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飛行器前穿著黑色軍裝的陳棲臉龐上帶著點遲疑,望著麵前咬著繃帶,隻隨意瞥著他的燕寰,他帶著點茫然開口道:“什麽?”


    這是委婉的拒絕嗎?


    燕寰吐出繃帶,低頭纏繞好繃帶,對著麵前的陳棲嘀咕道:“怎麽?還聽不懂了?”


    “你這玩意隔三岔五就來一次,累不累啊?”


    按照往常燕寰觀察出的規律,在外頭出現幻覺的時間一般都不會持續太久。像上次在陳棲家樓下,隻要他本人察覺到了不對勁,發現了是幻覺,沒過多久就能清醒過來。


    陳棲沉默了下來,他掌心出了一點汗,晚風掠過他額發,露出精致的眉眼,他帶著點遲疑緊張道:“如果你覺得不合適的話,那可以讓我追求你一段時間嗎?”


    燕寰沒說話,而是站在原地。


    陳棲微微蜷縮起了掌心,慢慢對著男人道:“我…你以前好像很喜歡我在任務世界畫的畫。”


    “但是我好像在現實世界中畫不出來。”


    在宏大完整的任務世界中,所有的數據情節運行都是圍繞著陳棲進行輕微的調動。


    在進行人物深度解析時,數據會根據陳棲感情值的波動來對任務世界進行調整。


    例如陳棲在內心深處對繪畫感興趣,但感興趣並不意味著擅長。為了陳棲在任務世界中得到更加好的體驗,數據會給予他繪畫天賦,讓他的情緒體驗得更加飽滿豐富。


    陳棲認真道:“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去重新學。”


    天際上銀白色的時空列車搖晃著風鈴般的清脆叮當聲飛馳而去,漸漸消失在天際。


    麵前麵容桀驁的男人笑了起來,鬆手胡亂地在褲子蹭了幾下繃帶裏浸透出來的血跡,靜靜站在陳棲麵前,忽然笑起來道:“你現在看起來好乖。”


    男人伸手撥了撥麵前人柔軟的額發,笑著沙啞道:“他不會說這些的。”


    “他也不會喜歡上我的。”


    在那些漫長的歲月裏,他早已接受了陳棲可能永遠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人的事實。


    但是他依舊選擇陪在他的身邊。


    燕寰微微俯身,他指腹上帶著點繭,有點粗糲,從陳棲眉眼上輕輕滑到鼻尖,停在了那枚小小的黑痣前,漆黑的眸子帶著點哄道:“既然都是騙我了,你能不能再騙好一點?”


    陳棲下意識眨了眨眼,茫然抬手,想握住停在他鼻尖上的手,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頓住了抬起的手。


    燕寰在他麵前,眼裏帶著點笑意,有幾縷額發散落砸他桀驁的眉眼上,鬢邊隻留下短短一茬。


    陳棲掌心悄然在筆直褲腿上擦了擦,他微微抬頭認真道:“我覺得我應該是我喜歡你,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


    傍晚的風驟然停下了,天空中大片纏綿璀璨的晚霞也靜靜堆在天際邊一動不動。


    燕寰笑了起來,心滿意足地刮了刮陳棲的鼻子,自言自語笑起來道:“真的好乖。”


    他懶洋洋地揉了揉麵前人的腦袋,感歎道:“你說你上次搞什麽跟秦恒結婚呢,你要是搞這個,指不定我就真的出不來了。”


    說不定燕寰真的會心甘情願地留在自己製造的幻境裏。


    但是現在,陳棲還在外頭的飛行器前等著他,他們還有很多個任務者沒有抓,而且按照之前陳棲說的,他明天就可以去看陳棲家的貓了。


    那隻陳棲說很像他們之前養的貓,


    他給它買了好多玩具。


    男人眨了眨眼望著在他麵前帶著點緊張的陳棲,他俯身,速度很快地在陳棲唇上啄了一口。


    陳棲愣住了,麵前男人速度很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隻感覺到溫熱的唇瓣一觸就離。


    燕寰看著麵前完全愣住的陳棲,心滿意足感歎道:“真爽啊。”


    這個夢,真他娘是賺回本了。


    男人帶著點懶洋洋的魘足轉身,低頭拽著繃帶,準備等待著幻覺散去,清醒的那一刻。


    陳棲茫然站在原地,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被男人親了一口的唇瓣,帶著點茫然糾結。


    這是答應了?還是被拒絕了?


    十分鍾後,陳棲微微試探地叫著在不遠前直直站立的男人道:“燕寰?”


    燕寰麵色上帶著點凝重,他低頭,用力地拽了拽繃帶,痛覺清晰,他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還沒出去?”


    二十分鍾,天際邊返程的銀白色時空列車呼嘯而至,叮鈴鈴停在交易區的始發站上,燕寰依舊倔強地站在不遠處。


    陳棲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甚至已經在互聯網上搜索:告白失敗,告白對象不想麵對自己怎麽辦?


