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區最近來了一個新人。


    當那位新人主動請纓到陳棲部門下時,不少人就饒有趣味地知道了這個新人到底奔著什麽來的。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淡淡望著巨大的數據台上投影出的數據處理結果,他蒼白的指尖隨意地觸了觸懸浮在空中的數據翻頁,抬起頭道:“這次數據處理得不錯。”


    他麵前站著那個新來的新人,聞言微微彎起唇,雀躍不好意思道:“都是前輩們教得好。”


    陳棲單手支著下顎,頓了頓道:“你從四十一處過來,不必在我這裏當一個新人。”


    那位新人叫唐任,跟別初出茅廬的新人不一樣,他是上麵主神空間從四十一調職過來,一開始在審判處就不必從新人做起。


    唐任笑起來頰邊有兩個小酒窩,他彎著眸子不好意思道:“我感覺我跟前輩們差距還很大,還有很多東西值得學習。”


    陳棲抬頭望著麵前露出酒窩的新人,他提醒道:“我這裏可能教不了新人太多東西,楚處那個部門可能比較適合你。”


    唐任慌忙擺手,磕磕巴巴堅定道:“我覺得前輩這裏就很好,我很早之前就一直想要來到前輩這裏了。”


    唐任望著麵前靠在椅子上膚色蒼白的男人微微頓了頓,淡漠的臉龐上沒有什麽情緒,他微微失落小心翼翼道:“前輩,我能呆在這裏嗎?”


    陳棲沒有說話,他望著懸浮在空中處理得十分漂亮嫻熟的數據總結頁麵,好一會才淡淡道:“既然向上麵申請了,那就留下來吧。”


    唐任眸子瞬間就亮了起來,他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像頭雀躍的小鹿一般興奮地朝著麵前的男人鞠身道:“謝謝前輩!”


    等到唐任步伐輕快地踏出離開陳棲辦公室的懸浮門時,好一大群審判處的人閑閑磕著瓜子道:“欸,誰去通知一下那小狐狸精,告訴他該幹活了啊。”


    一個審判者幸災樂禍道:“通知他幹什麽,之前他給我們審判處捅的簍子還不多?”


    說著說著他冷哼:“那段時間老子吃飯都不敢喝水,一天上一次廁所都嫌多,整個部門都他娘忙得昏天暗地。”


    閑閑吐出瓜子皮的一個審判者低聲道:“你們說這新人頂得了幾天?”


    楚深啜了一口咖啡,微笑閑適道:“絕對要比上次那個久。”


    在一片不相信的嘖嘖嘖聲中,楚深推了推金框眼鏡,優雅道:“過兩天你們就知道了。”


    那時審判處那群人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直到發現了那個叫唐任的新人,每天中午都會小心翼翼準備好盒飯,給陳棲送飯時,他們的態度變得微妙起來了。


    當著那條瘋狗的麵正大光明挖牆角?


    這新人的膽子也太大了一點。


    但沒過幾天,他們望著陳棲在某一天接過了那小新人準備的盒飯時,態度就變得了更加微妙。


    這牆角真不會被那一頭紮進去的新人挖鬆了幾塊磚吧?


    “前輩,您吃完後給我就行了,我幫您拿去洗。”


    微微紅著耳根子的新人唐任小心翼翼地對著麵前穿著黑色審判者軍服的陳棲說,他眉眼彎彎,頰邊露出了兩個小酒窩。


    陳棲接過沉甸甸的飯盒,隨意道:“沒事,我留給智能機器人處理就行了。”


    本想著還能在還飯盒的時候見上陳棲一麵的新人唐任聞言有些失落,但依舊打起了精神道:“昨天的菜您還喜歡吃嗎?”


    陳棲抬頭,微微柔和了眸子道:“挺喜歡的。”


    膚色蒼白的男人眉目柔和的那一瞬,仿佛像是濃淡相宜的潑墨山水畫,刹那間變得動人了起來,像幽幽的碧綠深潭被吹起了幾圈漣漪。


    唐任怔了怔,好半晌才紅著臉道:“前輩喜歡就好。”


    陳棲望著麵前的新人唐任,揚了揚手中的盒飯道:“不知道該怎麽給你算接下來盒飯的費用,我按著審判處一個月的薪資打給你了。”


    唐任驚得連忙磕磕巴巴道:“不、不、不……前輩舉手之勞,不需要的!”


