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阮落晚上失眠了。如果自己真有能力把裴不度從那個陣法中弄出來,那他可能會一直跟著自己,想想就是不可能。但是……阮落一掀被子,哪裏又覺得有些放不下。


    裴不度到底是什麽物種,為什麽會被困在陣法裏?阮落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把這個給弄明白了。


    第二天拍攝的空隙,阮落撥通了師兄的視頻通話。裴不度並不在他身邊,現在隻要阮落在工作,他就很少過來騷擾。


    對麵的師兄不過二十七、八,但額頭已有了幾道溝壑似的抬頭紋。


    “小落,我看了新聞,你們組裏的江子豪是怎麽回事?你上次向我要符籙,是不是因為他?”陸師兄一骨腦地問。


    阮落剛好不用找理由了,湊近手機小聲說,“師兄,你看看這周圍的風水,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阮落打開視頻,對著寺廟門口那方被壘成三角體的亂石堆,師兄那邊皺著眉毛,“你看看四周是不是還有這樣的東西。”


    阮落便拿著手機在師兄的指導下,前前後後,甚至跑到了離寺廟有些距離的地方給他直播。


    阮落也發現,在不同的地方,像這樣毫無規則的石堆有九處。裏麵都有一塊石頭,分別標著不同的印記。


    在師兄的要求下,阮落把這些帶有符文石頭都拍成照片,發了過去。不知出於何種心理,阮落關閉了定位,也避開了寺廟的大門,周圍標誌性建築,以及可能泄露地理位置的任何信息。


    那邊的陸師兄眉頭緊皺:“這陣法太古老了,等我研究兩天,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陣法。”


    兩天......


    後天,即是拍攝的殺青日,也是裴不度所說的日子。


    “那師兄你快點。”阮落有些心急地催促。


    “小落,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哪能呢。每天都在拍戲,哪有時間遇到什麽。”阮落忙說。


    “說的也是。你那麽膽小,遇事不早嚇哭了。”


    阮落乖乖地閉了嘴。


    放下手機,阮落心裏有些忐忑。一來怕引起裴不度的怨懟,二是擔心陸師兄回話太晚。


    並沒有等多久,當天晚上陸師兄來了電話:“小落,我把那些符咒請教了師父,也拿給一些同行看了,得出來的結論是:這個陣由鎖神陣與聚元陣的一半一半,結合而成。”


    阮落聽不懂。


    “鎖神陣我們也隻在書裏看到過。這個陣很少用,因為需要的條件太高,要在九個方位放進九個不同的法器。他主要目的不是為了鎮壓惡靈,驅逐邪祟,而是對一些有著極高修為,卻有可能入魔的修行者,對他們的魂神進行封印。”


    一時信息太多,阮落抓住了重點:“入魔是什麽意思?”


    “簡單地說就是不走正道修行法門。但通常這類修行者,極易獲得極高的修為,引起世間大亂……不過,我們同行一致認為,這可能隻是個廢棄的空陣,裏麵什麽都沒有。一般這種陣法,如果裏麵真封印有什麽,書裏會有記載。但我們查遍了記錄,也沒看到此陣封印過什麽人。”


    阮落不由咽了咽口水。


    “但有意思的是,另一個陣法,聚元陣,又是相反的力量。如果說鎖神陣是消耗,是打擊,是鎮壓,聚元陣卻是匯聚,是休養,是保存。兩個陣法在一消一長之間,保持平衡。”


    “為什麽會這樣?”阮落問。


    “我們推測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這就是個陣法習題,所以練習之人,不拘一格,手法奇特。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有兩個布陣的人。第一個布了鎖神陣,另一個人在上一個陣法的基礎上,做了改動。”


    阮落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做出的陣法。”


    “這是不可能的。一個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相互矛盾的陣法。”


    阮落心想:如果是自己的話,就有可能。他既不想讓裴不度出來禍害自己,又不想讓他真的就這樣煙消雲散。


    “小落。”陸師兄說,“後天子時你給我做件事。”


    “什麽事?”


    “你按我的指示把聚元陣毀了。雖然是座空陣的可能性極高,但為了萬一,還是把這聚元陣破壞了比較好。”


    阮落一怔,“師兄,可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你按照我說的做就行。”陸師兄說,“本來我自己要過去看看,但手頭上還有事情未了,一時走不開。”


    阮落心想:幸好你有事。


    放下手機,出了會兒神,在心裏把這些信息重新捋捋。又四下裏看看,依然沒有裴不度的氣息。裴不度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聽話,說不來,就真不來了?


    阮落洗澡上床,又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所有的點,都圍繞著裴不度。現在的問題,不僅僅是他老跟著自己這個事,還有可能他真是個為害世間的惡神,如同現在這個拍攝的劇本一樣,把他弄出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但按師兄的意思……阮落不用想,自己是下不了手的。


