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鶯瞥眼旁邊坐著的皇帝。


    美人低垂著頭,帷帽遮住麵容,不辨神情。


    隻有攥住微鶯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了握,似是顯『露』幾分不悅。


    微鶯:……


    這群祖宗能不能不要再說啦。說不得呀祖宗!要砍頭的鴨!


    而那幾個女人全然不知情,始撒丫子從全家抄斬奔向株連九族,小嘴叭叭,吐出一堆後宮隱秘,和陛下的些八卦。


    蕭千雪:“也不能這樣說陛下吧,陛下可勤政了呢,每次召見我們的時候都在看奏折呢。”


    賢妃點了點頭,“陛下確實勤政,每天看折子看至深夜,勞心勞力,比先帝要勤勉多了。”


    裴闕不屑,雙手抱臂,“他每天晚上看奏折,那叫你們過去幹嘛?”


    蕭千雪懵懵懂懂把皇帝賣個幹脆,“我們給陛下磨墨呀!鶯鶯說這也算為國效忠呢,皇後娘娘和賢妃姐姐還幫陛下看折子!有時候鶯鶯也看看,我也會看,不過我隻會決斷一些小事,大事我就不懂啦。”


    裴闕冷笑:“隻讓你們看折子?”


    蕭千雪點頭,“還有整理折子,掃地,擦桌子,給陛下做夜宵……”


    裴闕斷她,“你是個妃子還是掃地的丫頭,陛下晚上常常召請你們,我還以為你們得他的寵幸,現在看,嗬,”她拋出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陛下是不是不行啊?”


    蕭千雪瞪圓眼睛,沒緩過,“什、什麽?”


    裴闕:“我早就這麽想了,他們這脈祖傳都是陰陽人,你們瞧瞧那個廬陵王,那劍舞跳的,還算個男人嗎?陛下呢,明明是個男人,長得比女人還要美,後宮佳麗這麽多人,沒有個有子嗣。可見,”她頓了頓,總結道:“可見,陛下確乎是不行的。”


    蕭千雪茫然點頭,“貴妃姐姐,你好厲害!下子就猜到了呢,原來陛下不行呀。”


    賢妃麵『露』難『色』,瞥了眼戴著帷帽的女人,莫名覺得她有些熟悉。


    裴闕卻和蕭千雪達成共識,“可不是不行,皇帝家的男人,我看沒一個行的。先帝就子嗣單薄,為什麽啊?”


    蕭千雪眼睛發亮,“因為先帝也不行!”


    裴闕欣慰地點頭,“孺子可教。”


    微鶯:……


    她隻好拚命扣住皇帝的手,免得這位祖宗掀帽子來證明自己的帝王威嚴。


    好在皇帝扭了兩下,被她抓住手後,又乖乖地貼著她了。


    微鶯咳嗽兩聲,嚐試替皇帝說話:“別這樣說。”


    裴闕:“我們說錯了?”


    微鶯:……好像確實沒說錯。


    蕭千雪眨巴眨巴眼,“鶯鶯,你和陛下起睡過張床吧,陛下到底、到底行不行?”


    微鶯扣住皇帝的手,與她十指交纏。


    陛下的手很柔軟,肌膚雪白滑膩,『摸』上去如塊暖玉。


    蕭千雪問出這個問題時,她感到握住的手掙了兩下掙脫她,然後不輕不重地掐了她的手臂下。


    微鶯重新握住皇帝,免得她『亂』動,然後坦承地說:“她不行。”


    雲韶歪歪腦袋,帷帽如流水般微拂:???


    微鶯撫住胸口,“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


    這下蕭千雪和裴闕確信不疑,連賢妃也動搖了,拉著兩位妹妹的手叮囑:“這話可千萬不要到處說,更不能讓陛下聽見,陛下也要麵子的嘛!”


    蕭千雪點頭,拍拍胸口保證:“我們懂的!絕對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貴妃知鶯鶯知,還有鶯鶯身邊的這位美人知!”她望過去,“鶯鶯,你旁邊的是誰呀,她不會告訴陛下吧?”


