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韶輕輕咬住葡萄,覺得比當年的紫金還要甜。


    微鶯看皇帝默許,便理直氣壯在皇帝身旁坐了下來,歪在皇帝身上,不折不扣的妖妃模樣。


    台下議論紛紛。


    宮貝奴揪著小手絹,憤憤地說:“她、她憑什麽能坐在那兒?”


    有妃嬪接道:“陛下對她果然寵愛,去年不是蕭貴人最得寵嗎?今年她就搶了自己姐妹的寵愛?”


    宮貝奴:哼。


    看到蕭千雪孤零零在那邊,隻能靠埋頭吃糕點酒水慰藉自己,她頓時就覺得好受不少。隻要蕭千雪不好受,她就開心了!


    太後冷笑,發聲:“沒規沒矩。”


    微鶯與雲韶對視一眼,“陛下,你聽見什麽了嗎?”


    雲韶搖頭:“沒有呀,鶯鶯聽見什麽?”


    微鶯也一臉純良地說:“今天風兒甚是喧囂。”


    太後捏碎一口銀牙,怒視她們兩個,一個婕妤坐在皇帝旁邊,成何體統!但是她們倆假裝聽不到自己的話,她總不能大聲吼出來。


    雲韶心情甚好,一揮手,“接著奏樂接著舞。”


    微鶯靠在皇帝肩膀,俯視台下的眾人,發覺坐在這個位置,底下一點點的動作都能看得清楚,譬如她能看到宮貝奴這時撅起嘴在和麗嬪叭叭叭,蕭千雪埋頭吃東西,嘴角彎起饜足的笑容,而賢妃和董娥兩個人一齊捧心,露出夢碎的表情。


    坐得這麽高,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到,她沒有什麽高處不勝寒的想法,隻是突然意識到,難怪自己從前課堂上做什麽小動作都能準確地被老師抓到,原來真的看得這麽清楚啊!


    一開始她給皇帝剝葡萄,剝著剝著,變成了皇帝給她剝葡萄。


    微鶯張口接住來自皇帝的投喂,不管宮妃們或羨慕或震驚的眼神,理直氣壯接受這一份厚愛。


    注意到皇帝已經不酸了,她才用餘光悄悄打量眼廬陵王。


    這位年輕的王爺長得還行,英俊端正,難怪會讓皇帝醋起來。


    “鶯鶯?”雲韶敏銳得像個小動物,很快就察覺到她在看廬陵王,突然變得酸溜溜的:“你在看什麽?”


    微鶯抿了抿嘴,偏頭,在皇帝耳畔輕聲說:“你看他長得好像一條狗哦~”


    皇帝:變甜!


    “鶯鶯說得對!”


    廬陵王猛地抬頭,對上皇帝與寵妃審視的目光,嚇得手中的酒杯都差點丟出去。但是轉瞬坐在上位的那兩人就對他笑起來,同步揚起嘴角,眼神慈祥地仿佛在看自家後院的大狗子。


    廬陵王小腦袋上長滿了問號。


    這時歌舞已歇,太後咳嗽兩聲,笑著看向廬陵王:“玨兒,過來讓我看看。”


    廬陵王看眼皇帝,默默來到太後身前,太後抓起他的手,笑道:“這麽多年不見,玨兒又長大了些。”


    當年太後一直無法懷孕,同時毒害宮中其他妃子的子嗣,先帝寵她,便把從旁係中接了一個小孩進來讓她養著,日後等小孩登基成帝,也算是個宮如意留條退路。


    宮如意養了廬陵王十幾年,對他視如己出,也一直覺得,隻有廬陵王才合該是坐在龍椅之上的。後來小皇帝突然殺出,奪去了帝座,太後便一直心懷怨懟。


    太後瞥眼皇帝,嘴角噙起抹笑,回頭對廬陵王說:“玨兒,記得你劍術不錯,從前在宮中時常舞劍給哀家看,到了封地可有荒廢劍術?”


    廬陵王笑道:“孩兒每日都練劍,不曾荒廢。”


    太後:“那便劍舞一曲讓哀家看看吧,小時候你常這樣逗哀家開心。”


    廬陵王看了眼皇帝,皇帝神色不悅,沉凝片刻後微微頷首,於是他走下台,接過太監遞來的長劍。


    他單手挽了個劍花,長身玉立庭中央。


    雲韶立馬望向微鶯,發現她在一眨不眨地看著廬陵王,小臉一垮,冷哼了一聲。


    微鶯回過神,朝皇帝笑了笑,湊近問:“陛下,你哼什麽呀?”


