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宮牆之中漏出一條玉砌的小道。


    幾個太監抬著龍輦,輦上帝王眉眼微垂,十二琉在眼前晃動,影子錯落在眉間。


    她支著下巴,冷白肌膚裹在金龍騰飛的龍袍之中,手指微微蜷著,被陽光照出透明的顏『色』,能看見裏麵纖細的青『色』血管。


    宮道旁的宮人們來去,低頭恭敬地喊一聲陛下。


    雲韶沉浸在自己的中,對周圍一切置若罔聞。突然,她的眼前出現一熟悉的身影。


    纖細的眼睫顫了顫,水『色』雙眸睜大,不可置信地望向宮牆那頭。


    身著素『色』衣裙的少女從小道走來,長發簡單挽著,微垂著頭,神態沉靜嫻雅,朱紅宮牆頃刻碎開,記憶的碎片光怪陸離從眼前飄過。她從路盡頭走來,身上帶有初見那日糖炒栗子的香氣。


    一瞬間,雲韶身子繃緊,眼裏噙滿了淚光,輕聲喚了一句:“先生。”


    微鶯躲在宮牆後偷看。


    她踩在板凳上,探出一個腦袋,雙手扒拉宮牆,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本來微鶯以為皇帝看到“白月光”,會立馬激動得上去相認。但是,雲韶看見少女後,臉『色』慘白,嘴唇輕輕哆嗦,身子反而往後麵縮了縮。


    微鶯的小腦袋上冒出許多問號:難道她從前和皇帝關係不好,難道當常常打她?


    不對,要是經常打她,皇帝豈不是樂開了花。


    雲韶坐在寬大的龍椅上,身子微微蜷縮著,汗濕的黑發搭在蒼白臉上,『露』出幾分孱弱無助之態。微鶯看了,多少有些於心不忍,但想到抽卡,還是伏在牆壁上,等待等會任務發布。


    按照劇情,皇帝應當對美人一見鍾情,她帶入宮中寵愛,從此美人寵冠後宮,風頭無二,一時把女主都給壓了下來。也是在這時 ,女主對皇帝失望透頂,以身體有疾的由,請求與雲外寺修養。


    但自從微鶯開始摻手以後,劇情偏離十萬八千裏,在不可控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到現在,也許劇情之力都覺得疲憊,開始偷懶了,不然美人在浣衣局洗了一個月的衣服,怎麽和皇帝還沒半點交集呢?


    微鶯便想刺激一下劇情之力,讓它支棱起來,努力工作,不能偷懶!


    隻要劇情之力開始運轉,皇帝生出想把美人帶進宮收為妃子的念頭,小雞就會發布任務讓她阻止皇帝。她便可以完成任務再次抽卡。


    微鶯連怎麽阻止都想好了。


    等會皇帝一動心,她就從天而降,撲到皇帝身上,斷絕她這種世俗的欲望,也讓她們見識一下世界上有招從天而降的掌法。


    宮鬥姬提醒的“滴滴滴”聲在腦內響起,微鶯激動得搓手手。


    然而下一秒,“滴滴滴”戛然而止。


    微鶯歪頭:“小雞,你怎麽不滴了,是要發布任務了嗎?”


    宮鬥姬:“嘎嘎嘎不是呢,宿主,不需要發布任務啦。”


    微鶯:“什麽,你出故障了嗎?你壞掉啦?小雞小雞,你走得好慘啊!”


    宮鬥姬:“……狗宿主,你康康下麵!”


    微鶯探出腦袋,往宮牆下看。


    雲韶冷冷睨著走來的少女,眸光冰冷,“怎麽是你?”


    小知了在皇帝麵前刷個存在感,努力讓自己不逃開,就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力氣。聞言,她身子一瑟縮,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滋兒哇哇哇哇哇——陛下饒命啊——”


    白月光的形象一秒破滅。


    微鶯惆悵歎氣,“唉,這孩子沒天分啊。”


    她都已經傾囊相授了,怎麽還能披著白月光的皮,戲演成這樣呢?


    微鶯的痛!而且耳朵很吵!


    她看頂著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臉,哭成知了的美人,內一陣絞痛,想跳下去去堵住美人的嘴。但稍傾,微鶯想,這時陛下的中肯定更加百感交集。


    任誰看自己的白月光哭得吱哇兒『亂』叫,都不會覺得好受。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雲韶的表情,雲韶怔怔看著知了美人,表情複雜。


    微鶯:“小雞,你有沒有覺得陛下的臉上寫滿了字?”


    宮鬥姬向來跟不上她的腦回路,『摸』不著頭腦:“沒有啊,陛下的臉上不是幹幹淨淨嘛。”


    微鶯笑笑,手指戳戳頰邊軟肉,“你看,她這邊寫的是生無可戀,那邊寫的是天崩地裂。”


    說完,微鶯翹起嘴角,忍不住高興起來。


    看皇帝不觸發劇情之力,不肯帶知了美人入宮,她看起來急匆匆,但裏還是高興的。


    雲韶走到美人麵前,俯視她,下巴微微抬著,厲聲問:“誰讓你再出現在朕麵前的?”


    美人:“哇哇哇是鶯婕妤讓我過來的!”


    賣盟友賣得非常迅速。


    微鶯高興不起來了,小臉垮起,偷偷『摸』『摸』地跳下板凳,犯愁地想,這可怎麽辦?偷雞不成蝕米,抽卡不成被人賣,這要怎麽和陛下解釋?


