


    微鶯快速翻過前麵,翻到最後一頁,前麵的紙張都已經破碎,字跡扭曲,最後一張紙上也與原來的結局發生些許不同,滿紙的馬賽克,隻有幾個字是清楚的——


    帝殞長河穀。


    微鶯心中一沉,盯著這五個字,許久沒有說話。半晌,她沉默著收起書,眯了眯眼,向被風吹得晃動的簾子,手指輕輕摩挲桌案。


    不知何時,天上開始下雨,劈裏啪啦的雨水打在頭頂的營帳上,帳簾被風刮得不停翻滾,冷風和雨灌進來,吹熄案上的燈火,周圍瞬間一片黑暗。


    微鶯坐在黑暗中,『摸』索著來到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頭一次感到有些茫然和無措。她閉上眼睛,想起很多年前。


    記憶中也有這麽一場冰冷的夜雨,讓她感受到徹骨的寒涼。


    那天是她生日,小女孩乖乖坐在蛋糕前,等很久。


    蠟燭慢慢融化,五彩六『色』滴在『奶』油裏。


    窗外在下雨,很大,雨滴不停拍打玻璃窗,好像要把窗戶震碎。


    她縮在沙發裏,和家裏的小機器人說話,問:“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呀?”


    小機器人發出媽媽溫柔的聲音:“馬上就回來啦,寶貝生日快樂。”


    “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呀?”


    “馬上就回來啦,寶貝生日快樂。”


    “爸爸媽媽……我的生日已經過啦。”


    時針指向十二點,女孩低落地垂下頭。她沒有等到回來給她過生日的父母,卻等到一卷錄像帶。錄像顯示,父母在某個s級世界裏完成任務,回來的時候遇到場時空『亂』流,從此『迷』失,再不歸來。


    她被拋棄。


    擁有一座星球被寵成公主的小孩,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被送往另一個星球的福利院生活,也與自己的小機器人分別。


    後來她在不同的世界輾轉,不敢對小世界的人動情,但……想找一個無論何時,無論何事,都不會把她丟下的人。


    微鶯縮在床角,把頭埋在膝蓋上,仿佛還是當年那個等待父母回家的孩子。她以為自己已經長大,足夠堅強成熟,明白這世界隻有自己可以依靠,可是還是會在某個冰冷雨夜,回到那場沒有盡頭的夢魘中。


    宮鬥姬:“宿主?你還好嗎?”


    微鶯:“沒事,想起一點過去的事情,陛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小雞,要不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宮鬥姬想了想,問:“《豌豆公主》?《海的女兒》?”


    微鶯笑,“你把我當幾歲的小孩?”


    宮鬥姬:“我的程序裏加載了很多部童書,但你應該都聽過。”


    微鶯有些詫異地挑下眉,“現在當任務係統還要加載童書?這也太全麵了吧,你還得『奶』孩子?”


    宮鬥姬沉默幾秒,強調:“我以前是家用機器人改裝的。”


    微鶯被它挑起了興趣,半撐著床盤腿坐著,問:“哦吼吼,你不是說你是最新的統嗎?家用機器人不都是直接被銷毀,怎麽會被花大價錢給改裝。”


    宮鬥姬:“我是不一樣的。”


    微鶯:“嗯?”


    宮鬥姬:“我也不知道怎麽不一樣,但改裝我的那些人說,我是不一樣的。”


    微鶯好奇地問:“你做什麽,怎麽就不一樣了?”


    宮鬥姬想了想,才說:“我被拋棄以後,被送到垃圾星統一銷毀。”


    微鶯點點頭,一般家用機器人使用年限到了、或者老舊到無法維修被淘汰以後,都會統一被送往垃圾星進行銷毀。


    宮鬥姬:“我在垃圾星裏找到了一架廢棄的飛船,用了很多年尋找零件,很久才改裝好,飛離了垃圾星。”


    微鶯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給它鼓掌,“厲害了我的統!原來你是這樣的統。你為什麽要離開垃圾星?”


    按機器人也沒什麽生需求和情感需要,在哪裏都是一樣的,隻是長得像人了一點,但本質還是電子程序。宮鬥姬這個故事匪夷所的程度,在微鶯看來,就和丟掉洗衣機自己把自己裝好逃出垃圾車一樣。


    宮鬥姬的聲音裏浮現一絲異樣的情緒,“我想去找我的小主人。”


    微鶯:“哎?”


    宮鬥姬:“以前我被買回來,使命是陪伴小主人,讓她快樂。但是她離開我的時候,不快樂也不幸福,所以我想去找她,繼續陪著她。”


    微鶯:“那你怎麽變成係統,你找到她嗎?”


    宮鬥姬:“……後來,找到了。”


    微鶯聽到美滿結局,忍不住微微笑起來,“那她得到幸福了嗎?”


    宮鬥姬:“她一直都在被愛著,從來沒有被拋棄,隻是她沒有意識到。如果把自己的心閉起來,選擇沉入海底,就再也不到四季。”


    簾子被一把掀開,雲韶走進來,脫下身上被雨打濕的外套,卸去一身寒涼。


    她問:“鶯鶯,你在和誰說話?”


    微鶯坐直,笑眯眯地說:“一個老朋友,陛下,商量好怎麽打北厥嗎?”


    雲韶坐在微鶯身邊,說:“等到過兩日天晴了,我們就進兵長河穀。”


    饒是微鶯不懂兵法,也聽出這並不是什麽明智的策略。


    “陛下,你真決定要去了?萬一被埋伏了呢?裴闕裴翦他們同意了?”


    雲韶雙眸中『露』出『迷』茫與掙紮之『色』,半晌,才開口:“是不妥,但、但……一定要去長河穀,”她低聲喃喃,掙紮之意越濃,不覺皺緊眉,“一定要去,兩位愛卿……也是同意了的。”


    微鶯身子往後傾了傾,仿佛到無數絲線懸在皇帝身上,暗中控製她的行為舉動。被劇情之力控製的皇帝還茫然不知,笑一下,“朕隻是等不及,總要做個了斷的,鶯鶯別害怕,等到我殺他,再與你一起回盛京。以後我們便……”


    微鶯伸手堵住她的嘴,“陛下,別立g!”


    掌下的唇溫熱又柔軟,堵著堵著,微鶯忍不住用手指摩挲她的唇瓣,輕聲歎了口氣。


    劇情之力大概想放手一搏,把劇情徹底拉回正軌,換掉這個六年前就李代桃僵的假皇帝。它潛移默化地控製著所有人,當事人,依舊難以察覺。


    就像本來應當極力反對禦駕親征、進軍長河穀的裴闕裴翦,卻意外地答應一就漏洞百出的要求。


    微鶯握住雲韶的手,掌心一片冰涼。


    雲韶像是感受到她的不安,握了握她,歪頭:“鶯鶯?”


    微鶯靠在雲韶的肩膀上,難得柔弱姿態,“陛下,我和你一起,不許再拋下我。”


    雲韶就算被劇情之力影響,但在涉及到微鶯的事情上,總能擺脫劇情之力,下意識反駁:“不行,太危險了,你不許去,留在這裏就好。”


    微鶯歎口氣,雙手捧著雲韶的臉,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皇帝瞪大雙眼,眸裏馬上變得霧蒙蒙的。


    微鶯想,一直以來,她就像一個貪婪的小孩,守護著愛做的糖果,不管得到多濃烈的愛,也永遠不知饜足。直到現在,她終於想鬆開手,把捏緊的糖果送給另一個人。


    我把愛分給你,不要哭啦。


    我愛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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