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亞壇公館二樓的氣氛異常火熱。


    亞壇公館作為本市專門締造給富豪的夜總會公館,裏麵的小姐與少爺自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賞心悅目地很。


    但此時幾個在二樓陪酒的少爺與小姐眼睛都快黏在卡座一個男人身上。


    男人穿著鉛灰色襯衫,五官深刻立體,扣子鬆鬆解開了一顆,長臂搭在沙發上,桀驁的眉眼上落著幾縷黑發,半闔著眸子。


    男人周身的氣勢壓迫逼人,他長腿交叉搭在一塊,單手撐著額角,漫不經心。


    那是一個極具雄性荷爾蒙的男人,侵略性極強,引得不少慕強的男男女女將眼珠子黏在男人精壯的上半身上。


    燕寰漫不經心望著他麵前喝酒喝得脖子微紅的男人,嘴裏咬了支煙。


    男人叫趙釋,跟他從小一塊長大。


    趙釋喝得已經有些微醺上頭了,他舒舒服服靠在沙發上,稀奇地他對麵的燕寰道:“以往怎麽叫你都不出來,今天怎麽就出來了?”


    說罷,趙釋曖昧地看著那群將眼珠子黏在男人身上的少爺小姐們笑道:“寶貝們,來,拿出你們的本事來,我看誰今晚能被二爺挑走。”


    燕寰唇邊含著支煙,聽聞後下意識蹙起了眉頭,微微一抬眼不耐煩道:“不用。”


    趙釋聞言有些遺憾,他翹著腿,懶洋洋張口吃了身旁一個乖巧的美少年遞過來的葡萄稀奇道:“今兒怎麽舍得出來了?”


    趙釋是燕寰的發小,隻不過生性風流不羈,尤愛萬花叢中過,不沾一葉草。


    他實在是搞不懂像燕寰這樣的人,身心都嚴重潔癖,從來不在外麵碰些亂七八糟的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那定力,絕了,是趙釋家老爺子拿著拐杖抽他對他破口大罵必備的台詞。


    不少人都在猜想是因為燕寰對周祿付出了真感情。


    但在他們這種圈子裏,最不值錢的就是感情,趙釋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家兄弟怎麽就屁顛屁顛跟在一個暴發戶兒子身後那麽久。


    想到周祿,趙釋眯起眼睛灌了口酒。


    像周祿這樣的人,趙釋見多了,野心勃勃費盡心思想往上爬,心思能夠單純到那裏去。


    他著實看不起像周祿這樣的人,從世家到人品都瞧不上,也不知道燕寰是瞧上了這樣的人哪一點,護在身後十幾年。


    但他礙於自家兄弟的麵子,也知道周祿目前也沒搞出什麽幺蛾子,趙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理周祿這種人罷了。


    燕寰挽起袖口,漫不經心啜了一口酒後,揉著太陽穴淡淡道:“想出來就出來了。”


    享受著身旁美少年服務的趙釋朝燕寰曖昧地眨了眨眼笑道:“我給你找了個小男生,保準合你口味。”


    趙釋給燕寰找的這個男生,妥妥就是周祿翻版。


    簡直就是照著周祿模子刻。


    燕寰不感興趣地抬頭,看見了一個極白的纖細男生抿著唇站在他麵前。


    男生五官精致,黑發,穿著白襯衫,領口開了幾顆扣子,露出白皙的鎖骨。


    渾身透著一股子青澀氣息,乍一眼看過去確實是跟周祿有幾分相像。


    那男生抬頭,丹鳳眼下有一枚小小的痣,他朝著燕寰有些無措小聲道:“二爺。”


    那嗓音冷清中帶著點細微的顫,撓得人心癢癢。


    燕寰長腿搭在桌上,神情莫測,指骨裏夾著猩紅的煙頭,好一會,他磕了磕煙灰,淡淡道:“過來。”


    趙釋興致勃勃推開身旁黏在他身上的美少年,新奇地瞧著燕寰第一次開口叫人過去。


    那男生丹鳳眼微微亮了一下,立馬就走到了燕寰跟前,微微仰頭,露出一截白皙的頸脖,仰慕地望著麵前的男人,顯得極為無害與青澀。


    燕寰緩緩吐出口煙,他眯著煙一動不動盯著麵前的男生,把男生盯得麵頰不自覺紅了起來,眼睛越來越亮,彎起嘴角,聲音帶著愛慕道:“二爺……”


