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抬起眸,看了微鶯眼,局促地攥了攥掌心。


    她想,鶯鶯會覺得我是個暴君嗎?會從此討厭我嗎?


    微鶯手搭在皇帝的肩上,垂著眉眼,沒有說話,心想該怎麽處個美人。酷似她原來身體的細作美人,在書中劇情頗多,算後期一個小幺蛾子。


    劇情之力應該不會輕易讓小幺蛾子撲棱翅膀飛走吧。


    雲韶見微鶯默然不語,心中更忐忑,絞緊手指,就像一隻小刺蝟,小心翼翼收起自己身上的尖刺,努力變溫馴無害的模樣。


    “我將她們遣返送回好嗎?”雲韶補救:“鶯鶯覺得好不好?”


    微鶯回過神,朝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小皇帝的臉,“陛下決定就好啦。”


    雲韶長舒一口氣,轉身與微鶯纏綿。


    之後的日子並無什麽不同。


    屋簷上薄薄的積雪被陽光照得消融,雪水沁入深黑泥土中,幾株翠綠如油的小草冒出腦袋。池塘水碧如明鏡,早鶯在樹枝啾鳴,玉『露』殿新飛來的燕飛來飛去啄春泥築新巢。


    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微鶯推開雕花窗 ,發現窗外一株桃花開了,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她探出身,剪下一株開得最盛的桃花,『插』在清水瓶裏,準備等會去送給陛下。


    微鶯心想,和陛下試一試,感覺比想象中要好許多。


    心中有一個牽掛的人,看到什麽樣的美好,總想要享給她,讓她也看一看。樣的感覺很好,就像……有了一個歸宿。


    她修剪枝葉,翹起嘴角,身後門被砰地一聲撞開。


    微鶯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蕭千雪:“鶯鶯!我們去寶雲宮騎馬吧!”


    微鶯扶住腰,“不,我腰疼。”


    自從蕭千雪那日和貴妃關係好起來後,每日都要去寶雲宮內騎馬練劍泡溫泉,還非要拉上微鶯一起。微鶯已經連續三日沒有時間去養心殿找皇帝了!


    蕭千雪瞪圓眼睛,“腰疼?嚴不嚴重?我帶你去看禦醫吧。”


    微鶯搖頭,“沒事,不嚴重,我躺躺就好了,你們出去玩,便不用管我了。”


    蕭千雪歪著腦袋,打量了她手中剪子,和一旁鮮豔的桃花。她眼睛一亮,“枝桃花好漂亮,鶯鶯能送給我嗎?”


    微鶯:“不,我……”


    蕭千雪笑了,“你是準備拿去送給陛下吧,”她輕輕哼一聲,“想去寵信陛下就直說嘛,我也不是非要霸著鶯鶯。”


    微鶯莞爾,“千雪,你變聰明了!”


    蕭千雪撅嘴,“我一直都很聰明的!”說著,她也推開微鶯的窗戶,眼中撞見一簾春『色』,鮮嫩的桃紅綻開,點亮了整個春天。她直接踩著窗台,跳到桃樹上,折下來一枝桃花,笑眯眯地說:“我也拿一枝春『色』去送給貴妃姐姐。”


    微鶯:“你很懂嘛。”


    蕭千雪把桃花枝別在衣領裏,跳到草地上,百花裙散開。


    少女站在春『色』中,笑容燦爛,壓過滿園春光,她朝微鶯招招手,“鶯鶯,那我先走啦!”


    微鶯點頭,“嗯,去吧。”


    蕭千雪轉身走了幾步,想到什麽,又回首:“對啦鶯鶯,你得小心點。”


    微鶯詫然地挑了下眉,“什麽小心點?”


    蕭千雪噠噠噠跑過來,趴在窗口,看著她,“我聽說呀,陛下身邊侍女裏冒出個可漂亮的大美人,天天想著往陛下身上貼。”


    微鶯彎彎眉眼,“哦?還有樣的事情?”


    蕭千雪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那可不!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陛下根本不知道個人,每次那女人想貼過去,就被大家給摁回來了!”她仰起腦袋,笑容燦爛,“陛下隻能和鶯鶯在一起!”


    等到蕭千雪離開,微鶯垂眸想了一會,拿起那枝桃花,慢悠悠地往養心殿走。


    來到養心殿的時候,雲韶依舊坐在桌前批閱折。


    微鶯知道,科舉即將舉行,正到新政的關鍵時期,陛下忙得很,除開早朝,其他時候不是在和朝臣們罵架,就是在奏折上用筆和朝臣罵架。


    有時候,就算在床上的時候,陛下也總魂不守舍,叫得也沒以前好聽了。


    微鶯覺得很挫敗。


    但她努力做個合格體貼的愛人,不給皇帝再添堵,於是輕輕走到窗前,把那株枯死的狗尾巴草給拔了,換這枝鮮嫩燦爛的桃花『插』進去。


    雲韶聽見聲音,抬眸便望見那株灼灼的桃花。


    微鶯隨手推開窗,把狗尾巴草丟到窗外。


    雲韶站起來,有可惜地說:“不用丟掉吧。”


    微鶯偏頭,笑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陛下繼續忙吧,不必管我。”


    雲韶放下筆,來到她身邊,伸手抱住微鶯的腰,下巴搭在微鶯肩膀,與她同看窗外的春光。


    看了會,雲韶幽幽歎了聲。


    微鶯問:“陛下為何歎氣?”


