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裏薑川幾個人還沉浸在賀辭東剛剛和岑景看似曖昧的互動裏,連姚聞予都不知道想什麽去了好半天沒有反應。


    相對來說,衛臨舟更淡定沉穩一些,隻是將詢問的眼神傳向賀辭東。


    賀辭東看見了,反問了衛臨舟一句:“什麽感覺?”


    不愧是多年兄弟,衛臨舟幾乎秒懂,沉吟一秒說:“很反常。”


    “嗯。”賀辭東應了聲。


    這倆人打著啞謎,直到陳嫂端著早餐從廚房出來。


    陳嫂熱情地招呼所有人上桌吃飯,這裏麵這些人數薑川嘴巴最油滑,當下就躥上去笑著說:“陳嫂我幫你,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天不吃您這做的飯,就想得緊。”


    “你就嘴上說得好。”陳嫂拍了他背一下,笑著說:“那怎麽這麽長時間沒見你過來?”


    “那還不是因為岑景那……”


    薑川堪堪住嘴,他可是記得陳嫂不喜歡人說髒話,他要是當麵罵岑景估計以後就可以不用來了。


    不過他這話倒是提醒了陳嫂,她在客廳裏看了一圈,轉頭問賀辭東:“小景呢?昨天晚上還說要吃我做的早餐,怎麽一大早不見人影?”


    賀辭東:“出門了。”


    “出門了?”陳嫂皺著眉念叨:“你怎麽也不知道讓他等等,什麽事這麽著急忙慌地連飯都顧不上吃。”


    “陳嫂。”姚聞予看了看賀辭東,出來解圍:“辭東您還不知道啊,最不會說話的一個人。岑景估計有什麽要緊事兒,您就別擔心了。”


    陳嫂不好拂了姚聞予的麵子,也就沒再說話。


    她在這個家裏幹了不少年了,哪能看不出姚聞予的喜歡。


    在她看來姚聞予也挺好,平時和和氣氣的一年輕人,這幾年常來往,也能跟賀辭東那麽冷情冷性的人說上話。可偏偏這倆人也不知道什麽情況,遲遲沒有往下一步,最後關頭賀辭東還直接跟小景結了婚。


    結就結了吧,關係還不好。


    姚聞予也沒見生氣,還是和以前一樣,陳嫂都糊塗了,就覺得賀辭東今天這事兒做得不對,該關心的人不關心,更不該把姚聞予帶到岑景麵前來。


    這不往人心窩上捅刀子嗎?


    陳嫂歎口氣,也不好說什麽。


    姚聞予最後跟著陳嫂去了廚房。


    而衛臨舟聽了陳嫂關心岑景的話,陪著賀辭東到達餐桌邊,拉開椅子坐下低聲說:“岑景裝的吧?這麽快就收買了陳嫂和鍾叔他們的心?”


    他可記得岑景是個不怎麽討人喜歡的性子。


    可以說接觸過他的人沒幾個能喜歡他,也不是說人有多壞,但那種從貧民窟裏長大的自卑和陰暗深深刻在他的骨子裏,沒法抹去。


    衛臨舟提醒:“你可得小心一點啊,別忘了之前他可是聯合岑家一起對付過你。你想想他那幾年在岑家過的是什麽日子,就算是這樣,為了達到目的他還是能跟人合作。不怕狠人,就怕小人,小心他背後捅你一刀。”


    坐在另一邊的薑川頭也沒抬:“他不會。”


    見衛臨舟和賀辭東全部看過來,他放下勺子奇怪道:“都看著我幹什麽,我說的不對嗎?岑景那種人,老賀丟給他一根狗骨頭恐怕都會感激涕零吧。要我說啊,還是怪你自己,你當初不拿他當替身放自己身邊能有今天這些事兒?”


    賀辭東揚眉:“誰說我拿他當替身?替誰?”


    “嘿,你還否認?”薑川把椅子挪過去一副好好說道說道的樣子。


    賀辭東躲了一下,嫌棄:“滾遠點。”


    薑川都習慣了,也沒在意,繼續說:“兩年前聞予在國外那會兒他進公司你同意的吧,你不就生氣聞予在關鍵時候離開你遠走嗎?故意報複?還有,岑景在你公司得罪那麽多人最後被搞到待不下去,你敢說不是你授意的?重點是你居然會上他!這件事我真的至今沒法理解,你是找不到人嗎?跟哥們兒說啊,我會所裏那麽多,隨便你挑選。”