    她眼前抽卡沒戲,悲傷地往玉『露』殿走,走了沒幾步,虛想先去貴妃那兒避避難,走到一半,才想起貴妃原來已經出宮了。


    也不知道她們趕到雲州了沒,是否能阻止劇情之力上的情節。


    微鶯惆悵歎氣,扭頭向長春宮走,想從皇後那兒獲得一絲的慰藉。


    走到長春宮時,皇後還在伏案看書。


    微鶯熟稔地爬上美人榻,歎口氣,“唉。”


    失算了。


    一是沒想到劇情之力居然這麽沒有用,區區一個邂逅的小情節都搞不定。


    二是沒想到小知了她賣得這麽幹脆,連個扇形統計圖的微笑都不用,直接就招了。


    微鶯癱在美人榻上,接過宮女遞來的茶水,又歎一聲,裏為劇情之力打氣:小劇你支棱起來啊小劇,你怎麽就萎掉了,怎麽連這麽小的問題都解決不了。


    皇後抬起眸,“鶯鶯怎麽啦?”


    微鶯喝完茶水,“娘娘繼續做自己的吧,我就來坐一坐。”


    皇後偏頭,眼裏幾分笑意,看了她一眼,依言低頭做自己的。


    微鶯癱在榻上無所,宛若一條撲棱不起來的鹹魚,她看了眼伏案工作學習的皇後,想起原書中關於皇後的結局。


    書中後期貴妃自戕,女主黑化,但有皇後壓著,女主一直翻不起什麽浪子。


    而後皇後鬱鬱而終,後位空懸,女主代替皇後執掌六宮,才慢慢掌權往上爬。


    但微鶯對越清輝莫名自信,總覺得按照越清輝的『性』子,鬱鬱而終是不可能鬱鬱的,死遁跑出去倒是很有可能。她從前和越清輝這麽熟,教了她死遁這招,也沒什麽稀奇。


    死遁一時爽,一直死遁一直爽。


    越清輝感受到她的目光,抬頭,問:“鶯鶯在想什麽?”


    微鶯坐起來,“皇後日後會離開皇宮嗎?”


    越清輝想想,坦然道:“會。”


    微鶯放下來,看來原書什麽的鬱鬱而終,果然是死遁了吧。她就知道這座皇宮囚不住眼前的女人,身為鴻鵠,就不該在這座華麗精致的囚牢裏碌碌一生。


    越清輝『露』出個輕的笑,又:“但是鶯鶯,我會在離你不遠的地方。”


    微鶯一怔,“哎?什麽意思?”


    越清輝朝她眨了下眼睛。


    清冷美人的wink讓微鶯一下子捂緊胸口。越清輝向來端正自持,突然眨一下眼,wink一下,還讓人有點遭不住。


    這也太萌了吧!


    到日暮時分,微鶯才離開長春宮。


    在宮中這麽長時間,她算是『摸』明白了,皇帝與皇後相敬如賓,貌合神離,不會打擾彼此,就像一對社畜。除了在朝政之上會一起加班外,其他時候根本不會聯係。


    所以她待在長春宮,可真是再正確不過的主意了。


    微鶯趁著夜『色』偷偷『摸』『摸』『摸』回玉『露』殿,裏盤算著,先回去洗個澡休息一下,等到白天皇帝上朝後又跑到長春宮去,這樣陛下就找不到自己了耶!


    然而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這時候陛下肯定在玉『露』殿等著自己,這麽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她可太懂這個女人了,於是扭頭往金屋走。


    今的金屋不再淒清,什麽都被打掃過,煥然一新幹幹淨淨,沒事她經常去住著玩。


    微鶯在灶台燒好熱水,水端到浴桶裏,然後脫掉衣服泡進去,安逸地躺著。


    她閉上眼睛,中思量要怎麽辦,劇情之力這麽不支棱,導致任務遲遲不發布,任務不發布,記憶碎片就拿不到,盲盒也沒有,不能抽卡。


    但是,新政馬上就要舉行,保不齊宮黨會有什麽動作,比起從前的幺蛾子,東宮太後意外地沉寂下去,這段時間什麽都沒有做,反而讓微鶯覺得有大問題。


    微鶯眉頭一皺,覺得情並不簡單。


    就在她還在思考的時候,一雙雪白玉臂無聲無息攀上她的肩膀,摟住了她。


    微鶯一驚,聞到身後人熟悉的香氣,又無奈又虛,『摸』『摸』嘴角,“陛下,你怎麽來了?”


    雲韶垂著頭,容顏映在粼粼水光中,上飛的眼尾一點紅痣。


    她輕聲問:“我還想問,鶯鶯為什麽躲我呢?”


    微鶯:“呃……陛下,聽我狡辯!”


    不等她狡辯,雲韶溫柔笑了一下,挑起一點水,弄濕微鶯的臉頰,“是因為鶯鶯吃醋了嗎?”


    微鶯:“哈?”


    雲韶繼續道:“鶯鶯看見她長得那麽像從前的你,便以為我會對她動心?”說著,她笑了一下,“鶯鶯未免對自己太沒自信啦,那人長得是很像先生,但我喜歡上先生,也不是因為先生的皮囊。”


    微鶯怔了一下,“的不是?”


    雲韶沉默片刻,低下頭,語氣透『露』著虛,“也有億點點關係。”她頓了一頓,脫掉衣服麻溜擠進浴桶裏,往微鶯懷裏拱,“總之,鶯鶯,你這樣在乎我,我覺得好開。”


    微鶯:“……陛下,你可以覺得不開嗎?”


    都不能抽卡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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