    雲韶蹙著眉,“到了春天,江南的花應當紅了吧,應當有漫山遍野的花,不像在這裏,隻能圈出這麽一個小小的角落。要是那日鶯鶯答應我一起走,我們就能去山裏摘花了。”


    微鶯:“陛下怪我?”


    雲韶搖頭,連忙反駁:“當然不是!隻要有鶯鶯在,哪裏都是好的。”


    微鶯笑著轉身,抱了她一下,“乖。”


    雲韶的耳根立馬紅了。


    微鶯拍拍雲韶,讓她繼續去努力看折,把新政的事情弄好,權力重新收回來後,她們就能微服私訪出去玩了,想怎麽玩怎麽玩,想玩多久玩多久。


    雲韶對她口中微服私訪下江南的故事十向往,立馬鬥誌昂揚挽起袖就去看奏折,爭取早點扳倒宮黨和鶯鶯去江南玩。


    看皇帝一臉鬥誌努力工作,微鶯『露』出了資本家的笑容,癱在美人榻上,隨手拿起了一本話本。


    當米蟲的日子可太幸福了。


    所以以前幹嘛奮鬥,鹹魚真好。


    看話本看得正入神時,微鶯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陛下,您看麽久的折辛苦啦,先休息一會吧。”


    聲音輕而柔,如玉珠落冰盤,十溫柔好聽。


    微鶯心神一晃,抬起眸,看到說話的宮女時,微微晃了晃神,仿佛看到從前的自己。


    宮女立在皇帝身畔,長身玉立,容貌甚美。


    她冷白膚『色』,挺直鼻梁,眼尾微微往上挑,嘴角似乎總噙著一抹淺淡的笑。


    微鶯撐著下巴,有懷念地盯著張臉,原書中說新來的美人有八.九像白月光,還真是有八.九像。乍一眼望去,微鶯還以為自己在照鏡。


    劇情之力,不愧是你。


    她沒有存在感地坐在牆角美人榻上,細作美人完全未注意到這條鹹魚,隻專注地盯著皇帝。


    於是微鶯也沒有說話,暗中觀察,打量著雲韶的反應。


    雲韶頭也不抬,“出去。”


    細作美人:……


    雲韶繼續埋頭批閱折,一邊筆走龍蛇下筆如有神一邊冷聲訓斥:“誰讓你進來的?福壽在哪裏?不守規矩成體統。”


    微鶯忍不住笑了。


    細作美人局促地立著,手足無措,眉間『露』出的愁態讓微鶯都覺得不忍。


    微鶯繼續看戲,心想,嘖嘖,我見猶憐,況於君?


    要是陛下看見張臉,指不定會怎樣呢。


    但雲韶一直沒有抬頭,速度飛快地一張又一張看著折,宛若一個無情工作機器。


    細作美人也很倔強地一直沒有走,盡職盡責立在皇帝的身邊。


    等看完折,雲韶癱在紫檀圈椅裏,半搭著眼皮,一副被榨幹的模樣。注意到自己身邊的人,她不耐地挑了挑眉,“怎麽還不走?滾去浣衣局學一個月的規……”


    聲音在她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時戛然而止。


    雲韶表情癡了片刻,瞪大眼睛,雙眸蒙上水光,喃喃:“先生?”


    微鶯不開心地幹咳兩聲。


    雲韶聽到聲音,偏頭望了眼微鶯,再看看細作美人,頓時反應過來,臉『色』變得極陰沉,“誰讓你過來的?”


    帝王不怒而威,眼中殺氣翻騰。


    短短一句話,就把細作美人嚇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說:“太後讓我來侍奉陛下的。”


    微鶯:哦豁,果然和太後有關係。


    雲韶:“滾!”


    美人察覺到她身上殺意,麻溜地滾了,滾到門口,又被皇帝叫住。


    雲韶看著她,歪歪腦袋,柔聲笑道:“回去告訴母後,別以為你長了麽一張臉我便舍不得,若是再讓我見到你,大不了把你的臉皮剝下來收藏起來。”


    美人打了個寒戰,滾得更快了。


    等她滾了,雲韶怔怔許久,走到微鶯身前,半跪下來,頭埋在微鶯的懷裏,緊緊環住少女。好像這樣,就終於再次將錯失愛人擁入懷中一般。


    微鶯彎彎眼睛,『揉』著皇帝的發頂,輕聲說:“陛下剛看了別的女人。”


    雲韶聲音苦悶,“她長得太像從前的先生了。”


    微鶯坐起來,手指挑起雲韶的下巴,笑『吟』『吟』地說:“可我還是好生氣,怎麽辦?”


    雲韶歪頭想了想,很是坦率地認錯:“我是晃神了,那鶯鶯便罰我吧。”


    微鶯笑著問:“陛下想怎麽罰?”


    雲韶仰頭看著她,秀眉飛入垂下的鬢發中,慢慢解開自己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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