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明臻仍舊覺得自己身上酸酸的,祁崇已經不在身邊了,她翻身從被子裏鑽出小腦袋。


    天琴走了過來:“姑娘醒了?”


    明臻“嗯”了一聲。


    天琴道:“姑娘吃點東西吧,今天您的氣色看起來不錯。”


    明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氣色不錯嗎?她自己沒有感覺出來。


    對著鏡子梳妝的時候,明臻發現自己的臉上的確多了一些血色,粉麵桃腮,和平常麵容雪白的時候相比,此時的明臻倒多了幾分嫵媚的意味。


    明臻道:“外麵天氣如何?我想出去走走。”


    “天氣晴朗,比平常暖和一些。”天琴用象牙梳來梳理明臻的長發,“這幾天都會是好天氣。”


    明臻點了點頭。


    天琴突然想起來一處梅園,她笑著道:“前些日子,殿下讓人移栽了數千棵紅梅在行宮裏,現在花開正好,姑娘恰好可以去看看。”


    因為前段時間明臻身體不太好,所以一直沒有讓她出門。


    明臻淺淺一笑:“好啊。”


    新夜這個時候剛剛從外麵進來,一半臉是紅腫的,特別明顯的巴掌印,眼圈兒亦是紅通通。天琴掃她一眼:“你怎麽了?姑娘要吃的燉血燕呢?”


    血燕窩鮮紅如血,比白燕窩更難得,因為明臻這段時間身體不佳,便每天都要吃人參和燕窩,下麵的人知曉祁崇有寵姬體弱多病,最近得了百盞頂級的血燕,趕緊送到天琴和新夜跟前來,為的就是討好明臻。


    新夜道:“還在燉呢。”


    “現在還沒有燉好?姑娘等下就要吃。”天琴皺眉,看到新夜臉上火辣辣的巴掌印子。


    她知道新夜脾氣躁,平日裏又愛欺軟怕硬,現在被打了不說出來,要麽是祁崇打她,她怕說了讓明臻難過,要麽是招惹了其他不能惹的貴人。


    不過祁崇不打女人,平常也不和她們這些丫鬟計較,都是讓李福統一來管理,自然不可能殿下打他。


    明臻凝視幾眼:“誰打你了?快來用藥膏敷一敷。”


    新夜知道明臻最近身體差,也不想讓她為小事煩心:“沒事,剛剛出門沒看路,撞前麵一個人巴掌上了。”


    等明臻用膳時,天琴才去問話。


    新夜用雞蛋揉著自己的臉:“寧德公主的宮女也到禦膳房,看見燉血燕覺得稀罕,非要拿去獻給公主,我阻撓了一下,就被她打了,禦廚的人趕緊給了她。姑娘身體不佳,又不是會向殿下告狀的性子,也別說出來讓她難過,反正不缺燕窩,再煮一些便是,下次還是在這裏小廚房燉,別去那裏了。”


    天琴搖了搖頭:“你也就窩裏橫,姑娘的東西就這樣沒了?東西不足貴但時間足貴。咱們是姑娘的人,她們打狗還得看主人,明擺著看不起咱們姑娘,你打回去,她們又敢怎樣?敢鬧到殿下跟前?這事讓殿下知道,她們一個兩個都要喪命。”


    新夜嘟囔道:“楚皇後還是皇後,在這行宮裏,先忍氣吞聲一段時間吧,反正是我挨打,又不是你挨打,你急什麽。”


    並不是不懷恨在心,在這種地方,即便懷恨,也無計可施。


    而且祁崇事務繁多,她們兩個小丫鬟,也不好成日裏惹是生非去告狀。


    新夜還在做夢:“等殿下登基,咱們姑娘做了皇後,看哪個還敢欺負。”


    天琴在她腦袋上戳了一下:“你還是先顧著眼下吧,等下我帶姑娘出去走走,記得吩咐她們把房間裏的花和果盤都換了。”


    明臻圍上了披風,被外麵的風一吹,她還是覺得細嫩的麵頰被吹得生疼,冬天實在太過寒冷,明臻又是十分怕冷的人。


    不過梅園中的梅花開得極好,枝幹交錯縱橫,瘦得很有筋骨,朱色梅花附著在枝幹上,是冰天雪地裏最亮眼的色彩。


    “素麵翻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明臻突然憶起了曾看的幾句詩,她仰頭看花,而後又道,“我記得有一個古樸的陶罐,等下折一些回去,插在裏麵肯定漂亮。”


    天琴點了點頭:“好,我回去便找出來。”


    她耳朵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便轉身看了看,居然看到祁崇在這裏。李福招了招手讓她過去,天琴知趣的走了過去。


    明臻並未注意到,她還要往深處走,風吹梅花,紅色花瓣簌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走了兩步,眼睛突然被人從背後蒙上。


    明臻靠在祁崇的胸膛上,詫異的分開唇瓣:“啊?”


    她臉小,祁崇一隻手便將她捂得嚴嚴實實,僅僅露出一點精致的下巴。


    明臻自然知道是祁崇,但她故意猜錯,滿足一下殿下捉弄人的心思:“是誰呀?”


    她摸著男人強硬的手腕:“是李福公公嗎?”