    半個小時後,燕寰額頭上已經滲出點冷汗,他神經質地咬著手腕,把那片手腕咬得血肉模糊,煩躁喃喃道:“這次怎麽做得那麽逼真?”


    四十分鍾後,陳棲走向燕寰,猶豫著道:“如果你想拒絕我也沒關係的,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脆弱。”


    燕寰潛意識喜歡的,可能是那個在任務世界中柔軟喜歡畫畫的陳棲,喜歡的是那個任務世界主角受的人設。


    他以後可能會真正遇見這樣的人,但那樣的人,不會是他陳棲。


    但他陳棲喜歡上的燕寰,卻不是屬於任務世界中主角攻的人設,而是真真正正的燕寰。


    陳棲微微抿了抿唇,霧蒙蒙的眸子暗了下來,輕輕道:“明天的任務,我讓楚深出吧。”


    他背脊挺直,站在晚風中,嗓音極輕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讓我知道什麽是喜歡,讓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動。


    即使是你在我告白的時候考慮清楚了,你喜歡的不是我也沒有關係。


    男人渾身都僵硬住,他驟然轉身,看著在他麵前靜靜望著他的陳棲,抖著唇,愣住了。


    大片的晚霞已經沉下了地平線,光線變得昏暗模糊起來,交易區半空中懸浮著的數據光圈一盞接著一盞接連亮起,所有的喧囂像潮水一般湧入燕寰耳廓。


    他就這樣一直愣愣站在原地,看著陳棲朝他笑了笑,然後垂著頭轉身走向飛行器。


    燕寰眸子裏帶著點猩紅,他愣愣低頭看著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下意識抬腿想要追向走向飛行器的陳棲,卻在下一步死死頓住。


    他焦慮而神經質地勒緊了繃帶,不能走過去。


    要出去。


    外麵陳棲還在等著他。


    但是心髒一抽一抽在發著疼,幾乎讓人窒息,他看著背脊挺直的陳棲一步一步走向飛行器。


    他怎麽舍得拒絕他。


    燕寰眼眶紅了起來,帶著點崩潰自言自語道:“為什麽會那麽逼真?”


    陳棲腳步頓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轉頭朝他道:“人我帶回去了,你不用擔心了。”


    半個小時後,陳棲神情帶著點怪異地靠在飛行器後,他抬頭看著緊閉的飛行器門,裏麵很安靜,燕寰剛才叫他在外麵呆著,給他一點時間。


    飛行器裏麵,燕寰蹲在地上,他用粒子槍頂著其中一個人的腦袋,滿身戾氣道:“你他媽說的都是真的?”


    那任務者苦不堪言,嚎得更加大聲了,哭得涕淚橫流,他旁邊的兩個任務者也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


    燕寰僵硬在原地,他絕望地丟下粒子槍,神經質地在黑色繃帶上死命咬了一口。


    疼是真的。


    陳棲跟他說喜歡也是真的。


    他用力捋了捋鬢邊的頭發,神情絕望喃喃:“我他媽完了……”


    幾分鍾後,陳棲詫異地望著跌跌撞撞出門的燕寰,他下意識想扶上男人,卻像是想到了什麽,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收了回來。


    燕寰紅著眼眶,一步一步走向他,小聲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陳棲神情怔忪,沒等他說話,麵前的男人就咬牙嗓音發抖道:“我剛才、剛才……”


    燕寰掌心的血已經浸透了繃帶,此時血跡順著垂著的指尖一滴一滴在地上,他慢慢紅著眼眶,小聲道:“我愛你的,陳棲。”


    他急切中帶著點惶恐的語無倫次哀求道:“陳望,你說說話好不好?”


    陳棲愣住了,聽著麵前的男人語無倫次嗓音,茫然不已。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眼神複雜道:“你不用這樣來安慰我的,我沒你想象中那麽脆弱。”


    燕寰紅著眼眶道:“你剛才還說喜歡我的。”


    陳棲耐心道:“對,但是……”


    他還沒說完,就被男人顫著嗓子道:“你不能始亂終棄的。”


    陳棲:“……”


    燕寰不依不饒地纏上他,小心翼翼紅著眼眶道:“剛才你問能不能做我男朋友,我現在說能。”


    “可以嗎?”


    陳棲:“……”


    他悶頭朝著飛行器上走去,就被燕寰一把拽住了手腕,委委屈屈地拉著他不說話。


    陳棲歎了一口氣道:“你考慮清楚了?”


    燕寰點了點頭,便看到穿著黑色軍服的男人轉身,閉著眼朝他吻了過去。


    他渾身抖僵硬住,瞳孔放大,感受著唇瓣上觸感溫熱柔軟。


    陳棲後退一步,睜開眼,眼裏帶著點笑意望著他道:“你覺得可不可以”


    男人神情恍惚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愣愣暈乎乎道:“啊?”


