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鶯頓了頓。


    是皇帝哦,那沒事了。


    雲韶壓了壓眉眼,冷白皮被陽光照得發亮。


    她嚐試開口,語氣輕柔:“你要來拯救朕嗎?”


    想到這裏,心跳了一跳,漫上說不出的歡喜來。


    她忍不住想,鶯鶯想要如何拯救我呢?


    雲韶想了想,臉頰泛紅,輕輕低下頭,姿態難得柔順。


    微鶯後退一步:謔!這熟悉的表情!


    狗皇帝肯定看了她的話本,必須的肯定的,不然怎麽會露出那日玉露殿眾人的同款臉紅。


    tui!她一定要早點把話本給拿回來,上次隻看到小宮女夜摸美人門,還沒看第二個故事呢。


    雲韶看著她,眼神十分柔軟。


    她怔怔想,自從遇到鶯鶯後,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好起來,上次言官被打了一頓後,再也不敢做什麽大動作。若是從前,斷不會如此輕易解決。


    她就像自己是福星,就算不是刻意拯救,隻是飛來身邊,也能夠帶來好運。


    雲舒再次柔聲問:“怎麽拯救呢?”


    微鶯決定再試試他,抬起修長蒼白的五指,說出話本裏的一個葷段子,朝皇帝笑笑:“用手?”


    話音剛落,皇帝又臉紅了。


    雙頰大片飛紅,就像抹上豔豔胭脂,羞得眼裏眸光粼粼,水汽蒙蒙。


    微鶯這下確認了,這個狗皇帝,果然看了她的話本!


    蕭千雪乍沒有聯想那麽深,好奇寶寶一樣問:“鶯鶯,你怎麽用手拯救陛下?”


    微鶯心裏罵了兩聲狗皇帝,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是——磨墨啊!”


    雲韶瞪大眼睛,羽睫簌簌,眸光清淺,臉上的飛紅迅速褪下,重新恢複冷白膚色。


    她歪歪腦袋,試圖聽清楚點:“磨墨?”


    微鶯:“是呀,我替陛下磨墨,陛下用我磨的墨批點天下大事,那不就是我間接在幫陛下治理國事,幫助陛下從繁重的政事中解脫出來,是不是?”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蕭千雪愣愣點頭:“對哦,這麽一聽,磨墨也好厲害!”


    微鶯驕傲地挺挺小胸脯,“是吧,你也可以做到,隻要有心,我們都能幫助陛下!”


    蕭千雪聽得熱血沸騰,場麵快要變成某個激情的點兵現場:“對啊,我小時候常想像貴妃娘娘的裴家軍一樣上戰場報效國家,原來入了後宮,依舊可以為國效忠!隻要我們人人都獻出一點力,整個大盛將變成更好的人間!”


    微鶯雙手拍在她肩膀,“千雪,你很有覺悟!”


    蕭千雪:“我一定要像貴妃和鶯鶯學習!在後宮也要為國盡忠!”


    微鶯:……真是無時不刻不想著她的貴妃娘娘呢。


    雲韶看著氣氛越來越激情、越來越熱血,好像她們兩隨時都會從身後拔出雙刀,騎著小梨花和雷霆衝上戰場。眼見兩個人目光炯炯往這邊望過來,她甚至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


    不知道為什麽,總之就是,非常害怕。


    蕭千雪眼神閃閃發亮:“陛下,今晚還缺人磨墨嗎?”


    雲韶沉默片刻,艱難道:“不、不了吧。”


    蕭千雪雄心壯誌報效國家的第一步就受挫,頓時變得兩眼淚汪汪。她上前一步,往皇帝逼得又往後退了退。


    “陛下,請讓我為國效忠吧,千雪一定會,很努力地磨墨的!”


    雲韶後背布滿冷汗,不明白她怎麽把磨墨這件小事,說得這麽……雷霆萬鈞氣勢不凡。而且一邊說,眼睛還閃爍特別真誠的光芒,就好像自己不答應,就成了什麽阻礙她報國千古罪人。


    雲韶被逼得一直往後退,最後抵住冰冷的朱紅城牆,不得不答應:“那、那好吧,今晚你們就去養心殿。”


    蕭千雪刷地單膝跪在地上,鏗鏘有力地說:“謝謝陛下!臣一定會報答陛下的知遇之恩,為陛下盡心盡力,萬死莫辭!”