    李福:“……”


    不是他!他不是!他不想讓祁崇吃醋。別人吃醋頂多一盅,某人吃醋能讓京城被醋海給淹了。


    她手指極軟,略有些冰涼,柔柔略過祁崇的手腕。


    祁崇知曉被她觸碰是如何溫柔的感覺。他沒有應聲,僅冷掃李福一眼。


    明臻又道:“那你是不是天琴姐姐?”


    她手指觸碰到了祁崇修長的手指,他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手指尤長,昨天探進明臻,讓她瞬間可憐兮兮的落淚。


    祁崇手上戴了一枚號令無數暗衛、象征權柄的扳指,扳指很冷肅,戴在他手上卻有說不出的欲感。


    李福趕緊帶著天琴離開了,讓這裏僅有這兩人幽會。


    明臻忍著笑意:“我猜出來了,你是殿下。”


    祁崇鬆開她,把她扳過來,捏了捏她的鼻尖:“小丫頭,方才刻意說謊,戲弄於孤?”


    如果一開始就猜對,那有什麽趣味。明臻幼時也愛從背後蒙住祁崇的眼睛,往往他在看書,她就從背後噠噠跑過來蒙他眼睛,自然每次都被猜出來是她。


    當時明臻其實不理解,為什麽殿下這麽聰明,次次都曉得是自己。後來才知道,除了自己,沒人敢蒙殿下的眼睛。


    明臻踮著腳道:“殿下的氣息,阿臻自然知道。”


    祁崇低頭在她唇角碰了一下,明臻今天氣色確實好了一點,麵上帶著一點點紅暈,很淺淡的粉色,比這梅花更多幾分風情。


    明臻突然想起來晚上的殿下,


    白天的殿下和晚上的殿下判若兩人,雖然容貌一模一樣,但很多方麵都不相同。白日的殿下更為穩重疏冷,高高在上,很多時候也會溫柔,讓人又仰慕又依戀。晚上的殿下更為霸道粗魯,雖然祁崇認定自己是溫柔的,但對明臻這樣的小姑娘而言,已經是有些霸道,明臻又害怕又想給予殿下溫暖。


    她抬手去摸殿下的臉,祁崇反握住她的手:“想要哪枝花?孤給你摘。”


    明臻抬手指了很高的一個枝頭,寒梅在瘦長的枝幹上吐露著豔色與芬芳,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祁崇可以摘到,但他將明臻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可不可以摘到?”


    明臻驀然被抱起來,有些害怕高處:“殿下,我怕。”


    “孤不會將你摔下。”祁崇道,“阿臻試試。”


    明臻嚐試著去夠她想要的這支花,沒有夠到,她搖搖頭:“碰不到。”


    祁崇把她往上又托了托,讓人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明臻終於夠到了,她折了下來。


    “太子!”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明臻握著花去看來人。


    靖王看到坐在祁崇肩膀上的少女,一時懷疑自己老眼昏花了。怪不得對方看不上自己家裏那兩個丫鬟,原來金屋藏嬌了這樣的稀世小美人兒。


    不過,他活了這麽大歲數,知曉祁崇是怎樣冷漠不近人情的人,看到高傲的祁崇居然讓人上自己肩膀,也覺得稀罕,更欣慰的是原來祁崇也碰女人,那方麵應該沒有太大事情。


    祁崇將明臻放了下來:“靖王,這是孤之所愛。阿臻,這是靖王殿下。”


    明臻行了一禮:“靖王殿下。”


    靖王摸著胡子笑了幾聲:“剛剛聽人說你往這個方向走,我便也過來。倒是打擾你了,難得見你有心愛的事物,我先回去,軍中事務晚些再講,也沒有那麽急。”


    等靖王一離開,過了不久,滿行宮都要知道祁崇身邊有一個心愛的小姑娘。這老頭也是嘴上沒門的,遇見安國公的時候,他也說道了一番,說鐵樹開花了,祁崇也有寵愛的女孩子了。


    明義雄聽到這個,以為祁崇早就忘了明臻,新收了一個美人,高興之下和靖王喝酒去了。


    外邊也起了風,明臻身體時好時壞,很多狀況往往發生在一瞬之間。她覺得頭暈乏力,於是便咳嗽了起來,祁崇抬手捂住她的唇,避免她咳得身體都發抖,鬆手的時候,他看到自己手指上沾了一些血跡。


    她唇瓣染了薄紅,額頭很快就燒了,祁崇抬手將人抱了起來,用自己的披風將人圍住。


    到外圍的時候,卻看到兩個陌生的宮女在剪花枝,其中一個宮女道:“我們快一點,寧德公主看了肯定高興。”


    花瓣簌簌落在地上,點點猩紅,就像明臻衣襟上沾的血跡。


    祁崇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明臻,又看了看在旁邊偷折明臻梅花的宮女,一時之間,他難以壓製心頭的暴戾。


    其實清楚明臻的病和外人無關,但一切不好的兆頭,祁崇都擔心是指向她。


    倘若她有三長兩短,祁崇便想讓所有對不起她的人陪葬。


    這兩人也突然看到了祁崇,臉色雙雙變白,趕緊跪下來:“見過秦王殿下。”


    “通通杖斃。”祁崇聲音陰冷,“以後不準外人來此。”


    李福從旁邊悄無聲息的出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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