    雲韶悶聲悶氣地說:“鶯鶯不許看他。”


    微鶯彎了彎眼睛,牽住皇帝的手,拿起香帕給她擦掉指尖的葡萄汁水,收回手帕的時候,曲起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


    雲韶雙頰通紅,被妖妃迷得暈乎乎的,一時沒有心思醋了。


    微鶯鬆一口氣,繼續思考怎麽搞廬陵王,原書上廬陵王一曲劍舞驚豔全場,才讓宮貝奴提起蕭千雪的事,那麽隻要讓宮貝奴暫時想不起這件事就行。


    她彎了彎眉眼,取出剛抽到還熱乎的藍卡[新承恩澤],期待廬陵王的表演。


    藍卡飛到了廬陵王的身上。


    他帥氣地挽了個劍花後,本來想像從前一樣,英姿颯爽地表演一曲劍舞討太後歡心,順便氣一下這個皇帝堂弟。但是,他挽完劍花舞劍的時候,整個人的身姿都開始變得嫵媚了。


    廬陵王朝眾人嫵媚一笑,油到讓人頭皮發麻,緊接著開始了他來自陰間的表演。


    表演十分驚豔,讓人笑得合不攏嘴。


    廬陵王邁著魔鬼的步伐,在地上摩擦摩擦,妖嬈的身段拿著劍扭來扭去,宮妃們憋笑憋得十分難受,看幾眼就覺得眼睛很辣,低頭想埋在清水裏洗洗眼睛。


    貴妃被辣得皺緊眉,眼睛往下瞄,簡直想奪劍去砍了這個陰間來的妖人。


    那一刻,大家回憶起被陰間支配的恐懼。


    等到難捱的三分鍾終於過去,宮貝奴率先出聲,捂著肚子爆發出一陣笑聲:“哇哈哈哈哈,廬陵王跳得好妖嬈啊,我都跳不出這麽騷。”


    淑妃連忙擰她手臂一下,宮貝奴收聲了。


    但緊接著,宮妃連帶後麵的宮人都低頭偷偷笑起來。


    淑妃:……


    皇帝嘴角隱約笑意,開口道:“原來廬陵王的劍舞這般精彩,讓皇宮充滿歡聲笑語。”


    廬陵王嚐試解釋:“不是的,陛下,請讓我再舞一曲!”


    微鶯扯了扯雲韶的袖子,妖裏妖氣地說:“陛下,臣妾的眼睛疼,還是別了吧。”


    就算她的卡牌還撐得住,眼睛也撐不住了,廬陵王再跳一曲,她的眼睛非得被辣得失明不可。


    雲韶聽她這麽埋汰廬陵王,頓時心情也變得好了許多,笑道:“廬陵王想跳舞,以後在母後麵前時,單獨跳給她看便行了。”


    皇帝開口後,宮妃們的注意力轉移到太後身上,紛紛露出驚訝的眼神。


    沒想到,太後居然好這口!


    不愧是喜歡公雞和烏龜的女人!


    太後掩麵無光,捏緊掌心,臊得抬不起眼。


    從前玨兒劍舞十分陽剛英俊,怎麽會變得如此——


    陽剛之氣全無,別說陰柔了,簡直是陰間,時光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麽?


    廬陵王這麽一劍舞下去,宮中人會怎麽看待她?以為她會喜歡這麽陰間的劍舞嗎?


    真的,太辣眼睛了。


    太後閉上眼,尷尬到腳趾摳地,努力想從腦海中剔除掉劍舞的回憶。


    廬陵王還想補救一下,上前找太後求她再給自己一次表現的機會,太後暫時不想看到他的臉,隻能偏開頭:“你先下去歇息一會吧。”


    廬陵王一臉受傷地下場了。


    太後深呼吸幾口氣,緩了過來,到底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就算跳了陰間的舞蹈,她依舊是向著廬陵王的,於是便幫他說話:“玨兒好歹是一片孝心,也算是逗笑了大家。他來盛京,本宮便開心了。”


    微鶯眯了眯眼。


    這話的意思是,廬陵王沒有來,她便不開心?太後每一句話都在鍥而不舍地diss皇帝呢。


    微鶯這樣想著,偏頭望雲韶,天子垂著眉眼,專心致誌地剝葡萄,修長白皙的手指染上一抹濕潤。


    她注意到微鶯的目光,把葡萄遞給到微鶯嘴邊,濕潤冰涼的手指從微鶯唇上一擦而過,而後輕輕笑了——眼裏隻有眼前的人,其他人的風言風語,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微鶯放在心上了,托腮想了想,笑著對太後道:“其實陛下也為太後準備了才藝表演。”


    太後詫異地挑了挑眉,“什麽?”


    微鶯笑:“是個小驚喜。”


    雲韶也詫異地問:“鶯鶯?”


    什麽驚喜,她怎麽不知道?


