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恩扭頭看向同樣摔在地上的女士,麵露為難:“尼爾,那就拜托你了。”


    “這叫什麽拜托,”尼爾紳士地蹲到女士身前,說道,“本來也不是專屬於你的任務嘛。”


    說完他也將傷員背了起來。


    那位女士抬頭看了維一眼,然後才小聲地在尼爾耳邊道了句謝謝。


    摩恩謹慎地看著腳下,走得很穩,盡量不讓自己步伐的顛簸影響到維的膝蓋。


    耳邊是對方輕輕的呼吸聲,他突然覺得回主城的路也不是那麽漫長了。


    走了有一個多小時,他們到了臨近城鎮片區的另一處村子。


    在這裏歇過最後一晚,最遲明天下午就能到達幸存者鎮,然後返校。


    這場因為一次過度緊張而顯得較為輕鬆的實踐任務便會結束了,盡管不太完滿。


    由於摩恩他們身穿著屬於預備戰士的專屬服飾,不管到了哪裏都很受人們尊敬。


    哪怕他們投宿的時間已經到了半夜時分,村長仍然親自起來布置了幾間房子,還為他們準備了一些水和食物。


    背了女士過來的尼爾剛一到地方就累得躺倒,摩恩仍然感覺自己精力充沛。


    他把維送到一間屋裏歇下,自己出去接了一盆水。


    然後他又問村長要了一些應急用的紗布,頂著維專注的視線走過去,差點同手同腳。


    他很想說一句“請不要再看著我了”,但是總覺得說完之後會更加尷尬。


    於是隻能裝作沒有注意到的樣子蹲下身,心無旁騖地給人清理起傷口來。


    他全程隻敢隔著紗布碰到人的身體,胳膊懸空,肌肉繃緊,導致時間久了以後他對自己肢體的控製力都在下降,一不小心就戳到了對方血淋淋的傷口。


    摩恩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維還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已經先一步地感同身受了起來。


    “疼嗎?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手重了!”


    他慌亂地重新擦起那些再次流出來的血液,一邊手足無措地道著歉,一邊抬頭看著維的臉,唯恐從中看出分毫煎熬的意味。


    維的模樣本來很是淡定,但他也可能是反射弧較長,直到摩恩兩次問詢“疼嗎”之後,他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抽了一口氣,皺了皺眉,像是感受到了痛苦,但是嘴上還在安慰著摩恩。


    “沒關係的。”


    摩恩更加愧疚,給人包紮完後,看著一邊的手帕上鮮紅一片,隻覺得那是從自己身體中流出來的一般。


    不過是摔了一跤,維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


    是他的體質比較特殊嗎?


    自己摔倒了最多擦破一層皮,倒不至於到這種皮開肉綻的程度。


    摩恩不忍再看,把包紮完剩下的垃圾收拾到一處,準備明天早上再來帶走。


    然後他又出去給人帶了食物和水果進來,留下了用以洗漱的水,無微不至地照顧到“病號”不再需要他,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同他擠在一個房間的尼爾已經睡下了,摩恩簡單地吃了些麵包,在外麵洗漱了一番後也準備入睡。


    然而當他走進屋子時,卻在窗邊發現了一個從沒見過的生物。


    摩恩身形一頓,警惕而驚奇地望著那個黑漆漆毛絨絨的生物,它的模樣和雞很像,隻是體型要比雞小上好幾倍。


    此時此刻,它正睜著黑眼珠望著摩恩,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台上,像是準備整夜都在這裏監.視的樣子。


    摩恩從沒見過這種動物。


    但是課本裏似乎介紹過……


    羽毛覆蓋全身的小巧而輕盈的禽類,有別於雞鴨鵝的會飛的奇妙物種


    那是,在百年前就被捕殺到近乎消亡於世界的名為“鳥”的動物嗎?


    摩恩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他還記得課本裏關於它的介紹,在教廷的黑暗統.治時期,愚昧無知的教職人員聲稱某種鳥類族群中存在一種吸食人血的疫病,因此要求在整個大陸範圍內捕殺全部鳥類。


    這也是一個顯示當時的掌權者狂妄自大、不尊重自然的典型悲劇例子。


    而百年後的今天,他竟然在某個村子裏見到了傳說中已經滅絕的物種。


    摩恩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靠近過去,萬一這種動物有他所不知道的危險呢?


