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察覺到長廊轉角處似乎有腳步聲經過,少年將那顆紐扣遲疑地扯下時,仍舊有些惴惴不安。


    他環著人肩手臂反過來,往前想要輕推下人的肩膀。


    可沒用。


    壓著他的年輕男人根本不顧忌這些,那點若有若無的掙動在那強勢的禁-製下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年輕男人的眼暗得驚人,又是灼燙的,看得少年莫名心悸,升起微不可查的退意。


    吻的間隙,少年略微仰頭,似乎是在確認:“郗哥……那這個給我了嗎?”


    “……嗯,給你了。”郗燁浩聲音喑啞,聞言指腹撫過少年微亂的鬢發,又吻了下去,“說了給你。”


    少年遲疑著,回應了侵-略性較以往更強烈的索取,細白的手腕慢慢重新掛回了年輕男人的頸後。


    ……


    隻是目光一觸及離,就未能遺忘,那一幕畫麵一直留存在印象裏。


    譚景說不上來自己為何沒有忘記。


    甚至記憶本身就像是將其鎖在了匣子裏,既是封-禁於門鎖,又像是珍而重之地將其貯藏。


    細白的,染紅的,乖順地環著人脖頸的。


    美人身軀的每一分都是骨肉均勻,手臂像是一株細展的垂藤。


    漂亮得仿若妖物。


    譚景思忖時,那雙狹長平靜的眼中若有所思,修長指節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了敲。


    ……


    那一天過去不久,譚影帝就發現自己的後輩同僚忽然整個人都陷入了肉眼可見的焦躁。


    很簡單的過長片段要ng十幾次便罷了——


    本對人表麵上還算好說話,長得漂亮的還會帶上幾分閑散的輕浮……這之後完全不再有絲毫耐心。


    原本年輕男人算是劇組中人緣最好,誰都想在跟前轉轉說上幾句,下了戲也要被圍上好一會兒的存在,這幾天那些討了沒趣的人也不敢再攏去,逐漸周圍重新空了下來。


    以譚景的模糊感知來看,郗燁浩那種由懶散多情轉到的陰鬱,最開始僅是一種煩悶的迷茫。


    像是整個人被放在一片迷霧裏,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麽,甚至是否隻是做了什麽他沒想過的小事,全然不知道唯一的目標在哪裏。


    而之後,那種煩悶就逐漸發酵,異化成了現在接近有些陰沉的躁鬱。


    接著便是常常皺眉看著手機,像是在聯係或者傳送指令。


    轉變期間,劇組裏漸漸開始了某種小範圍流言。


    在此之前,他並未聽過有關後輩同僚出身的隻言片語。


    或者說,娛樂圈裏也沒有人知道。


    但即便如此……想必,即使郗燁浩知道那個少年的“真名”,若不是什麽罕見的字,同名姓在華國隻多不少,仿海底撈針。


    而且因為後輩同僚置身於聚光下的演藝圈,即若想要搜尋,行止會相當受限。


    那種陰沉的躁鬱想必並不會輕易得到消解。


    ……


    對於出現在上個劇組的事情,譚景隻是習慣性地以鎮靜的視角分析了一下,就置在腦後不再作想。


    這一次接的是之前定好的片子,那位好友同樣在劇組裏。


    實際上是如此,若是從最開始精雕細琢打磨,意在最後獎項的片子,角色會在標準極高的那一個小範圍選。


    “兮兮在《祝夜街》裏過得好嗎?”


    低頭檢查指甲上的色澤是否飽滿的明豔女人挑了挑秀眉,問。


    手機邊十指珊瑚紅的顏色因為角色要求換了淡色。


    明豔女人之前在一個封閉式的大型綜藝裏過了段時間,出來就直接進了劇組,想必中間有聯係也沒有直接見麵看過近況。


    高大男人此時難得有些遲疑,不知道那個少女通常意義上過得好還是不好。


    雖然有少許波折,但在那段算不上戀情的短暫過程後離開了浪-蕩子,結果……應該算好吧。


    “………還好。”譚景這麽模棱兩可地回答。


    明豔女人鳳目若有所思抬了會兒,似乎少見男人不多果斷的反應,但未聽到男人往後旁的言語,又重新低下頭去。


    譚景於是注意到,友人和剛剛思緒中掠過的後輩同僚有一個相似的動作。


    …


    隨著過了幾場,譚影帝發現自己察知的並不是錯覺。


    友人時常會低頭查看手機屏幕,有時會出神,出神後會短暫地臉色沉鬱片刻,才回複如常。


    譚影帝是不想探知友人的隱私的,這是紳士禮儀。


    但不防友人麵色蒼白,神情恍惚地低頭看著手機在走道上直直撞在了自己身前。


    身高差異,隻一垂眸,照片圖像便微晃而過,雖然女人在撞到愣神後停了幾瞬便立刻按熄了手機屏幕,對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


