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派對令嘉最後到底沒去成。


    隻能把康納剛剛劃入自己賬戶的千五百萬言費和片酬,轉給了肖瑜,聊表歉意。


    派對期間,她被傅承致帶到了影院看電影。


    《大珠小珠》隻在國內首映,海外沒有發行,此,他倆看的是令嘉配音女二號的動畫電影《仙女2》。


    令嘉想到傅承致這種人物都能浪費時間委身電影院看動畫片,忍受放映廳裏前後左右嘰嘰喳喳的噪音和小孩,隻為了阻止她參加派對,瞬間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抱怨的了。


    《仙女2》在北美和歐洲的票房漲勢非常喜人,盡管沒有多少觀眾會去了解個配角背後的亞洲配音演員,但令嘉置身影院,聽自己的聲音給別人帶來歡樂時,仍然能會其中莫大的滿足。


    電影過了三分之二,令嘉的戲份差不多結束,傅承致手裏的爆米花也被隔壁三歲的金發小女孩偷吃得差不多了。


    手機屏幕閃了下,有消息進來。


    他閱讀完信息,幹脆把整隻爆米花桶塞到隔壁女孩懷裏,湊近令嘉耳邊商量。


    “我們明天回蘇黎世吧。”


    令嘉小小的身板震。


    喝了好幾口氣泡水都沒能把驚壓下去。


    是放映廳裏此刻的燈光亮起,肯定能瞧清她滿眼害怕。蘇黎世是傅承致老家,也是他母親現在居住的地方。


    他們才剛在起,竟然就媽媽!


    傅承致的媽媽是什麽樣的人?會不會十分嚴厲?會不會棒打鴛鴦?


    電影院出來,令嘉搜腸刮肚找借口,“不好吧,我這樣突然過去,伯母沒什麽心理準備……”


    “她有準備,她很早就認識你,早到我把管家從瑞士帶到s市時候。”


    令嘉咽了口唾沫。


    “她對我印象怎麽樣。”


    “嗯……”


    傅承致本來還沉吟賣關子,看她大氣不敢出的樣子,突然被逗笑了,握住她的手。


    “其你不必緊張的,令嘉。我們家的關係並不複雜,我媽媽在我成年後搬回瑞士,從那時起,就沒有幹涉過我的任何選擇。我隻介紹你們認識,並不需你討好她,你隻需做你自己,就已經足夠討人喜歡了。”


    這話沒能給令嘉帶來太多安慰,反而讓她基本確定了個事:傅承致的媽媽確不是位平易近人的貴婦。


    其猜也應該猜出來,能培養出傅承致這種惡龍的家庭,家中氛圍應該不會十分和睦。


    天晚,令嘉躺在傅承致懷裏,隔幾分鍾就向他提出個新疑。


    諸如“你媽喜歡吃什麽?”“你媽喜歡哪種格的晚輩?”“你媽平時有什麽愛好?”“喜不喜歡運動?”


    ……


    傅承致被得頭暈眼花,他從學生時起就的寄宿中學,之後接手合宜,跟母親更是少聚多離,年到頭的次數扳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令嘉這題,簡直比任意抽背他哪支股票的收盤價都難得多。


    令嘉比他還委屈:“我的又不是別人,是你媽媽,你怎麽三不知啊。”


    傅承致撫額無奈,最後隻得起身打開床頭燈,穿睡衣,座機撥通了遠在蘇黎世的管家電話。


    雖說瑞士的時間比倫敦晚小時,但也到了該休息的時間,此傅承致張口先歉。


    “……非常遺憾在這個時段打擾你休息先生,我的女朋友joanlin正為題感到煩惱,輾轉難眠,我想您應該能給出令她滿意的解答。”


    令嘉眼睛發亮,雙手接過話筒,候之前,偏頭在傅承致臉頰獻香吻,小聲飛快說了句。


    “感謝你的幫助,你真是個大好人。”


    熱情來得如此簡單,傅承致哭笑不得。


    這通電話持續半個小時,感覺得差不多了,令嘉總算心滿意足、依依不舍地與對的老人說了再。


    晚睡直接導致了令嘉第二天起床,在飛機打了路的哈欠。


    蘇黎世是座美麗簡樸、空氣清新的城市,飛機剛穿出雲層,還在盤旋,已經能把城市的俯瞰圖清晰盡收眼底。


    這座城市沒有摩天大廈,卻是歐洲最富裕,富人密度最高的地方,寬闊的河流穿過城市,像條華貴的碧綠綢帶,天際線有環繞的綠樹,延綿起伏的雪頂,湖光山色,教堂白色塔尖若隱若現。


    傅承致家的老宅,是從他祖父那時起就買下的棟樓。


    沙岩刷出的白色外牆,與紅瓦相映生輝,古典婉約。


    院子正中就是青銅雕塑噴泉,花圃修整得整整齊齊,每樣物品的擺放都井然有序,能輕易瞧出主人的風格與品位,和管家透露的樣,傅母是個有強迫症的人。


    傅承致的好皮囊繼承自父親,和她長得並不像,但令嘉和傅母打照的第眼,就被嚇大跳。


    原無他,她總算知剛那會兒,傅承致卑睨眾生、高高在的臭屁氣質哪裏來的了。


    就是模樣打他媽這兒繼承來的!