    陳棲笑了笑,丟了飛行器駕駛器給他,踏上飛行器台階時轉頭,眼裏帶著笑意道:“一起回家啊。”


    -----


    晚上十點多,陳棲抱著貓,站在陽台上,看著男人站在懸浮在半空中的光圈下,他唇角彎了彎。


    燕寰也朝他笑了笑,似乎是朝外頭離開了。


    陳棲抱著貓,從陽台上到客廳裏,智能管家機器人悠悠道:“主人,您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


    陳棲放下貓,懶懶靠在沙發上,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告訴智能管家機器人,家裏的餐具鞋套之類的,全部都備一份新的。


    智能管家機器人恭敬答是,悄然退到機器堆裏,歎了歎口氣告訴他們,那天那個進入家門的男人,可能真的要登堂入室了。


    清潔機器人心死如灰。


    一個小時後,從任務區裏出來洗漱出來的燕寰熟門熟路地來到陳棲樓下,心滿意足地在飛行器裏待著。


    第二天不管陳棲多少點入門,他都能第一時間送陳棲去上班。


    燕寰悠悠掏出通訊儀,撥給了李放,跟李放喋喋不休了八百遍陳棲是如何跟他告白的。


    李放在通訊儀那頭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頭的麻木,到最後實在不忍心,小心翼翼跟他道:“不是,那個,寰哥啊,你那個審判官知不知道當初我們搞的事啊?”


    燕寰蹲在陳棲樓下沉默,一分鍾後,他掛斷了電話,並且麵無表情地將李放拉黑,緩了好一下,才興致勃勃撥打給下一個人。


    整整一晚上,從十二點到淩晨四點,飛行器裏的男人電話就沒有一刻是停下來的,男人將長腿搭在駕駛台上,懶懶悠悠道:“啊,對,是我啊,燕寰。”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小聲道:“寰哥啊,你剛才三點多的時候打給我了……”


    他已經整整聽了三遍那個審判區的審判者和自家任務區的寰哥偉大的愛情故事,燕寰才勉為其難地放過了他。


    燕寰麵不改色道:“啊,是嗎,那我打錯了。”


    掛了電話後,燕寰翻了翻看不見底的通話記錄,惆悵道:“我還沒說夠呢……”


    白天發生的事就跟做夢一樣。


    燕寰低低笑起來,他抱著手靠在飛行器上的椅子上,指骨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麵。


    他一遍又一遍閉著眼,想著陳棲跟他說的那幾句話,心情又難耐了下來,掏出通訊儀,胡亂撥打了一個過去,卻沒想到聽到一道帶著點睡意的沙啞嗓音道:“怎麽了?”


    周遭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電話那頭帶著點睡意的嗓音,燕寰下意識看了一眼通訊儀,上麵標著方方正正陳棲兩個字。


    燕寰喉嚨動了動,低低輕輕道:“沒事,就不小心撥到的。”


    陳棲那頭傳來輕微的動靜,仿佛是拖鞋踩在地毯上的動靜。


    燕寰就是再舍不得掛斷,也要輕輕道:“你先睡吧。”


    通訊儀那頭沒有什麽動靜,隻有拖鞋踩在地上的輕微動靜。


    幾分鍾後,通訊儀那頭傳來陳棲帶著點沙啞的嗓音道:“開門。”


    燕寰愣住,就聽到飛行器抬頭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他摁開門,就看到穿著棉質睡衣的陳棲從外頭朝他走來。


    穿著棉質睡衣的陳棲睡眼朦朧走向駕駛台,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將腦袋靠在了男人大腿上,嗓音帶著睡意道:“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裏幹嘛?”


    燕寰下意識就調整起自己的坐姿,讓大腿上的人睡得更加舒服些,他頓了頓低低沙啞道:“沒事,就是有點怕。”


    怕一覺睡醒了,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從天堂到地獄。


    陳棲黑色的額發散落開,露出在柔和光暈下格外透白的皮膚,他閉著眼,慢慢道:“怕什麽?”


    燕寰拆了一副新的繃帶,之前的傷口止了血微微結了痂,再換一副新繃帶是怕血腥味嗆著枕在他大腿上的陳棲。


    他垂頭,輕輕摸著陳棲黑發低低道:“怕的事好多。”


    但是唯一能確定的事,這一次,無論再發生什麽事,他都不可能再讓陳棲離開他了。


    枕在他腿上的陳棲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淺淺,五官帶著一貫的冷,在燕寰眼裏卻都顯得柔軟了起來。


    燕寰微微俯身,鼻尖輕輕碰著已經閉上眼的陳棲,極輕地落下一個極盡溫柔的吻道:“困了就睡吧。”


    他輕輕撫著大腿上睡著的陳棲,偏頭望了望天邊微微透出一點光的天際,眼神暗了下來。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陳棲知道當初李放和他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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