    微鶯招招手,紅珠綠蠟繞到後麵,神秘兮兮地捧上兩個用紅布蓋著的東西。她挑開紅布,小聲對皇帝說:“我在金屋就看到裏麵藏著這個的,你肯定會吧。”


    皇帝看著麵前的嗩呐和二胡,啞然半晌,才搖頭:“我不會。”


    微鶯拍拍她的肩,笑著說:“沒事,你拿著二胡瞎瘠薄拉。”


    沒等皇帝說什麽,微鶯就拿起嗩呐蹦躂起來,歡快地對太後說:“臣妾不才,也陪陛下獻上一曲。”


    太後身體往後仰,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微鶯拿起嗩呐,對準太後,憋足氣使勁一吹,穿透性極強的聲音在禦花園響起,無情蹂.躪在場每個人的耳朵,太後正對著嗩呐,首當其衝感受到樂器流氓的可怕之處。


    她被聲音震得頭皮發麻,就像聽見百十串鞭炮在耳畔劈裏啪啦,突然哄地一聲巨響,把她震得抖了一下,還沒等喘口氣,又是哄地一聲巨響。


    就這麽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快要把她的靈魂都給震出來了。


    在一陣摧枯拉朽的嗩呐聲中,太後眼神放空,臉色蒼白,感覺自己承受了太多。好幾次她瀕臨暈厥的邊緣,快要一條腿踩進棺材裏,又被一嗩呐給震回了陽間。


    不,讓她去陰間吧!


    太後癱在椅子上,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微鶯注意到皇帝呆愣在原地,甚至沒有拉二胡,覺得這樣不行,於是給皇帝使了個眼色,暫時不吹嗩呐了,給她留給個人獨秀的時間。


    雲韶:???


    微鶯做口型:快拉呀。


    雲韶:……雖然不情願,但鶯鶯說什麽就是什麽。


    於是太後耳朵剛緩口氣,抓住扶手支棱起來,顫顫巍巍地想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突然又聽見一陣令人靈魂升天的鋸木頭的聲音。


    太後顫抖著雙唇,剛被震回陽間,又被二胡送到了陰間。


    然後在陰陽兩界反複詐屍。


    等到一曲終了,太後搖搖欲墜地扶著桌案,心想:總算可以厥過去了。


    在暈過去前,她不忘指著微鶯,哆哆嗦嗦地說:“你、你、你,來人,把她關進冷宮!”


    時隔一年,微鶯又達到把太後驚喜到暈倒x2,以及冷宮x2的成就。她對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心裏默默比了個耶,拍拍皇帝的肩,“陛下,拉得不錯!”


    雲韶抱著二胡,下巴抵在琴杆上,彎著眼聽她誇。


    等到廬陵王急衝衝上來扶太後,帝王仿佛這才記起剛才發生什麽,笑道:“鶯婕妤獻藝,可見孝心,該賞。”


    廬陵王不滿地說:“陛下,剛才是她把太後嚇到,太後的話你忘了嗎?!”


    雲韶輕輕瞥他一眼,深黑眸光冷了冷,托著下巴想想,說:“嗩呐驚嚇到了太後,該罰,來人,把這把嗩呐丟進庫房,鎖個兩三年吧。”


    廬陵王:???


    他驚聲道:“陛下怎能如此!如此不孝?!”


    雲韶偏頭,問:“把嗩呐關在庫房幾年還不能消弭廬陵王的怒火嗎?聽說廬陵王向來愛民如子,怎麽如此殘暴昏聵,連把嗩呐都不放過。”


    微鶯抱住嗩呐:“是呀,嗩呐這麽可愛,怎麽可以關呐呐~呐呐!”


    廬陵王劍指微鶯,劍尖微微顫抖:“你這個妖妃,迷惑陛下,驚嚇太後,還敢在此口出狂言!我早就聽說陛下身邊有妖妃蠱惑,果然如此!”


    還不等他做什麽,手腕突然一痛,長劍脫手而出。


    隨著長劍落地的還有摔得粉碎的瓷杯,滾燙的茶水在他手腕灑開。


    貴妃扔出裝滿滾燙茶水的瓷杯,拍桌而起:“有完沒完,想打架嗎?早就想砍了你這陰陽人!還敢凶鶯鶯?你配嗎!”


    廬陵王突然感受到許多人都在看著他,掉頭一看嗎,宮妃宮人們都望著這邊,眼神不善,像是隨時想拔刀砍了他。他咽口口水,感受到了一股無言的殺氣。


    然後他從心了,迫於壓力給微鶯低頭道了歉:“鶯婕妤,方才是我激動了,望婕妤海涵。”


    微鶯十分大度地表示無所謂,“隻是,”她抱住嗩呐,笑道:“呐呐對我來說很重要呐,所以,讓我來代替呐呐受責罰吧,陛下,要不罰我去冷宮吧!”


    雲韶咬唇:“別了吧。”


    微鶯:“陛下?”


    雲韶抿緊嘴角,許久才說:“好吧,那就……去冷宮待一天吧。”


    微鶯瞪大眼睛,一天也太短了,這是一日遊嗎?


    “要不,一旬吧?”她嚐試討價還價。


    皇帝激烈反對:“不行!”掙紮許久,終於艱難表示:“那就三日,不能再多了。”


    微鶯:“好耶!”


    台下的蕭千雪:“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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