    皇帝:“……隻是磨墨而已,倒也不必如此。”


    說得就跟馬上要上戰場一樣。


    蕭千雪仰頭朝她笑起來,笑得像開了花般。


    與故人相似的臉近在眼前,皇帝又有幾分恍惚,看了看蕭千雪燦爛笑顏,晃神片刻,抬起眸,又瞥向微鶯,眼裏重新露出霧蒙蒙的水汽。


    微鶯就不明白,這麽狗的一皇帝,怎麽老是露出這樣的眼神,就好像馬上要落下淚來一樣,看得人忍不住更想欺負她了。


    宮鬥姬:……你有什麽奇怪的嗜好?


    微鶯驚恐地說:“你在想什麽,我沒有!”


    宮鬥姬:這欲蓋彌彰好明顯。


    雲韶本來在看著蕭千雪的,可是目光卻不知不覺落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少女站在宮牆後,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一捧瓜子,腮幫子一鼓一鼓,重新露出那樣可愛的表情。


    雲韶想,剛才她幾句話搭好戲台,現在卻悠哉悠哉看她們在戲台上演戲。這人喜歡縮在後麵磕瓜子,卻唆使別人往前衝,默默操縱一切,心機深沉,實在是十分……可愛。


    她的心又跳了兩跳。


    突突。


    這次安然無恙從濃華殿回來,又被皇帝召去養心殿侍寢。


    玉露殿裏就跟過年一樣喜氣洋洋,都說兩位主子聖寵正隆,現在最得皇帝寵幸。


    蕭千雪更興奮了,為磨墨做準備,都開始鍛煉自己的臂力了。


    微鶯看著興致勃勃在庭院舞劍的女主,默默往後退,心裏突然幾分內疚: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她懷疑女主再練下去,宮鬥劇本就要變成花木蘭或者姽嫿將軍的劇本,提著劍就去上戰場了。


    可怕可怕真可怕。


    宮鬥姬:……還不是你自己作出來的?


    微鶯:“要是劇本改了,應該還是可以繼續任務的吧?”


    宮鬥姬:你最好期望在刷滿融合度前,劇本不要偏得太厲害。


    微鶯:……我努力吧。


    宮鬥姬淚流滿麵:聽聽,這是人話嗎?從沒看見哪個任務者努力的方向是把劇情線給掰回來。


    庭院深深,蕭千雪手中執劍,日光把劍刃照得雪亮。


    她口中嬌叱兩聲,刷刷刷揮三次劍,劍光閃爍,悠悠落下的落葉被斬成幾截。


    “主子好棒!”


    “娘娘好厲害!”


    兩個小宮女站在旁邊搖旗呐喊,加油鼓氣。


    微鶯看了看,惆悵地歎氣,很怕再這麽下去,她香噴噴軟乎乎的女主,會變成一個滿身肌肉摸起來硬邦邦的女將軍。


    但她最擔心的不是這樣。


    按理說皇帝和女主見麵,會天雷勾動地火,就像從前在禦景軒裏般,女主和皇帝一見麵,皇帝就想帶她回宮裏。


    可是根據最近幾次皇帝的表現來看,他對女主的執念似乎在慢慢消退。


    讓人根本沒有再刷bug的機會,好氣哦。


    宮鬥姬:……


    微鶯試圖皇帝的心理,狗皇帝是覺得把人接回後宮,女主就不香了呢?還是因為前幾次帶女主去刷臉,導致皇帝產生某種心理陰影?


    她想起狗皇帝遞給自己的兩本書,突然發現了盲點!


    “為什麽狗皇帝的書房隨隨便便就能拿出《楞嚴經》和《太上道德經》?”她很認真地說。


    宮鬥姬:“為什麽?”