    裝作沒有看見並不大現實,高大男人沉默片刻,似乎不知道是否該開口。


    “看到一張像我弟弟的照片。”明豔女人將一邊側臉旁的縷發別到而後,笑容有些勉強。


    徐以菲除了徐子兮外沒有別的兄姊,這是慌亂中顯而易見的托詞。


    但高大男人隻點了點頭,這件事便像無聲揭過了。


    …


    ——少年的照片。


    ……


    那樣的外貌著實見之難忘,但是男人一眼就從模糊的邊角辨認出來,這已經說明了問題。


    男人閉了閉眼,十指交叉撐在瞼前,極輕地歎了聲。


    ……


    之後譚景再次見到……是在一次應邀偶然的串班上。


    部分電影會在相同的影視城拍攝,所以隔壁便借著這個便利合著手延請他去客串一個過場角色。


    當時他剛結束片子高氵朝場景的拍攝,整個人都在高度集中的神經放鬆下來,心情尚可地回應了。


    他走進露天片場的時候,天光尚且明亮。


    似乎是一個古裝曆史劇。譚景回憶。


    然後他看到熙攘繁忙的片場內幾個半大男孩穿著小兵卒的衣服在打鬧追趕,右邊那個被左邊那個撲到地上。


    地上貼著幕景布,所以被撲在地上的少年看起來並不大疼,而左邊的男孩子似乎也不真是要與他打架——反而隻像是喜歡這樣居高臨下地壓著他鬧,手偶爾摸碰下少年的臉。


    少年似乎隱約感覺到了注視,側過頭來,看到他,那雙墨色的瞳一亮。


    他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人鬆開,從地麵上側撐著起身來。


    說不上來那一瞬間的景象——……仿佛是塵灰中忽地開出的花萼。


    高大男人這才發現整個熙熙攘攘喧雜的劇組中此刻還有很多道目光往那方向看。


    連坐在場地邊的導演也微微眯著眼,視線不明。


    察覺的時候,少年已經一路向他跑過來了。


    停在他身前時,露出了歡欣又羞澀的表情。


    “譚神,我一直都很……”


    少年實在生得很好,小兵卒的衣服穿在身上,甚至頰側或許因為剛剛拍戲沾著一小抹塵土。


    可無論是什麽樣的神態,都牽引著視線。


    他明白為什麽旁的導演是那樣的眼神,想必這個少年若是願意服軟,甚至接受一點暗地裏的規則,他必定能拿到好上幾倍的角色,也不需要是這樣在地上摸爬滾打,臉都不會露的小龍套。


    ——但他知道……


    “………後,您可以給我簽個名嗎?”少年小聲絮語末尾這樣道。


    高大男人沉默半晌,“嗯”了聲。


    那雙狹長深邃的眼注視著少年。


    他知道少年目的並不在那上麵。


    ……


    之後,是很平常的流程。


    譚景曾經想過小孩兒會用什麽樣的方式接近他。


    簽名,小劇本,偷偷在門口望他,紅著細軟的耳低著頭,小聲對他訴說仰慕和愛意。


    再然後……就是一起吃午餐,牽手,約會,經常的擁抱,接吻。


    他其實想過為什麽好友這樣平常就會在一個人身上栽得那麽徹底。


    後來他知曉,隻是因為那是少年。


    隻是因為如此。


    車的副駕上,少年小腿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傷痕,是剛剛在路上摔的,已經有隱約的血跡。


    英俊男人隻看了一會兒,就從西裝上衣口袋中取出手帕巾,快速而鎮定地在少年傷口上做了包紮。


    “啊……”少年被高大男人近到身前的氣息弄得微微臉紅,“謝,謝謝譚神……”


    少年在交往後仍舊如之前那般叫他,似乎不好意思改口。


    “譚神,這個,這個弄髒了……”少年猶豫地纖長雙腿互相碰了碰,“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高大男人閉了閉眼。


    “不可以。”


    少年聽見男人拒絕,雖然不知所措,但是試圖撒嬌。


    他仰頭,脖頸到下顎露出一道乖順又漂亮異常的弧度。


    石榴色的菱形唇瓣張合,羽毛似的碰著他。蜜甜的氣息近在咫尺,一低頭就能含吻住。


    高大男人卻伸手禁錮住了少年手腕,那雙漆黑的眼深得像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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