    阮落拉上被子,把自己埋到最深的地方,做出了個決定:後天晚上,他哪兒都不會去。無論是裴不度,還是師兄,他誰的話都不聽,保持現狀就最好。


    阮落一直到淩晨,才小睡過去。


    隻是他剛一進入淺層睡眠,一道人影已出現在床頭。外麵燈光碎影的映照下,正時裴不度。


    裴不度伸出那隻大手,撫上阮落的額頭。一雙帶笑的眼睛,頗有趣味地注視著阮落,然後才撩衣上床,伸進被子握住阮落一隻手,闔上眼睛。


    在阮落身側,裴不度也迅速地墜入夢鄉。


    第二天劇組迎來了殺青的最後一場戲。同時,也到了阮落與裴不度約定的時期。


    最後一出戲,阮落是在一身嫁衣中落幕。阮落化好妝後,一個人呆坐著。


    殺青後,自己再也不會踏足這裏半步了。阮落想。


    現在他看著牆體石碑上那些漶漫的字跡,依然辨別出一個“度”字,他想再找到另外兩個字,但石碑上的字,已風化得沒有半點痕跡。


    阮落目光下移,“度”字下麵還有半句即將漶滅的詩句:“相望落落如辰星。”阮落莫名的心像是被紮了一下。


    “樸導叫開始了。”周霽過來拍了拍阮落的肩頭。阮落站了起來。


    最後一場殺青戲……


    為了誅殺惡神,阮落身著紅色嫁衣被以師父為代表的正派人士,做了獻祭。


    最後一刻,惡神與師尊所代表的善惡,正邪已混成一團,惡中有善,善中有惡。


    惡神在被誅殺的那一刻,卻以身擋在阮落麵前,救下他一命,自己卻魂飛魄散。


    隨著樸建一聲:“卡。”劇組給周霽與阮落準備的鮮花抱了上來。


    阮落接過鮮花,眼淚卻吧嗒吧嗒直落。


    周霽遞給他張紙巾,“還沒從劇裏出來?”


    阮落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事兒,一會兒就好。”


    “真羨慕新人,還能這樣全情投入的演出。”周霽說。


    其實有什麽好羨慕的。阮洛覺得心裏沉沉的,像是有個疙瘩放在心裏解不開一樣。


    “就是覺得惡神最後也挺可憐。”阮落抽抽鼻子。


    周霽失笑。真還是小孩兒。


    “還真喜歡上他了?”


    “沒有,怎麽可能。”阮落像踩了尾巴的貓,差點兒沒跳起來。


    就聽樸建問:“明天小落怎麽回去。”


    “樸導,明天我先搭劇組的車,到了車站把我放下就行。”阮落不像周霽以及其他藝人,有專車接送。他要自己搭車回去。這縣城交通不發達,能坐的隻有綠皮火車。


    “你不是回城嗎,剛好一起,還轉什麽車。”樸建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樸導。”阮落心裏感受這一刻的善意。


    “謝什麽,以後紅了,讓你來演個角色,別找借口不來就行。”樸建哼了聲。


    “真有那一天,我一定隨叫隨到。”阮落忙說。


    “那我也要趕緊地加個微信,以後小阮紅了,可能就不給了。”周霽拿出了手機。


    “霽哥,你也和我開玩笑。”


    阮落笑了起來,心情好了不少。


    吃完殺青宴,一些藝人能走都走得差不多,隻有阮落等著和劇組一起,明天一大早出發。


    如果有可能,阮落想立即離開。這個晚上裴不度與師兄都在等他,一個等他破陣,一個等他....破壞陣。阮落卻選擇一個人躲進了酒店。為了躲避師兄的電話,阮落甚至把手機打成飛行模式。


    隻是還有一樁,裴不度如果知道他沒去,半夜會不會來找自己。來找自己後,他會怎麽報複自己?


    阮落心裏沒有底,但進酒店的時候,拐到旁邊的商店,漲紅了臉拿了盒套。


    阮落把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收拾好,洗了澡,又把自己躲在床上。時間一分一秒地在動,他的心裏像是有隻鼓在擂著他的胸膛。


    但一直到淩晨三點,什麽事也沒發生。


    看來裴不度這個時間節點,處於被限製狀態,否則他不會輕易就這樣放過自己。想到三天前,裴不度在他耳邊輕語:以後來日方長……阮落又把自己埋在被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早上阮落被鬧鈴鬧醒,才慌慌張張梳洗穿衣,拎了行李下了樓。坐上大巴時,人員基本都到齊了。


    阮落目光一掃,拎著箱子到了最後一排坐了下去。


    許放也跟著拎著行李上車,一眼看到阮落,“小落,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城?”


    他還不知道阮落一起,一臉高興。他平素就挺喜歡阮落,拎著行李箱子,便向這邊走了過來,“你旁邊有人嗎?”


    “沒有,許哥您坐這兒。”阮落又把自己往一邊挪了挪。


    許放拎著笨重的行李往裏走,但不知怎的,忽然腳下一絆,差點跌倒,他趕緊單手抓住椅子背。


    “許導,你坐在後麵不顛得慌?”華哥說了句。


    “對啊。”許放想起自己暈車,順勢在旁邊位置坐了下來。


    樸建也跟著上來,目光落在最後的位置上。最後排人少,可以橫著睡,而且他還有些話要交待阮落。走了幾步,許放叫住他:“你年紀這麽大,跑後麵做幹什麽。”


    樸建哼了聲,在他旁邊位置坐了下去。


    大巴車啟動,軟落看向外麵。車速很快,外麵的風景移動得卻很慢。


    這裏建築不多且矮,出了城,更是遼遠開闊。阮落一直注視著外麵,那座不高的山峰漸漸出現在自己的視野。


    半山腰是那座占地麵積大,卻無比破敗的寺廟。


    從此以後,那個叫裴不度的就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身邊了。昨晚阮落以為自己會見到裴不度,沒想到三天前在陣法那次,成了最後一麵。


    直到看不到那座寺廟,阮落才靠回座椅,拉下帽子,擋住眼睛。


    半睡半醒中,耳邊似乎有一聲極輕的笑聲,伴著一絲微風。阮落一驚,眼開眼睛,隻見那邊樸建拉開了車窗玻璃,有些風便跟著漏了進來。


    原來自己是杯弓蛇影了……阮落又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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