    陳棲沒再說話,而是靜靜站在他麵前,讓唐任知道了他的無聲態度。


    這個心心念念轉來他們部門的新人,隻能勉強笑了笑道:“前輩……”


    陳棲朝他點了點頭溫和道:“去午休吧。”


    唐任知道麵前的陳棲是在無聲地拒絕他,但是他依舊心中失落得厲害,好一會才打起精神低低道:“好的……”


    陳棲慢悠悠地拿著沉甸甸的飯盒回到了辦公室。


    他是真的挺喜歡唐任做的飯菜,唐任做的菜有楊康媽媽家飯菜的味道,讓他感覺很舒服,那是家裏的智能機器人和審判處餐食做不出來的味道。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陳棲才會認認真真地跟唐任談好條件,唐任中午給他送飯,他按著審判處的一個月的基礎薪資打款。


    等到傍晚下班時,陳棲回到家時,意外發現男人在家中。


    整個客廳的光都很昏暗,隻開了幾盞裝飾性的燈光,毛發雪白的貓咪趴在玄關處,歪著腦袋看著他。


    陳棲心下有些奇怪,他走進了客廳,發現男人正靠在沙發上,垂著頭包著手腕上的繃帶,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走向了沙發。


    燕寰滿腦子裏都是陳棲在外頭養人了。


    若不是李放告訴他,最近審判處來了一個新人,奔著陳棲來的,他還什麽都不知道。


    剛開始聽李放說審判處那新人時,燕寰還不以為然,直到不久前他隨意地查看著家裏的智能機器人近來花銷賬單,才發現不對勁。


    這個月陳棲向審判處的一個陌生名字打了一筆不小匯款,那一刹那,燕寰隻想到了李放這狗玩意在外麵經常幹的混帳事。


    養小男生。


    他旁敲側擊地問了好幾次那筆匯款的去向,陳棲都沒有回答。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喉嚨動了動,隻低低沙啞道:“陳棲,我們還沒有到七年。”


    七年之癢就來了?


    陳棲有些茫然,他坐在男人身邊,拍了拍沙發道:“坐過去一點。”


    正憋著滿腔情緒,內心中翻滾著壓抑窒息感的燕寰:“……”


    男人悶頭坐過去了一點,他抬頭望著陳棲,想起了那份匯款過去的賬單,眼神暗了暗,沙啞道:“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陳棲專心致誌處理著男人的傷口,手上不停歇頭也不抬道:“沒有。”


    燕寰垂下眸子,抬起另外一隻手,放在了麵前穿著軍裝的陳棲脖子上,帶著槍繭的指腹摩挲著那塊細膩的皮膚,他低低道:“什麽都沒有嗎?”


    陳棲動作頓了頓,聞言有些遲疑,他抬頭,眼神有點飄忽,沒說話。


    男人心尖猝然一疼,他沙啞道:“他有什麽好?”


    “陳棲,你告訴我,他有什麽好?”


    陳棲茫然,手上動作一頓,望著麵前男人氣息不穩的模樣,遲疑了一瞬,試探道:“你發現了?”


    燕寰驟然起身,繃帶中滲出血,他滿身都是冷厲的戾氣,陳棲拽住了他,皺著眉頭他道:“你去哪?”


    他語氣放軟了一點道:“我知道錯啦。”


    “你不要生氣了。”


    “我也沒想到,那個槍拆著就裝不回去了……”


    膚色蒼白的陳棲越說越小聲,他伸手拽住了燕寰,指尖在男人掌心撓了撓,小聲道:“我買新的給你好不好?”


    男人在任務處新得的新型號粒子槍著實讓他好奇,他就拆了來看,誰想到就裝不回去了,加上這幾日燕寰纏他纏得緊,忙起來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男人死死抿著唇道:“我的東西壞了你才給我買新的,那唐任什麽玩意?”