    賀辭東不知道何時靠在了椅背上,手環胸前,單手按壓著指關節,表情自然且平靜。


    但薑川很熟悉他這幅樣子意味著什麽,立馬挪動凳子倒退兩步說:“哎,文明社會,不講究動手那套。”


    賀辭東本來也沒打算怎麽樣。


    他實際上很多年不曾動手了,那種提著棍子跟人幹架的,日複一日沒有盡頭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跟薑川他們認識那會兒,他確實跟人打架不要命。


    所以即使過去這麽久,他們始終還是認為他似乎是那個靠著拳頭過活的賀辭東。


    權利是會讓人上癮的,對付人的辦法有千萬種。


    就好比岑景的那個視頻,好比這場婚姻。


    從他很早之前就明白,手段可以有很多種,武力是最不管用的。


    放在以前薑川這種話賀辭東根本就不會聽,更別說解釋,但在這一瞬間,他眼前突然閃過那雙眼睛。眼皮很薄,長睫毛,映著眼尾的小痣,盯著人看的時候溫度灼人。


    賀辭東:“他進公司是人事部同意的,更沒聞予什麽事,我沒那麽無聊。他被開除是因為違反了公司的規章製度。至於你說的最後一條。”他看向薑川,反問:“你信嗎?”


    “本來……是信的,畢竟傳得有板有眼,你又一直沒說。”


    薑川咽了咽唾沫,繼續:“不過現在嘛,不信。”


    他們對賀辭東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他說不可能那就是真的不可能。


    說到這個薑川更氣了,說:“岑景那傻逼自導自演還挺來勁啊,還有剛才,你看看他那態度。你也是啊老賀,現在你倆結了婚,最後不會真搞到一起去吧?”


    衛臨舟一口粥噴出來,看著薑川:“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薑川噎住了,摸了摸鼻子也覺得自己腦子是壞掉了,才會因為之前兩人靠得太近那一幕生出如此荒唐的想法。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


    衛臨舟問賀辭東:“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在岑家的問題上,岑景未必就會站在你這邊。”


    “我用不著他。”賀辭東說。


    他轉了轉腕上的表帶,之前那雙眼睛再次從眼前閃過,語氣有些冷淡,“籌碼一開始就不在他身上,他也沒有那個價值。”


    現在的岑景的確有奇怪的地方,沒有誰的性格能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他查過,那一個星期他連這棟房子都沒出去過。


    不過這對他來說影響不大,計劃裏本就沒有這個人。


    除了偶爾會出現昨天晚上在門口撞見某人抽煙那種小事,生活並未有什麽不同。


    另一邊,岑景在早上九點十分左右,到達回藍街的路口。


    天氣不錯,陽光在街口的一家咖啡店前打出一道陰陽線,人行道上都是三三兩兩腳步匆忙的行人。


    岑景踏進這條路最裏邊的那家名叫“紅耀”的酒吧時,正巧遇見裏麵放著一支調子懶洋洋的歌,和這間一共也沒有五個客人的清吧形象很符合。


    這個時間點,沒人很正常。


    岑景走到前台敲了敲櫃麵,一個正在調酒的青年看過來。


    “您需要點什麽?”青年問。


    岑景側身靠著,上半身往前傾了一寸,食指一下一下點著台麵問:“認識我嗎?”


    青年認真在他臉上看了看,搖頭,“不認識。”


    “我姓岑,岑景。”岑景自報家門,順手把棒球棍往台麵上一放,扯了個自覺友善的微笑,“哥們兒,給你老板打個電話。”


    他找事兒的架勢太明顯,青年謹慎地看他一眼說:“你想幹什麽?這裏不是你鬧事的地方,我們老板也不是你能惹的人。”


    “啊。”岑景虛心求教:“有多不能惹?”


    青年給那邊的保安使眼色,岑景自然是看見了,但是他也不怎麽在乎。


    青年拖時間的意圖很明顯,開口道:“跟你說實話,我們老板是個富二代,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就是他手底下很不起眼的一個小產業而已,我勸你最好識相點,自己離開。”


    岑景輕笑了聲,他順手拉過旁邊的一個高腳椅坐下,食指百無聊賴地敲擊著桌麵。


    “我剛剛沒說明白嗎?”岑景問。


    青年:“什麽?”


    岑景:“你們老板姓什麽?”


    青年:“岑。”


    岑景:“我剛剛跟你說我姓什麽?”


    青年:“……岑。”


    岑景:“現在我夠格嗎?”