    就連那邊的趙釋都快以為燕寰終於正眼瞧上了一個小男生了,卻沒想到燕寰掐了煙,俯身抽了一張紙,極為厭惡地丟在那位男生麵前,冷冷道:“把你的痣擦了。”


    燕寰眯著眼足足盯了兩分鍾,才終於確定了男生眼瞼下那顆小小的黑痣是化妝點上去的。


    不是什麽玩意都配的。


    男生僵硬在原地,臉色蒼白起來,勉強撿起那張紙惶恐道:“好好…二爺…”


    燕寰冷冷望著那個男生就著酒水慌忙地擦著眼簾下的那顆小痣,直到擦幹淨完全看不見了,他才沉著臉色道:“滾一邊去,別來煩我。”


    看了就心煩。


    笑起來沒有陳棲好看。


    聲音也沒有陳棲好聽。


    就連手,男人抬頭挑剔的瞥了一眼那男生的手。


    就跟雞爪子一樣,還好意思在他麵前亂晃?


    燕寰靠回沙發,閉著眼想起陳棲鼻尖上的那枚小小的痣。


    他的小畫家情動時霧蒙蒙的眸子會無神地蒙上水光,有時要得狠了,淚珠子還會落到鼻尖處,可可憐憐地浸著那枚小痣。


    每次燕寰都沉淪得厲害,伸出手掌撈了撈青年被汗水浸濕而粘膩在白瓷般頸子旁的黑發,俯身在青年耳邊低啞笑道:“怎麽哭得那麽厲害?”


    青年每次也隻能從喉嚨裏不出聲地嗚咽幾聲,雙目無神,燕寰會俯身將鼻尖抵在青年鼻尖啞啞柔道:“別哭了。”


    都快軟成了一灘水了。


    但每次陳棲都幾乎沒了意識,結束後就昏昏沉沉睡去。


    想著這,靠在沙發上的男人眸子深了深,但是過了一會,他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陳棲已經整整四天沒有回燕宅了。


    那邊的趙釋看著自己的老友凶神惡煞地對著青澀青春的美少年丟下一張紙,冷冰冰叫人把臉上的痣擦掉,他吐出口中的葡萄籽,喃喃道:“這什麽玩意操作?”


    他尋思著周祿臉上也沒有痣啊。


    燕寰伸手捋了捋額發,沒回他,好一會才抬頭,似乎是有些猶豫,抬手啜了口酒才遲疑道:“我有個朋友。”


    微醺的趙釋懶洋洋從鼻腔裏哼了句,摟著身旁美少年的腰道:“然後呢?”


    燕寰撐著額角,抬頭強調道:“是我的一個朋友。”


    趙釋醺醺低頭喝了口遞到嘴邊的酒道:“懂懂懂,然後呢?”


    燕寰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好半天才猶豫咬牙道:“最近他小情人跑了。”


    趙釋猛地噴出口酒,抬頭望著燕寰微妙道:“跑了?”


    燕寰看上去挺鎮定,似乎仿佛是事不關己,隨口一提一般道:“對,他跟我說的。”


    趙釋抹了嘴,好奇道:“然後呢?”


    燕寰舌尖頂了頂下顎,猶豫了一會,才遲疑道:“他來問我,他小情人為什麽跑?”


    “他小情人以前特喜歡他,特愛他的。”


    趙釋噗嗤大笑起來,擺了擺手道:“不是我說,小情人的話你朋友也信?”


    “衝著錢,那些小情人什麽話說不出來?”


    燕寰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忿忿道:“他不一樣的。”


    似乎是覺得趙釋不相信,燕寰認真強調道:“他小情人對他一見鍾情,特愛他。”


    趙釋滿不在乎道:“得了吧,特愛他還跑了。”


    忽然想到什麽,趙釋眉頭一挑,悠悠道:“不過也不是沒有不衝錢的小情人。”


    他坐近了一些桌子,幸災樂禍道:“前段日子那個吳家小少爺的小情人不也跑了嗎?”