    微鶯笑著搖了搖頭。


    雲韶掙開她的手,又輕輕掐了她一下,微鶯拍拍她的手背,討好似地撓兩下,壓低聲音:“乖,別鬧。”


    ————


    馬車駛離皇宮,來到熱鬧繁華的朱雀街。


    街道上掛滿各『色』美麗的花燈,遊人手裏執著焰火,笑『吟』『吟』地在街頭走動。


    大盛風俗與微鶯去過的其他地方不同。這日大家紛紛走出家門,欣賞天空絢爛的煙花,街頭小販擺滿了精致的麵具,和燦爛的花燈。


    將軍府在南玄武街。裴闕急著回家,車一停在岔口,就掀車簾跳了下去。


    蕭千雪:“貴妃姐姐,等等我呀!”


    裴闕回頭:“你們去玩吧,我先回家,玩夠就去我家找我,屆時我們再會合。”


    蕭千雪也連忙跟著掀起裙擺跳下車,跟在裴闕身後。


    裴闕:“你跟我來做什麽?”


    蕭千雪笑彎了眼,“我陪娘娘起呀,娘娘個人,我不放心。”


    裴闕哼了聲,“隨便你。”


    然而蕭千雪沒走多遠,看見街頭琳琅滿目的花燈,忍不住發出感歎。


    “哇——這個好好看——”


    “哇——這個畫的是七仙女吧,也好漂亮呀。”


    ……


    裴闕被煩得不行,停下腳步,拽著她怒氣騰騰走到一家花燈店鋪邊。


    老板一抬眼,見兩個天仙似的年輕女人來買花燈,立馬滿臉是笑,問她們想要選哪一個。


    裴闕冷著臉:“選個,別到處看了。”


    蕭千雪彎著眼睛,仔細認花燈上的圖案,盛京花燈做得精致異常,細木骨架,玻璃絲掐成各『色』圖案。燭火置於八角琉璃燈中,每一麵都映著副精美的畫。


    “盛京正好,我家那邊都沒有這樣好看的花燈。”她輕聲嘟囔。


    裴闕本『露』出不耐之『色』,聽到她的話後,微微蹙眉,沒有再說什麽,在旁邊安靜等著。


    蕭千雪專注看了許久,在漂亮的花燈中選來選去,突然瞥見個別致的花燈,讓老板拿著竹竿挑下來。


    這個花燈不似其他,上麵沒有畫祥瑞花鳥,或是天宮仙娥,而是一卷將軍上馬征戰的連環畫。


    蕭千雪怔怔:“這是……”


    老板笑道:“是當年裴將軍兵天降,守下雲州,這不,街坊就弄出了套連環畫,我把畫做成花燈,有不少人買咧。不過買的大多是想建功立業的少年郎,姑娘也想要嗎?”


    蕭千雪重重點頭,下定決心,“我要這個!”


    她拿起花燈,花燈圖案徐徐轉動,上麵的將軍提戈縱馬,宛若活過來一般。


    蕭千雪覺得新奇,不停轉動花燈,邊讓裴闕看:“貴妃姐姐,你快看!這個將軍好威風哦。”


    裴闕瞥了眼,撇撇嘴,“還行,比我哥要好看點。”


    蕭千雪彎彎眼睛,在連環畫裏東找西找,疑『惑』地說:“咦,這上麵怎麽沒有貴妃呢?”


    那次戰爭中裴闕年紀還小,也人把她和年的戰役聯係在一起。


    裴闕挑了挑眉,搶過花燈,“肯定沒有我,那時我才多大,別看了,快走,吃餃子去!”


    蕭千雪:“好耶!”


    跟在裴闕後麵小跑步,她突然說:“可是貴妃姐姐明明跟著大家起守衛過雲州呀,我親眼看見了。”


    裴闕回頭望她:“什麽?”


    蕭千雪抬起小腦袋,笑『吟』『吟』地說:“我親眼看見了呀,小將軍拿著小鐵劍,騎著小馬,衝到北厥軍團去殺敵。我親眼看到的!”