    別說,乍看,還怪有親切感。


    初二整天,令嘉使出平日裏交朋友時候的十分功力。


    從早到晚像朵向日葵,笑得嘴角都僵硬了,也說了不少甜甜的彩虹屁,但傅母自始至終隻矜持地微抿著唇角,禮貌不失優雅地招待她,客氣是客氣,但沒什麽親近感。


    這讓令嘉有點泄氣,背過頭跟傅承致嘀咕,“你不是說她會喜歡我嗎?”


    傅承致抖了抖報紙。


    “別著急,你剛認識我的時候,能看得出來我喜歡你?”


    “哦~”令嘉恍然大悟點頭。


    明白了,他們這家人的格就是這樣,情緒不外放,過於內斂深沉了,其對她印象挺好的。


    這麽理解,她的快樂頓時又死灰複燃。


    其令嘉歪打正著猜得也沒錯,越是富有的人猜疑心越,信任和快樂越是難以獲取,令嘉這種眼望底,單純幹淨,沒有陰霾的年輕孩子,才越容易獲得她們的喜歡。


    在這點,傅承致倒是和他母親達成了奇妙的共識。


    整旗鼓的令嘉信心飽滿,她學時候就是老師的小甜甜,沒理那嚴肅古板的老教授都能喜歡她,到這裏折了戟。


    即幹勁十足走出房間,到院子裏和正在親手修剪灌木叢花枝的傅母搭話。


    “阿姨,我來幫你吧!”


    “不的。”


    貴婦婉拒句,沒拗過令嘉。


    十幾分鍾後,傭人們再從屋子裏出來,都看著七零八落的灌木叢傻了眼。


    令嘉揮著剪子,盡管滿頭大汗,還在認真埋頭苦幹,會兒尺子量,會兒左右轉,從水平線看。


    她突然發現,修理苗圃是世界最難的事情,這就跟剪頭發個理,剪好這邊發現那頭不平整,往後細修修,前頭又亂了。結果就是越剪越短,越修越凹凸起伏。


    蒼天呐,傅承致的媽媽有強迫症,剪不齊肯定不行,但這什麽時候能修平整!


    最後還是傅母按住她的剪刀,親自把她從窘境裏解救出來,“好了,就到這兒,先吃飯吧,剩下的交給他們。”


    令嘉擦把汗,心虛而愧疚地瞅了眼苗圃。


    獻殷勤成了搗亂,也是阿姨人美心善,她繳械,交出剪刀,真誠地誇了句,“阿姨,您長得真好看。”


    傅母聞言,隻矜持地微笑謝。


    直到轉過身來,沒人的拐角,才抬起指腹,碰了下臉。


    這孩子嘴巴怪甜,奶糖顆顆往人心裏塞,讓人想生氣怪罪也很難。


    平日裏哪個花匠敢把她的園子剪成那樣,她保準是將人辭退的。


    —


    大年初三。


    過午餐後,傅母便出了門去和相約的友人滑雪,令嘉在家裏閑極無聊,幹脆和傅承致在院子裏打起了網球。


    地磚沒有標準的網球場塑膠地打得順手,角度和發力方式都不樣,但幾場打下來,也就習慣了。


    令嘉好久沒正兒八經做運動,難得鬆鬆筋骨,打完局,扶著膝蓋深呼吸,累得氣都難喘。


    傅承致跨過中線給她遞水,轉頭又從傭人手裏接過毛巾替她擦汗。


    “就打到這兒吧,天氣冷,出太多汗你晚又該生病了。”


    她點頭,喊了半口水,繞著噴泉走了圈,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不知哪裏冒出來幾條棕色小狗齜牙咧嘴迎朝她撲過來。


    令嘉怕狗,最的是,她還對狗毛過敏!


    媽呀!