    “讓你花錢哄著?”


    “我他媽當初做鴨都不要錢,他憑什麽要錢?”


    陳棲被男人撕心裂肺吼得一愣,他敏銳地蹦了起來,拽著男人道:“什麽東西,你說給我清楚。”


    燕寰的腦回路不正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別人一會能想通的事情,男人能死心眼想到到天崩地裂都想不明白。


    男人冷笑道:“怎麽?怕我過去找他?”


    貓咪被兩人的氣氛嚇了一跳,喵嗚喵嗚地爬到客廳桌子上。


    燕寰氣得嗓音都不穩道:“說什麽,今天你給他打錢,明天他是不是就要登堂入室了?”


    “這個家還有沒有我的位置了!”


    陳棲死命拽住向外走的男人,他用力地擼了一把男人的腦袋道:“有的!有的,!”


    “我誰都不要!”


    “這個家除了你誰都不認好不好?”


    男人氣得胸膛起起伏伏,白著唇望著陳棲,他想掙脫開陳棲拽著他的手腕,繃帶卻因為動作幅度過大,滲出了不少的血,被陳棲死死皺著眉冷喝了一聲。


    “你再動一下試試看?”


    男人動作僵住,抬頭不可置信地望著陳棲喃喃道:“你居然為了他凶我?”


    陳棲腦殼有點發疼,聲音軟了下來道:“我沒有,你看,我很好說話的。”


    燕寰死死抿唇站在原地,被陳棲軟著聲音哄回了沙發,十分鍾後,了解那筆匯款的男人沉默在原地。


    他悶頭摸出了一根煙,咬在嘴裏,耷拉著腦袋給陳棲包紮著傷口,安靜如雞,一聲都不敢吭。


    陳棲歎了一口氣,摘下了男人唇邊的煙,親了親男人唇邊嘟囔道:“我有你一個就夠了……”


    哪還招架得住第二個。


    燕寰安靜如雞,聽到手指忍不住動了動,小聲道:“我也隻有你一個……”


    第二天審判處。


    一到中午飯點,提著飯盒的男人麵容桀驁,滿身冷地走進審判處,他瞥了一眼有著小酒窩的唐任,漫不經心道:“你好,麻煩跟陳棲通報一聲,他愛人給他送飯來了。”


    唐任不可置信地望著麵前的男人,燕寰挑眉望著麵前的小白臉,剛想說什麽時,就看到一道帶著笑意的嗓音道:“你怎麽來了?”


    來人穿著黑色軍服,膚色蒼白,眉眼看到來人時柔和了下來,眸子也彎了起來,任誰都看得出他跟麵前的人關係不一般。


    唐任失落地望著帶著笑意的陳棲朝他微微一點頭,昨天晚上陳棲就帶著歉意告訴他,以後不必準備他的午飯了,作為補償,他可以加倍賠償。


    可唐任從來都不是奔著那薪資來的,而是奔著陳棲來的,他咬唇抬頭看著麵前的陳棲跟身旁的男人說笑著,眉眼上帶著他從未見過的笑意。


    他勉強擠出個笑容道:“那我就不打擾前輩了。”


    陳棲朝他溫和點了點頭,看著唐任失魂落魄向外走去,帶著點無奈撞了撞身旁人的肩膀道:“幹嘛去欺負這小孩?”


    在他眼裏,唐任隻是將崇拜和喜歡弄混淆的小孩吧了,懵懵懂懂地就朝著自己喜歡的人奔去。


    燕寰低聲挑眉哼哼道:“我就欺負。”


    “誰叫這破小孩挖我牆角。”


    他抬手拎著帶給陳棲的飯盒,走在他一向最抗拒的審判處回廊裏,回廊裏懸浮的數據流河流一般傾瀉而至,身材挺拔的男人穿著勁裝,嗓音懶洋洋道:“我看以後誰還敢來挖。”


    語氣非常恃寵而驕。


    審判處的一群人閑閑地吐出瓜子皮,感歎道:“這新人果然還是不夠這小狐狸精打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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