    微鶯一拍手,痛心疾首地說:“他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宮鬥姬:……


    當天黃昏時分,一台轎子再次把玉露殿兩個貴人抬進養心殿。


    微鶯揣著食盒,看著沒有世俗欲望的皇帝,心中突然生了一兩分慈愛。


    蕭千雪早就跑過去,很積極地磨墨清點折子,一副打工人是人上人的好覺悟。


    微鶯沒有事做,隻好坐在旁邊,拿起瓜子吧唧啪嘰地開始磕。


    雲韶聽到聲音,嘴角不覺勾了勾,最近憂心的事一掃而空,看折子也覺得分外暢快,效率極高。


    也許她說得不錯,在某種方方麵,這確實是在報效國家。


    雲韶啞然失笑,眉眼極輕地彎了彎,抬眸看眼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的少女,隻看了一眼,又飛快垂下眼睛,握緊朱筆的手攥了攥,在折子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紅點。


    亂了,她想,全亂了。


    沒多久,微鶯站起來,主動去幫皇帝打掃房間,力圖從旮旯裏找出那本被藏起來的《後宮迷情錄》。她看不清字,不過這回有蕭千雪在,不怕再拿一本什麽佛經道經回去。


    微鶯摸索著找起來,沒多久蕭千雪那邊忙完了,聽皇帝的話過來幫她的忙。


    兩個人一起在為找出話本而努力。


    微鶯皺了皺眉,小小一間書房每個角落都摸了一遍,狗皇帝到底把話本放在哪裏了呢?她想著,目光不自覺落在那堆奏折裏,有些驚悚地想,總不會皇帝看完後放在桌上,被不識字或者像她一樣近視的小太監們混在折子裏了吧。


    皇帝每日要看的奏折都很多,一堆一堆的,看完太監們就把折子搬到旁邊議事用的文廷閣中。


    如果想找到話本,估計還得再進一趟文廷閣。


    微鶯抿抿嘴,悄悄打起自己的小算盤。


    沒多久,福壽公公推門而入,朝兩個少女和善地笑笑,走到皇帝身前,低聲說了幾句話。


    微鶯聽得見“文廷閣”這個詞,留了個心眼,悄悄豎起耳朵,往皇帝那邊湊,又聽得福壽說“宮首輔”“北厥”之類的話。


    皇帝聽完福壽傳話,臉色微變,蹙起眉,放下朱筆便起身往外走。


    經過微鶯的時候,她瞥到少女偏頭往這邊靠,像隻好奇的小貓,眼裏漫起笑意,輕聲說:“朕去躺文廷閣,等會就回來,你們若是累了,便在榻上休憩吧。”


    微鶯眨眨眼:“陛下,我也想去。”


    雲韶驚訝地看著她,“你也想去?”


    微鶯:“我去服侍陛下。”


    雲韶莞爾,“罷了,你身子不好,在這邊休息便行了。”


    皇帝的聲音罕見溫柔,福壽不覺抬頭,悄悄看眼這兩個少女,先是看眼微鶯,又轉頭望向蕭千雪,最後目光重新落在微鶯身上。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兩個人中,明明是那個孩子比較像故人一點,陛下卻好像更寵愛另一個人。


    微鶯雙頰微紅,手捏著衣角,含羞帶怯地說:“鶯鶯想陪著陛下~”


    雲韶眼眸睜大,愣在原地,定定看著少女。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心髒跳得很快,又酥又麻,好像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獸在胸腔翻滾。


    她覺得自己的臉很燙,緩了會,才輕聲問:“想陪著我?”


    微鶯抬起眼,虛虛瞥了眼,又飛快垂下眸,輕輕點了點頭。


    雲韶再次被撩得心髒發麻,指尖微微顫抖。


    福壽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棟雕像。


    這下明白陛下為什麽會寵愛她一點了,這孩子太會撩人了,活脫脫的妖妃本妃。


    “妖妃”再次撒嬌:“陛下,好不好?”


    皇帝頓時潰不成軍:“好……”甚至說出了昏君經典語錄:“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福壽沒眼看了,悲傷地想,自己的聖上本來很英明的,本來不沉迷女色的,本來、本來都在禦書房裏放佛經的。


    到底為何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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