    或許他應該趕緊叫同伴們起來,盡可能地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將這隻突然出現的鳥兒活捉,帶回學校,讓智者們來處理和分析它的存在。


    這必定又是一個對大陸的文明發展有促進作用的發現。


    摩恩正這樣想著,還沒有付諸行動,但鳥兒像是察覺了什麽,拍拍翅膀飛走了。


    他隻能看著那抹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確定剛剛看到的畫麵是否是真實的,還是自己“疲憊”了一天產生的幻覺。


    等他上床躺下的時候,身邊的尼爾突然醒了。


    摩恩本以為是自己的動作幅度太大把人給吵醒了,因為這屋子裏隻有一張床,他要上去就避不可免地會製造出一點布料摩擦的動靜。


    但是看尼爾一頭冷汗匆匆坐起來的樣子,大概是他自己做了噩夢。


    “呼……”尼爾捂著腦袋歎了口氣,緩了幾秒才開口問向摩恩:“幾點了?你還沒睡啊,唉,你咋離我這麽近,這床咋這麽小……”


    “做噩夢了?”摩恩一邊躺好一邊小聲地同他交談。


    他們倆在學校也是室友,不過宿舍裏是分床睡的,現在條件不允許,兩個大男人沒有什麽好講究的。


    更何況,他們作為戰士,以後作戰的時候還要以地為枕以天為被,無需拘泥小節。


    “是啊,我夢到自己成了一具不會動的屍體,跟人類躺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就慢慢腐爛……”他張嘴做了個“嘔”的動作,拍著胸脯道,“隻有我滾下床去,才是個人。這夢太詭異了,我怎麽代入了個這麽詭異的視角,又恐怖又惡心。”


    “那我現在的位置豈不就是你夢裏的人類?該害怕的是我才對。”摩恩笑道,“可能是你今天太累了吧。趕緊睡吧,時間不早了。”


    “……你說這個幹嘛,太有既視感了,不行,我得起來。”尼爾心心力交瘁地從床上爬起來,“我記得傑克那屋是兩張小床吧,雖然跟他不太對付,我去那邊擠擠吧。”


    說完他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這間屋子。


    摩恩一個人睡了一夜,第二天神清氣爽地醒來。


    大家本準備即刻出行,但是臨走前收到了村長熱情的邀請


    “這一定是天意的安排,各位戰士倒不如留下來,參加過我女兒的婚禮再走?有你們的祝福,她一定是最幸福的新娘。”


    看著昨晚半夜起來招待他們的村長大叔殷切的目光,眾人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遲疑了一刻便歡喜地應下了。


    不知道幸存者們是否有過這樣的經驗,起碼作為預備戰士的他們是未曾參加過婚禮的。


    每一位戰士的培養都是從小開始,之後他們的一生都將奉獻給大陸和人類。


    但是為了良好的基因得到延續,婚配之事也會由上麵安排。


    村子裏有一座古老的教堂,並不豪華,但是據說建立曆史已經有一百多年了,所以後來教廷徹底沒落後新時代的人們出於尊重建築本身的原則,依然將它保存了下來。


    在等待婚禮開場的時間,摩恩他們坐到了最後排的席位。


    一開始不少客人都崇敬又好奇地看著他們,但是因為不敢搭話而沒有上前來打擾,再到後來也忘了有戰士參加了婚禮這回事,各自暢聊了起來。


    摩恩安靜地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聽著耳邊尼爾同傑克他們交談的歡快動靜,心裏不斷地組織著語言——或許他應該和維講幾句話,不然氣氛有些尷尬。


    幾秒種後,他略顯僵硬地向右側微微偏過頭去,問道:“維,你從前是做什麽的?”


    維看了他兩眼,慢悠悠地回答道:“放羊,偶爾耕地。”


    “你還放過羊?”摩恩驚訝地脫口而出,不過他很快又意識到自己的質問很有偏見的意味,連忙補充道,“我隻是沒有想到,因為當時在村子裏並沒有發現羊圈。而且……”


    摩恩看著對方的臉,開口道:“而且,你給我的感覺,本該不食人間煙火才對。”


    他友善地笑了笑,目光掃過維的頭發,有日光從教堂後方彩窗透出來,縈繞在維的身邊成了一層散發著淡輝的光暈。


    “你看,陽光現在打在你身上,我覺得你簡直是從天上下來的人。”他語氣認真,邊說還邊傻傻地點著頭認同自己。


    但是維的表情並沒有什麽被恭維了的喜悅或羞澀,他隻是垂下視線淡淡地應了一句“是嗎”,便不再講話。


    摩恩識趣地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就聽耳邊的尼爾突然轉過身來說道:“天上的人?你是說神明麽?”


    摩恩還沒回答,尼爾的思維已經由此發散,他一邊戳著摩恩的胳膊一邊向另一邊招著手,興奮地組織起眾人參與討論


    “朋友們,你們都相信神明的存在嗎?”


    “雖然從前的書裏記載過眾神時代,但是我其實無法想象。”女戰士隨口響應道。


    傑克讚同地點點頭:“當然沒有,真理神不就是教廷為了控製民眾思想的工具而已嗎。這些概念都是人造的,我不信。”


    尼爾摸摸下巴,開口道:“魔人都能存在,感覺有神明存在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不,按理說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話,又怎麽會放任魔人侵襲人間?這不更矛盾了嗎。”傑克攤了攤手。


    “神為什麽一定要管人類的死活呢?”尼爾再次辯駁道,“摩恩,你覺得呢?”


    四麵八方的目光一下子匯集在摩恩身上,甚至連維也默默地看了過來,看來大家都在期待他的答案。


    摩恩有點緊張,卻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神明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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