    那時候所有的壯丁都上了戰場守衛家園。她跟著母親到城牆上給將士們送飯,下麵的北厥軍氣勢洶洶,宛若虎狼。


    突然,大地隆隆震動,行鐵騎出現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上。


    仿佛兵天降。


    她趴在城樓,被父親護在身下,看到穿著深黑鎧甲的鐵騎在北厥軍中衝來衝去,瞬間就將其打得潰不成軍。那群威風的高頭大馬中,卻有個小姑娘,騎著匹小馬駒,也跟著跑來跑去。


    蕭千雪的目光凝聚在那道小小的身影上,眨眨眼睛,努力想看清她。


    小姑娘看上去隻比她要大一些,介於女孩與少女之間,那邊煙塵滾滾,看不大清她的臉。


    等到擊敗北厥,裴老將軍帶著裴家軍進入雲州,接受屬於英雄的禮遇。


    百姓夾道歡迎,給救命恩人送上幹果和鮮花。每個威風的將軍馬上都有花,隻有跟在後麵,騎在小小馬上的女孩,朵花都沒有收到。


    ——倒也正常,看她的年紀,沒有人想到她也跟著上了戰場。


    隻有蕭千雪親眼看她如威風凜凜,身手不凡。


    於是她跑向了女孩,獻上自己手中的花,仰頭望著她的小將軍。


    她的小英雄。


    ——盛京燈火如晝,遊人往來如織。


    蕭千雪仰頭,看著裴闕,兩側的煙火都模糊黯淡,此刻隻有眼前人是發著光的。她笑著說:“我父親常說,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頂著。但是我直想,總不能因為人家高,就非要人家撐著天,自己矮,就能心安理得接受這份饋贈。總想做點什麽、總想……”


    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撐。


    就像裴家軍之於黎民百姓,就像貴妃之於她。


    但弱者也並非什麽都不能做,至少能獻上束花,向她說:“你很好,我很感謝。”


    裴闕皺眉,不解風情地打斷:“你在說什麽?再不快點,餃子都冷了。”


    蕭千雪連忙提著裙子跑,“好好好,我們快去吃餃子!”


    裴闕:“也不用跑這麽快……哎,你跑過了!”


    ……


    貴妃和蕭千雪離後,馬車內隻剩下賢妃、雲韶和微鶯。


    賢妃焦灼地攥了攥雙手,接受微鶯的建議,拿出準備好的麵具。


    她和那人相約以麵具見麵,她戴的是一個羚羊麵具,而越清輝會戴一個狐狸麵具。


    等見麵後,她再推脫自己的容顏甚醜,不把麵具摘下來便是。


    她攥著麵具,番掀起車簾,望街上景象。


    微鶯笑:“賢妃姐姐等不及了?”


    崔梧莞爾,小聲說:“我有些緊張。”


    微鶯:“別緊張別緊張,有什麽好緊張的,你們都已經這麽熟了。”


    崔梧歎氣:“畢竟是第次見麵。”


    到了約定好的仙人醉倚樓,遠遠便見樓下站著道高挑纖瘦的身影。


    那人穿得樸素,素青寬大雲裳,裙擺搖曳如仙,三千青絲垂至腰際,而臉上戴著個狐狸麵具,妖異的狐麵遮住大半張臉,『露』出的尖尖下巴雪白晶瑩,與狐麵十分相配。


    崔梧隻看眼,就笑了起來,“便是她了。”


    說完,她拿起麵具戴上,和微鶯雲韶告別以後,朝燈火繁華的仙人醉倚樓行去。


    車內終於隻剩下微鶯與雲韶。


    微鶯這才注意到自己直抓著雲韶的手,於是鬆開,“陛下,我們可以去看煙花啦。”


    雲韶輕輕頷首,輕紗微晃。


    微鶯彎彎眉眼,正要去囑咐車夫換個方向時,雲韶戲謔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鶯鶯,先說一下,到底誰不行?”


    微鶯猶豫兩秒,『摸』著自己的良心,麵不改『色』地說:“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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