    提到吳家這個小情人,趙釋嘖嘖道:“他那小情人,長得真的是絕,也不圖吳家的錢,也不知道怎麽就瞎了眼看上了吳家那玩意。”


    燕寰不關心吳家那小情人長什麽樣,他敏銳抓到了幾點道:“他那小情人怎麽就跑了”


    趙釋醉醺醺灌了口酒道:“他那小情人,搞藝術的,之前估計是把吳家那小少爺看成了繆斯。”


    趙釋懶洋洋靠著沙發指著腦袋對著燕寰道:“就,繆斯你懂嗎?那群玩藝術的都是靈感的狂熱者。”


    “你身上有靈感在,他能把你捧在手心裏,當成他的繆斯,他的神。”


    “你身上沒他要的靈感了,你屁都不是。”


    趙釋說得幸災樂禍,他早就看不爽吳家那囂張的小少爺很久了,這會知道了他小情人跑了,心情舒暢得不得了。


    燕寰心底一涼,隻覺得一股涼意往天靈蓋上躥,他結結巴巴道:“屁、屁都不是?”


    醉醺醺的趙釋沒發現燕寰的反常,繼續幸災樂禍道:“何止是屁都不是,估計是看一眼就煩。”


    燕寰被震住了,僵住了身體,趙釋感情經曆豐富,拿捏這種事情自然是拿捏得八九不離十。


    他失魂落魄想著前天青年冷漠的眼神,不死心抬頭繼續問道:“萬一他小情人真的特愛他呢?沒有例外嗎?”


    趙釋巴不得那吳家的小情人跑得越遠越好,他斬釘截鐵道:“沒有例外。”


    燕寰陰鬱了下來,他幽幽煩躁開口道:“你懂得個屁!”


    趙釋不知想到了什麽,笑了起來道:“不對,還有一種可能。”


    他擠眉弄眼朝燕寰道:“也可能是活不好,人小情人不情願,跑了。”


    一邊說著,趙釋一邊笑得東倒西歪。


    燕寰臉黑了下來,咬牙切齒道:“你他媽活才不好!”


    醉醺醺的趙釋笑著直起身子,親了口身旁的美少年道:“你朋友不會是後一種吧?”


    燕寰黑著臉,硬邦邦暴躁陰鬱道:“他活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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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三點,滿身酒氣的燕寰沉著臉回到燕宅。


    他在浴室裏準備洗澡時不知想到了什麽,沉思了一會後,索性脫了上衣走到浴室的防霧鏡子麵前。


    鏡子裏的男人肌肉線條緊實流暢,寬肩窄腰,腹肌與人魚線分明,精悍的上半身看上去爆發力極強。


    燕寰微微皺起眉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肌,依舊是手感結實緊致,他抬頭看了鏡子裏的自己,收窄的腰腹曲線也沒有走樣。


    他湊近了一點鏡子,一把捋起自己的額發,人生中第一次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自己的五官眉眼。


    難道是皮膚糙了?


    做不了他小畫家的繆斯了?


    燕寰用手指撐大自己的眼眶,望著鏡子的自己,自言自語道:“最近好像確實是黑眼圈重了點……”


    也不對啊。


    男人有些糾結放下手指,以前他跟陳棲住在老宅那段時間,每天疲於奔波,胡茬什麽的也來不及及時打理。


    他的陳棲還是會在每晚睡在狹窄客廳的沙發上回來等他。


    因為深夜他一回到客廳就會開燈,一開燈陳棲就醒來,睡眼朦朧赤著腳來找他。


    那時的他風塵仆仆,比如今狼狽多了。


    燕寰一邊糾結一邊洗完澡出了浴室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坐在床頭搜索秦邵的照片。


    高清電腦屏幕立馬出現了秦邵的照片。


    燕寰罵罵咧咧,真晦氣。


    他皺著眉頭挑剔地研究著秦邵的照片。


    眼睛沒他大,鼻子沒他高,眼神就跟死魚眼一樣刻薄。


    估計長這樣,還克夫。


    他就不一樣。


    打小算命的就跟他說,他福澤深厚,跟誰誰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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