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1年,漢武帝上台時,他才15歲,三朝元老竇嬰擔任丞相,帝國實權由竇太後掌握。這時,有個叫田蚡的人,因是漢武帝的小舅子,也想當丞相。隻是田蚡與竇嬰相比,資曆實在太淺,何況竇嬰也是外戚(竇太後家裏的人),後台也很堅硬。所以田蚡隻能等。光等還不行,還要向竇嬰拍馬屁,經常到竇嬰家裏應酬討好,見了竇嬰作揖磕頭,完全是個晚輩。後來竇嬰自己工作不慎,觸怒了竇太後,被罷免丞相,漢武帝雖想拉田蚡上來做丞相,但大事由竇太後作主,田蚡隻能繼續等。到公元前135年,竇太後死了,漢武帝也已經做了六年皇帝了,終於可以自己作主了,於是馬上任命田蚡為丞相。


    田蚡相貌醜陋,巧於文辭,但內心毒辣,他要報複陷害竇嬰。這時的竇嬰已經日薄西山,無權無勢,但田蚡也要整死他。正好竇嬰有個好友叫灌夫,因性格剛直,觸犯了田蚡,兩人相爭,鬧到了皇帝那兒,竇嬰眼看好友要被田蚡弄死,全力相救,三個人在武帝麵前對質,相互揭短。田蚡使出了他的殺手鐧,他說:


    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腑,所好音樂狗馬田宅。蚡所愛倡優巧匠之屬,不如竇嬰、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傑壯士與論議,腹誹而心謗,不仰視天而俯畫地,辟倪兩宮間,幸天下有變,而欲有大功,臣乃不知竇嬰等所為。(見《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


    現在天下太平無事,我有幸作為皇上的親戚,我所好的無非是音樂狗馬田產房屋,我所愛的不過是唱歌跳舞以及能工巧匠之流,我不像竇嬰、灌夫他們招引一幫子豪傑壯士整天在那裏說長道短,詆毀朝廷,他們不是仰觀天象,就是俯察地理,他們斜著眼睛窺測東、西兩宮,就盼著天下出什麽變故,他們好趁機辦大事。我真不知道竇嬰等人到底是在幹什麽。


    這似乎就是中國曆史上有關“腹誹”的濫觴。雖然竇嬰後來被處死的罪名是“偽造詔書罪”,但田蚡發明的“腹誹”罪,其實是竇嬰被殺頭的主因。在漢武帝看來,作為高官,貪汙受賄、搶奪民產、包幾房二奶都是小事,甚至可以“以腐敗換忠誠”,但心裏誹謗朝政是萬萬不可的,盡管誹謗在肚皮裏而沒有表麵上的證據。田蚡能成功打倒竇嬰,其實是摸透的漢武帝的心思。


    田蚡成功陷害竇嬰十四年後,又發生了大司農顏異被殺的事件。這時漢武帝對外已經進入窮兵黷武的瘋狂時期。


    顏異被殺,主導者叫張湯,張湯這人,《史記.酷吏傳》榜上有名,心狠手辣,也是揣摸皇上心思的一個高手。顏異本來隻是一個小官,沒有後台,硬憑個人能力,做到九卿一級的大司農,是個國家理財的行家。當時漢武帝與張湯商量發行“白鹿皮幣”,就一起征詢顏異的意見。皇上和張湯對金融都是狗屁不通,顏異就根據自己工作經驗常識,認為“白鹿皮幣”不可行,也如實說了這個意見。漢武帝聽了不太高興。張湯本來就與顏異有矛盾,就暗中指使手下告發顏異,案子來了,狗賊漢武帝,居然指定張湯來審理此案。張湯找到顏異的門客下屬,很快就有了“證據”:


    (顏)異與客語,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顏)異不應,微反唇。(張)湯奏當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見《史記.平準書》)


    顏異和他的門客談話,門客提到了造“白鹿皮幣”的詔令有些不恰當,顏異沒有回答,隻是嘴唇悄悄動了一下。於是張湯便舉奏顏異,說他身為九卿,看到法令有不妥當之處,不是真接對天子講,而是在肚子裏誹謗,其罪是死罪。


    顏異是“腹誹”罪正式啟用後,曆史上“名正言順”被這條法律處死的第一人。其始作俑者,當然是漢武帝劉徹。


    本來,漢武帝的爺爺漢文帝執政時,便與“去肉刑”一道,廢止了秦以來的“誹謗”惡法,這成為漢文帝實行仁政的主要標誌。但到了漢武帝劉徹,竟然開起了曆史倒車,“誹謗”之法不僅得以複活,而且較之秦始皇時代更為變本加厲,居然“腹誹”之罪也出現了。在肚子裏“誹謗”皇帝,盡管批評尚未出口,統治者僅憑自己的臆斷,就可以給予嚴厲的製裁。這比“誹謗”更為嚴苛,不確定性和隨意性極強,構成了它最根本的流氓行徑。


    “腹誹”罪的本質就是“思想罪”,兩千多年後,“腹誹”罪並沒有在中國完全消失。毛某人奪權前後,搞的“搶救失足者”、“鬥私”、“人人過關”等這些鬼名堂,薄熙來在重慶搞“李莊”案,以“眨眼”定李莊有罪,其實都是漢武帝流氓行徑的現代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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