    眾人都在院子另側撿球收網,這瞬間,令嘉腦袋空白,隻想喊人,但她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喉嚨裏並未發出聲音。


    踉蹌著往後退了步,然後便——


    噗嗤,屁股栽進了積了薄冰的噴泉池子裏。


    冰層破,水浸得她渾身透心涼,小狗還不放過她,在池子邊圍了圈汪汪狂吠。


    好在巨大的水聲終於將人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人們個個大驚失色,飛快衝過來扶她起身。


    令嘉像隻落湯雞,有氣無力擺擺手,自己站起來,但還是不敢跨出噴泉池子,指著那五隻蘇格蘭小臘腸犬,“先……先把它們帶遠點。”


    傅承致大發雷霆。


    在令嘉抵達蘇黎世之前,他分明已經吩咐過把狗毛清理幹淨,幾條臘腸犬在室外的犬舍裏關好,即責管家,“它們怎麽跑出來的?我不是說過了嗎,令嘉對狗毛過敏。”


    冬天剛運動完掉水池裏,令嘉本來就常生病,這下更是不感冒不行了。


    管家趕緊解釋:“是拉比把鎖咬壞,這才股腦跑出來了,是我的失職。它們平時格很好,就是嫉妒心有強,您是它們的主人,您平日對誰好,它們就凶誰……”


    今天可能就是在院子裏看小情侶你儂我儂,故意把鎖咬壞的。


    傅承致沒空聽下去,令嘉得趁早洗個熱水澡,不耐揮手,“換把結的鎖,再咬壞次,我就把它們還給喬治了。”


    管家連連點頭,絕對換最結。


    狗狗們旦送走,喬治律師可沒有能讓它們撒歡的寬敞院子。


    室內開著暖氣,進門便從冰天雪地切換到春天,牙齒雖然還打顫,但沒有那麽冷了。


    放水需時間,令嘉幹脆穿著衣服整個兒坐進浴缸。


    噴泉的池子不是自來水,被冰封了個冬天,沒有那麽幹淨,熱水衝了半晌,令嘉總覺得頭發裏還是有股鏽水味兒,傅承致幹脆坐浴缸邊,拿著花灑從往下給她衝洗。


    浴室裏水霧氤氳,暖流從肌膚劃過,浸濕毛孔,把汙水衝淨,令嘉總算舒服了點,牙齒不打架了,騰出嘴巴感慨:“我說怎麽回事兒呢,在s市時候,明明第次去你家就過敏了,後來卻次都沒有過你的寵物,原來是送到蘇黎世來了。”


    “它們本來就是養在蘇黎世的。”


    令嘉仰頭看他。


    濕漉的頭發貼在臉頰,雪膚紅唇,眸光清澈,天真地發出個死亡提:“你是那時候就打定主意,設圈套和我簽合同做交易了嗎?”


    傅承致咳嗽聲,還沒答話,令嘉接著補充:“你發誓說過不能騙我。”


    “並沒有太周密的計劃,隻是動了念頭而已。”


    這個回答還算有幾分可信度,令嘉點頭,“那你有沒有想過,萬我不打算替我父親還債了,個人跑回英國,你的布置完全失效了怎麽辦?”


    傅承致肯定,“不會的。”


    “但我才二十歲,這麽大筆錢,任何人都很難還清,逃避才是正常的,萬呢?”


    “你並非這樣的人,這也是我愛你的原。”


    話題到這裏,又把傅承致的痛心事勾起來了。


    他堅持不懈,繼續勸說令嘉拿回寫給肖瑜的債務合同。


    令嘉聽得耳朵長繭子,抬手掏了掏耳朵,“我又不是貝拉,怎麽能你讓我往東,我就往東,債務是我自己的,就算我們關係再好,你又不是我爸爸,也不能管這麽寬吧。”


    她的比喻叫傅承致徹底生氣了。


    男人抬手關掉花灑,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字句沉聲:“憑心而論,我會替貝拉洗澡、照顧它吃藥還陪它睡覺嗎?令嘉,你點都不清楚自己擁有的切有多麽可貴。”


    令嘉自知理虧,有點怵,但仍硬著頭皮解釋,“我就是不想我們之間變得不平等。”


    “你認為物質條件的不等會成為我們之間關係失衡的根源?”


    不等她開口,他接著自己答,“絕不是的,令嘉,你我都清楚,在愛情裏,現在,我才是天平翹起的那方。”


    令嘉愣住了。


    她沒想到傅承致能說出這樣近乎自暴自棄認輸的話來。


    但這偏偏又不是假話,為眼前的男人眸光深邃,英挺的眉眼裏,每寸都寫滿真正。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改變的堅持,在這刻終於劇烈動搖。


    挪開視線,背過身,終於也自暴自棄答了句,“知了,我會跟他商量的。”


    這樣,他們就是平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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