    岑景看了看手機時間,一副好脾氣且真誠的樣子說:“別這麽緊張,我不惹事。我剛換了手機,把你們老板電話搞丟了,僅此而已。”


    青年:“……”


    這話也就你自己信吧。


    半個小時後,門口外麵擠進來烏泱泱一群人,為首的男人二十七八的樣子,有些胖,眉目有些虛張聲勢的凶狠。


    他扒拉開幾個保安大聲嚷道:“都是死人?剛剛哪個**打的電話,他岑景敢來我這兒找事兒?這事兒要是真的,我他媽名字倒過來寫!”


    他說著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前麵,和坐著的岑景打了個照麵。


    岑景招招手,笑得愉悅:“大哥。”


    其實他之前還不太確定這家清吧到底是岑家老大岑春城還是老二岑戴文在管,但如今看著這個眼下青灰,一看就縱欲過度的男人,岑景就知道,這是岑家那個對外很招搖實際上卻很草包的岑家老大。


    不用和書裏那個笑麵狐狸一樣的岑戴文打太極,這讓岑景的心情好了很多。


    岑春城之前一看就是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所以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


    原身十六歲被接回岑家,被這個大哥當成流浪狗一樣對待。連帶著他身邊這些人也沒少作踐他。


    岑春城咬牙:“你來幹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岑景說:“就前兩天突然想起結婚前簽股權轉讓協議的時候,我名義下還多了份不動產,剛好就是大哥你這個地方。今天路過,特地來感謝大哥把這裏經營得有聲有色,換了我自己,對生意還真是一竅不通。”


    岑春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當初為了麵上好看,剛好他又和賀辭東婚禮在即,他爸才會隨便給他劃了這麽一地兒。


    他料定他不敢來要,但是沒想到他還真敢。


    “酒吧不可能給你!”岑春城粗聲粗氣,拿出對付岑景慣用的伎倆,惡劣道:“你一個下賤的私生子而已,我岑春城的東西,就算是扔掉了,也不會給你。”


    他身後的一幫人全都笑起來,交頭接耳,見怪不怪。


    岑春城似乎還嫌不夠,湊近了,伸手戳了戳岑景的肩膀說:“聽明白了嗎?下賤的,私!生!子!”


    岑景:“手拿開。”


    “你說什麽?”岑春城大笑:“我沒聽見啊。”


    岑景很遺憾地低聲說了句:“都已經提醒過你了,還有,私生子三個字我真的很不喜歡。”


    伴隨著他話落響起的,是岑春城殺豬一樣的嚎叫。


    岑景手裏的棒球棍精準地砸在岑春城的手腕骨上,他甚至隱約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酒吧裏這個時候的客人早就已經走光了。


    岑春城撞到後邊的桌子倒在地上,混亂裏岑景動作很快,上前一步腳踩著他的手。


    在岑春城紫紅的臉色裏拿著棒球棍指著身後的人說:“誒,都別動啊,我手裏的東西可不長眼,不小心敲到人腦袋上可就不好玩了。”


    這刻的他是很放鬆的,畢竟能隨心所欲做事的感覺挺不賴。


    岑景在原地蹲下,棒球棍杵在岑春城的腦袋旁邊。


    “怎麽樣?大哥。”岑景問。


    岑春城臉色扭曲,“岑景我草你媽!”


    “去啊。”岑景說:“一個小時多以前還有人想草我爹,你顯然更重口,你現在要是去挖墳,說不定還能有幸看見一堆骨頭。”


    岑春城覺得這這個時候的岑景完全變了一個人,簡直像個神經病。


    “你想怎麽樣?”他咬牙問。


    岑景慢條斯理地說:“酒吧說實話我沒興趣,兩百萬,三天之內打到我戶頭,這間酒吧就算是你的了。”


    岑春城吐血。


    這他媽本來就是他的。


    岑景挪開腳,在岑春城正要爬起來的時候又說:“還有,別想著報複我,在我跟賀辭東離婚前,你應該清楚我出事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對付岑春城這種人就是得以暴製暴,很簡單,比他狠就可以。


    顯然賀辭東這個擋箭牌相當好使。


    岑春城立馬一副“少得意,你給我等著,遲早弄死你”的表情。


    岑景渾然不在意,笑容真誠:“大哥,今天的事說到底都是事趕事撞上了,都是自家兄弟,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這樣吧。”岑景翻出手機讓人給他拿了紙筆,寫完了放在岑春城的胸膛上,拍拍他的肩膀說:“這是賀辭東的電話,醫藥費找他拿,大哥別客氣。”


    岑春城的臉綠了紅紅了紫。


    找賀辭東?


    這岑景拿他當蠢驢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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